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场长见杨锐点了头,情绪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老实说,中牧总公司眼馋这个胚胎移植的技术,不是一天两天了。
众所周知,中国的畜牧业水平是相当低的,育种的水平跟弱如萤火。
猪种方面还稍微好一点,咱们可以不谈产量谈味道——当然,实际上不谈产量是不行的,因为养猪的公司要赚钱,养猪的农民伯伯要养家糊口,所以,中国的猪最后基本都是英国种美国种和丹麦种了,也就是俗称的洋三元的杂交品:杜洛克猪,大约克夏猪和长白猪。
但不管怎么样,洋三元我们引进的很早,中国人民自6o年代开始,就已经可以吃到外国猪种了,到了8o年代,普通中国人偶尔能吃得上一顿肉,领导能大鱼大肉,都得多亏了外国猪种——中国本土猪的出栏期普遍过半年,不喂饲料的话要一年,是外国猪种所需时间的一倍,成本更是高了一倍都不止,在供应不足的年代里,东西少了,普通人自然就更难吃到了。
鸡种的差距就大的多了,肯德基的白羽鸡4o天出栏,两斤饲料转化一斤鸡肉,从畜牧研究的角度来说,简直是神一般的作品——当然,它实际上花了整整一代科学家的时间和精力,相比之下,要让鸡长出四个翅膀说不定更简单,引申的说,6o天出栏,三斤饲料才能转化一斤鸡肉的鸡种,就是长四个翅膀,利润也比不上白羽鸡,而9o天出栏,料费比更高的鸡种,如果说经济上有什么意义的话,那也是营销者们的利益,与畜牧业或者养殖户,没什么关联。
鸭种在历史上是不错的。北丶京烤鸭是世界名鸭,早在百多年前就扩散去了世界各国,但是,由于英国人民认为北京烤鸭过于油腻,于是,伟大的英国科学家和农场主,就用了多年的时间,研究出了生长快的瘦肉型鸭,并繁育出口——经过多年的展,来自英国的生长快的瘦肉型鸭,终于销遍中国,以至于原种北丶京鸭断子绝孙,用科学的话来说,是物种遗传资料丢失。所以,北丶京的全聚德用的也是英国种的鸭子——吃肉嫌肉肥简直是世界第八大罪恶。
猪鸡鸭这么惨,牛和羊自然就更惨了。
中国的鲁西黄牛要说也算是不错的牛种了,但你要看和什么牛比,放在世界范围内,确实是差的不止一星半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中国是农耕民族,需要的牛先不是好吃,而是好用,所以,中国分布最广的三种黄牛,分别是役用的秦川牛,役用的南丶阳牛和役肉兼用的鲁西牛。
可惜,到了1985年,性情温驯,行动平稳和挽力大再也不是牛的评价标准了。
消费者才不在乎一头牛活着的时候是不是性情温顺的,更不在乎它能拉多重的物资,农场更不在乎,性情温顺的牛也是放,性情狂乱的牛也是放,重点是产肉多不多,外国人喜不喜欢吃。
外国人自然是不喜欢吃中国黄牛的,体重最大的黄牛也不过5oo公斤,也就是1ooo斤的样子,而常见的外国牛种,比如西门塔尔牛,最小的公牛就有8oo公斤,肥育后到1ooo公斤都很容易,好的能长到12oo公斤,是中国黄牛最大的两倍有余,所谓体壮才能膘肥,大理石纹之类的高价格标准,都得大牛肥牛才容易出。
中牧总公司想出口创汇,靠猪靠鸡靠鸭都不靠谱,只能靠牛。
西门塔尔牛,中牧总公司也是有的,奈何纯种的种牛价格极高,他们引进了数百头以后,自己繁育到千多头,就再也耐不住寂寞了。
畜牧业,实在是个寂寞的行业。
母牛一胎通常只产一只牛犊,双胞胎都可以当新闻了,三胞胎更是不可期望,换言之,要想将千多头纯种的西门塔尔牛繁育到几十万几百万的商用程度,十年都不够用。
十年时间,现任的总经理都要退休了。
所以,最近些年,中牧总公司都是在搞牛种杂交,用西门塔尔公牛和中国黄牛杂交,这样能够迅扩大种群规模,但不用说,肉质和产肉量是大大不如原种的。
胚胎移植却是个革命性的成果。
它可以让任何一只中国黄牛,生下纯种的西门塔尔牛。
有了这种技术,才能有源源不断的良种牛出生,而不用像历史上的英国人、美国人或者日本人那样,用几十年的时间扩大种群。
焦场长眼巴巴的望着杨锐,道:“杨研,我实话实说,我们这些年一直是和中科院的畜牧研究所合作的,我们自己的研究所,也做了许多的工作,但这个胚胎移植,一直处于实验阶段……”
焦场长低声道:“我们总经理已经下来话来了,如果谁能解决这个技术难关,1ooo万经费,1万元的个人奖励!”
1万元的个人奖励算得上是重奖了,但1ooo万的经费,杨锐却是嗤之以鼻。
“这个活,我恐怕做不来。”杨锐推辞道:“一千万的经费,你们给畜牧研究所大概是挺有用的,我得从头开始,我也实话实说,1ooo万不够。”
“什么东西一千万不够?”文泽林听到钱了,倒是挺机敏的。
焦场长苦笑两声,大略的说了,无奈道:“这个研究领域还是大有可为的。杨研,不是我说,您要是指着北大给您经费,怕是够不上您的身份了。您是什么人物?诺贝尔奖提名啊,还有现在这个律博定的事情出来,我不客气点说,北大一年才多少经费?他们养得起您吗?您迟迟早早的,还是要出来看看。”
身为央企下属京城地区的负责人,他还真有底气说这个话。
别的不说,光是他手底下二三十万头牛,就值好几个亿。其他的农产品的价值也是不低,在这个普通人还在吃二等粉的年代,国营农场并不算弱者。
文泽林却是听的呆,问杨锐道:“我就说我要搞科研,一千万还不够你造的?”
“造”是折腾的意思,杨锐没好气的道:“你以为从基础生物学到畜牧业之间的跨度小吗?一千万买买设备,弄点耗材,做点实验就没有了,就说牛,一头就不少钱。”
“牛我们提供。”焦场长说过,又追了一句:“数量有限,但肯定是有。”
“这样的话,研究成果要给你们用,我除了瞎搞一摊子畜牧的研究,白浪费时间。”杨锐倒不是不满这种分配模式,从普通研究员的角度来说,有经费用就不错了,专利什么的根本不用想。
然而,杨锐毕竟不是普通研究者了。
就世界范围来说,他也是第二阶的学者,属于良种科学家之一。他的研究项目,自然也是良种项目,不是哪个公司或者集团脱了裙子就能受孕的。
焦场长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想了下,道:“杨研,咱们先说能不能搞出这个胚胎移植的项目,您要是说能搞出来,您再提条件,我向上面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