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兄,方兄!大事不好!皇上……皇上他危在旦夕啊!”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方铮只见一条落魄的人影踉跄抢进门来,一脚跨进后,还没看清人呢,便开始嚎啕大叫,其声凄厉,如同报丧。
“来人啊!上刀斧手,把他给我剁了!”方铮也没跟他废话,直接叫人动手。
“啊!方兄,这是为何?”萧怀远满脸委屈。
“啊,萧兄,因小弟我每次见你,你都是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小弟很是不爽,故而想剁了你……”方铮耐心的跟他解释道。
“啊!方兄,小弟错了!”
“知错能改,甚善!来人啊,刀斧手在外面站着,先不用进来,待会儿我不爽的时候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就像戏台上唱戏似的,坐在一旁的罗月娘掩面笑得花枝乱颤。
萧怀远见到罗月娘的绝世容貌,又见她在一旁轻笑不语,顿时呆了一呆。
“方兄,不知这位小姐是……”
“哦,她是我老婆,你的嫂夫人,别打歪念头,否则不用等刀斧手进来,小弟我亲自把你剁了……”方铮朝萧怀远笑了笑,不算很友善的龇了龇牙:“知道何谓‘庖丁解牛’吗?小弟愿向兄台演示一番。”
“啊!原来是嫂夫人,在下冒犯了,罪过罪过……”萧怀远满头大汗,急忙施礼。
随意敲了敲桌子,方铮向萧怀远挑了挑眉毛:“来送礼?”
“啊?”萧怀远额头又开始冒汗:“不……不是。”
“嗯?”方铮不高兴的皱起了眉:“我华朝乃礼仪之邦,讲究的是礼尚往来,迎来送往的,连点儿小意思都没有,萧兄,你太失礼了。”
“给你送礼一向是有来无往啊……”萧怀远低声嘀咕道。
“放肆!太没礼貌了!刀斧手……”
“啊!方兄慢着!小弟我今日来确有紧急军情告之啊!”萧怀远急忙喊道。
翘起了二郎腿,方铮抖了两下,然后慢条斯理道:“萧兄,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说,有什么紧急军情。”
说到主题,萧怀远忽然换上惊恐焦急的表情,大呼道:“方兄!大事不好!皇上他危在旦……”
“闭嘴!”方铮再也忍不住了,勃然大怒道:“萧怀远,你别老把‘危在旦夕’这四个字挂在嘴上,军情大事莫开玩笑,你若再危言耸听,我可要拿你试试本将军的军法了!”
萧怀远一楞,似乎没想到方铮会发怒,接着急忙辩道:“方兄,这次我可没有危言耸听,皇上如今的处境很危险啊!”
方铮眉头一皱,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并非在信口胡言,于是方铮的脸色也变得凝重,沉声道:“怎么回事?好好说清楚。”
萧怀远擦了擦汗,吞了口口水,涩声道:“方兄,你现在要赶紧派人出城上神烈山,请皇上速避,不然皇上可就危险了,皇上和你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什么事?”
“太子私募的军队,原来不止一支,有两支,另外一支未曾露面,一直在神烈山北部山脚潜伏,大约有两万余人。太子现在已经完全吸引了龙武龙襄两军的注意,就是为了给他另一支私军创造机会,从北部攻上神烈山,届时皇上身边兵力空虚,无力抵抗,而龙武龙襄两军又相隔甚远,不及救援……方兄,皇上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啊!”
“什么?太子……有两支私军?妈的!你怎么不早说?”方铮听到这个消息,惊得跳了起来,指着萧怀远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萧怀远显得无限委屈,瘪着嘴道:“方兄,小弟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啊……”
“你……你……”方铮指着萧怀远的鼻子,还想骂他几句脏话,见他委屈的嘟着嘴,恶心的模样令方铮头皮一麻,只好违心的竖了竖大拇指,夸道:“……妈的!你真行!”
随即方铮眉头一皱,问道:“慢着!你是怎么知道的?皇上出京已一整天了,我又下令关闭了四城,你从什么途径知道这个消息的?萧兄,情势危急,你莫再卖关子了,此事关系着数十万人的性命啊。”
萧怀远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神色变得悲痛起来,涩声道:“我当然是从太子府知道的,方兄可还记得太子府的思思姑娘?我是刚才在她房里的枕头下,发现她留给我的一张纸条,这才知道的……”
方铮睁大了眼睛,茫然道:“不记得,我与太子府素无来往,除了你,我根本不认识别人了。”
“就是弹琵琶的那个姑娘。”
方铮摇摇头,小心的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罗月娘,赶紧否认道:“你别乱说,本官向来洁身自好,与别的女性一直保持着遥远的距离,别说弹琵琶了,弹棉花的姑娘我都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肯定不认识。”
萧怀远冷冷瞪了他一眼:“就是去年太子的赏花会上,坐在你怀里给你斟酒的那个姑娘,这样说你总有印象了吧?腰细细的,胸脯大大的那个……”
“噢——”方铮恍然大悟,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原来是……咳咳,说重点,别瞎扯淡!老子坐怀而不乱,也没把她怎么着啊。”
萧怀远神情苦涩道:“思思……她其实是太子的禁脔,本来她也一直对太子倾心爱慕,可是……去年那次赏花会,太子却将她毫不吝啬的推到了你的怀里,把她当作了一件可以互相馈赠的礼物,从那以后,思思便对太子寒了心……”
方铮愁眉苦脸的看了罗月娘一眼,插言道:“再次强调一下啊,那是太子硬要往我怀里推的,我可真没碰她,你知道,本少爷对女性一直颇为腼腆……”
萧怀远鄙视的看着他,没搭理他,径自道:“……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太子府里认识了思思,那时她愁绪满怀,蹙眉不展,我便经常开导宽慰于她,一来二去的……”
“你们便勾搭上了。”方铮冷眼看着他,这种狗血剧情太老套了,毫无新意,他甚至可以继续把下面的后续情节说出来:“你进太子府办差,本来就是别有目的,现在太子贴身的女人对他深怀不满,你正好顺水推舟,煽动蛊惑她在太子身边搜集情报……”
萧怀远握紧了拳头,死死的瞪着方铮,怒道:“什么煽动蛊惑?我对思思是真心的!”
方铮冷笑:“真心?真心你能眼看着心爱的女人每天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无动于衷?萧兄,看不出你的心胸如此宽广啊,你他妈还算男人吗?”
萧怀远闻言脸色一白,神情痛苦无比,无言的抓着头发,眼中充满了悲伤和绝望之色。
“我不跟你废话,先把消息传出去再说……”方铮站起身,大喝道:“温森!快进来!”
温森急忙跑步进来。
“备马!本将军要亲自出城,有紧急军情必须呈报皇上!”方铮整了整衣甲,大声道。
“啊!大人,不可!”温森大惊失色,急忙拦阻道。
这位方大人怎么一出一出儿的呀?刚才差点丧命在寿王侍卫手下,现在又要出城送消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大人近来有做亡命之徒的潜质,以前那个贪生怕死活泼可爱的方大人哪儿去了?
“方兄,你不能去,城外太乱,太子与皇上的军队正在厮杀,你出城太危险。”萧怀远也站起身劝道。
“方铮,还是我帮你去一趟吧,我有武功,不怕乱军。”罗月娘走到方铮身后,轻声道。
“不行!哪有让女人冲锋陷阵的道理?本将军深受皇恩,常思报国无门,如今皇上情势危急,性命堪虞,所谓主辱臣死,本将军身为忠臣,怎能眼看着皇上身陷囹圄?这叫我这做臣子的情何以堪?”方铮一脸悲壮,大义凛然道。
众人皆一脸敬意的望着方铮。
“大人,您对皇上的忠心,属下们都知道,可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人,京城的守备犹为重要,出城送消息的任务,便交给属下弟兄们吧!属下绝不会让大人失望的!”温森感动得眼眶泛红,抱拳哽咽道。
“不行!让我去!这是做臣子的责任!”方铮悲壮大呼道。
“大人,请三思!还是让属下们去吧!”温森抱住热血沸腾的方大人,急声劝道。
“放开我!为什么要拦着我……我是忠臣!”
“大人,别去……”
“……”
“……”
良久。
方铮神情凝重的盯着温森,沉声道:“本将军对皇上的忠心,你们都明白了?”
温森抱拳,大声道:“明白!属下誓向大人学习!”
“那好,你派别的兄弟们出城吧,我就不去了……”方铮终于展颜一笑,神色甚为欣慰。
众人满头黑线:“……”
“那什么……我这身板儿太过文弱,若被太子的军队抓住,我怕他们连美人计都来不及使我便什么都招了,还是不给大家添乱了,嘎嘎……”方铮干笑着,画蛇添足的解释道。
“……”
“温森,派手下的兄弟出城,往北走,渡长江,在北岸东门镇之外,夏州边军董成所部应该已结束了战斗,你马上派人去告诉他,令他率部十万火急赶到神烈山北部山脚,歼灭太子的另一支私军,勤王护驾!”
“是!”温森大声领命。
“还有,派兄弟去神烈山,想办法绕过山下两军交战的战场,将消息传递给皇上和冯仇刀,要冯仇刀赶紧分兵上山保护皇上!”
“是!”
沉实厚重的北城门在夜色中悄然打开,十几匹快马在漆黑之中,冒着漫天丝丝细雨,极快的出城飞驰,踏过吊桥后,便各自转向,分成两个方向疾驰而去。骑士们出了城门之后,厚重的城门又悄然合上,随即绞盘吱呀转动,吊桥也渐渐收起,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萧怀远和方铮默默站在城楼上,看着马上的骑士打马而去,萧怀远的神情悲伤而落寞,眼睛出神的盯着北方,不知在想着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对喜欢的女人,就是抢也要把她抢回来,这样才不负女人对你一番深情。萧兄,看在咱俩相处不错,你又帮了我不少次忙的份上,说吧,那位思思姑娘如今住在太子府的哪里?趁着太子出了京,老子派人去偷偷把她弄出来给你。”方铮拍着萧怀远肩膀笑道。
萧怀远低头悲声道:“她……如今在神烈山下,太子的军帐里……”
方铮吃了一惊:“不会吧?太子行军打仗都带着她,她受宠到这个地步了?”
萧怀远面容抽搐,低声道:“太子出京的前一晚,她无意之中知道了这个秘密,本来太子打算要杀她灭口的,也许太子舍不得杀她,所以为了不让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太子便将她带在身边,不让她与任何人接触,思思当晚便拣着空隙才写下纸条,放在她的枕底,她知道我会去她房里的……”
方铮叹了口气,这事他没办法了,神烈山下两军正在交战,除非太子兵败,否则根本无法从千军万马中救出一个女子。
方铮定定的看着萧怀远,良久,他握着萧怀远的手摇了摇,又摇了摇:“萧兄,你很不错!很有本事!真的,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如你。”
萧怀远神色苦涩的笑了笑:“不算什么,我只是传递一下消息而已,真正浴血奋战的,还是前方的将士们……”
方铮没等他说完,转身就走,边走还边撇嘴,暗道:谁跟你说这个呀……能让太子戴绿帽的,恐怕华朝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这还不算有本事?
一想到太子如今脑袋上绿油油的一片他还不自知,方铮不由高兴得眉开眼笑。
妈的!太解气了!萧怀远这小子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