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真的说服蔡教授了。”黄茂望着实验室里的汪颖连连点头,说:“还找了一个不错的援军,水平还行,能帮得上忙。”
实验室里最受欢迎的科研狗就是实验型的了。同样的实验,步骤和材料都准备好了,不同的人做却往往会有不同的结果,更有不同的速度。
即使是中学的化学实验,都经常有人做不出东西来,研究型的实验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是已知的实验,做不出来可以多多检查,再多做两次,直到实验老师觉得心疼叫停。而在研究中,如果面对未知的实验,做不出来就可惜了,说不定一个新发现就此胎死腹中,别人比你多写了一篇论文的原因也就找到了。
科研狗进化到科研民工以后,老板就会希望他能多一点脑子了。而在此之前,有没有脑子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准确快捷省钱,汪颖这样的实验型人才在大部分团队都能用得上,也是最有用的。
唐集中的凝胶实验室忙着评审国家级实验室,要不是因为杨锐的“忠心”表现,唐集中是不会将狗群里最好的一只借给杨锐的。
“我只能在这边做一个月,明年开学,我还要回唐教授的实验室。”汪颖是愿意来帮忙的,但还是特意向杨锐说明。他是唐集中的研究生,自然不能脱离导师,整天留在外面是毕不了业的。
杨锐理解的道:“一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我们的实验要是提前完成,你还可以早点放假回家。呶,这支移液器分给你用,也是一样的要求,你回电泳实验室以前,要将移液器交还给我,这是华锐实验室的资产。”
“没问题,是给我一个人用的?”汪颖惊喜的接过移液管,他第一次用移液器就是杨锐临时调派来的,这种价值数千元的小玩意,国内的实验室是舍不得买的。
杨锐祭出厚厚的实验室协议:“签了声明和协议,就给你一个人用了。”
华锐实验室的港商光环自动发挥作用,汪颖也不问为什么要签署这么厚的协议,大致的看了看,就签署放弃了在华锐实验室中的专利权诉求。
在80年代,国内研究员的专利权也没什么用,虽然全国到处都有所谓的发明专利的申请,可要说据此赚钱,多数还需要一个傻老板的配合才行。
汪颖的脚下就是通往科研的坦途,也没有心思追求十五年最多二十五年就过期的专利权,签了字以后就就继续工作。
黄茂看着他的动作,一阵赏心悦目,向杨锐悄悄竖起拇指,赞他拉来的劳力好。
现在的华锐实验室,除了魏振学一组人以外,以杨锐和黄茂两人为主,汪颖、孙汝岳和何成做助手,还有李学工时不时的来打下手,人员算是相当充沛了。
杨锐亦是信心十足。华锐实验室不缺钱,不缺仪器,不缺实验材料,还有如此充足的人员,特别是黄茂这个未来的院士级大牛,没有理由输给理查德。
比较起来,1984年的黄茂虽然只在美国学习了两年,可基本能力也不会比理查德差到哪里去。做实验和做研究是有天赋的,就像是汪颖这样的实验型人才,找一百个研究生来比,汪颖获胜的几率还是比较大,他可是唐集中从北大一群群的天才中选出来。
能够成为院士的黄茂自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他这种没有读过博士的实践型院士,就好像是没有接受过高级军校训练的司令官一样,唯有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方能在将军厅里有一席之地。在他通往院士的道路上,有的是知名或不知名的强悍对手。
杨锐相信,如果真的有致胜基因这种东西,20多岁的黄茂身上,一定是显性的。
在克隆钾通道突变基因的实验竞赛中,理查德唯一的取胜理由就是丰富的经验,但理查德积累的经验再丰富,也不可能比作弊的杨锐的经验更丰富,对他来说,这根本就是一次大型重复实验。
若是要做个比喻的话,理查德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但他面对的是一种陌生的疾病;而杨锐和黄茂的组合中,黄茂是一名优秀的年轻外科医生,经验没那么丰富,技术兴许更好,杨锐更是认识这种陌生的疾病,更知道前人的应对措施和方法。
只要外部条件不输于人,杨锐找不到自己会输的理由。
而在不远的北大校园里,理查德实验室里的众人,也不觉得自己有失败的理由。
虽然在蔡教授的干涉下,庞校长默认取消了禁止令,但理查德的实验室还是得到了极好了设备和实验材料,实验室更是在直接占用了一间公共实验室以后,迅速的完成了建设。
不仅如此,理查德的一名学生,在读博士康纳斯也不远万里来到中国,配合理查德进行实验。
一名加州大学的知名教授,一名加州大学的优秀博士,再加上北大的一名讲师,三名助手,连不懂人情世故的朱家豪都会用“兵强马壮”来形容理查德实验室的阵容,还顺便扯上两句三国演义。
胥岸青从来不和朱家豪谈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太俗,红楼梦倒是高雅一点,但也不适合公开谈论,尼采和加缪是挺有格调的,朱家豪不看,胥岸青也没有太看懂,不敢主动挑衅。
所以,大多数时间,胥岸青都是默默学习与工作他现在把实验室里的实习说是工作,同学们也在羡慕中同意。因为工作是有收入的,当胥岸青把理查德补助的5美元拿去友谊商店,换了两瓶洋酒回来给全班同学尝鲜以后,大家都赞胥岸青的工作好,并鼓励他好好工作。
另一方面,胥岸青的实习也确实辛苦的像是工作一样。他每天5点钟就起床了,洗漱后跑步25分钟,再用30分钟吃早饭并看报以后,就开始了以半小时为单位计时的实习,直到晚上10点钟。
每天的早饭时间是他最舒服的时间,而在这短暂的三十分钟享受以外,胥岸青将任何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理查德实验室是一次极佳的机会,胥岸青又不像是朱家豪那样,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的本事,只能是把英语单词写在小纸片上,实验的空闲看,等待的空闲看,吃饭的空闲看,厕所的忙碌看……
中午,胥岸青做到12点45分,才结束实验去吃午饭。这个时间点的学生较少,能最大程度的节省时间。
80年代的学生餐厅还很简陋,尽管学生人数很少,仍然显的拥挤。
像是所有的大学一样,每天早上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间,是吃饭的学生最多的,但胥岸青来的时间,同样有许多人采取同样的策略。
80年代的学生鲜少娱乐,大部分的人都在“找回失去的时间”的信念下奋斗,偶尔打个乒乓球,或者看些就是令人愉快的消遣了,如此时的胥岸青一般刻苦,或者长期刻苦的同学不在少数。
“一份白菜,一份油焖茄子,8两米饭。”胥岸青一边说,一边将铝制饭盒放在台子上。
大师傅收了饭票,咔咔两勺子,就把菜打好了。
胥岸青端了饭,找了个位置默默的吃。
他的家庭条件是非常好的,初来学校的两个月,胥岸青几乎每天都会要一两个荤菜,有时候还去学校外面开小灶。结果和杨锐一样,他被党员干部们给统战了。
在一阵无谓的争执之后,胥岸青放弃了抵抗,每天和普通学生一样,只点一个白菜或者冬瓜之类的菜式,而且不能浪费。当此时,浪费粮食,将不想吃的菜倒掉,在大学里仍然是要被批评教育的。
学校每个月补贴18元钱,节俭一点的学生,就要将每天的开销控制在5毛钱,才能省下钱来买些日用品、书籍、信封邮票扑克牌什么的。胥岸青尽管餐餐萝卜白菜,在84年的大学里也属于中产阶级了,更别说他的衣服和其他开销还有家里补贴。
不过,自从加入了理查德的实验室以后,胥岸青明显感觉到了周围人的态度的变化,学校就是一个成绩至上的小社会,你得到优异的成绩,自然会被人高看一眼,网开一面。
胥岸青尽情的享受着他的油焖茄子,这是他赢来的。
又是一群人打了饭菜,坐在了附近,一边吃一遍聊天:
“你们没见过那移液器,每次要5微升就是5微升,要10微升就是10微升,一点不多,一点不少,有诗为证哦,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
“一滴水就咬50微升了,一次放出来十分之一滴水,怎么做到的?”
“里面有很小的弹簧和活塞……”
“你带出来没有?给我们看看。”
“不能带出来的,在实验室里呢。实验室在学校外面,也不许有访客。”
“嘘那不是白说。”
胥岸青的耳朵却是动了动,看向侧面。
吃饭的正是孙汝岳和他的几个同学。
胥岸青对实验室里的学生有些印象,知道他是杨锐的实验室里的学生。
想了一下,胥岸青端着饭盒,坐到了几个人旁边的桌子处,笑问道:“同学,你们说的移液器,是不是像针管一样的东西。”
“没错,你见过?”
“见过,我还用过呢,我也在实验室里做实习。”
“我们都是啊。”旁边桌的学生好客的招收道:“来来来,坐我们这边来,今天是孙汝岳请客,让你占个光。”
“多谢多谢。”胥岸青看了一下桌面,有西红柿炒鸡蛋等多道菜,于是将自己装菜的饭盒也推到了中间。
“不用你的,今天老孙请客。”旁边的学生笑了两声。
“我再去买份菜。”孙汝岳趁机脱身,一会儿,竟是端了个红烧肉回来,一桌人顿时发出兴奋的狼叫声,还啪啪的拍起了桌子。
其中一人更是大笑道:“不愧是每周8块钱补助的男人啊,爽快!”
胥岸青好奇的问:“什么每周8块钱?”
“哦,老孙参加的实验室有个英国公司资助,给他们每周每人8块钱的补助,一个月就是32。你放心吃,老孙现在是大款,吃不垮的。”
“你才是大款,别听他乱说,我是因为实验进度快,心情好,才拿这周的补助出来喂这群白眼狼的。”孙汝岳的笑声简直响彻食堂,恨不得每个人都能听到这个消息。
桌子上,红烧肉油汪汪的散发着落日般的光亮,胥岸青却莫名的没了吃饭的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