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入主冀州,速度不算慢,势力得到跨越式的提升,在渤海的公孙瓒也不差,以白马义从为基,大肆扩充兵力,加上从幽州调动的兵马,在这初平二年秋末,已然坐拥步骑大军两万有余。
到袁绍这边阴夺邺城,迫韩馥让位州牧的消息传出后,公孙瓒果断坐不住了,冀州如此大州,岂能白白便宜袁绍那厮。
亲自统军向西、南,攻略冀州诸郡,公孙瓒兵锋正盛,攻势凌厉,诸郡不能挡,望风而降。冀州中北部的河间、安平两郡相继落入公孙之手,公孙瓒声势越发壮大,屯兵三万于安平信都,蠢蠢欲动。
初入冬,自觉准备万全的公孙瓒再次做出了南下的姿态。
“主公,幽州刘使君来信,言我军妄自掀起战乱,侵害州郡,乃不仁之举。劝您罢兵,还冀州以安宁!”公孙瓒军帐,关靖掀起帘幕入内禀道。
阵阵冷风袭来,公孙瓒却似无所觉查,看都不看关靖递过的帛书,很是轻蔑道:“刘虞匹夫,几番与本将作对,责难与我。迟早有一日,必取他项上首级!”
关靖闻公孙瓒之言,赶紧劝道:“主公息怒!我们该如何回复刘使君?”
“罢了!不管他!”公孙瓒拍了下帅案,很是坚决下令:“本将不日便统军南下,汝便坐镇信都,替本将调度转运粮草被服!”
“诺!”
在刘渊得到冀州消息的同时,冀州公孙、袁绍两方之间,大战已经一触即发。
尽管天气严寒,公孙瓒南下讨袁的决心却一点未有消减,自信都而出,入清河国,直逼袁绍掌控的腹心之地。
在公孙瓒于北边大肆攻伐郡县之时,袁绍一点也没有闲着。袁氏的声望,袁绍的名头,当真好用,辅之以袁绍手腕,麾下众多英才力助,魏郡、赵国、清河、巨鹿,迅速被其整合起来。
比起公孙瓒的轻慢士族,掠夺百姓,袁绍则稳当得多,大收人心。别看,公孙瓒军威赫赫,但在冀州实无什么统治根基,一旦其军败,其在冀州的势力就将土崩瓦解。
这点,有诸多谋士提醒,袁绍看得很透。面对咄咄逼人的公孙瓒,袁绍一度压力山大,忍字当先。但在其侵入清河国境内之后,袁绍也正式开启了他的反击。
北风凛烈,一支两千余人的袁军精锐,沉默向北行军,统军者,先锋大将麴义。面对快速逼近的公孙军,受袁绍令,麴义统麾下精兵,为前驱,袁绍自领大军于后,北上抗敌。
麴义没有骑马,居阵中与士卒一并步行,望着周边严肃、行止森严的麾下将士,麴义不由得闪过一丝得意。这支军队,以刀盾、强弩兵为主,乃是专为对付骑军而建。
早在伐夏之时,受夏军骑军所扰,麴义便有心打造一支能够行动自如的弩兵部队对付敌骑。此想法,得到袁绍大力支持,于所有袁军中挑选最精猛的壮士三千,再经过麴义亲自训练淘汰,得此二千军。
前次面对夏军骑军,麴义虽能以严密的军阵御之,但失之笨重。按照麴义的要求,经过严苛的训练,此两千人,当能于高速行进中依旧保持着严密的军阵,士卒体力足,反应快,意志强大,指挥高效快捷。他要的是一座能够移动的“炮台”,而不只是一座“箭楼哨塔”!
如今,耗费了诸多心力,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曲周县东五十里外,麴义军与公孙瓒军终于相遇了,面对远处敌军数万,两千袁军没有丝毫动容之色,整齐地排列着,等待军令。
这是一片辽阔的平原,视野极其开阔,见着对面区区两千袁军,公孙瓒率军缓缓逼近,一直靠近到不足两里的距离,对方依旧稳稳地停驻在那儿,没有一点动摇之状。
一摆手,示意大军停下,公孙瓒心中有些犹疑了,问左右道:“袁绍大部队在何处?”
“禀主公,探骑来报,袁绍领军两万余,正于四十余里外,向北进军!”
原以为袁军有诈,闻讯后,公孙瓒心中一松,指着麴义这支队伍,有些张狂道:“对面这点人马,竟敢脱离大军,独面本将大军。真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传令公孙越!率白马义从,給本将击破敌军!”
随着公孙瓒一声令下,五千白马义从当即从大军右翼冲出,直扑麴义军。而麴义见着幽州军动了,依旧稳当地很,手中令旗高举一挥,大声喝道:“立阵!”
两千袁军,顿时动了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座严密的军阵立地而成。刀盾枪兵护卫在外,千余弩兵居中,静待幽州骑军撞上来。
见到麴义这边的动静,虽然心中惊讶其阵势转换之迅速,但公孙越依旧毫不在意,催着战马,带人继续加速。
“冲上去,碾碎他们!”这些年跟着公孙瓒纵横北境,吊打乌桓等异族,连一统漠南的匈奴都压制不住。与贺兰当阜交锋几次,不相上下,兵反倒越打越强。到这冀州来,纵横无敌,公孙越也是鼻孔朝天,此刻也不会将麴义这点人放在眼中。
很快公孙越就尝到了苦头,进入弩弓射程之后,麴义仍然稳住,一直放到阵前。密集的弩矢从袁军阵中发出,一次攒射,幽州骑直接被射杀上百人,强劲弩箭破空,倒下的骑士周边竟直接散起些血雾。
靠得如此之近,高速冲锋霎时间撞上袁军军阵,依公孙越的想法,敌军当被一冲而散才是,结果彻底出乎他意料。
麴义军面对敌骑冲击,稳如泰山,军阵纹丝不动,第一线的骑军撞到盾上,人仰马翻,而后面临长枪的无情突刺。阵中的弩兵被麴义分为三波,一批接着一批,源源不断地施放。
弩箭虽然没有遮天蔽日,远远看起来甚至不是很多,但密集、迅捷,最高效杀戮。仅一刻钟的功夫,袁军阵前倒下了一大片幽州骑,近乎一场杀戮。
血腥的屠宰场,战马哀鸣,残活的士卒呻吟,也多离死不远了。公孙越再无之前的张狂,面红耳赤,盯着依旧稳当立在面前的袁军军阵,麾下士卒的惨嚎让他有些恼羞成怒,愤而下令:“給我围过去,四面强攻!”
公孙越此法,当然依旧无效,麴义军阵,四面而立,白马义从分散,抵挡压力反而小了些。依旧弩兵分列转向,依旧不慌不忙,有节奏地发射,一波一波地收割着敌骑生命。
远处的公孙瓒见公孙越四面围攻,稳稳地待在大军中见着己方精骑的表演,他对跟随自己多年的儿郎们是很有信心的。
但时间一久,就发现有些不对了,看得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围攻了那么久,好似没什么效果。不禁怒道:“命人问问公孙越,他在干什么,为何还未攻破敌阵!”
足足半个时辰,公孙瓒下令足足硬冲了帮时辰,上千军士很有些无谓地倒在稳固的袁军阵前。
公孙瓒刚下令,便见冲击敌阵的白马义从已然溃散而归,这让公孙瓒感到很是无措。恰此时,有探马飞骑来报:“主公,袁绍大军已近!”
放眼望去,在南边,袁军旗帜已经冒头。
“袁军怎么来得这么快!”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烦躁之意,白马义从败归,公孙瓒怒问道:“仗是怎么打的,公孙越呢?”
“公孙将军,被射杀了!”有义从小校面带恐惧答道。
公孙瓒闻言面色当即一滞。
“主公,你看!敌军动了!”严纲在旁提醒公孙瓒道。
麴义这边,一战击灭公孙瓒千骑,战意高昂,得袁绍大军已近的消息,竟然直接下令,朝公孙瓒大军发起冲击。
快速向前冲锋,军阵看起来,依旧严密,训练多时,效果终于体现出来。这可激怒了公孙瓒,当即想要下令攻击,被严纲劝阻:“主公,敌军早有准备,义从惨败,我军锐气已失,军心动摇,袁绍大军又在后边,还是撤退整顿,来日再战吧!”
公孙瓒这三万大军,实则以白马义从为基,其余步卒,多为到冀州后方武装出来的,战力可想而知。白马义从既败,公孙军颓势顿显。
公孙瓒也非无脑之人,见着不依不饶逼近的麴义军,还有慢慢靠近的袁绍中军,咬咬牙,恨恨下令:“撤!”
广宗城东,清河北去,磐河之上,界桥横亘。一路向东北,退至界桥,公孙瓒有据此反攻的意思。公孙瓒带人整顿白马义从,令严纲断后,給后方的大军调转整顿的时间。
麴义何许人也,追击上来,虎目一扫,便知公孙瓒的打算。高呼一声:“儿郎们,还能战否?”
“战!战!战!”麾下猛士大喊三声应答。
“杀!”猛士出击,在麴义亲领上,猛扑向严纲。气势如虹,数百持盾强兵当先,猛突严纲。交手之下,纵使严纲人多,竟然也抵挡不住。严纲也算硬气了,纵使不敌,死守不退,被麴义亲自射杀。
激烈厮杀半个时辰,袁绍中军终于到来,麴义此时已然打过了界桥,一声令下,大军当即发起进攻。颜良、文丑、张郃、蒋奇、韩猛几将一齐支援过去。
公孙瓒这边才将“遭受重击”的白马义从整顿好,前面田楷、单经等人指挥军队竭力抵抗袁军众将攻击,幽州军稳稳地处于下风。
天时不在,人和已散,地利又失,公孙瓒战心顿消。他自觉还未出力,战局已不在他,带着强烈的不甘,无奈下令道:“传令单经、田楷,慢慢向后撤退,与袁军脱离接触!”
而后亲自带领剩余的义从逼了上去,掠阵,牵制袁军的进攻,掩护大军北退。白马义从虽然之前被麴义打了个措手不及,战心不强,但依旧是精锐,在公孙瓒亲自接过指挥权后,军心迅速稳定下来。
麴义那边鏖战到此时,士卒已疲,军阵也不似之前那般严谨,但公孙瓒心有顾忌,还是不敢贸然攻过去。麴义不好惹,那就选其他袁军,派出千骑,牵制颜良统率的骑军,公孙瓒果断出击,目标蒋奇。
蒋奇这边战意高涨,咬着缓缓后撤的公孙军大军不放,公孙瓒从侧給他来这么一手,防备不及,被打得有些凄惨。公孙瓒逮着其**,差点将之打得崩溃。
若不是颜良率领袁军骑军摆脱幽州偏骑的纠缠支援,只怕蒋奇便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随后公孙瓒再次将义从集中起来,侵袭文丑,纵使文丑有所防备,收效不大,却也有效延缓其对幽州撤退大军的追攻。
袁军骑军不足,在骑军作战指挥上,颜良又明显不是公孙瓒这个骑战多年的老妖的对手,除了利用其武勇,激起麾下战心,难有其他作为。
“主公,幽州军已然败退,我军目标已然达成,有公孙瓒那支骑军在,再战无益,可以下令收兵了!”磐河桥头,纵览战局,新任冀州别驾田丰对袁绍建议道。
“又是骑军!”袁绍狠狠抽了下脚下的战车,稍微一思索,便下令道:“传令诸将,敌寇已退,收兵!”
袁绍大令一下,前方如麴义还想作战者,纵有不甘,也不敢违抗袁绍命令,立地收兵。
公孙瓒见着袁军放弃追击,也不敢再久留,郁气北归。
冲锋几次,受袁军箭矢所击,义从又损失了不少人。这一战,其余步卒损失倒是其次,唯独这义从的伤亡令他心中滴血,痛煞心肺。
袁绍大纛下,田丰察觉到袁绍心中的不甘,不禁劝道:“主公,此战之后,我军将变被动为主动,公孙瓒南来失败,其势已消。其本就不得冀州人心,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稳扎稳打,早晚必将之驱逐出冀州!”
“吾知晓,只是可惜了,原本能趁机扩大战果的!”袁绍有些感叹。
“主公所忧之公孙军的义从,经此之战,其不败神话业已破灭!他日再战,对方只怕也不甘再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了!主公不必忧心!”
“哈哈,元皓此言有理!夏军的骑军吾尚且不惧,何况公孙瓒乎?”袁绍眼珠一转,对左右道:“快马传讯三军,此战,麴义居首功!”
界桥一战,麴义,奠定了其袁绍麾下第一战将的地位。
此一战,双方投入兵马数万,各自损伤倒是不大。但于大局,公孙瓒上升之势受挫,白马义从的重创,让公孙瓒没了当初的不可一世。
于冀州内,有众世家豪族的支持,主动权开始落入袁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