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灯醒过来的时候是在**, 难得一次,梁净词醒得比她晚,起来看见旁边有男人, 还是很迷糊的。她掐了掐自己的脸,发现不是在做梦, 与此同时, 梁净词抬手握住她的手臂。
姜迎灯轻声说:“那个……我要去上班了。”
“上班?”他没睁眼,声音闷闷沉沉的。好像也在用浑浊的意识思索着今夕何夕, 手指腹在她腕上缓缓地摩挲, 半天才应了一声,“可别一去不回。”
姜迎灯几不可闻地“嗯”了声,松开他手, 下了床。
梁净词慢慢掀开眼皮,看着她背影。
“下午找人帮你搬家?”他忽然说。
“……?”
姜迎灯一愕:“你太心急了。”
“不然?”
“不要这么着急吧,等我有时间再说。”
“没别的意思, 你那儿太危险,不能再住人。”
这的确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切入点, 她说一句:“好, 我考虑考虑。”
随后注意到梁净词从**下来,姜迎灯慌忙逃窜。
见她反应这样大, 他也愣了愣。
慢腾腾解开睡衣的扣子,从门缝里看着晕头转向的人,他不动声色地弯起唇角。
青天白日,人就变得清醒, 想起昨夜种种, 姜迎灯揉着肿胀的眼,许久才恢复点精神。又想哭又想笑, 最后,还是感动居多。
早晨,姜迎灯在办公室里看完梁朔采访的成片,没过多久,收到梁净词发来的消息。
一张图,是当年的那张情侣头像。
除此之外,没说别的。
“……”
他的意图很明显。
但是姜迎灯觉得这头像很过时,她不太想换。
梁净词很坚持:换上,秀一下。
好像很少听他说秀恩爱这类话,她面颊微热,心里却暖暖:给谁看啊?
L:不知道,换。
姜迎灯扶着脸偷偷笑,很快就把头像换回去了。
L:很好。
发过去一个[可爱]的表情,手机黑屏一瞬,她看到自己咧开到有些夸张的嘴角。
“学姐,你在偷乐什么?我给你发了选题表,看了没啊?”
“啊。”姜迎灯惊慌地唤醒电脑,“这就看。”
时以宁伏在一旁,也随她视线看向她电脑上的文件:“咦,你换头像了。”
再一看,“这是情侣的吧?”
姜迎灯心脏一皱,连忙关掉窗口。
时以宁:“真的哎,好熟悉。这是不是——是不是——?”
姜迎灯下意识伸手捂她嘴巴。
这动作实在欲盖弥彰。
时以宁眼珠子快瞪出来,“你偷偷告诉我,是不是战袍有用?!”
“……”
勉强,她点了点头。算是吧,并不想解释太多。
“天啊,你真把他拿下了?”
姜迎灯又点点头。
“我就说,那衣服实在太斩男了!是个男人准把持不住!救大命了,”时以宁晃着姜迎灯的肩,直嚷嚷,“我太佩服你了学姐,什么时候开个课?”
“……”姜迎灯失笑。
时以宁又叹一声:“可惜周老师要伤心了。”
说这话时,周暮辞提着咖啡准时准点地过来了。
“拿下什么了?”
时以宁到周暮辞跟前,说她忍得住吧,她一张嘴全都交代了,说她忍不住,她是偷摸跟周暮辞咬了会儿耳朵。
姜迎灯要是介意,会上去拦着。
但她只是平静地在看电脑上的文件,默许了时以宁的大张旗鼓。
周暮辞听罢,只略略惊讶,问了句“真的?”时jsg以宁点头如捣蒜,他也没太激动,微微一笑,看向迎灯。
怎么说呢,一副预料之中的眼神。
到她身侧,周暮辞靠在桌沿站着,看了她一会儿,姜迎灯也回视,却在这个人一贯磊落的脸上看出一点意味深长,最后,他似笑非笑说了句:“白月光真的很难战胜吧。他一出场,别人都显得不过如此?”
姜迎灯也默契地一笑,当做默认了。
周暮辞说:“我后来又去看了一遍《青蛇》。”
她微讶:“什么时候?”
“我自己去的。”想起上一回聊到的结局,周暮辞起初不解,法海怎能爱上青蛇,还为她再修一世轮回?他是个刨根究底,具有钻研精神的人,心里放不下这个争执,像是长了个疙瘩,为消解疑惑,便又去了一回剧院,最终得出结论,“一知半解,算是短暂地悟到了那种爱。已达彼岸,又返苦海。”
不论他说的悟是真是假,姜迎灯看他的眼神渐渐变欣慰。
周暮辞又说:“不过我的道行还很浅,需要慢慢修炼。”
人与妖的故事背景,都是以千年做单位的,如此绵长,如此厚重。
这两个为爱铺垫的词,听起来就和周暮辞这样的人不搭。
他能说短暂地悟,就已经不容易。
“已达彼岸,又返苦海。”姜迎灯温温柔柔地说:“五浊恶世里,芸芸众生相。彼岸在心底,爱能苦海作舟。”
她见他眸光轻晃,好似被击中。
-
好消息,姜迎灯下班有人接了。
她从来不要求什么,但他会主动来。下楼的时候,姜迎灯跟自己打了个小赌,出大楼,先环顾,在一棵静谧的榕树下,梁净词的车停在那里。
她喜出望外地奔过去。
姜迎灯歪着身坐在副驾,面对他。
梁净词将手腕松松地搭在方向盘,停车处空旷,他便没急着开车,也偏头看她一眼,问:“工作还好?”
她说:“最近闲下来一些,虽然经常加班,但是我们做完一个项目就会休息几天,假期也不算少,还是蛮好的。”
想到什么,梁净词若有所思提起:“你那个老板——”
“周彦吗?他挺好的。”
见她这样急切打断,他笑一笑,低声说:“嗯,现在我是外人,不能跟我说闲话。”
姜迎灯说:“是真的。”
梁净词没再问,只道:“有什么不方便就说。”
她莞尔:“我现在很坚强,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伤春悲秋,别人能忍受的我也能,不顺心总有,没必要老是挂在嘴边。你也不要想得太严重,我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梁净词看着她,没说话,也没点头。
“你今天下班了?不会召开紧急会议吧。”
姜迎灯忽然放低声音,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
梁净词没明白这么问的道理,口中,“不”字的音节还没发出,他忽然被环住脖子,姜迎灯飞速凑过来,在他颈侧上烙下一个深吻。
终于亲到了!恶作剧得逞一般,她像个小孩一样幼稚地笑一下:“我要毁了你的两袖清风。”
梁净词稍稍一怔,随后侧过头去看后视镜,用指尖挑开衬衣的领,见到被她盖上的记号慢慢浮出来。他没生气,仍旧笑得那般宠辱不惊。
还顺便解开上面两颗扣子,有刻意将记号放大之嫌。
慢悠悠道:“既然如此,晚上再给我毁彻底些。”
“……你不生气?”
“都给你亲。”梁净词忽然转性,大度地一笑,“想亲哪儿就亲哪儿。”
手刹被放下,他把车往前开,汇入晚高峰的滚滚车流。
天气很好,晚霞是粉紫色的。姜迎灯看着前方,目送夕阳落山,等嬉笑的愉悦氛围散去,她缄默一阵,又缓缓开口道:“一个人最难熬的不是孤独,是有时候受委屈,明明是我占理却没有人撑腰,那种情况难免会难过,可能对方嗓门大一些就把我吓到,但是慢慢地经历多了,就少了怨恨,万事不过如此,就想着两点人生哲言:知足常乐,施比受有福。”
她掰一掰手指,想到,这似乎还是梁净词教她的,学以致用的宽慰。
“总之我每次吃亏了就这样安慰自己,人又不可能总被保护,我也要长大的——什么施比受有福,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因为我好像也没有感受到什么福气。”
梁净词说:“这话就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究竟报不报,很难说。”
他沉吟过一个红绿灯的时间,接着说道:“老话里的许多道理,不是让人奋进自省,或是告诉你如何讨巧占理,只不过是教人自足释然。”
由于对他自带滤镜,总觉得梁净词三言两句就让她心中豁然。他为人处世的逻辑,追根溯源,一切回归到自己的姿态上面,说来无非凝练成两个字:定心。
姜迎灯眼中茫然渐隐,静静地望着他。
“你能做到坦然无愧,心就正了,不必管他人。”梁净词说着,想起了一句很好的话,还给她,“也无风雨也无晴,是不是?”
她不回答,把话反抛回来:“那你呢,你的心坦然无愧吗?”
他当然无愧,所以连语气都显得浩然:“我的字典里没有后悔这两个字。”
说完,却又慢慢低抑下来:“除了对你。”
姜迎灯一滞,轻声地说道:“这件事……其实你也可以试着自足释然。”
梁净词语气淡淡:“如果有用,我就不会纠缠。”
每一个字都落在她的心口,几乎是砸下来,闷闷的,酸酸的。姜迎灯沉默很久,直到下车。
梁净词曾经对她说,信念和原则很重要。
可他却背道而驰地为她上演一幕幕打破原则的行为。
他曾经评判他的母亲,太爱一个人,所以显得狼狈。
如今又字字珠玑:情义千古,高于世俗。
姜迎灯不知道怎么定性这种转变,是成长或是什么,而让她直接感受到的,是他做为爱人的温度。
吃上饭了,她收藏了很久的西班牙餐厅,味道一般,但姜迎灯心满意足,结束后,梁净词摸出两张票,竟然是《青蛇》,邀她去看,姜迎灯怎么能说她已经看过,自然应下了,结束后回到家里,她问结局。
“你觉得,法海爱上了小青没有?”
梁净词说:“是大爱。”
她满足地笑:“还是你有智慧。”
六个字,让他听出端倪,凝视过来,问:“谁没有智慧?”
迎灯心惊,不答,低头换鞋。
“和谁看过?”他又问。
她只好承认,“周暮辞嘛,还能有谁。”
梁净词默了默,“跟他约会过几次。”
姜迎灯纠正他:“和喜欢的人才叫约会,跟同事顶多叫聚会吧。其实也就一两次。”
这话才令他一展愁容。
姜迎灯:“他对我帮助蛮多的,我们一直都是盟友。”
他问:“军训就认识了?”
大概是那天听他们打趣提到的那一嘴,没料到他对这事倒是记得很清,极少见他的狭小心眼显现端倪。她忐忑点点头,“对。”
“展开说说。”梁净词语气平缓,慢慢放下手中东西,款步到她跟前。
“……”
如临大敌,姜迎灯心中惊慌,瞥一眼男人还算平静的面色,小心翼翼问:“梁净词,你、你是在吃醋吗?”
他不搭话,往前走,逼着她往后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梁净词、梁净词的,直呼他大名。是她的自由,但难免心有不悦,他眼神浑浊不明,用掌托住她往后一个踉跄、跌进沙发的软软身子。
梁净词歪着头看她的表情,意味深长地一笑:“喊声哥哥,放过你。”
一边说一边看她,手指轻悄地往旁边探,从熟悉的茶几小格子里,取出小小包装。
姜迎灯听见动静,头一偏去看,而后屏住呼吸。
“难为情?”观察了她一会儿,他看破她的表情。
她动作幅度很小,敛着眸,点了点头。
时隔多年,重燃爱火,自然也要有适应的时间。
梁净词挑一下眉梢,却嘲弄道:“翅膀都这么硬了,还知道跟我难为情?”
他话音刚落,一根手指就轻轻松松把要用的东西剔了出来。
但却没急着进行下一步动作。
“大人有大人的做法。”
“……”
“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