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月儿高高挂在西街街头的大槐树上,西街整条街的红灯笼笔直延伸向那方,和天边的孤星连成一线。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破了这份宁静,马上是一个青衣男子,他身材高壮,剑眉纠结,轮廓异于常人的深,特别是眼睛,深邃得仿佛山间的幽幽古潭。
到了桃红院门口,他翻身下马,门吱呀一声开了,刘妈揉着惺忪睡眼,嘟囔着,“小段,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小包子今天流鼻血,什么都没吃,从上午一觉睡到现在……”
她话没说完,眼前黑影一闪,小段已不见了。
“小包,回家了。”他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象,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松了口气,把这毛绒绒的白色圆球抱在怀里。
闻到熟悉的气息,小包微微睁了睁眼,把头埋在他胸膛,含糊不清道:“我要吃咕噜肉……我要跟桃妈妈睡……我要……”
小段眉头拧了拧,轻手轻脚抱着他走下楼,桃妈妈披着棉衣迎了上来,把一包药塞在他手里,“你把这个煎给他喝,得看着他喝下去,别让他偷偷倒了。”
他唔了一声,拎起药就走,走到两步,他突然停下来,冷冷看着她,“他今天为什么流鼻血?”
桃妈妈从没见过他这副似乎要吃人的表情,顿时汗毛倒竖,支支吾吾道:“我想……教他……找女人……”
“记住,没有下次!”小段踢起脚边一块石子射向对面的红灯笼,红灯笼掉落下来,在院中打了几个滚后熊熊燃起,很快烧得只剩个架子。
桃妈妈冷汗淋漓,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他走出门跨上马。当马蹄声消失在夜色里,她醒悟过来,苦笑着连连摇头叹息,“这可怎么办啊……”
回到县衙,小段直接绕到后门,抱着他翻身下马,怀中的人睡功颇为厉害,如此颠簸都没醒。听到悄不可闻的一声嘤咛,他连忙附耳过去,见他往怀里缩了缩,竟然又睡着了,心头一松,不由得悄然微笑。
听到马蹄声,老顾连忙拉开门,粗着嗓门喊,“段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晚,小包子还没回来呢!”
看到他怀里的白色物体,他连忙掩住嘴,把马牵了进来。小段大步流星走到房里把他放下,刚想起身,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突然微微睁开,迷蒙了许久后,终于放射出夺目光彩。那一刻,小段只觉得心头满满的牵挂都落到实处,全身的疲惫烟消云散,这一天快马加鞭赶路的辛苦真正值得。
乍见面的惊喜过后,小包这才想起他昨天半夜不告而别的事情,目光渐渐黯然,哼了一声,转身不理他。他苦笑着走出去,在井台边脱了衣服挂好,提了桶水对着头浇下。奔波了一天,连他自己都能闻出身上的尘土味道。把水擦干,看着浑身的热气蒸腾,他进屋找了件长袍披上,对那一团白绒绒中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视而不见,窃笑着摸摸肚子,到厨房下了一大碗面,还加了许多辣子葱花。刚端出来,前面一团白色堵在面前,只见小包恶狠狠瞪着他,指指他手里的碗,他嘴角弯了弯,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把碗递了过去。
小包得意洋洋,使劲伸了伸手,想把手从毛绒绒的袖子里钻出来,挣扎了半天才伸出几个手指头,看着他那难受劲,小段扑哧笑出声来,又引来横眉怒目,连忙收敛笑容,端着碗走到房中坐下,把乖乖跟来的小包拉到腿上,用筷子一根根卷好送进他嘴里。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完,连汤都没剩,当碗底朝天,小包意犹未尽地看看碗,又看看他,嘟着嘴不说话。小段为他擦了擦嘴,轻笑道:“不生气了,明天我不用出门,在家陪你玩,好不好?”
“不稀罕!”小包哼了一声,笑容却一点点爬上那眼角眉梢,他跳下来手脚并用爬到**,缩成一团朝他拼命眨巴眼睛。
小段在心里早笑开了花,紧抿着嘴把被子拉开,为他把那厚厚的狐裘脱下,里面竟还有一件厚棉袍,脱了厚棉袍,还有一层薄棉衣棉裤,脱了薄棉衣棉裤,里面是件小夹袄,夹袄下才是贴身穿的蚕衣裤,这是包夫人亲自用春天新蚕丝织就,她织得极密且厚,织前还用药材浸泡过,因此这种蚕衣冬暖夏凉,排毒吸汗,小包从小穿到大,贴身穿别的竟会起疹子。
把一团白球剥成一根细瘦的竹竿,小段心中直叹,这么多年,他一直瘦得让人心疼,无论大家怎么给他进补,他一场大病就打回原形,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把他揽入自己怀里,扯下系发的缎带,如瀑的长发立刻蜿蜒在他**的胸腹,小段用手指缠住一缕绕在手指上,只觉得满腹柔情都被它牵了出来,整个心酸酸胀胀,却是他极喜欢的味道,他微微一笑,把发梢送到他脸上轻轻摩擦,怀里的小家伙蜷曲起来,吃吃笑着把脸缩进他臂弯。
他心满意足地长吁口气,手臂紧了紧,为他把被子掖好,又把他的头掏出来枕在自己肩膀,摩挲着那娇嫩如初生婴儿的脸,微笑着闭上眼睛。
睡得迷迷糊糊间,怀中的人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他心头一紧,刚想睁开眼睛,却感觉一只冰凉的小手颤抖着在自己身体游走,滑过喉结,壮硕的胸膛,胸膛那暗红的突起,又滑过自己的腰,停在浓密的毛发间。那小手似乎犹豫了许久,才轻轻握住那软软的分身,小心翼翼抓了抓又放开,探向双腿间某个隐秘的地方。
探了一会,那手终于找到洞口,小段听他轻轻舒了口气,试探着用手指戳了戳,小段哭笑不得,一咬牙,为他打开了门。那手指顺利地戳进,立刻**,在那紧窒的甬道里作乱,到处戳戳碰碰,如一把熊熊燃起的柴薪,把他浑身的血都煮得沸腾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轻吟出声,分身也茁壮成长,胀得几欲爆裂。
听到他的声音,那小手吓得仓皇奔逃,刚退到一半,却被一只布满硬茧的大手逮个正着,温柔地,塞了进去。
朦胧的月光里,小包一张脸羞得通红,埋首在他胸膛轻轻喘息,散乱的发丝在他胸膛拂过,让他浑身酥麻不已。他心中百转千折,挣扎良久,终于把某种坚持的东西放弃,把他移到自己身上,把他的手指抽了出来,用他那早已坚硬的细长分身代替。
即使做过准备,进去时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那撕裂的疼痛很快被汹涌的快感淹没,无须任何语言,两人十年的相处已形成了惊人的默契,他握着他纤细的腰,把腰高高抬起,随着他的**颤栗着,呻吟着,品味着结合处无与伦比的甜蜜。浪潮排山倒海而来,一波波冲击他寂寞的灵魂,他全身每一处仿佛都在呼唤他的名字,如同在梦中呼唤过千次万次一般。
他真想把他嵌入自己胸膛,让他们的血与肉长在一起,永不分开。
当一阵阵晕眩感传来,小包终于在他体内释放所有,软倒在他身上。
他无奈地笑了笑,一边吻着他一边握着自己分身上下搓弄,很快就喷在两人紧贴的身体上。看着这一团狼藉,他皱了皱眉,把他移到一旁,褪下他的蚕衣,去端了盆热水来为他擦了擦,又换上件干净蚕衣,听他迷迷糊糊呢喃,“小段,睡觉……”
他把自己清理干净,给伤口上了药,**身体把他抱进怀里。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小包逸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又蜷曲着缩在他臂弯。
他轻轻摩挲着那粉嫩的脸,时间似乎对小包特别优厚,十年了,这张脸仍然如当年他初见他时那般,细长的弯月眉,乌溜溜的眼睛,小巧的鼻,红嘟嘟的嘴,怎么看怎么漂亮。那时,小包也裹得严严实实,如一个红色的球,他第一次见男孩子穿红棉袍穿得这么好看,如从画上走下的人儿。
他仍然记得,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身边躺着父母亲残破的身体。悬空山悬崖百丈,从上面跳下来绝没有生还的可能,但他却活了下来,他的父母亲用最后的力气在空中甩动长鞭,织就一张牢固的网,延缓他的下坠之势,再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做成肉垫。
醒来时模糊的视线中,那团红色里有张漂亮得不似真人的脸,旁边,他的父母亲已被一件黑色大氅包裹在一起,那对好心的男女正在恳求村人在悬空山下修坟,让他父母入土为安。
他茫然地看着父母亲成了一个土包,茫然地被那小小的孩子拉到那慈眉善目的夫人面前,茫然地听着那对夫妻和孩子轻柔的安慰话语,茫然地上了马车,目送着悬空山的百丈悬崖从视线中隐退。
他没想到,那打扮朴素的两夫妇,竟然是“江南第一富商”郭金贵的独生女儿和女婿,当年郭金贵要招女婿打理生意,包不平抵死不从,一定要读书做官,“货与帝王家”,他一怒之下不肯答应他们的婚事,结果和包不平青梅竹马的女儿竟和他私奔而去,随他一起赴京赶考,而后长年滞留在京城。
终于盼到女儿和女婿归来,郭金贵把生意和家业交到他们手里,一个月后,含笑而终。
在大人们手忙脚乱的那个月里,他没办法睡,没办法好好吃饭,没办法开口,他脑海里一片茫然,一闭上眼就是母亲凄厉的叫喊,“麒儿,记住你的仇人……”
那段日子里,陪伴他的只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小段,吃饭了!小段,我抱你睡觉!小段,别怕!小段,别伤心……”
他随身的短剑上刻着一个“段”字,因此所以的人都叫他小段,后来他也自称段啸,下意识地忘记那代表尊贵身份的名字。
在那小家伙不厌其烦的诱导下,他终于开口,告诉那好心的包家两老,自己是南方人,父母亲准备到京城做小本生意,结果遇到强盗,被逼跳崖。
他隐瞒了大部分的事实,因为不想拖累恩人。
包不平与夫人青梅竹马,情意深重,坚决不肯以无子休娶,夫人二十年供奉观音菩萨,广积善缘,得一游方高僧药方,终于在两人四十岁时得子,两人费尽心机才保下这棵独苗,可惜孩子早产,先天不足,一生下来就大病小病不断,如果没有郭家的珍贵药材,这小家伙早就一命呜呼。
因此,这聪明伶俐,漂亮善良的小少爷成了众人的心头肉,开心果,小少爷一病,全家上下满布愁云惨雾,小少爷一笑,全家上下都阳光明媚,笑语喧然。
有件事他记忆犹新,那年冬天,他刚从自己封闭的世界走出来,小少爷却因劳累过度病倒了,烧得昏昏沉沉,什么灵丹妙药都哺不进,连续病了三天后,竟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包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绝望地在菩萨面前长跪不起,包不平一夜之间须发皆白,已经要人准备棺材厚葬。他却不甘心善良的小包被阎王带走,一口口含着药和参汤送进他嘴里,不眠不休连续喂了他两天两夜,小家伙终于活过来,包夫人竟带着全体仆役重重给他磕了三个响头,让众人尊他为主,不得有丝毫怠慢。
从此,他和小少爷一起读书习武,名为包家义子,实际上成了他的伴读和保护者。
这时,什么东西掉落在床榻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大黑皮本,那是小包收受贿赂的小册子,想起上面记载的东西,他不禁无声地笑起来。
包不平原为司隶台大夫,做人一贯小心谨慎,既不结党营私,也不攀附权贵,为官二十载仍两袖清风。司隶台掌京畿内外巡查,太师宗卷之子宗寒因抢夺清凉山下百亩良田建其别馆,令其家奴驱走村民,殴伤无数,包不平忍无可忍,当场杖责,知太师无容人之量,惧其报复,当下就辞官携妻儿归隐。
包不平一生做清官,落到如此下场,小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竟从小就立志要做大贪官,包不平还当他是孩童戏言,也没有及时制止,还指望着他继承家业,自己早早退休。没想到小包果真小小年纪就通过江南学馆的生徒考试,一鸣惊人,又在三年后通过尚书省的省试,继而在进士科考试中取个榜尾,正好京畿清凉县出缺,被皇上亲笔指派到清凉县任县令。
小包做了官,包不平喜忧参半,怕他说到做到,真的成了搜刮民脂民膏的蛀虫,三人商量许久,包不平派人或借或购收集诸多宝物,全部放在郭家库房,然后带小包去看,告诉他,家里金银堆积成山,珠宝玉器也没处可放,你最好弄些稀罕物事回来。
小包从小没沾过银钱,而且从来都当金银珠宝是玩具,哪里知道其中的诀窍,果真听信父亲的话,一门心思搜刮什么稀罕物事,包不平又交代他盯紧小包的举动,不让他捅出娄子,既圆了他的贪官梦,又让百姓免受其扰,正是两全其美。
看到那微微翘着的嘴角,他心头一动,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这动作牵动刚才的伤口,一阵隐隐的痛传来,却让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他顿时觉得心里满满当当,仿佛有什么甜蜜的东西要冲出闸口,轻叹一声,终于坠入黑甜乡里。
今天又是好天气,小段眯缝着眼睛看着窗外的红色霞光,把怀里的人挪了挪,想抽出手来,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翻过身去,把他的手抱得死紧。他喜欢抱东西睡觉的习惯还是没改,听说他八岁以前喜欢抱枕头,遇到他后他便成了他唯一喜欢抱的东西。开始他睡觉也不老实,总揍得他鼻青脸肿,两人都没好觉睡,后来渐渐习惯,怀里没人还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想起两人那些相依相伴成长的岁月,他不禁笑容满面,心念一转,凑近他耳边大叫,“起床了!”
小包唔了一声,一头拱进被子里,他又好气又好笑,把这团小东西抱起来,开始往他身上套衣服,又披了件长袍去打热水。厨房里,老顾正在往灶里添柴,一见他连忙起身,掩着嘴轻声道:“我熬了粥,做了好多肉包子,呆会加两个小菜就能吃饭了。”
小段微笑着瞥他一眼,“把中间那句说大声点!”
老顾哈哈大笑,“我做了好多肉包子!”
房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要吃肉包子!我要吃肉包子!”
两人相视而笑,这时,老林提着一个小小的镂花铜壶气喘吁吁跑来,大声道:“刚挤的新鲜奶水,快给小包子送去。肉包子呢,给我尝尝!”
那个清脆的声音更响了,“别吃光了,给我留两个,我要吃肉包子!”
小段无奈地摇头微笑,端着水走进房间,小包坐在床边正把床榻踢得咚咚响,他刚绞好帕子,听到后面幽幽的一个声音,“小段,你是不是很疼?”
他回头一看,见小包正低头绞手指头,白色狐裘高高的领子里,那雪白的小脸红得几欲滴出血来,他笑得肠子打结,瓮声瓮气道:“有点。”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负责,以后你要听我的,不准骂我,不准到处乱跑,不准喜欢别人!”小包低着头一本正经地掰起手指头,脸上的颜色愈发娇艳。
“还有吗?”小段沉声道,他嘴角抽搐着,强忍着爆笑的冲动,端水给他漱了口,把他揽在怀里为他擦脸。
“没有了,我想到再告诉你!”小包突然有种翻身做主人的自豪感,刚想大笑三声,瞥到**那摊血迹,心头一紧,眼眶红了红,拽着他的手嗫嚅道:“你给我瞧瞧伤得重不重。”
“还好。”小段知道他的心思,暗暗后悔昨晚怕吵着他没把床单换了,沉着脸道:“你这两天是不是都偷懒没练功,呆会我陪你一起练。”
果然,此话一出,那灿烂的笑脸阴了下来,小包嘴巴瘪了瘪,拽着他的手往**拖,拖了半天没拖动,憋得满脸通红,脸上薄汗蒸腾。小段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地趴在**,小包把他长袍一掀,对住臀缝间仔细打量,突然哽咽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伤你……”说着,他手忙脚乱拉开床前抽屉,拿出伤药细细涂抹。
当那滚烫的**落在他皮肤上,小段突然有种错觉,那每一颗泪仿佛都烙在他心里,他像是一眼干涸的泉水中的最后一尾鱼,因为这甘霖的滋润疼痛着,却重新活了过来。
他微笑着闭上眼睛,回味着那销魂的快乐,突然很期待下一次的来临。
“你不要动,我马上来!”涂好药,小包扯好被子为他盖好,端着水盆就往外跑。一会,老顾的大嗓门震耳欲聋,“包大人,您怎么亲自动手呢,小的来就好……”
“我高兴!”那脆生生的声音似乎有点恼火,小段暗笑不已,连忙起身,门被人一脚踢开,两扇门页摇晃着,小包端着水跌跌撞撞进来,把水往架子上一放,把水擦了擦就扑上来把他往**按,他再也忍不住了,微笑着把他揽进怀里,深深吻了下去。
良久,小包红着脸推开他,绞了帕子学着他的样子为他擦脸,又慌手慌脚给他套上青色棉袍,套上后仍觉得不够,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小段刚刚自己整理好衣服,他抱着一件大大的红色狐裘跑来,笨拙地要为他穿上,小段哭笑不得,抢过狐裘丢到**,把他拦腰抱了出去。
老林端着碗奶迎面走来,笑嘻嘻道:“小包子,怎么折腾了这么久,快趁热喝了!”小段就势坐到院中的石凳上,接过碗送到他嘴边,看他喝得一滴不剩才把他放下。包夫人小时候没奶水,他本就是喝百家奶长大的,给包夫人得子药方的游方僧人后来又来过一趟,发现他先天失养,百病缠身,便要包夫人以后给他天天喝人奶进补,还教他一套强身健体的《易筋经》,可惜这小家伙偷懒很有一套,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小段本来在父母的教导下就有深厚根基,学了这少林绝学后,内力又平添几分,这才把母亲所教的绝世武功练得炉火纯青。
“包大人,练功了!”见小包脚一落地就往厨房跑,小段冷冷说了一句。小包立刻收住脚步,怯生生看了他一眼,回到院中站好,嘟哝道:“我自己练就行,你在旁边休息!”
小包立在院中摆好姿势,《易筋经》第一式是“韦驮献杵”,见他一双大眼睛不住往自己身上瞟,小段瞪了他一眼,念道:“立身期正直,环拱手当胸。气定神皆敛,心澄貌亦恭。”小包收敛笑容,瘪着嘴嘟哝,“肉包子肉包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肉包子肉包子肉包子……”
小段脑门上青筋直跳,霍地站起来,拂袖而去。
今天衙门十分清静,没人丢鸡也没人丢牛羊,正逢太平盛世,百姓丰衣足食,偷鸡摸狗做强盗的的本来就少,加上包不平任司隶大夫时定下许多不成文的规矩,条条利于百姓,比如不论什么时候皆可报案,小案不过夜,大案不过月,办案以证据为要,不得屈打成招等等。
包不平任职时,京畿地区几十个县全部没有积案,鸡鸣狗盗之徒惧其威名,皆流窜在外,从不敢在他眼皮底下作乱,是以京畿地区成了全国最太平之地,有“路不拾遗,门不闭户”之称。
父亲的余荫犹在,小包从上任到现在处理的全是丢鸡丢牛园里的菜被人拔了等案件,办的最大一件案子还是一个来上香的客人丢了钱袋,那天小包兴致勃勃刚想开堂审案,雅园茶馆的小二很快把钱袋送过来,原来是这个马大哈客人付钱后忘记拿,小包空欢喜一场,郁闷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没案子审,当然就没有进帐,小包掏出黑皮本,趴在堂上百无聊赖地清点自己的家当,小段捧着本《兴亡警示录》看得正入神,两条剑眉几乎连成了一线,中央还拧出一个小小的结,小包暗暗叹了口气,自从刚才自己练功想偷懒,他就一直维持这个阴沉的表情,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他把头搁在书案的黑皮本上,就着白狐毛的掩护偷偷瞄向那方,其实他知道小段每次去京城都很忙,因为担心他不会好好睡,即使到了半夜也要赶回来。昨天他骑了一天马,肯定颠得浑身都疼,还要被自己偷袭,弄得下面流血,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他突然窃笑起来,对着那健壮的身体流了这么久口水,终于把他变成自己的人,而且刚刚还对他宣布了约法三章,就再也不用担心他出去不回来,再也不用担心他喜欢别人。
小段早就知道他在偷看,在心里闷笑连连,他忽然发现,只要在他身边,自己的笑容就难以遮掩,甚至,只要一想到他,所有苦累都变得甘甜。
“看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小段看着那滴溜溜的眼睛,恨恨地想。小包身体不好,却是个泼皮猴子脾性,除了生病没一刻安宁,整天上窜下跳,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偏偏全家上下都由着他闹,惯出他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要不是这回把那些把他宠上天的仆役留在江南,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折腾。
小包的眼睛只要一滴溜,当然就会有想法,这会小包想起那两本书,《龙阳九式》和《断袖分桃》,他正在后悔自己昨天太兴奋,没研究透彻,想着要找什么借口去桃妈妈那里要。自从那次在蝴蝶姐姐房间打牌被小段捉到,小段一听说他要去桃红院就是要杀人的表情,让他每次胆战心惊。
“对,还有昨天收的贿赂,四只漂亮的小老鼠!”他一拍脑袋,在黑皮本上歪歪斜斜写下几个大字“小老鼠四只”,满心欢喜地吹干墨水,一抬头,小段正站在面前嘿嘿冷笑,不禁心里一紧,拍案而起,“你答应过我什么!”
所谓恼羞成怒狗急跳墙贼喊捉贼说的就是小包这个样子,小段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小包抱起本子追了上去,垂头丧气地嘀咕,“我昨天收了四只小老鼠,很漂亮很可爱的,皮粉红粉红,还会吱吱叫……”
“老鼠呢?”小段怕自己再忍下去会笑成内伤,停下脚步问,小包手忙脚乱把他的宝贝本子装进棉衣兜里,攀着他的手臂蹦跳着,“我放在桃妈妈家,我带你去瞧瞧!”
小段的笑声终于冲出喉咙,顿时觉得浑身舒爽,摸摸他的发,牵着他径直走出县衙,门外阳光正好,各家各户都把衣服被子搬出来晒,然后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嗑瓜子聊天,整条街上笑闹声此起彼伏,平凡人的幸福在此尽现。
小段看着旁边的小家伙,心中再次浮现那种熟悉的无力感,这个小家伙竟然边走路边眯缝着眼仰头晒太阳,也不怕踢到石头摔倒。
街头的人早见怪不怪,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走过,七嘴八舌说起小包子的趣事,自从小包子到了清凉县,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多围着他转,县衙里有个大嘴巴老顾和长舌头老林,他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很快就传出来,幸亏小包从来不喜欢跟大家扎堆玩闹,要不然被他知道肯定又得大发雷霆。
走到西街街头,看到雅园两个字,小包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冲进去咆哮一声,“吕欢喜,你给我滚出来!”
茶馆里的四桌客人齐齐看过来,小包把凳子踢得哐哐响,“看什么看,没见过大人我发脾气么,再看我叫人打你们板子!”
孙伯满脸堆笑迎上来,“包大人,我家少爷到桃红院找蝴蝶小姐去了,你要不要等他回来?”
“混蛋!”小包一脚把凳子踹倒,大喝道:“蝴蝶姐姐是我的,他凭什么抢,胆小如鼠,还不讲义气,我找他去!”
话音刚落,他已经一阵风般刮了出去,小段听得直摇头,朝孙伯苦笑着抱拳,问道:“银子还够不够?”
孙伯哈哈大笑,“他能吃多少东西,段少爷真是太客气了,要不要坐下喝杯茶,我们刚从杭州运来的龙井。”
小段颔首道:“不坐了,多谢!你包点茶叶叫人送到县衙吧,他喜欢喝我再买。”
等小段走出去,左边那桌居中那华服中年男子遥遥抱拳问道:“请问掌柜,刚刚这位就是清凉县县令包小拯么?”
其他三桌都是清凉县人,闻言面面相觑,都哈哈大笑起来,孙伯忙回礼道:“正是他,先生莫非也认识?”
那人摇头道:“我与其父共过事,其父倒是个清廉公正的好官,却不知……”
旁边一人拍着桌子笑,“这位小包大人可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贪官啊……”
孙伯走过去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小杨,你不要乱说话,他们是外地客人。”
小杨捂着头嘀咕:“他自己都承认是大贪官,难道还怕我们说!”
华服男子神色一凛,对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一人连忙起身结账,三人出门骑上马,朝京城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