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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室山上,达摩院外,一众少林弟子分列两侧,一侧席地而坐闭目凝神,作静心养气之态。而另一侧则大多站无站姿,坐无坐相,面上大多是疑惑之色。
正是少林寺本家弟子,还有一众的少林天外客。
虽然天外客不拘礼数,可是方才那震天十二响,他们却是听得清晰异常。而此刻聚集于此,倒是一反常态,没有交头接耳,不过私下里却是不乏传音交流。
而天外客的这一侧,却明显以一人为首,只是这人却是这一群人中少有的站有站姿之人。而他的身旁站着四名装扮的不伦不类的弟子,却似乎因为他的原因,备受身后众人瞩目。
“道沓师兄,你说这又是怎么了?之前那什么法王刚刚来踢馆,现在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
“阿弥陀佛,你猜的不错,算算时间,只怕五城六会中至少有一股大军到了。”
少林天外客中以两人并列为首,一人正是现在立身于此的道沓。而另一人,却是月下独行中,那名性格暴躁的流火堂主。
只是此次山门召回众多弟子,绝大部分人皆选择奉召而回,站在少林一方,为的自然是门派贡献,毕竟自己身为少林弟子,若想学习更高深的武功,就必须要有功德点,也就是少林门派贡献的说法。
而流火堂主之所以此刻仍能在五城六会阵营之中,而不被他人排挤的一个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月下独行实力雄厚。而是因为世人皆知,这流火堂主虽然挂着少林天外客第一人的名,可是他真正擅长的武功却不是出自少林。
“啊?这...万一真的打起来,咱们是帮门派,还是站在帮会这一边呐..”
身边四人不断发问,道沓不厌其烦一一解答,然而当这个问题问出口时,道沓的眉头却是一皱。只因为他担忧的不是站在帮会这一边,而是五城六会一方有他在意之人。
若少林当真与五城六会开战,若自己当真对上潇潇,那么他定不会选择与之为敌。因而在对方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于少林之义,我们当可出手对付其他天外客。而若对上昔日故友,则两不相帮便是。”
此言传音一出,周围四人顿时一阵感叹,仿佛心中的犹豫瞬间瓦解。其实道理十分简单,可是却往往当局者迷,这便是当局者的一大悲哀。
正当身旁之人欲再度开口之际,道沓却是忽然抬了抬手制止对方。然而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道沓略微迟疑了半息过后,将原本打算传音的话,开口低声说了出来:
“仔细听,里面开始了。”
他的声音虽小,却架不住众口相传,只一息的功夫,少林天外客一脉众人中,便发出一声哗然。而后在对面那些“高僧”投来的严肃眼神之下,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却接凝神朝着达摩院内望去。
仿佛是觉得以双眼去望,也许便能让听觉变得更加敏锐,其实这只是一个错觉。若将双眼闭合,在失去视觉占用大脑资源的同时,听觉却反倒会有所提升。
换句说话,并非是少林本家一脉,皆都不对达摩院中首座们的谈话感兴趣,而是因为闭目凝神,使得内心空明,确实能够让听觉更加专一。
“肃静..”
就在这时,达摩院外两名身着普通僧衣的老僧缓缓开口,然而这短短两字传音开来,却宛如两道水波以二人为中心,急速朝着众人扩散而去。
而但凡被波纹笼罩者,皆是闭口不言,只觉一阵凉意洗涤脑海,神台一阵清明。只是这种情形,却大多出现在少林本家弟子一方,对于天外客的一方,却鲜有作用。
然而正当达摩院外的众人,以为诸位首座在内中讲经传道一般郑重的交谈之时,达摩院中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达摩院偏厅之中,床榻之上双腿盘坐,手掌拖于胸前者,乃是罗汉堂、般若堂、达摩院、菩提苑四位首座,而居中之人却并未双腿盘坐,而是正襟危坐,正是这一代的少林方丈普空。
然而除了这五人之外,却还有一名大肚腩腩的和尚,一身僧衣竟是与四位首座一般无二,只是他的僧衣却明显与其肥硕的体型不搭。
而他更是将肚皮袒露在外,丝毫没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模样,倒像是山下那些奸商老爷。而他此刻正在屋中走来走去,一边走着,一遍摩拳擦掌,脸上神色宛如开起了染坊。
“普易师弟,既入空门,红尘中的办法便该放下才是,请先坐在一旁吧。”
达摩院首座普善率先开口,不过开口间却是没有念什么佛号。普易闻声之时脚步一顿,可转头望向普善之时,眼中却闪过一抹厉色,冷声道:
“若是佛门手段能够解决问题固然是好,可若不能,须知佛爷亦作狮子吼,况乎我等凡人?”
普易话音一落,达摩院外凝神倾听的道沓眉头却是一皱,因为这个声音,正是当日那名法王前来少林闹事,而后大雄宝殿之中响起的那个声音。
而当日那道凌厉至极的剑意,到现在道沓仍旧记忆犹新。虽然此刻他在达摩院外只能听到一丝声音,可却已足够确定,这人就是当初发出剑意的那名剑者。
“师弟此言差矣,当日师尊圆寂,之所以要将戒律院托付于你,便是要....”
“咳咳..”
就当普善的话说到一半,而其余师兄弟面色瞬间难看之时,方丈普空却是忽然轻咳了两声,仿佛之前受的内伤又发作一般。众人顿时朝着大师兄望去,就连上一刻目露厉色的普易,亦是投来一阵关心的眼神。
“众位师弟,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少林立寺千年,历经无数风浪。你我早已看破,假若身在江湖,即便修得菩提心,于己而言不在江湖,然于人而言,却仍在江湖。”
“阿弥陀佛...”
院外众人绝大部分皆是全然听不到内中谈话,而仅有不到十数之人能听到只言片语。可是这一声佛号,却让在场众人皆听得仔细,而天外客一方的脸上,则大多十分无奈。
眼见五位首座师弟不再开口,普空方丈却是看了普元禅师一眼,而后朗声道:
“普元师弟,你日前与我所说之事,看来已是应所为,不若今日便说与众人听吧。”
“是。”
罗汉堂首座缓缓起身,而普易则是在方丈的眼神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了原位,只是他明显要坐没坐相一点,倒也没有其余师兄在意。
然而当普元走至厅中,再度开口之时,却也不再像是一名得道老僧,而是一名冷静的军师:
“此番看似只是我少林与天外客之间的冲突,实则却是八方烟雨会嵩山。想必众位师弟虽久不出少林,却也知悉天下事。天外客一脉,已成武林之中不可小觑的势力,然则这股势力尚在成长,可交善,而不可交恶。”
此言一出,普易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却见普元双手虚按,而后接着道:
“五方天外客齐聚嵩山,料想是有人从中引导所致,若以嵩山为局,那对弈之人却不是天外客,而是这幕后之人。
日前山下游历的普离师弟曾飞鸽传书,信中言明炼阳谷最近动作频频,而依照事发路线而看,却似乎直指嵩山。我少林乃清静之地,炼阳谷妖人断不敢只身来此,因而老僧大胆推测,此次恐怕邪道三宗,皆有动作。
因而老僧派遣道元师侄下山,三日前果然传来信报,果然,邪道花间亦于近日派出百余名真传弟子向嵩山进发。”
普元禅师话至此处为之一顿,像是在给众师兄弟反应的时间,而普空方丈此刻已然起身,口中却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邪道三宗沉寂武林已久,如今复出,却不知是否与当年的邪尊令有关...”
“邪尊令..哼,果然与少林有关。”
一句突兀的言语从戒律院首座普易口中说出,然而却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显然是因为他这种言论,早已被众人习惯。可若有旁人在场,却会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至少可以确定的是,普易原本一定是不是少林弟子,而他的身份定不普通。
“阿弥陀佛..往事已矣,尽付尘埃,普元师弟,你继续吧。”
普空说完此话,又坐回原处,将桌前那只将要燃尽的香重新换了点燃。而普易则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日前嵩山脚下发生了一件骇人之事,天阳镖局的总镖头,连带数十名镖头,尽数横尸于一座府邸之外。而这些人的死状其诡无比,皆是鲜血流尽,肌肤枯萎而死。”
话音落定,普元首座却是将目光投向了普易,而普易闻言之间本就双眼瞳孔收缩,此时见普元看向自己,当即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拍案而起喊了一声:
“不是我!”
一声出口,达摩院外的众弟子却是个个写满了疑惑,而天外客这方,更是在心中瞬间谱写了数种剧情的走向和结局。而下一刻,达摩院中又是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普易师弟,看来多年心结你仍未放下,我们自然说的不会是你,可想必你心中也已有了答案吧。”
普空方丈叹息一声,而随着这声叹息散去,偏厅之中的气氛却十分死寂。如今的局势,正是应了那句八方烟雨会嵩山,而普易此时额头之上已渗出几缕汗水,再也不说什么以杀止杀的话了。
“如今明面之上,是我少林与天外客对弈,可暗中却有邪魔外道伺机而动,何况八宗卷土重来之事,怕是也有有心人在暗中操控。此时此事,虽本不应假手于人,可如今此事,却已不再单单是我少林之事。
因而,我昨日向方丈师兄提及,向江湖同道求援之事。”
“不可!”
普元普善普空三人,从小便是兄弟一般,到了如今的年纪,更是有了几分心意相通,自然不会轻易反驳对方。而此时开口的,正是其余两名首座。
“阿弥陀佛,若我少林此刻向其他门派求援,怕是会..打草惊蛇啊。”
话音方落,普空方丈三人脸上却同时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而随即普空方丈便冲普元点了点头,而后对方笑了笑便接着开口道:
“阿弥陀佛,所以我与师兄商议,药师王菩萨圣诞将至,我们大可借琉璃法会一事,广邀天下同道齐聚嵩山。如此一切便顺理成章,同时亦可邀请山下的天外客一同上山。”
普元这一次并没有把话说的一清二楚,而是留给了众人思考的空间。两息过后,其余两名首座起身间,缓缓开口道:
“阿弥陀佛,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嗯,老衲这便拟书,稍后让弟子送下山去,只是这人选....”
普空方丈再度起身,开口间算是敲定了此事,而话至末尾,却是将目光落在了普元禅师的身上。只过了半息功夫,普元便一展笑颜道:
“需如此短的时间内送达,又值得信任之人,恐怕也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