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野神情滞了下, 幽黑眼底闪过了几丝踌躇。片刻后才恢复了往常的散漫，悠悠笑说：“你可是我请来的大摄影师，病了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了。”
杨北茉心脏一紧, 攥着毛巾尽量平淡地和他确认：“对同事，你都是这么关照的吗？”
“对啊！所以你也不用觉得有负担或者欠我人情什么的, 快点躺下休息吧。”他语气闲闲，眼神却不太自然地移了下。
杨北茉轻咬了下唇，缓缓开口说：“但我不喜欢你这样。”
程星野喉结一哽，表情瞬间凝固了起来，茫然看向了她：“为什么？”
杨北茉压了压内心翻涌的情绪, 淡淡解释：“我觉得同事之间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和分寸感, 不然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程星野怔忪了下，半天没有接她的话。
“所以你回去吧，作为同事你已经帮我足够多了，我也很感谢你。”杨北茉垂下扑簌簌的长睫，嗓音多了几分缥缈，“但之后, 我希望你对我这样的关照, 可以少一点，不然我会有些困扰。”
终于对他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杨北茉一下子觉得轻松了许多。
尽管内心深处还在贪恋他那点暧昧不清的关照, 但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总被他种种话语和行为牵着鼻子走，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来切断这份恼人的念想。
“我知道了。”程星野嗓音微哑地开了口，骨节分明的手捏紧了椅背，突起的青色脉络在他冷白的手背上蔓延了开来。
他站起身, 眸光复杂地凝着她, 幽深眼底如同深埋的冰川, 影影绰绰跃动着青色的火焰。
杨北茉不由地躲了下他的注视，强撑着最后一点淡定送客道：“那我烧退了就微信你准备拍摄。”
然而他没有挪动一步，也没有应她的话。默了良久，才幽幽问：“如果我说，那些都不是误会呢？”
杨北茉一怔，有些迷茫地抬起了清霜似的眼：“什么意思？”
“你前面不是说，我的行为让你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么。”程星野微微顿了下，幽灼黑眸牢牢盯着她，嗓音似烈酒浸过般低沉，“那不是误会，是我确实想追你。”
“……”杨北茉震惊地张了张嘴，一时竟无法消化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给烧糊涂了，所以没听懂他的话。
见她半天没回应，程星野深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重复说明道：“杨北茉，我喜欢你。现在才说，是因为我害怕被你拒绝和讨厌，所以想先在你面前表现表现，刷刷好感，没想到还是让你觉得困扰了，对不起。”
他有些懊恼地垂了下头，又撩起薄薄的眼皮小心翼翼问：“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再追追你？”
杨北茉沉默了会儿，才压下了快要冲出耳膜的心跳声，睁着清凌凌的眼睛问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程星野微微愣了下。
“你周围不缺漂亮的、性格好的、家庭也优越的女生吧？为什么会是我。”她抿紧了唇。
听他说喜欢的瞬间，她固然是开心的，但开心过后，不安的情绪也渐渐涌了上来。
因为他可是程星野。
且不说他高中时就被各种校花级别的女生追求环绕，如今更是歌坛最耀眼的那颗新星，坐拥千万粉丝，身边接触的也都是同样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压根就是她无法企及的存在。
所以她需要寻求一个理由。
“我周围是不缺女生，但是缺你啊。”程星野低低笑了声，又抚平唇角认真道，“而且，你比她们都特别。”
特别么？
杨北茉不禁想起他之前说过被女生追着缠着得很烦心。
那她和她们唯一的区别，大概也只有不主动靠近他罢了。
因为她不怎么搭理他，又常常拒绝他，所以才勾起了他的兴趣，让他觉得特别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本质上和那些喜欢他的女生没有任何的区别。
毕竟她不仅高中时暗恋了他两年，在他成名后，她也作为一个忠实的粉丝追了他好几年。
只是这些，他都不知道罢了。
程星野瞥了眼又陷入沉默的杨北茉，干脆走到了她的身边，夺过了她手里的毛巾，重新按到了她的额头上：“好了，你不作答我就当你默认我可以追了，所以你现在就心安理得接受我的照顾，赶紧躺下睡觉。”
他掌心的力度透过毛巾传递到了她的额头，她还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整个人又被他按躺在了**。
程星野俯身扯了扯床边的被子，帮她盖好后又轻轻捋了下她唇边粘着的几缕头发：“我回书桌那边坐着了，有事喊我。”
他指尖带着薄茧，酥痒触感从她唇边滑落到了她的耳垂。
杨北茉不自觉地轻颤了下，害羞地转了下身，结果额上的毛巾又掉了下来。
她局促地伸出手，刚想去够，却被他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拿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侧躺着睡？”他垂眸看了定格住的杨北茉，唇边牵起了一抹笑。
为了掩饰自己是害羞想躲，她只能顺着他的话点了下头：“……嗯。”
“那这样，我帮你扶着毛巾，你就可以侧躺了。”他说着就起身去桌边搬来了椅子，定定坐在了她的床头。
杨北茉心脏一梗，连忙平躺过来拒绝说，“不用了，我本来就睡不着，你这样我更睡不着……”
“哦。”程星野拿着毛巾的手微微顿了下，又眼底含笑地挑了下眉稍，“那我给你唱点助眠的歌，保准管用，这可是我的专业。”
杨北茉：“……”
他没给她多少拒绝的时间，稍稍清了下嗓子，就轻声唱起了张悬的《宝贝》：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我的宝贝
要你知道你最美
……
他唱歌的声音比平时说话少了几分低沉，多了几分清澈与透亮。
是她熟悉的，他在唱片里的声音。
此刻却近到让她觉得虚幻无比。
杨北茉捏着被边，紧紧闭着眼，好像看不到他，就可以减轻自己内心的紧张与羞涩一般。
不过随着他一遍遍轻柔的吟唱，困意真的涌了上来，逐渐替代掉了她紧绷的情绪，最后竟让她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窗外的太阳已经打了西。
虽然头还有点昏沉，但她身上的酸痛感已经全部消退了。
杨北茉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看到掉落在被子上的毛巾时，才猛然想起了程星野，连忙抬头环顾了下四周。
床边的椅子又回到了书桌前，床头柜上只有一瓶电解质水和额温计，她床下的脸盆也不见了踪影。
“程星野？”她试探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空****的房间里也无人回应她。
所以他和她告白，给她唱歌哄她睡觉，都是她烧糊涂后做的梦吗？
杨北茉呆呆坐了片刻，忽然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真实的他大概在她赶他走的时候，就离开了吧。
那她刚刚真的做了个挺美的梦。
杨北茉兀自嗤笑了下，拿起额温计量了下自己的额头，发现已经降到了正常温度。
看来今晚可以继续拍摄了。
杨北茉走下了床，刚捡起桌上的手机准备给程星野发个微信，就听身后的房门被滴得一声刷开了。
她心中一惊，连忙回头举起手机大喊道：“你要敢进来，我立马就报警了！”
推到一半的房门静止了下，杨北茉咽了咽喉咙，正想趁机跑去窗边逃命，就看见程星野小心翼翼地探进了半个脑袋：“是我，不能进了吗？”
“哦，原来是你。”杨北茉顿时松了口气，几秒后又有点不解道，“你怎么有我房卡？”
“不是你早晨借我去给你买药的么……”程星野有点无奈地笑了下，彻底推开了门。
“但你中午不是走了？”她大脑突然混乱了起来。
“没走啊，我一直都在，就刚刚下楼去买了点晚饭，怕你醒了再饿。”程星野朝她扬了扬手中的打包盒。
“哦，这样。”杨北茉缓慢地点了下头。
程星野歪头看了看有点懵懵的她，眼神紧张了下：“你该不会忘了我说要追你这事了吧？”
“没，没有。”杨北茉不禁脸红了红，“只是醒来没看到你人，我还以为之前是在做梦。”
“当然不是做梦了。”他眉眼一松，唇边勾起了笑，幽幽问，“倘若是梦的话，那这对你来说是美梦还是噩梦？”
“……”杨北茉垂了下眼，淡淡掩饰说，“就是个寻常的梦。”
“行，至少不是噩梦。”程星野笑容散漫地耸了耸肩，自然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烧退了吧？”
“嗯，36度多了，今晚可以继续拍摄了。”她往后轻撤了下脸，耳根又开始发烫。
“还是休息一晚，明天再拍吧。”他放下了手，盯着她红扑扑的小脸道。
“不用，我现在什么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了，完全可以出门拍了。”杨北茉坚持说道。
“是么。”他轻挑了下眉稍，眼底浮起了戏谑的笑，“那你脸怎么还这么红？”
“……那是因为屋里太热了。”杨北茉抬起手，佯装淡定地朝脸扇了扇风。
“哦，我还以为你见到我，会开始觉得害羞了呢。”他牵了牵嘴角，笑得有点坏。
杨北茉呼吸丽嘉一滞，眼神慌乱地岔开了话题：“那个，盒饭可以吃了吗？我有些饿了。”
“当然，我买了五六样菜，你挑挑想吃哪个。”他将手里的打包盒递给了她，眸光掠了眼她变得更红的耳廓，嘴角弧度又扩散了几分。
他真的很喜欢看平时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她，因为他乱了方寸的模样。
怎么能不叫人心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