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仍是老一套程序,衙役们满脸无奈的分两排站在院子正中,手执风火棍急如雨点般顿着院子里的土旮旯地,钦差方大人身着官服,头戴官帽,看似威严的端坐案桌之后,斜眼打量了一下院子内的环境,满意的点点头,风景多优美,空气也好了许多嘛。
狠狠拍了拍惊堂木,方铮喝道:“堂下女子,有何冤情,状告何人,一五一十说来!”
女子自打知道堂上所坐的官老爷是方铮后,便一直脸布寒霜,目光冰冷的瞪着他,瞪得方铮心里直发毛,努力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嘴上吆喝得威风,可他心里却委屈得直想哭。他自问不是什么为民做主的方青天,可也不是欺负老百姓的恶霸狗官,被一个女子如此盯着,实在让他觉得憋屈无比。
旁边的衙役动作一致用风火棍使劲顿地,齐声喝道:“钦差大人当面,还不跪下!”
女子执拗的一扬头,冷冷哼了一声,怒声道:“民妇状告之人正是这位端坐堂上的方大人,世上岂有原告跪被告之理?民妇不跪!”
“大胆!民告官本是逆举,见官不跪更是不敬之极,来人,给我痛打三十大板再带上来说话!”一旁的师爷怒声喝道。他本是个伶俐人,见缝插针,极有眼色,见方铮楞楞坐着没发话,急忙抢上前含蓄的拍起他的马屁,以求得个晋身之机。
“哎!慢着!”方铮发楞是因为他看见这女子的目光,望向他时竟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了。
斜眼瞟了瞟一脸讨好的师爷,方铮哼道:“庞师爷,你这么喜欢发号施令,要不要本官给你让出位置,由你来断案得了?”
师爷一惊,急忙躬身退了几步,惶恐道:“在下无状,在下失言,请大人恕罪!”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庞师爷懊恼不已,讪讪的退到一边,再也不发一语。
“这位女子,因何事状告本官?”方铮很是不解,温声问道。
“哼!方大人,方钦差!你奉皇命巡视江南,便是这么巡视的么?查案立案不问前因后果,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民妇家翁捕入大牢,敢问大人,如此糊涂断案,怎配做钦差大臣?怎么对得起浩**皇恩?”
方铮急忙道:“哎,等会儿!你把话说清楚,我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呀?你是什么人?你家翁是谁?我把谁捕入大牢了?从头到尾说一遍。”
堂下女子深呼吸几次,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又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婴儿,这才道:“大人,民妇姓郑,乃前任苏州知府李伯言之儿媳,大人以贪墨为名,将家翁李伯言捕入大牢,敢问大人,你可问清其中缘由?家翁有无贪墨,民妇乃一女子,委实不知,可民妇却知道,家翁李伯言被人胁迫数年,大人下江南之前,有人更将外子抓走,借以威胁家翁,外子至今不知生死,家翁又被大人捕入大牢,敢问大人,可是要将我李家满门逼入绝境么?”
方铮恍然,他依稀记得李伯言入狱前跟他提过这码事,说他的儿子被幕后之人掳走,用以要挟,家中只剩新婚不久的儿媳和嗷嗷待哺的小孙儿,眼前这位,想必就是李伯言家的那位儿媳了,她怀里的婴儿,想必也是李伯言的孙子了。
身为女子,敢孤身一人前来衙门击鼓鸣冤,这份胆识倒也让人钦佩。
方铮语气平缓了些,道:“郑氏,李伯言贪墨国库税银,数额巨大,这是有真凭实据的,我怎么冤枉他了?抓捕李伯言之时,他自己亦亲口认罪,这案子我怎么断糊涂了?你丈夫被人掳走,知府衙门已经立案追查,与李伯言的贪墨之案完全是两回事,你今日来衙门喊冤,还状告本官,到底谁冤枉你了?”
郑氏执拗的扬头直视方铮,固执道:“不,这两件案子本应是同一件事!凡事有因才有果,大人,民妇的家翁是被冤枉的!正因为民妇之夫婿被人掳走,借以威胁家翁,家翁投鼠忌器,这才不敢说出实情,只好替人顶罪,求大人明查!”
方铮抚了抚额头,痛苦的呻吟一声。
这女人不是胡搅蛮缠么?铁证如山,李伯言都已认了罪,她却还不甘心,妄图翻案,说她不可理喻又太过分,世上很多人习惯遇事只凭主观臆测,而且凡事不论对错,首先便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挟所谓“天理公道”,对所有的不公正进行讨伐,怀着自认的一腔正义,对所谓的“邪恶”进行争斗,不死不休。
“郑氏,你公公贪墨在前,你夫君被掳在后,这才是因果关系,你不要搞颠倒了,你公公亲口认罪,而且铁证如山,这案子已是定死了的,你又拿不出新的证据证明你公公无罪,凭你一言就想翻案,你觉得可能吗?”方铮颇有几分无奈道。
郑氏平日里可能也是个泼辣角色,闻言脖子一挺,大声道:“谁说我拿不出证据?大人,民妇有贼人送来的书信一封,里面言及我夫君已落他们手里,威胁民妇家翁不得妄言,否则民妇之夫婿将被他们害死!大人,这封书信能证明家翁实是被人胁迫,故而替人顶罪受过,请大人明查!”
“书信?”方铮一惊,怎么还有这东西?李伯言好象没跟他提过。
“呈上来,本官看看。”
郑氏从水袖中掏出一封质地发黄的信笺,一手抱着婴儿,一手将书信递给衙役。
方铮接过书信,展开一看,见里面所言确实与郑氏所言相同,不由大喜,也许古代人从没将书信这种东西当回事,可方铮来自前世,看过一些推理侦破的书籍和电视,虽然对破案不是很在行,但他却知道,一旦罪犯有字迹之类的东西落在侦查人员手中,对破案也许会有很大帮助,一封小小的书信,往往能从里面找出很多细节和线索。
回头再想想李伯言所犯之过,其实他也是个可怜又可恨的人,如果能靠这封书信查出幕后之人,也是功劳一件,嗯,倒是可以考虑饶他一命,前些日子韩竹也含蓄隐晦的在他面前为李伯言求过情,希望能网开一面,如此倒正好可以卖个顺水人情给韩家,说不定韩家感激之下,以后就不会向他逼婚了……
不动声色的将书信收入怀中,方铮正色道:“郑氏,你公公所犯贪墨之罪已定了案,翻案是翻不了的,罪无可赦,但是情有可原,如果能顺利侦破此案,本官当在皇上面前为你公公求情,或许能逃过死罪也不一定。”
郑氏面色一喜,这时才向方铮盈盈拜下,道:“多谢大人救家翁一命,我家夫君身陷贼人之手,也请大人不吝相助,让民妇一家团圆,民妇愿来生结草衔环以报大人之恩!”
扮演青天大老爷分外过瘾的方铮,闻言不由心情大爽,哈哈一笑道:“报答就不用了,折现吧!”
“啊?”众人刚才听得二人一问一答挺像那么回事,为何事一说完这位钦差大人又变了个人似的?
“咳咳,不好意思,说习惯了,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
正在这时,郑氏怀里的婴儿忽然哭闹起来,小手小脚不停的挣扎划动,嘴里哇哇哭叫,方铮皱眉,本官如此断案,你家大人都服气了,莫非你这小家伙还不服?
郑氏见婴儿哭叫,急忙将婴儿抱到正堂内一侧,背转过身,解开衣衫前襟儿,开始给孩子喂奶。
方铮见状心头不禁一暖,他也是快当爹的人了,将来也要看着长平或月娘给孩子喂奶,那种温馨的亲情交流,想必是天下所有为人父母者所期待的吧?
看着孩子从一小团皱巴巴的肉团,渐渐长成参天大树,数着日子一天天盼着他长大,盼着他成人,延续上一代人的血脉和希望,生生不息,直到自己老去,含笑闭目……
方铮忽然觉得这样的情景很感人,眼眶不由泛上了些许红丝,从未有过的父爱情怀,在心中**漾涟漪。
站起身,方铮稍稍侧头,望着郑氏给她的孩子喂奶,脸上不由浮上温情的笑容,罢了,且放过李伯言吧,三世同堂,孩子会活得更快乐,不用背负国仇家恨,不用过早尝遍人生苦涩,在宽松的环境里无忧无虑成长,比什么都好。
婴儿很小,看来不足半岁,他半闭着小眼睛,手脚不安分的划动,小嘴微张,四下探寻**,吹弹欲破的红润小脸显得格外可爱。
方铮凑在一边,越看心中越是欢喜。我将来的儿子,肯定比这小子更帅。即为人父,方铮有这自信。
含着温馨的微笑,方铮伸出手去,做了一件任何人都意料不到的事情。
只见他两手齐伸,一把按住郑氏**在外晶莹如玉的两只饱满**,然后朝着婴儿嘿嘿坏笑道:“哎,小家伙,喊叔叔,不喊不给吃……”
“啊——”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