和我们在一起的几个女弟子低声怒骂道:“这些星宿派的垃圾又在搞什么?”
难怪,难怪,我觉得那句话那么熟悉呢,原来是星宿派的弟子。原来在少室山上,星宿派弟子见丁春秋被虚竹制服,马上见风使舵,归降了逍遥派。后来,虚竹他们回缥缈峰的时候,这些原星宿派的弟子也跟着上了山。
我们又走了一下,就看见前面人影晃动。一大群人有数百人,分成两个阵营,互相大骂对方。这些人穿的衣服乱其八糟,有的穿着农夫的衣服,有的穿着秀才们才穿的文士服。天呢,还有人穿着袈裟,甚至有个家伙穿着盔甲。
那两个阵营前方,各自站着一个人。
左边的那个家伙材高瘦,脸色泛青,面相却不丑陋。右边那个家伙一身黄布单衫,双耳上各垂着一只明晃晃的大耳环。
左边的那人说道:“东极子,你奇蠢无比,每次掷色子你都输给我,怎么这次却赢了呢,肯定是你作弊了。”
东极子怒道:“北极子,你被诬陷我。难道只许村长放火,不准农夫点灯?难道就准你赢,我就赢不得!”
北极子那边的人一阵喝骂。有的说“东极子你要是行,怎么赌一万次前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你都输了呢”;有的说“我看见东极子作弊了,当时我就站在他身后”;有的说“北极子师兄是咱们这里的头号赌神,东极子给他洗脚也不配”。我先寒一个。
东极子那边的人也不甘示弱。有的说:“东极子师兄一动真格,就能赢。他前面不赢是因为他顾全同门情谊,怕伤害了北极子幼稚的心灵”;有的说:“输不起就不要赌,北极子你输了却赖账不给钱,算什么狗屁好汉,其实就是个乌龟王八蛋”。我再寒一个。
两伙人越骂越来劲,都互不服气。他们越走越近,袖子都捋了起来,眼睛对着眼睛,狠狠地盯着对方,眼看就要打起来了。那个穿盔甲的没有办法捋袖子,就捡了一块石头在自己的盔甲上敲,倒像是两军交战时击鼓鸣金一样。
就在这时,听见有人大喊一声:“你们这群妖魔鬼怪又胡闹什么,都闭上你们的狗嘴。”
我看过去,见是虚竹到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光头了,长出了短短的头发,穿着蓝色长衫,不像是以前那个憨厚的小和尚了。他后面跟着几个人,有一个老太婆,那高声说话的人就是她。听她骂星宿派的人是妖魔鬼怪,我就知道了她是昊天部的余婆婆。
虚竹见了我高兴万分,抢上前几步,拉着我的手,热情地说道:“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刮上缥缈峰了。”听他这话,我感觉很是诧异。说出来的话,就像是读书人说的话一样。看来他当上了逍遥派掌门,性格也在慢慢地改变着。记得有个名人说过,“环境造就人”,这话不假。
我同样热情地握住虚竹的手,道:“兄弟,不是什么风把我刮上缥缈峰的。”我手一指星宿派的那两伙人,道:“是这些仁兄的吵架声,把我吵了过来的。”
原星宿派的弟子们一个个静静地站着,没有言语。不过,他们都一脸淡然,丝毫没有害怕。
虚竹用手指着东极子和北极子,道:“你们两个又赌钱了,又在山上闹。你们快早早下山去吧,我逍遥派可不敢留你们。”
东极子和北极子马上跪倒在地,互相瞪了一眼。
北极子道:“宗主,您大慈大悲,大人大量,我们错了,下次一定改正,一定改正。”
东极子也不落后,道:“宗主德被天地,润泽苍生,乃是武林第一大善人。请您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虚竹有些飘飘然,好像自己真是大慈大悲的武林第一大善人了。虽然现在是掌门,也过上了世俗的生活,不过却时刻不敢忘记佛祖菩萨的教训,要积德行善,广结善缘。的确,这两人说得对,自己确实是做得不错。
虚竹无可奈何地道:“算了,我宽宏大量,不与你们计较。只是不要再犯了,否则我就翻脸无情了。”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却没有了敌意,而是充满了得意。
我心道:“虚竹变化了不少,不过心地始终还是善良淳厚的。这两人估计也不是犯了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这样吧。没想到虚竹也喜欢被人奉承和拍马屁。”
不过,这也不奇怪,是人就喜欢被人夸。如果一个人不喜欢被人夸,那答案有两个。第一,他不是人;第二,他是人,却是个死人。卡耐基说过,喜欢被别人赞美是所有人共同具有的人性弱点。没有例外,一个都没有。
见虚竹饶了他们两人,他俩赶快带着那些原星宿派的人离开了。离开时,又是一阵歌颂声。什么“逍遥宗主,大慈大悲,天下罕有,古今第一”;又是什么“宗主对我恩情深,我把宗主比父亲。父亲只生了我的身,宗主却给了我灵魂”。
虚竹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我往峰顶走去。一路上,不时听到有人歌颂虚竹,颂词和歌颂丁春秋的相比,又有了不少新的句子。当初在少室山上,有星宿派的弟子对兰剑说过,“是,是!小人立即另出机杼,花样翻新,包管让仙姑满意便是。”他们倒是信人,果然花样翻新了。
我奉承道:“兄弟在派里面的威信,做哥哥的我羡慕死了。”
虚竹笑道:“这些家伙都是在胡说八道,没有什么。”话虽这样说,但没听到歌颂声,他就向那发出歌颂声的家伙微笑着点头。于是,整个缥缈峰顶,逍遥派大旗随风飘扬,赞美宗主的歌声多么响亮。
我跟着虚竹上了断魂崖,过了铁索“接天桥”,沿着小径向峰顶而行。越走越高,身周白雾越浓,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到了缥缈峰绝顶,云雾之中,放眼都是松树。地下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大道,每块青石都是长约八尺,宽约三尺,甚是整齐。这青石大道约有二里来长,石道尽处,一座巨大的石堡巍然耸立,堡门左右各有一头石雕的猛鹫,高达三丈有余,尖喙巨爪,神骏非凡。
叶二娘正站在门前,见了我们,笑道:“复儿,见到你来,娘真是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