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的夜议已经散去,孔轲与杨询走在回去的路上:“少主……”
“出去再说!”杨询制止了他。
二人出了李易的豪宅,走在冷清的大街上,身后跟着黑脸少年小四与另外几位随从。
“说吧!”杨询开口道。
“他们已经明目张胆了!”孔轲有些焦急,更带着一丝气愤。
“如今,杨廷和给了他们希望,那些曾经摇摆不定的人,现在也安静下来了……”杨询神情凝重,方才在厅内的那份淡然,已经荡然无存。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孔轲问道。
杨询略显无力的摇头:“做什么?如今的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我们这帮人等了上百年,南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危机四伏。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能因一己私欲,坏了我们上百年的谋划。就算我们想,那帮老家伙们也不可能跟着我干的……”
“唉……”孔轲深深的叹了口气,旋即笑了笑,说道:“要说南方会有如今这局面,我们倒是托了许辰那少年的福。”
许辰和孔轲他们之间的瓜葛颇深,无论是秋水阁的那场盛大拍卖,还是长江上的那场水战,以孔轲他们的本事,想要查清许辰这帮少年在豫章城的痕迹还是很简单的。
听到这个名字,杨询沉重的脸上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双眼中竟还有着别样的光彩。
“这少年也不知什么来历,手段可真是高明!当年我们为劫一队运银的官兵,出动了上百号人手,最后死伤大半,这才抢到十万两白银!可人家呢?也没见他做些什么,一场地皮风波下来,只怕抢的钱是我们的千倍不止!”
“唉!真是后生可畏啊!”
孔轲看了杨询一眼,无线感慨道。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很简单的道理嘛!”杨询笑着说道。
杨询笑了,孔轲也就没再多说关于许辰的事,他之所以会提起这个少年,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做会让他的少主心情好起来,可他对少主因这个缘由而生出的喜悦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或者只是担心,一个过来人的担心……
“少主,我走之后,这帮人就得由您来带了!”今日晚间的夜议,李易突然发难,挟众意把孔轲生生调离了杨询。给李易当助手?是啊!恐怕今后也只能当个传来送往的助手了!
杨询的父亲乃是上一代的教主,十年前却突然离世,关于他的死因,教中众说纷纭,甚至连其是否死去也是个未解之谜。
但无论如何,杨询的父亲是离开了。教不可一日无主,身为教中第二人的杨廷和便在不久后被推选为教主。
很常见也很老套的戏路,对于杨询父亲的消失,杨廷和嫌疑最大,但这些年来私下说的人多,能够拿出确凿证据的却没有一人,空穴来风可扳不倒已为一教之尊的杨廷和。
这些年来杨廷和和杨询之间的明争暗斗,不知凡几,仗着父亲留下的资源,杨询勉力支撑。但到了今日,杨廷和为他们所有人找到了一条光明的路,一条可以圆梦的路。
威望一时无两!
所以,今夜大厅之内才会有人联合起来一起向杨询发难;所以,那些往日里站在杨询这一边的叔伯们才会默然不语;所以,哪怕明知是一个坑,杨询也只能闭着眼睛往里跳……
造反这条路从来就不是一条坦途,更容不得有人三心二意。这就是李易今晚向厅内所有人传递的信息!
借着一时无两的威望,借着李易的嘴,杨廷和要彻底瓦解杨询反抗的可能!
他看得很清楚,李易自然更清楚!孔轲才是杨询身边最为重要的一个人!甚至比杨询他自己还要重要!
所以,他们借着大义将孔轲调开,离了孔轲的杨询,在他们眼中,只能沦为为他们冲锋陷阵的打手。
而就像杨询自己说的,面对这一切,他没有半点办法!造李家的反,夺回他们杨家的江山便是如今第一位的大义。而这个希望是杨廷和带来的,厅内那一帮桀骜不驯的人也只有杨廷和一人才能驾驭的了。
对于这一切,孔轲也能明白,所以,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道:“水师那边有何云看着,问题不大,至于陆军……我们手上的人本就不多,开战之后即使杨廷和会调拨一些来,但估计也是些老弱病残,不中用的。领着这帮老兄弟,少主应该没有问题……”
“好了!我又不是小孩了,再说你也不是一去不回,战场上瞬息万变,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杨询笑骂道。
孔轲同样笑了笑。
隔天,也就是夜议后的第二天,清晨,冷清的扬州城内便悄无声息的出现了许多支队伍,这些队伍的装扮很杂乱,穿什么的都有,唯独右边的袖子上都绑了一根红色的布带。
这些队伍走在扬州城内大街小巷中,发出急促的脚步声,仿佛要将这沉睡的城市唤醒,但显然只是徒劳。
如今的扬州,便如其内的百姓一般,有气却无力……
街上没有奔波的行人,就连往日巡逻的衙役官兵,也只蜷缩在衙门边的角落里,不愿再多走一步,神情麻木,动作僵硬,恍如死人一般,也就那双间或转动下的眼珠,才表示出他们活人的属性。
因为动,也是要力气的!而他们如今没有力气……
只要早晚进衙门签到,每日便能领到那微不足道的一袋发霉的陈米,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生活。
他们不知道,他们还要在这似人非人的生活里煎熬多久,他们渴望忘却他们救主降临,无论这救主来自何处。
上苍许是听到了他们心中的呐喊,一群穿着圣洁的白衣,缠着鲜红的布带,就那样突兀地出现了!
“军师,各部已到达指定位置!”一人跑了过来,向马背上的李易汇报着。
李易点了点头:“发信号吧!”
“是!”那人便离去了。
没过多久,角落里那群麻木的衙役、官兵们艰难的抬起了头,因为天空中忽然亮起了一朵红色的云,在清晨的薄雾里也能传出去老远,随后从城里其他地方也传来同样的红云。
这群连思想也快麻木的衙役、捕快们到了此刻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但无力的身体却让他们来不及做出反应,那帮“救主”们便手持着刀兵,来解救他们了。
“别动!”那圣洁的衣袍内藏着的确是冰冷的灵魂:“不想死,就都给我老实点!”
当刀兵架在他们脖子上时,麻木的人们一双眼珠才才开始露出些惊讶、恐惧的神情。
但他们的身体却没有颤抖,因为颤抖也是一种动作,也需要力气……
“哈哈!军师,没想到扬州太守衙门竟然这么容易就拿下来了!”昨夜,那个首先接话,臂膀比常人大腿还要粗的汉子,此刻站在扬州太守衙门的门前,脚下踩着的匾额是他刚才一锤子敲下来的,外带着塌了半边房梁。
“扬州本就受乱,城内防务早已空虚,这些天来进出扬州的人几乎不受盘查,咱们分批进来,又是突然发难,拿下扬州城没有多大的问题。”
“接着,只要紧守城池,城外那一万的府兵,缺少粮食,想要攻破城防,几无可能,等到他们士气疲软之后,咱们再出一支奇兵,破了他们的阵营,两头夹击,不愁拿不下他们!”
对于接下来的计划,李易早已思虑周全。
“哈哈!到时军师定要让我领军,他娘的,这么多年了,总算能出口恶气了!”那壮汉扯开嗓子大笑了起来。
“军师!”又有一人前来向李易汇报。
“怎么样?找到童钰了没?”李易开口便问。
那人点头答道:“在后院!”
“走,我们一块去看看!”李易这句话却不是对那传信之人说的,而是冲身后的几人,孔轲便赫然在列!
这紧跟李易的几人便是李易组建的谋士团,直接对杨廷和负责,为其出谋划策。
几人没走几步,便来到扬州太守府衙的后院。
推开卧室的大门,一股浓烈的酸臭之味便扑面而来。
李易几人厌恶的捂着鼻子:“去!把童钰拖出来!”
于是便有几个白衣的士兵跑了进去,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之后,两人成功的从满屋的垃圾中把童钰拖了出来。
此刻的童钰,哪还有半分东南首牧的威严!
一身官袍不知穿了多久,到处是深黑色的污渍,散发出阵阵恶臭。
一个士兵用刀鞘将童钰脸上那不知几日没洗的乱发拨开,露出一张略显浮肿的脸来。
李易低下头去,仔细的看了一眼,这才点头说道:“的确是童钰!”
“酒……酒……”被人这么一番折腾,迷糊的童钰渐渐有些清醒,一待醒来,便吱吱呜呜起来。
李易皱了皱眉,这种状态的童钰,可无法完成他的预想。于是他挥了挥手,冲着身旁的士兵说道:“找几盆凉水来!”
便有一个士兵走开了,没过多久,那士兵便提来两桶凉水,直接将其倒在童钰身上。
冰冷的水液唤醒了迷糊的童钰,剧烈的咳嗽中,童钰睁开了迷离的双眼,看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