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迟直播完后在家睡了近乎一天,早起晨练完接到顾浈的电话,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必须当面说,见面的地点还是顾浈发小家开的医院。
他慢悠悠地收拾好才出门,不想太招摇,所以开的是他自己赚钱买的一辆国产车。
六月末的江城就连早上九点的气温都已经高达30℃,那家医院地处繁华的商业区边缘,现在又是上班高峰期,他的车卡在烫得能煎蛋的柏油马路上挪动缓慢。
大概是等久了,顾浈还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他到哪了。
池迟在看了一眼路况,“快了,再堵十分钟差不多。”
“行吧,那你快点。”顾浈说完要挂,池迟的声音快了一步。
“等会。”他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语气中也因为堵车堵得心烦,捎上了些不耐烦的情绪,“什么事重要到不能在电话里说?还这么急,开学再说不也一样?”
他和顾浈报考的是一个大学不同专业,不至于碰不上面,就是他想不到能是什么事让顾浈不愿意在电话里讲。
那头的顾浈沉默了一会儿,嗓音沉了几分,“你现在是车载接听吧,确定不怕有人窃听?”
听到最后一句话,池迟的眉峰瞬间紧皱,低低骂了声,“我怕个屁,别没事找事膈应我。”
他直接挂断电话,恰逢前面绿灯,道路疏通开,黑着脸将车启动。
十分钟的路程直接一路安全超车缩短到五分钟,进停车场的时候还被保安给拦住检查了一遍身份。
池迟感觉今天应该是他除去投胎外最倒霉的一天。
他在自动售卖机买了一条薄荷硬糖,拆开包装含了一个在嘴里,清凉微甜的味道在味蕾散开,心情才好了那么一点点。
照着顾浈给的地址,他寻到了精神力科的一个门诊室,准备敲门进去,却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姜先生,希望你好好重视自己的精神力状态,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现在的需求,不要在病情还未严重时不当一回事。”
池迟挑了下眉,意识到这是医生在给人看病,往后退了一步,又查看了一遍顾浈给的地址,是这里没错。
池迟觉得疑惑,便给顾浈发了消息,先在门口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在他眼里顾浈不会犯给错地址的低级错误,想了想,可能是先顾浈发小那儿来了个病人,所以先给人看看吧,不过这说话的方言口音还真重。
池迟没怎么听过顾浈发小的声音,就算听过也不会放在心上,就没辨认出来有什么不对。
他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是这扇门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差,再加上高级别精神力能带给人身体素质上的提升,里面的人说话声音不大,池迟坐在门口边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万医生您不用担心,我会尽力的,就是您能不能再给我开点安抚性的药?”
池迟将嘴里的薄荷硬糖咬碎,有点疑惑,顾浈发小不是姓魏吗?
不过这病人说话没什么口音,声音还挺好听的,嗓音清清冷冷,像是他嘴里的薄荷糖一样,有安抚效果。
还有点耳熟。
“这个药会让你产生依赖性,只是暂时安抚,后续的发病会更加猛烈汹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食用,之前已经给你开过三个月的药了。”
“最后一次,医生,这个药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池迟站起身准备走开点,不打算再听下去,不然等会那病人推开门出来看见他多尴尬。
但是他还是听见了医生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只是没听完。
“不行,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要对你负责,皮肤饥渴症引起的精神力不稳定必须依靠……”
声音对着拉开的距离而渐消,池迟走到安全出口的楼道里,给顾浈打了个电话。
脑子里在疑惑刚刚听见的关键词,皮肤饥渴症引起的精神力不稳定?没有听说过,竟然还有这种病?
“喂?池迟?说话!”
顾浈接通了电话,喊了几声,池迟这才反应过来电话被接通。
“嗯,你在哪?”他把刚刚的疑惑抛之脑后了。
“给你发的地址旁边的诊室。”
“不早说,还是之前多说一句会死?”池迟头一次觉得顾浈不靠谱。
顾浈“啧”了声,“不是,你在哪?”
“安全出口。”池迟边回答边往回走,低头又翻了颗薄荷糖出来丢进嘴里。
薄荷的味道还没浓郁起来,他的肩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同时还有一股很重的药膏味向他侵来。
池迟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摸到了一条纤细骨感的手臂,还极为敏感地颤抖了一下。
侧目看去,是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
“抱歉。”
男人头顶扣着纯白的鸭舌帽,只露出黑色的发梢,墨镜和口罩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嗓音低沉沙哑又给人一种很空乏的感觉,像是刚遭受了巨大的打击,道完歉立马站稳,低着头有些颓唐不振的模样。
医院里有这样的人很正常,更何况这一层都是精神疾病的科室,不过这人声音有点像刚刚在门口不小心听到的那段医患对话里的病人,就是状态完全不一样。
池迟收回手,挑眉道了句:“没事,下次注意。”
男人立马点点头离开,上一秒还蔫蔫无神,忽然走路快得雷厉风行,像是明星出街。
奇怪的人。
顾浈的声音从电话传来,问他:“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池迟回头看路,又快速避开了一个快要撞上他的颓丧患者,“还不是因为你给的地址里面有人在看病……”
顾浈顿了顿,难以置信:“你没推开进去看看?”
“我为什么要推开进去看看?顾浈,你今天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顾浈仔细回想了一下大早上因为身边某个精龙活虎的人捣乱,他没和池迟说清楚的话,沉默了,“……”
顾浈:“算了,你快过来吧,过来再跟你说,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
顾浈所在的位置不像是一个诊室,反而像一个豪华的总裁办公室,宽敞明亮还配备了休息间。
池迟敲门进去,发现只有顾浈一个人坐在总裁椅上不知道低头在写些什么,直到池迟走到他面前,才抬起头来。
池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咬着薄荷糖满脸戾气,“干什么?”
他们两人互相折磨了初中三年加高中三年,到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对对方的坏脸色完全视而不见的地步,所以顾浈半点愧疚都没有,神色坦**地起身走到接待沙发边坐下。
“你也坐,别客气。”
“……”池迟一肚子气被噎了回去,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站着听完立马走。”
“哦,忘了你叛逆期没过。”顾浈往后一倚,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应该让你站着,你才偏要坐,刚刚让你去隔壁诊室找我也是,应该告诉你别推门进去,在外面等着。”
相熟朋友之间的互怼很正常,池迟对他竖了个中指,坐到了一边的小沙发上,两条修长的腿叠加,没正形得像个大爷。
“你不说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我今天就在这里弄死你。”
顾浈耸耸肩,在茶几上的一堆文件中找了两份出来,问:“你想先听我说哪个好消息?”
池迟单手撑着头,眼皮懒懒搭着,都不正眼看他,“我想先揍你。”
顾浈丝毫不计较他拽了吧唧的态度,往他的怀里塞了一份文件,“这是你名下哪些房和车被监视了的清单,之前的拔除了,现在是新的一批。”
池迟随便翻了翻便合上了,“哦。”
没有他现在的住处和车,其余的位置他不太关心。
他这样风轻云淡,顾浈反而心理不平衡,有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感觉。
他虽然出于友情帮助池迟,但同时也一肚子坏水,就想看池迟出糗,恶趣味一点也不比他少。
“还有一个好消息,你还记得姜禹吗?”顾浈将另一份文件递到了他的手里,“就是你高中求着我让我一定要找到的那个人。”
池迟听到这个名字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嗓音低哑,“谁求你了?谁还没个丢脸的过往了?别老揪着不放,再说了,他怎么了?”
“你猜?”
“我猜个屁。”池迟长睫下迸发出的目光犀利冷冽,具有浓浓的警告意味,“顾浈,你别犯贱。”
“好吧,叛逆的吝啬鬼,有你这个兄弟算我倒霉。”顾浈又塞给他一份资料,“我让你今天我让你去隔壁的诊室当然是有原因的,刚才他就在那里面坐着看病,如果你推开门就可以看见他了,可惜你们又错过了一次。”
池迟没有注意到关键字‘又’,只是盯着那份文件没有说话,只是一下想到了刚刚在哪个诊室门口听到的对话,还有刚刚撞到的人。
那个人竟然是姜禹,两年的分别,姜禹的变化大到他都没有办法一眼认出。
池迟扯了扯嘴角,觉得不过也正常,他们相处的时间又不长,没认出来有什么值得深思的。
“这是关于他的资料……”顾浈看着他的神情从深思再到不屑,顿了顿,手指骨节在文件外壳上敲了两下,“文件给你,打不打开和见不见面的决定权都交到了你手里,只要和我一起去EPL,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池迟半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文件的浅蓝封皮上停驻许久。
半晌后,又翻出了颗薄荷糖丢进嘴里,说话含糊不清,“嗯,谢了。”
他会好好想想的。
而池迟刚刚离开的那个楼道里,与他错过的姜禹惊讶地发现,他时而狂乱时而萎靡的精神力趋渐平稳,甚至在达到稳定的及格线后充盈起来。
只是刚刚被人扶过的手臂上,那一处肌肤的感知变得微妙起来,像是缺少了什么,在叫嚣渴求着那个人给予更多的触碰。
姜禹目光复杂地摸上那一处肌肤,自己触碰没有任何感觉。
也是,医生说需要精神力契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才可以安抚和治疗他的病。
可他刚刚心情烦乱,撞到人只有歉意,没有过多的关注和留意,难道他要回去找……
半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
找到又怎么样,只是因为无意的碰撞和别人善意的搀扶,他才没有深恶痛绝的抵触心理和呕吐症状,带着目的去接触仍然会有。
姜禹绝望地闭上眼,贪恋精神力在这一刻的极佳状态。
就连他好如亲兄弟的队友,姜禹都没有办法去过多接触,更何况带着目的性地去找一个陌生人。
不过很快他又振作起来,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快速往家里赶。
他想趁着这一段不知道能持续多久的宁静,回去复盘亚洲赛的失误操作,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