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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别动我孩子。(1 / 1)

这天晚上, 周光彦一直抱着沈令仪睡。

两个人都很平静,沈令仪没招惹他,他也没撩拨沈令仪。

他睡得很香, 但她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周光彦看见她眼睑下淡淡青黑,纳闷明明一起睡了这么久,怎么会有黑眼圈。

兴许是孕期睡不好吧, 他没多想,迅速起床洗了个澡,赶着去上班,早饭都没吃。

沈令仪躺在**,眼睁睁看着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一圈一圈走动。

时钟停在八点,她起床洗澡, 换衣服下楼。

章姨做了可口的早餐端到沈令仪面前, 她摇摇头,说没胃口。

章姨叹气:“你就算自己不想吃,也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吧!”

沈令仪埋头不作声, 眼眶泛红。

她听不得“孩子”这两个字, 一听准哭。

章姨见她落泪, 忙递来纸巾,想劝劝她, 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只能安安静静陪在旁边,干着急。

从八点四十起,沈令仪每隔一小会儿就会抬头看时钟。

章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沈令仪看钟, 她也跟着看, 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沈小姐,您这是……在等什么呢?”

沈令仪沉默着摇头,眼圈更红了。

她不肯说,章姨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客厅挂的是欧式摆钟,白天每到整点,便有一只布谷鸟出来报时。

九点整,布谷鸟发出清脆的机械叫声。

叫声停止后,随之而来的,是忽然响起的门铃声。

章姨起身走过去,从猫眼里,看见一个陌生女人。

沈令仪走向门口,半路被两个保镖拦住,只得问道:“章姨,谁来了?”

章姨皱着眉又看了看:“一个中年女人,瞧着有点儿眼熟。”

眼熟就对了,周光彦和他母亲长得有几分相像,沈令仪心想。

她仰头看着保镖:“你们人高马大守在这儿,我跑不了的。这房子平时除了我和周先生会来,周先生母亲偶尔也会来一趟,我去看看是不是她。”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拦着她的手没有收回。

沈令仪板起脸来,一改温和的神态,盛气凌人说道:“周先生什么身份你们也清楚,他母亲更是你们得罪不起的人物。把周太太晾门外怠慢,周先生知道了,你们能有好果子吃?”

她说的句句在理,保镖们心下动摇,想了想,到底还是害怕,缓缓收回手。

沈令仪走到门口,凑近猫眼向外看去,浅浅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兴高采烈对章姨说道:“是周太太!太好了,周太太来看我啦!”

章姨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愣了愣,一不留神,就见沈令仪已经开了门。

门外那位雍容华贵气质不凡的中年女人还未开口,便被沈令仪一把拉了进来。

“阿姨,您终于来了,这阵子可快把我闷坏了!”沈令仪亲昵地挽起方瑾胳膊撒娇。

方瑾是个聪明人,立马明白她什么用意,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按捺住内心对她的厌恶,摘掉墨镜,对她露出一个虚伪至极的笑。

“有些日子没来了,光彦欺负你没有?”方瑾握住沈令仪的手往沙发走。

这是她头一次走进这套房子。

老早就听说周光彦在大学城这儿金屋藏娇,以前总想着,一个作天作地的小姑娘兴不起什么风浪,他玩腻了就扔了,方瑾没把沈令仪当回事,也没想过会一会这姑娘。

她装出一副常来这里,与沈令仪熟识的样子,脸上堆出虚假笑意。

这般亲昵,倒是让旁边的保姆保镖们感觉诧异。

沈令仪随方瑾走到沙发边坐下,眼睛看向两个保镖:“光彦倒也没欺负我,就是……就是——”

她叹一口气,无奈地努努下巴:“喏,您看吧,我俩前些天吵了一架,我赌气说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就找来这些人看着我,跟看犯人似的。我不过是随口一句气话,他还当真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关心我在意我,还是故意变着法子给我添堵!”

沈令仪一脸委屈,噘着嘴,拉着方瑾的手轻轻晃了晃,又娇又嗲地求道:“阿姨,您评评理,哪有他这样儿的呀!”

方瑾静静看着沈令仪表演,暗自惊叹,难怪儿子会被这女人哄得五迷三道,这女人相貌绝美不说,撒起娇来,连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平心而论,如果沈令仪换一个身份,她们有缘相遇,她说不定会被她哄得找不着北。

方瑾不动声色地重新打量起沈令仪。

她忽然发现,自己以前把这个女人看轻了。

沈令仪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大脑空空徒有其表。

想来也是,真要是个花瓶,儿子也不会迷恋那么久,方瑾心下叹息。

她皱起眉头扫视周围,严厉的目光落到旁边四个人身上。

“你别理他,他疯起来没人管得住。不过令仪,阿姨今天得说句公道话。”方瑾转脸看着沈令仪,语重心长,“光彦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他对你有情有义,希望你和孩子好好的,就冲这点,你也该理解他不是?”

这番话,方瑾其实是说给旁边这四个人听的。

戏要演得真,做得足,才有信服力。

作为周光彦的母亲,她要是表现出对沈令仪肚子里这孩子十分看重,旁人哪里想得到,她今天来的目的,是带沈令仪去做手术?

沈令仪不情不愿点点头,仍是委屈巴巴的,皱着脸跟方瑾倒苦水。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和孩子,可他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限制我的自由呀!除非出去产检,都不让我出门的!本来今天该去产检,我让他陪我去,他说忙,没时间,让两个保姆陪我去,可我就想让他陪我去呀,他陪我去我才有安全感……”

方瑾默默听她说完,不咸不淡劝道:“他确实忙,他要是不忙,公司可就乱套了。整个集团这么多人,全指着他——”

话说一半,方瑾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脸上又堆起慈祥的笑来:“说来也巧,我今儿正好没什么事,要不我陪你去?”

她拍拍沈令仪手背:“我陪你去医院做这个产检,你有没有安全感?”

方瑾说这话时,脸上笑意更深,眼里却毫无温度。

沈令仪看着这张堆满假笑的面孔,被她阴森狠毒的目光吓出一身冷汗,呆呆愣了片刻,木然点头:“嗯,您要是有时间,就麻烦陪我一趟吧。”

方瑾站起身,拉起沈令仪冰凉的手往门口走。

见两个保镖跟过来,方瑾定住脚步,扭头冷冷看去:“你们两个大男人,难道也是要去做产检不成?”

这话给保镖们问住了,其中一个难为情地挠挠头:“周太太,我们,额,主要是周先生他吩咐——”

方瑾厉声打断:“吩咐什么吩咐?他让你们跳楼,你们也去跳不成?怎么这么不知变通!光彦找你们看着沈小姐,是为了防止她做傻事,不是让你们把她当个犯人,一天到晚死盯着不放。沈小姐肚子里怀的,是我们周家的骨肉,我要做奶奶了,高兴都来不及,还能害她不成?一个个的,肌肉这么发达,怎么半点脑子也不长?”

保镖们被周太太一通骂,垂头丧气的,不敢吱声。

“女人怀了孕,开心最要紧,你们成天这么看着她,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她能开心得起来?她不开心,肚子里的孩子能好好发育?我孙子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方瑾冷冷扫视保镖和保姆。

这番威胁警告一出口,没人再敢跟上来了。

方瑾拉着沈令仪胳膊,快步走出去,砰地狠狠关上门。

进到电梯里,方瑾仍然不放手,力道更紧,抓得沈令仪胳膊都红了。

“周太太,没人看我们演戏了,您可以放手了。”沈令仪胳膊被她攥疼,克制地浅浅倒抽一口气。

方瑾终于卸下脸上那副虚伪的面具,神色冷如冰窖,勾起嘴角,挂上嘲讽笑意:“我要是放手,你趁机跑了怎么办?”

她说着,又加重几分力道。

沈令仪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白皙细嫩的手臂被攥出一圈红痕。

她甩不开方瑾的手,用另一只手去扯,被方瑾挡掉。

“这么点疼就受不了了?等会儿手术,只会比现在疼上千倍万倍。”方瑾这话,是笑着说的。

沈令仪蓦地愣住。

电梯停在一楼,门打开,沈令仪抓着栏杆不肯出去,眼里满是惊恐。

“可以做无痛的……全麻就不痛了……周太太,我——”

她没吃早饭,身子没什么力气,被方瑾狠狠一拽便拽了出来。

方瑾用力过大,沈令仪没站稳摔倒在地,坐在地上,胳膊被她死死攥着,眼泪扑潄往下掉。

“不要……我不要去……会被疼死的!我最怕疼了……周光彦知道的,我最怕疼了!”沈令仪哭得满脸是泪,楚楚可怜,不断重复着后面几句,最后只有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方瑾四处看了看,所幸这会儿周围没人经过。

她低头,冷眼俯视沈令仪,压低声音恶狠狠道:“闭嘴!少给我来这套!你勾引光彦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你破坏光彦和他未婚妻感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落得这个下场?沈令仪我告诉你,这都是你应得的,你活该!”

方瑾越说越气,扬手一巴掌打去,沈令仪左脸立刻红肿起来,耳朵里传来嗡嗡声。

沈令仪被这一巴掌扇懵了,清澈的鹿眼盛满泪水,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挑拨离间,还惦记上周家少奶奶的位置了?就你这种货色,给光彦生十个,周家也不会同意你进门!”

方瑾蹲下来,冰冷的目光落到沈令仪满是泪痕的脸上。

“怕疼是吧?”她忽然笑了,像是做出很大的让步,“我可以允许你做无痛,不过你得一切听我安排,去我指定的医院手术,术后拿钱走人,永远别再踏进京州半步。”

沈令仪摇头,挣开她的手,拼尽全力站起来跑开。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沈令仪在方瑾眼中竟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她终于明白周光彦那句“我妈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有什么含义。

刚跑了几步,方瑾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大可以去找光彦,跟他哭诉今天我是怎么欺负你的。我也可以去找你姐姐,让她知道你是怎么作践自己的。你不要脸,难道你姐姐也不要脸?”

方瑾顿了顿,挑眉又笑:“哦,对了,你姐姐的确也是个不要脸的,当初她怎么吊着宋家小儿子,又怎么勾搭许家大儿子,圈子里可都传开了。”

说到这,方瑾抱起胳膊,摇了摇头,叹气:“唉,你说你们姐妹两个都这么不要脸,尽干这种丢人的事,你们父母九泉之下,能安心吗?啧啧,难以想象,我要是有这种女儿,肯定得气得死不瞑目。”

沈令仪捂着嘴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大串大串往下掉。

方瑾这番话,如同一记记耳光,扇在沈令仪脸上。

比刚才那一记真实的耳光,还要狠,还要猛。

这番话里的每一个字,又像是带着毒液的银针,密密麻麻扎进沈令仪心里,疼痛蔓延开来,四肢百骸如被烈火焚烧。

“周太太……”她终于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不要再说了……”

不远处有人向这边走来,方瑾收起恶毒姿态,面无表情撂下一句话:“你要是不想再给你姐姐,给你九泉之下的父母丢人,就老老实实跟我走。”

沈令仪无力地望着方瑾离开,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跟在她身后,随她上了车。

车里除了司机,还有三个保镖。

方瑾报出医院名字,吩咐司机开走。

沈令仪听说过这家医院。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京州最好的私立医院,很多富豪都会选择在这里看病治疗。

上车后,方瑾不再像方才那般愤怒,只是冰冷却平静地,继续威胁沈令仪。

“你也看到了,就算光彦要保这个孩子,我多得是办法让你生不下来。所以我警告你,收起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别跟我耍花招。真要跟我斗,先掂量自己够不够格。宋家是厉害,可宋临能时时刻刻保护得住你姐姐,你侄女?别忘了,没有宋临和光彦,你和你姐姐,在京州就是蝼蚁,任谁都能踩上一脚。还有你老家的舅舅舅妈,他们——”

“周太太!”沈令仪再也绷不住,泣不成声,“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方瑾笑起来,心里想,真是不禁吓。

不过她说这些,也不完全是吓唬沈令仪。要是没点硬手段,她方瑾怎么有今天?

刚才楼下那番凶恶举动,已经彻底攻破沈令仪的心理防线,方瑾发现,沈令仪也不过如此。

跟她斗,还嫩着呢。

沈令仪被方瑾带去那家医院,走的是VIP专属通道。

她像个提线木偶,跟在方瑾身后,而她身侧和身后,围着三个强壮的保镖。

沈令仪手臂上,有一圈被攥得发紫的印子,被扇过的左脸,也还红肿着。

沈令仪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可出了向前,她别无选择。

进手术室之前,沈令仪停住脚步。

方瑾以为她临时反悔,冷着脸正要开口,被她抢了先。

“周太太,我想拜托您件事。”沈令仪惨白着一张脸,嘴唇也几乎没有血色。

“说。”方瑾横眉,倒是想听听她有什么诉求。

沈令仪浑身上下仅剩的一点力气全都用来握紧双拳。

她张开双唇,想说什么,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沙哑地挤出这样一句话。

“如果我死在手术台上,麻烦你转告我姐姐,告诉她——我对不起爸爸妈妈,也对不起她,我不是个好女儿,也不是个好妹妹。”

沈令仪声音在颤,身体也在颤。

她低下头,慢慢俯身,颤巍巍对方瑾鞠了一躬:“这是我的遗言,拜托您了。”

方瑾冰霜般冻住的面孔上,微微震了震,皱起眉心,冷冷应了一声。

装得倒是可怜,想必儿子就是被她这副可怜样给拿捏住了,方瑾心下嘲讽。

眼看着沈令仪走进手术室,躺在手术台上,方瑾满意地退了几步。

手术室关门之前,她望向医生,医生也不经意似的向她望过来。

方瑾冲医生点了点头,医生会意,挪开目光低头看着沈令仪。

手术室门彻底关上。

方瑾退到走廊的长椅那坐下,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盯着这扇紧紧闭着的门。

给沈令仪做手术的医生,昨天晚上,方瑾该打点的都打点过了。

这场手术过后,医生就要准备出国。

而沈令仪,自会得到她应有的报应。

她永远永远,不可能再做母亲。

因为她不配。

方瑾放在鳄鱼皮包上的双拳紧紧攥住,目光狠毒如蛇蝎。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方瑾神经紧绷,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一跳,拍了拍胸脯,缓了几秒才掏出手机。

她平静的看着来电备注,丝毫不感到意外。

如果周光彦不打电话来要人,她才觉得奇怪呢。

一接通,那边便传来周光彦愤怒而冰冷的声音。

“沈令仪呢?”

隔着屏幕,方瑾都能感受得到他那滔天怒意。

“现在在她该在的地方。”方瑾淡淡答道。

“你别动她!”周光彦几乎是嘶吼,“别动我孩子!”

“这个孩子就不该存在。”对比起来,方瑾的语气冷静多了。

她认为自己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那头传来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方瑾猜是烟灰缸。

她唇角勾起轻蔑的笑:“光彦,你是我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所以你的狠决,也是遗传了我。”

“那我去死你满意吗?方瑾,我他妈去死你是不是就开心了!”周光彦失去理智,疯了似的咆哮。

方瑾眼皮微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周光彦,你别忘了,我是你妈!”

那头沉默片刻,沙哑绝望的声音传来:“妈,你要是把我孩子搞没了,我就让你从今天起没儿子。”

“周光彦你——你别太过分!”

“我现在在公司天台,三十层楼顶,距离地面90米。”

“周光彦!”

“妈,沈令仪已经手术了吗?”

“你先下来!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孩子已经没了吗?”

“光彦,别这样……妈只有你一个儿子,妈求求你——”

那头传来风的声音,混合着周光彦的咆哮:“问你话呢!沈令仪是不是被你逼上手术台了!”

“是!我凭什么纵容她把孩子生下来?!你是我儿子,你是周家的接班人,她想靠肚子进周家,门儿都没有!我不会允许这个贱人踏进周家半步!她要是——”

那头已经挂断电话,听筒里,只剩机械的提示音。

方瑾了解儿子的脾气,他要是气急攻心,疯起来哪里管别人死活,她没想到,如今儿子为了这么个低贱的女人,连自己死活都不顾了。

方瑾不知道周光彦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赶紧回拨过去。

“孩子,还在……光彦,孩子还在!”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周光彦稳住,她随口扯谎。

周光彦沉重的呼吸声如在耳边,这一刻,方瑾忽然如释重负。

儿子还在,没有做傻事。她双腿发软,跌回椅子上,靠着椅背闭眼缓神。

“让沈令仪接电话。”周光彦嗓音喑哑,“我要听她说话。”

“她现在……她在检查身体,马上要进手术室了。光彦你别冲动,我这就去拦着!”

“两分钟内,我要听到沈令仪说话,否则今天头条新闻见。”

“哎你——”

不等她说完,那边又挂了。

她打周光彦助理和秘书的电话,谁也没接。

方瑾冲到手术室门口,疯狂拍门,很快,护士打开门,不解地看着一脸惊恐的她。

“魏医生,手术开始了吗?!”方瑾颤声问道。

中年男医生皱起眉头,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给沈小姐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打了麻药,正准备——”

“停止手术!今天别做了,今天不能做……”方瑾扶着门框,差点站不稳。

手术室里,医生和护士们面面相觑。

魏医生看着面前满头冷汗的方瑾,陷入困惑,他明明记得,昨晚这位阔太太找到她时,完全不是现在这种态度,甚至就在不久之前,她也完全是另一番神态。

“周太太,您这边要是有什么——”

不等魏医生把话说完,方瑾打断道:“今天就先这样吧,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方瑾看着手术台上沉睡的沈令仪,深吸一口气,咽下所有的不甘心,吩咐保镖们将沈令仪抬到担架上,从VIP通道转移。

直到沈令仪被推进电梯,方瑾才拨下周光彦电话。

她知道,就算儿子铁了心要死,不听见沈令仪说话,也是不会轻易去死的。

“光彦,令仪吓晕了。我……我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竟然害怕到晕倒……”

周光彦哑着嗓子冷冷问道:“你们在哪?”

方瑾估摸着他从公司赶过来的时间,那时候沈令仪早已被转移。

“康嘉医院。”

周光彦没再言语,又一次挂断电话。

方瑾拍拍胸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看着魏医生,想叫他出来谈点事,却见魏医生正不解地看向门外,方瑾一扭头,心脏猛地又提起。

此时此刻,周光彦正笔直地站在她身后,满脸怒容,目光如寒剑冷冽锋利。

“啊!”方瑾吓得惊叫,靠在门框上,差点背过去。

周光彦没有丝毫在意和同情,只是冷漠地看着她,眸子里只有恨和愤怒。

“沈令仪呢?”他问。

方瑾垂眼,避开儿子凌冽的目光,沉默不语。

周光彦冲过去,抓住魏医生衣领,眉宇间狠戾毕现:“你有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周先生,您冷静,您冷静一下!我没给沈小姐做手术,您母亲说今天不做了——”

“以后也不准做!你敢再动沈令仪一下,我让你——”

“不敢不敢不敢!周先生您放心,我——”

“滚!”周光彦猛地将他推开。

魏医生不受力,倒在地上,连滚带爬跑出去,其他几个护士也惊呼着跑开。

方瑾终于明白了。

周光彦压根没有想过去死。跳楼不过是威胁她的手段。

他几次三番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定位她的地址。

而她在电话里听到的风声,其实只是他在奔跑。

方瑾忽然笑起来,摇着头,笑里尽是自嘲。

这就是她的儿子。

她那顽劣不堪的不孝子!

她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去。

这么多年来,这是方瑾头一次打周光彦。

其实周光彦小时候没少挨揍,不过都是挨他父亲揍。

作为母亲,方瑾总是惯着他护着他。

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把他给惯坏了。

惯得目中无人,丝毫不把长辈的尊严,不把伦理道德的制约放在眼里。

母亲这一巴掌扇得狠,周光彦偏着脸,整个脑袋都麻了。

他摸摸被扇的半边脸,点点头,转过脸来,直视母亲失望的目光,深邃眼眸如冰冻的潭水,冰冷彻骨,却没有半点涟漪。

“无论你把沈令仪藏到哪里,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能把她找出来。”

他放话。

方瑾不甘示弱:“我要是把她骨灰给扬了呢?”

周光彦没有立即回答。

他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后,抬起眼皮,微微挑了挑眉,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与她话家常:“那我的骨灰就洒进海里。”

不仅又拿死来威胁她,还准备连灰都不给她留。方瑾苦笑,她怎么生出个这么狠毒的东西。

“周光彦,你以为这个世界上,谁会在乎你的命?别人都巴不得你早点死!”方瑾崩溃哭喊,指着儿子大骂,“你死了,周家这块肥肉,可就够得他们分了!我和你爸一把年纪,你姐姐学医放弃家业,没人护得住这个家!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你爸爸,你姐姐,希望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你知道吗?我是你妈妈,我是你妈妈啊!”

周光彦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母亲,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表演。

许久,他淡淡开口:“你是我妈妈,你有权利生孩子,可你为什么要剥夺沈令仪生孩子的权利?”

方瑾抹掉眼泪,抬头看着他:“我没有逼她。这孩子她自己也不想要。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她自己打电话找我,让我救她出去,带她打掉孩子。”

方瑾掏出手机,找到那通电话的录音,点击播放。

周光彦默不作声听完,面上看不出喜怒,情绪也没什么起伏,语气仍是平静又冷淡:“她不愿意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是因为你根本不可能娶她!”方瑾纠正道,戳开儿子心里的伤疤,“你给不了她名正言顺的名分,给不了她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给不了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周光彦眉头终于皱起来,藏在冰川下的痛苦情绪开始浮出水面。

方瑾:“你口口声声说爱她,要保护她,最终为的,还不是你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私欲?你要真这么爱她,就放弃周氏董事长的职位,放弃周家遗产,放弃所有本该属于你的继承权啊!”

方瑾停下来,看着自己面前紧紧抿着薄唇的儿子,摇了摇头,挑眉冷笑:“你们男人都一个德性。你爸是这样,你也好不到哪去。当初我能让你爸身边那些女人彻底滚蛋,现在也能让沈令仪从你的世界彻底消失。”

她转身,昂首挺胸,恢复惯有的高傲姿态,迈开步子离开。

周光彦看着母亲的背影淡淡开口:“我不会和沈令仪断的。她要是死在你手里,我就自杀。”

方瑾停下脚步,猛地回头,恨不得冲上去再给他一巴掌:“你就这点儿出息?!”

周光彦点头:“我就这点儿出息。”

方瑾不想再上当,可作为母亲,到底还是怕的:“周光彦,你要是有骨气,就放弃你所拥有的周家的一切。如果你愿意,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

周光彦耸了耸肩,彻底摆烂:“我没有骨气。我要权力,也要沈令仪,还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又坏又贪,我罪该万死。”

“你!”方瑾攥紧双拳,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简直油盐不进!”

周光彦目送母亲离开,深不见底的阴郁眸子里,透着让人望而生怖的狠决。

这个世界上,除了沈令仪,没人能吓得住他。

·

沈令仪醒了。

但没有醒透。

经历了全麻过后,她的意识还处于一种模糊的状态,说了许多胡话。

“周光彦你是不是有病啊!干嘛老缠着我!”

“好难受……周光彦我肚子好疼……来姨妈了,你去给我买卫生巾嘛……”

“光彦哥哥……我叫你光彦哥哥,周末你就让我跟同学聚一次吧!求你了光彦哥哥……”

“不可以……不可以亲那里……老公,真的不可以……”

沈令仪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旁的周闻笙却听得面红耳赤。

她忍不住推了推沈令仪。

“沈小姐,沈小姐?”

沈令仪迷迷糊糊好一阵,终于彻底醒来,眼睛从半睁,到慢慢睁大,她转了转头,扫视着完全陌生的环境,既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也一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这是在哪?”她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女人,凝眉问道。

女人很漂亮,看上去并不十分年轻,估计比自己大个几岁,但气质非一般人可比。

最关键是,这女人看着还挺眼熟。

周闻笙正要开口,房间门忽然从外面打开,方瑾走进来。

“妈。”周闻笙叫了一声。

沈令仪看看方瑾,又看看周闻笙,宕机的脑子恢复运转,终于反应过来她是谁。

原来那天在市一院手术室外看见自己的女人,就是她——周光彦的亲姐。

方瑾走到床前,没有看沈令仪,而是对女儿说道:“闻笙,你出去一下,我跟她谈谈。”

周闻笙听话起身,走之前轻轻碰了碰母亲胳膊:“妈,您说话注意点分寸,毕竟——”

“知道了。”方瑾冷着脸,等女儿走出房间关上门后,目光才落到沈令仪脸上。

这里是周家在郊外的一套别墅。

方瑾原本打算把沈令仪藏在别处,但与儿子的那番谈话,让她改了主意。

“我不是应该在手术台上吗?”沈令仪搞不懂,怎么一睁眼,自己竟到了这里。

而身体……似乎也没什么异样,除了没力气,丝毫没有其他不适。

方瑾居高临下看着沈令仪,语气冰冷而疏离:“出了一些意外,没有做成手术。沈小姐,你可真有福气。”

沈令仪再蠢也听得出最后一句话是讽刺。

她忽然很想讽刺回去,问问方瑾,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想想还是算了。

沈令仪掀开被子,正要下床,面前这不可一世的女人,忽然做出一个让她瞪大眼睛惊掉下巴的举动。

方瑾跪了下来。

她跪在床前,目光低垂,话是说给沈令仪听的,眼睛却看着地板。

“沈小姐,我儿子原本快要结婚了。因为你,他决定取消订婚仪式,因为你,他连婚礼都不想办。”

方瑾平静地说着,情绪没有什么起伏。

但沈令仪听得出,她的声音带着哀伤。

一个母亲无能为力的哀伤。

“是我让他这样的,不过这并不是我的本意。那时候我假装顺从他,答应生下孩子,故意跟他作,提一些无理取闹的条件,没想到他竟然都答应了。”

如果不是看着年过半百的人在自己面前跪下,沈令仪不想解释这些的。

她撑着虚软的身子下床,伸手去扶方瑾,却被推开。

“你今天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不起来。”方瑾抬起头,目光复杂而坚定。

“什么条件?你说。”沈令仪瘫坐回**,即便是想扶方瑾起来,也有心无力。

方瑾淡淡看着她:“第一,打掉这个孩子;第二,出国;第三,永远离开周光彦。我会给你一笔钱,一大笔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方瑾俯身,给沈令仪磕头。

沈令仪吓到了,连忙去扶,双腿没力气支撑身体,扑通跌倒在地,双手抓住方瑾胳膊:“别这样,你别这样!这是折我寿啊……”

方瑾反握住她双臂,眼泪刷地掉下来:“沈小姐,我收回对你说过的所有恶毒的言语,我向你道歉,只求你答应我的条件,离开光彦!光彦根本就不爱你,他只希望你给他传宗接代,在你打完麻药昏迷的时候,光彦赶过来阻止医生做手术,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其实听到那句“他只希望你给他传宗接代”时,沈令仪就隐隐猜到了,可她还是摇了摇头,哑着声问:“他说什么了?”

方瑾向来是玩弄手段,挑拨离间的高手,再离谱的谎话也说得头头是道,脸不红心不跳。

“他说,虽然你并不聪明,可是你很漂亮。以前他交过很多女朋友,他觉得你是最漂亮的。他认可你的基因。他还说,你年纪小,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年纪轻轻跟了他,很多事情都听他的,怀孕这事,多给他点时间,他再劝一劝,你也会对他服服帖帖。等孩子生下来,你就没办法了,毕竟拖着个孩子,还是周家的孩子,别人就是真心喜欢你,能接受你的孩子,只要他周光彦还活着,别人就不敢接盘。”

方瑾握住沈令仪的手。

沈令仪的手很凉很凉。

比方瑾牵着她从大学城那套房子走出去时,还要冰凉。

方瑾语重心长接着劝道:“你还年轻,看不透男人。要是真听了光彦的,把孩子生下来,这辈子算是被他套死了,何必呢?”

说到这儿,方瑾长长叹一口气,眼眶泛红:“沈小姐,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求过谁。要不是为了我儿子,为了让他有个幸福的家庭,为了断掉他那点自私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我——”

“我答应你。”沈令仪听不下去了。

她忽然觉得很窒息。

方瑾说的这些话,她并没有怀疑过真实性,毕竟这种话从周光彦嘴里出来,再正常不过。

“孩子我一定会打掉,也会离开京州,但我不会出国,我姐姐还在这里……”

“好,希望你言而有信,在打掉孩子之前,绝不能跟光彦再见面。”方瑾起身,拿出一张银行卡,塞进沈令仪手里,“这里有五千万,沈小姐请收好,这是你应得的。”

作者有话说:

大家端午安康!我已经很尽力在推剧情了,但是如果拉快速度,有些地方又显得很突兀,情绪烘托得不到位,所以有些内容需要细写。快彻底分手啦!再次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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