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方府。
时已深夜,方铮的小院内却已是一片忙乱。
“哎哟!我的几位姑奶奶哎!这不是搬家,是逃难!逃难是什么概念你们懂不懂?你们怎么连洗脸的盆子都带上了?快放下,快放下!只带值钱的东西,不准带这些鸡零狗碎!”方铮在小院卧房内跺脚急喊道。
“去你的!谁是你姑奶奶,我有那么老吗?”长平笑着狠狠捶了他一下,刚入夜方铮就将她从宫里接了出来,回到小院二话不说便开始收拾东西,到现在她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只要方铮说的话,她都无条件听从,所以此刻她显得不慌不忙。
“夫君,房里很多东西都是咱们用惯了的,你看这湖州的毛笔,还有这方端砚,还有这把古琴……”嫣然咬着嘴唇,恋恋不舍的看着这些物事,显得很是犹豫。
“你不是也用惯了我吗?怎么没见你把我装箱子里带走?放心,东西放在这里跑不了,你们只当是出去旅游度假,过几日我就接你们回来……哎哟!小绿,大黄你可不能带,这家伙比我的块头还大,太占地方了,不行不行……”
见小绿依依不舍的抱着中华田园犬大黄的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企求的神色,望着方铮欲言又止,方铮不禁一阵头痛。瞧这一家子乱的!
再转过头,方铮忽然俊脸一垮,鼻头一酸,差点哭出声来:“凤姐,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呀?这堆东西是什么?”
凤姐头也不抬的仍在不停收拾,嘴里好整以暇的道:“不是说要出城歇息几日吗?正好,我打算把这一年多来如玉斋的明细帐簿都看一看,算算流水,支出和进项,看咱们到底赚了多少,顺便筹划一下,过几日回京后,准备再开一家分店……”
方铮抹着眼泪哀求道:“凤姐,求你了,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吧,这堆帐簿足够堆满一车了,不能带走……”
眼见众老婆忙忙碌碌,尽带些体积大又不值钱的玩意儿,方铮不由抓狂的使劲揪了揪头发,然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吼道:“都给我停下!”
众女惊愕之后,顿时停下莫名其妙的望着方铮。
方铮满意的点点头,虎躯一震,大喝道:“每人限带一个小包袱,谁也不准带多了!违者……打屁股!都听到了吗?”
众女沉默。
良久。
“你敢吼我?”长平柳眉一竖,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瞪着方铮。
众女站在长平身后,神色不善的盯着他。
“那什么……我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有……”识时务的方大少爷立马露出乖巧讨好的笑容,然后转了转眼珠,身形一闪,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噗嗤”嫣然忍不住一笑,然后众女也跟着笑起来,短暂的笑声过后,众女俏脸又浮上几许愁容。
“姐姐,京中情势难道已危急至此了吗?夫君是朝廷的大官,为何要将咱们这些家眷送出城外?”嫣然满面苦涩的问长平。
长平咬了咬嘴唇,摇头道:“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懂,咱们是妇道人家,男人家在外面争来斗去的事儿,怎好插手多管?夫君把咱们送出城外,正是要保护好咱们,这样他在京城便没有后顾之忧,全心做好自己的事了。咱们还是听他的话,别给他添累赘。”
众女一齐点头,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又开始收拾起来。
方铮迈出小院,院外正静静的站着两百多名影子属下,温森和杀手哥哥站在前面,见方铮出来,温森迎上前,讨好的笑道:“大人,马车已备妥,停在大人府门之外,随时可以动身。”
方铮满面阴霾,拍了拍温森的肩,沉声道:“老温啊,咱们共事一年多,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如今京中危机重重,我把一家老小的性命便交托给你,你可要尽心保护他们,莫让他们受到伤害。”
温森急忙道:“大人请放心,属下一定拼死保护好大人的家眷,影子营地外有龙武军的数千士兵守卫,内有咱们训练有素的属下保护,大人的家眷必会万无一失,若有丝毫差错,属下愿提头来见!”
说完温森便转过身,命令影子属下开始忙活起来。
方铮又走到杀手哥哥面前,望着一脸冷酷的杀手哥哥,方铮满脸沉重,唏嘘叹息道:“杀手哥哥,咱们认识一年多,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如今……哎哎,你到哪儿去?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杀手哥哥脑袋稍微偏了偏,冷冷的道:“你这话刚才跟温森说过了,一模一样。”
方铮大感尴尬,挠头道:“是吗?我刚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温森在旁边使劲点头,一脸委屈道:“大人,您刚才不是说,您最信任的人是我吗?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他了?”
“……”
方府门前。
方老爷红着眼眶,迟迟不肯登上马车,方夫人在旁哭得两眼红肿,死死拽着方铮的衣袖不肯松手。
“铮儿,城中情势难道如此危急了?咱们一定要出城躲避吗?”方老爷胸膛起伏不停,语气颇为激动。
“爹,您就当出去旅游嘛,过几天我就把您接回来,放心,不会有事的。”方铮强笑着安慰道。
“那你为何不跟咱们一起出城?”
“孩儿身负皇命,实在走不得啊,您放心,孩儿一定平平安安的,孩儿身边还有好几百侍卫呢,您和娘保重身子,别为我担心……”
“夫君……”一双纤手从后面紧紧环抱住他,抱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方铮就会凭空飞掉一般。
方铮转过身,望着几位老婆,笑道:“照顾好爹娘,过几日我便去营地接你们回京,你们要乖乖听话,这样我才没有后顾之忧,明白吗?”
众女已哭得说不出话来,捂着脸不停点头。
“夫君,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虽然我不知道这一次会有多么危险,但你要知道,你是方家的顶梁柱,是我们唯一的依靠,你若有事,我们几姐妹绝不独活!”长平定定的望着方铮,咬着牙认真的道。
众女同时点头,俏脸一片坚定的神色。
“放心,我已在府里的后门处准备了一匹跑得最快的马,时机若不对,我会毫不犹豫的撒丫子跑路,片刻都不停留……”
“……”
三辆马车载着方家的家眷,在影子的护送下,往城外驶去。
方铮望着马车渐渐远去,忽然鼻头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一旦落下便再也止不住,一会儿的功夫,脸上已是满面泪痕,看得一旁的温森一阵心酸。
“大人莫再伤怀,过不了几日便会再见,属下一定会将大人的家眷完整囫囵的送回来,大人,只是短暂几日分别,不必舍不得……”
方铮呜咽出声,大恸道:“我这是舍不得吗?什么眼力见儿!我这是在感叹自己遭遇凄惨,身世飘零,呜呜……”
“啊?”温森大惊失色,……这位方大人的心思果然高深莫测,令人捉摸不透啊。
方铮抹着眼泪仍在哭诉:“你说说,你说说,我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婿,他干嘛要把我留在这最危险的京城?还要我严密注意城防军……呜呜,五万多人的军队,他们要是造反怎么办?皇上这分明是把我这只无辜而无助的小绵羊往一群狼嘴边送啊……呜呜,这像话吗?太欺负人了……呜呜……”
“大人……大人真是……”温森想安慰,又想拍马屁,但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华丽的辞藻来赞美方大人,最后结结巴巴道:“……真是感情丰富啊!嘎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