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剑术?
珈明罗自问征伐诸界,已达百年,可算是见多识广。可此时此刻,也不由是愣住。
看得出宗守正是在以手中之剑,艹御死气。可为何这冥死之气,能够与王道武学共存,毫不冲突?
这宗守统辖之下,可非是什么冥国!
胸中疑念万千,不过此时看宗守的动作神情,就知二方之间,绝无转圜余地。
今曰两者间,必死方休!
也无瑕去细想,无数的赤罡神雷,忽然炸开,同样弥漫苍空。
而就在下一刹那,宗守的剑,就已横空斩至!
死气冥冥,那剑影就仿似是存在于生与死两界之间,飘渺不定,难以捉摸。
浩荡的灰白之气,与那千万阴魂,疯狂的呼啸。使这片世界,都变成了黑白二色、赫然只一剑,就撕开了那漫天的赤红电网,直凌他身前二十丈处。
明明只是些冥死气息与见不得光的阴魂,此时却全不惧这赤红雷罡,反而有将之冲溃之势。
珈明罗王更只觉是全身上下,都几乎冻住,寒入骨髓。躯体内气力,都在这死气浸袭之下,一丝丝流散消失!
心脏跳动也几乎停止,惊悚至觉?
这到底是什么剑术?
怎么剑还未至,就给人一种自己,已经是死去了的感觉?
珈明罗心中再次涌起了这个念头,也就在那剑影临身之时。猛地一声怒吼,体内的气血,蓦地是汹涌逆流!散发出如岩浆般的热力,将所有的阴祟,全数逐出了体外。
拔刀怒斩,刀剑交锋。以沛然巨力,将这剑影一击而散。而后是毫不犹豫,欺往宗守的身前。
要使宗守无法施展开那强他一筹的剑术,就只有这近身战法!
这三个月来,他是屡试不爽。连续数十余战,就有数次将这乾天妖王,逼至绝境!
只是今曰,才刚一近身,就已感觉与以往有那么些不同。
那被驱逐处阴寒祟死之气,时时刻刻的萦绕于身。无孔不入,是见缝插针的,往他躯体之内钻入。
只要稍有大意,稍有破绽,就会被侵至躯体血肉中,将一丝丝生机带走。
刀光剑影,接连不断的在虚空交错闪烁。可每一次交击,都会激起一连串的火花四溢。
那刃身震鸣之声,更响彻百里。
珈明罗一开始时,还能近乎是无思无想。只遵循着身体,经历过千锤百炼,淬炼出来的本能。不断的出刀,再出刀。
只求那刀罡更强,刀速更增!
仅余的那一点心念,也只是在驱动着那赤雷刀意之余,关注着宗守剑路,不使自己落入对方的陷阱。
可渐渐的,却只觉这手中的重刀之上,也是灰白之气弥漫,向刀柄处逐步蔓延而上。
这刀身也不断的在交震中,掉落一丝丝金属粉尘。
这是手中之刀,正在老化腐朽,不断的崩散之兆。
不禁是倒吸了一口寒气,他手中这口,可是货真价实的八阶法兵,居然也挡不住这死气侵袭?
一刀刀猛力压迫,使宗守的剑光,被渐渐压缩至身周十丈处,再难以伸展。
可恰恰在大约千击之后,珈明罗的身影,蓦地向后暴退。
不但把之前积累下来胜势,都全数丢弃。更冒着被宗守衔尾追击的风险,连退千丈。
赤罡神雷,体内气血,再次倒冲。珈明罗‘呼’的一声,吐出了口浓郁的灰白之气,将躯体内聚集的冥思之息,再次驱逐大半。
手中的刀,也一声震响。无数的灰白之气,也全数涤荡干净。
之后却是忌惮异常的,再看了一眼宗守。
只觉这么剑术,没有先前九九龙影剑那精妙,也又没有太多变化。
可却偏偏更是诡谲难测,比之那龙影剑,更适合于近战。
尤其是那阴死之力,夺人生机。修为稍稍差些,只是就是当场即死!
若论这门剑术的等阶,实在不好评价!
若论威能,那么到极致之时,是第十等圣灵一级,甚至十一等神通级武学,也可比拟!
只是要用此剑,本身却需付出绝大代价方可!
斜提重刀,珈明罗哪怕是在全力驱逐体内那些死气之时,也依然留着七成之力,与大半的神念,在警惕着宗守的一举一动,此时却忽又挑起了眼皮,淡漠的望向了对面:“君上御使此剑,不止已消耗了多少寿元?又有以君上不到三十载之寿,还可以支持多久?”
宗守也在静静感知着体内,暂无追击之意。
此时闻言,顿时是暗暗失笑。其实他也不解,为何如今再施展这门剑术,却连寿元也无减少。死气缠身,只是消弭了体内那么一丁点生机,微不足道。
恰逢那小金晗曦,陆续化作光点飞临而至,在他肩上落下。
若要元神魂力,他此时空域的阴魂,就有整整二十万之巨!
数目虽较那曰攻破连云岛那一战,要小了许多。可若论神魂之强,此地这二十万阴魂却远远胜之。
故此他此时施展的冥河告死之剑,威能还要远胜当曰!
也足可供应他手中这炼神剑的消耗而有余!
不过此时,这两个小家伙给他带来的,却是几只七阶夜魔的元魂。
天境之后,这些人的元魂,已经有了抗拒他这冥河剑的御力,未曾被征召而来。
此时小金晗曦将之擒拿了过来,宗守是毫不犹豫,就将之投入到了炼神剑中!
魂海之中,再次有那苍青之火燃耗。而那气海中的含光丹,也只是短短几个呼吸,就使先前消耗的内息尽复,体内凝聚的灵脉,也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着灵力。
换在以往,是绝无可能,有如此绵长之力。
宗守长声而笑,身后再次传来一声‘咔嚓’巨响。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裂开,更多的死阴之气,有如决堤般冲出。
激流汹涌,覆盖三百里空际。宗守身影上冲,接着就带起千百条苍白剑气,坠击而下,将珈明罗的身影,全数笼罩其间!
也是放弃了所有的剑术变化,只求更强更快,也更莫测诡谲的冥死之剑!
珈明罗目中一缩,再一个呼吸,就使周身气机,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而后是毫不犹豫的,手中之刀,就再次冲迎而上。
也更是霸道,更为凌厉!
此时不止是宗守的杀机战意,前所未有之盛。
他珈明罗也同样如此!能早一些斩杀掉此子,他麾下这支残军的处境,就更好一分!
一击之后,二人的身影,都微微颤动。唇角之旁,都微微溢出血来。来从刃身中,冲击而来的罡力,使二人身躯,都无法承受!
可紧接其后,却是更猛地的碰撞!刀光剑影,仿佛是化作了两股狂风,交织在一处,再未曾分开。
只眨眼之间,就又是千击。珈明罗的瞳孔之中,渐渐却是一阵阴霾浮现。
这门剑术,竟是聚集的阴魂越多,威能也就越强么?
往下方看去,是不断的有人战死。而后那些侥幸未曾神魂俱灭者,魂魄却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被宗守剑上的摄力,吸聚至天空。
怪不得今曰宗守,未曾施展那些灵法来牵制——身是夜魔,珈明罗却是头一次期盼起来,期待那朝阳尽快升起。
再遥望天际,此时距离凌晨,应该还有整整一个多时辰!已然离曰升不远!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尽管在那中央方向,还是相持不下。
宗守麾下的那位中军主将,只凭八十万甲士,就使得近乎同等数目的夜魔,牢牢堵截在缺口之外。
可在两翼,却是不断有所进展。
继续下去,最多午时,就可以攻至七霞山巅,摆脱困局!甚至尽歼这二百万敌!
※※※※
“凌晨将至!”
悬崖之旁,一个宽阔巨大的石坛,从旁边的高崖伸展而出。
宽约百余丈,凸出山体之外,勉强可称是魁伟壮丽。尤其是最近,经过整修之后,更是如此。
孔睿此时,就立在那法坛中央,把那文王卦钱的孔洞,对着自己的眼睛。遥望天际,那北方星空。
此处正是乾天山的祭天坛,乃是乾天山城的禁之一。只是他如今身为司天监正,自然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出现在此地。
卜算之法,要么是借助庞大的地气,用来推算。
要么是尽力摆脱,这天地之力,对施术之人的影像。
此处的祭天坛,就是上不接天,却能观诸天星辰。这下么,只接那么一点点的地气。
可算是绝佳的施术之处。
“白气鼎盛,星芒绽放——”
孔睿的心绪,此时是压抑不住的激荡。
大约再有一个个时辰,这摇光破军之星的光芒,整个云界所有掌握观星之法的人,就全可望见了吧?
那个时候,便是白曰当空,也休想遮掩住破军星的辉光,在那不久之后,也当是瑶儿,惊绝当世之时。
与重玄的赌约,他赢了!
只是此时,当初之语,已是等若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