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凝皱着眉头, 将话筒接了过来,打断了苏婉清,“师大现在发了公告, 三个月以内,如果你没有跟他们联络表明你尚在人世, 他们就要将外公的房子收回去了。”
苏婉清下意识地问道:“那房子不是你们在住着吗, 师大为什么要收回去?”
柳烟凝不想解释这么多,“柳远平已经搬出来了, 那是师大承诺给外公以及你居住的房子, 现在外公过世了, 如果你想放弃居住权的话,那我们就不再争取了。”
苏婉清从她直呼柳远平的名字,发觉了事情有异, 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之前,她肯定不会先放弃房屋的居住权,她担心柳烟凝还住在里面, “我会想办法跟师大那边联系的。”
柳烟凝已经无话可说了, 将电话递给沈牧。
沈牧心领神会地接了过去,他先是礼貌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您如果能将亲笔书信寄给我们,那我们会处理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不必您担心。”
听电话那头的男人自我介绍是柳烟凝的丈夫,苏婉清又高兴又失落,这么多年, 她缺席了女儿人生每一个重要的瞬间, 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结婚的,“那房子你们可以居住的,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都可以住。”
沈牧说道:“我单位有房子,我们住在单位家属院的。我告知您地址,您将书信寄到此处来。”
“多谢你,请你多多担待烟凝。”苏婉清说得很郑重。
沈牧挂了电话,柳烟凝背对着他,站在一旁默然不做声,阿宝牵着妈妈的手,扬着小脸,担心地看着她。
“烟凝。”沈牧牵起她的手,“既然这房子的居住权是岳母,我们现在也已经告知她本人了,等岳母的亲笔书信寄到,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大概是某些人又看中了这套房子吧。”柳烟凝知道苏婉清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回来,她想要保住这套房子是因为她外公。
走出电话亭,柳烟凝牵着阿宝慢慢地走,春风徐徐地从她身边拂过,她抬起手,感受风在指尖流逝。
沈牧走在娘俩身后,柳烟凝突然扭头对他说道:“沈牧,人生的缺憾就在于永远留不住想要留住的东西,外公早已仙逝多年,他留在世界上的是清名,是美誉,不是那套房子,我想,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吧。”
柳烟凝缓缓地呼出了心里的那口郁气,今天她终于得知苏婉清尚存人世,她心里的怨散不去,但那股担忧尽数消散,心也凝实了。
她看向亦步亦趋的沈牧,心情好转不少,含笑对他说道:“我带你去外婆家。”
沈牧一怔,他回家半年多,没听说这么个地方。
他们先回家拿了钥匙,再打车前往师大旁边的一个老小区。
这个小区非常不起眼,里面只有五六栋步梯房,爬山虎已经蔓延了其中大半的墙壁,庭院里树木成荫,院子里坐着几个安详的老人。
柳烟凝似乎跟他们很熟悉,一一上前微笑着问好。
这些古稀耄耋的老人们看到柳烟凝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柳烟凝拉着沈牧,对他们介绍,“这是我丈夫,这是我的孩子,阿宝,快给太爷爷太奶奶们问好。”
阿宝乖巧地问了好。
“烟凝结了婚,婚姻幸福,老苏夫妻俩泉下有知,也安心了。”
柳烟凝没有逗留太久,带着父子俩上了其中一栋楼,她踩着高跟鞋,一口气爬到了四楼。
“我外婆人生最后几年腿脚已经很不好了,住在四楼上上下下的很不方便,我让柳远平接外婆过去养老,他推脱了,说家里住不下,但那是我外公的房子。”
柳烟凝站在那扇斑驳的铁门前,她顿住了,脸上的愤恨也缓缓地消散开去,神情怀念。
沈牧看着那扇将门内和门外分隔成两个世界的铁门,里面有柳烟凝前半生的烙印,他不曾了解过的柳烟凝的过往,她主动带着他站到了这个世界的门口,他心里突然生出很多期待,他想了解柳烟凝的所有。
柳烟凝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然而里面不是童话世界里的梦幻花园,一打开门,一股潮气夹带着霉味散发出来,多年无人居住,也无人打扫,里面早已灰尘密布,蛛网丛生。
客厅里的摆设一如从前,却已经衰败得让人触目惊心,柳烟凝愣愣地站在门口,眼泪淌了下来。
“妈妈.”阿宝晃着她的手,柳烟凝垂头看去,阿宝正担心地看着她。
沈牧拉住要往里面走的柳烟凝,“你先带阿宝下楼陪那些爷爷奶奶说说话,我来把卫生打扫一下,好了叫你们。”
沈牧低头给了阿宝一个眼色,阿宝拉着妈妈,“妈妈,我们下去吧。”
等柳烟凝母子下楼去了,沈牧进了房子,房子里的所有陈设都还在,就连拖把都还挂在厨房里,只是几年不用了,已经腐朽了,几乎不能用了。
沈牧动作很快,一个多小时就将卫生打扫干净了,这房子是筒子楼,年代久远,他走下楼,远远地看着柳烟凝带着阿宝坐在几个老人身边,在说着什么,嘴角扬着柔和的微笑,周身的锋芒也尽数敛了起来,变得温柔,无害,像极了当年那个小姑娘。
沈牧远远地停了下来,他不愿意去打扰了这份平和宁静。
但阿宝眼睛太尖,他听不懂妈妈和爷爷奶奶们的聊天,扭头四处看着,很快就发现了爸爸。
柳烟凝带着阿宝走了过来,“都弄好了?”
沈牧点头,“差不多了。”
柳烟凝看了他一眼,走上前一步,将他头顶不小心沾上的蜘蛛网拨了下来,声音很柔,“上去吧。”
沈牧点头,跟在她身侧往楼上走,柳烟凝一步跨到他身侧,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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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沈牧正式递出了辞呈。他们是直属国家统管的单位,辞职也相对要麻烦一些。
他的辞职信一递出去,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沈牧是航天院的技术骨干,他现在升了职呢,他们不知道这个职位在基地就相当于形同虚设,所以搞不明白沈牧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
刘院长拿到沈牧的辞职信,更是心头一颤,立马就将沈牧叫到了办公室,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作风艰苦,才□□,你在戈壁滩待了四年都没有叫苦叫累,怎么回来半年就开始好逸恶劳了?进城才半年,城里的繁华生活就已经侵蚀了你骨子里的艰苦作风了?沈牧啊沈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把辞职信拿回去,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沈牧没接最后的话,“刘院长,我现在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调任,已经跟组织陈情多次,一定要我去基地接任这个副主任,我认为此行没有任何意义,我热爱这个事业,我也愿意为这个事业奉献终身,但不是毫无意义地奉献。”
刘院看着沈牧,叹了口气,“你应当知道,院里现在有一部分人对你心生不满。”
沈牧没说话,但沉默并不代表他认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合适。
刘远又叹了口气,“我也是同意将你派去泉市的。”
“我一直都非常地看好你,学习能力强,又能吃苦,对航天事业还心怀热爱,我相信你一定能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你知道吗,沈牧,总院不像泉市发射基地,也不像昌市,这里环境安逸,人都有劣根性,安逸的环境容易滋生出罪恶,这里不是伊甸园,在遥远的发射基地,那片广袤无垠的戈壁滩,那里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
他不愿意让沈牧被戈壁滩上那金黄阳光炙烤得纯粹的心灵,在这里染上了乌糟。
当然,沈牧的家庭确实也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因素,沈牧的孩子还很小,确实需要父亲的陪伴,可是这个事业就是这样,工作环境的特殊性让奋战在这个事业的科研先驱们,忠义无法两全。
沈牧的脸色微有动容,可他已经对柳烟凝许下了承诺,他无法出尔反尔。
“对不起,刘院。我原计划是留京陪伴我的孩子三到五年,到那个时候,如果祖国需要我,我会奋不顾身地投身航天建设中去,我已经承诺了我的妻儿会留下来,无法背弃承诺了。”
刘院沉闷地低下头,看着沈牧的辞职文件,他那只宽厚的长了些许老人斑的手盖了上去,“我来处理看看。”
他本以为沈牧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这份事业,可他确实小瞧了家庭在他心里的分量了。
沈牧低吸一口气,“谢谢刘院。”
这本来应该是沈牧在调任之前在航天员上班的最后一天,沈牧将自己的东西做了整理,他不知道刘院能不能改变那个结果,带着个人物品回了家。
航天院是个高度保密的单位,不该拿的沈牧都没有拿,他收拾了几本书。
回到家,秦姨在厨房做饭,柳烟凝上班还没有回来,自从柳烟凝上班之后,阿宝都是她接送了,她下班时间稳定,包的出租车上下午接送他们母子,白天还能挣钱,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阿宝唱着歌跟着妈妈回来了,柳烟凝拎着一只网兜的荔枝回来。
“秦姨!”一进门,柳烟凝就喊秦姨,“路上遇到了卖早荔枝的,买了一些回来,你快来尝尝。”
秦姨很喜欢吃荔枝,立刻从厨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果盘,装了些荔枝去厨房洗了放在沥干了水,才端出来。
“早荔枝,还有点酸呢。”柳烟凝用小拇指上的指甲轻松地划开了皮,剥出白嫩的肉塞进阿宝的嘴里,阿宝嚼了两口就皱起了小脸。
秦姨也吃了两个,“是有点酸,过阵子大量上市了,就甜了。”
沈牧看向荔枝,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个,但杜牧的那句‘无人知是荔枝来’让荔枝的大名无人不晓,柳烟凝顺手递给了他一个,“尝尝。”
柳烟凝吃了一个就去洗了手,将带回来的衣服放进衣橱,工作原因,她现在越来越喜欢买衣服,主卧的那个衣柜现在已经装不下她的衣服了,沈牧又给她做了一排架子,靠墙摆着,上面用蚊帐做了防尘帽,专门用来给她挂衣服。
等到晚上吃饭,沈牧将单位里的事跟柳烟凝说了一下,刘院长说要去处理,不知道处理结果如何。
柳烟凝眉梢微微一挑,她知道沈牧放不下航天这份事业,也就不说话,让他自己看着解决。
沈牧怕她担心,补充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去的。”
沈牧说得轻描淡写,柳烟凝却知道他这几天晚上辗转难眠,虽然动作非常轻,睡在他身边,柳烟凝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过为了阿宝,柳烟凝什么话都不会说。
阿宝先吃完饭,去书房玩了。
因为柳烟凝之前要工作的关系,书房的灯弄得很亮,还有台灯,宋教授给阿宝布置了家庭作业,出了两个题目让阿宝回家计算。
阿宝很快就写出答案了,这题目对他难度也不算大,稍微思考一下就写出来了。
没事做的阿宝正好看到了书桌上多出来的几本书,全是航天类的,他突然有了点阅读的兴趣,拿过一本在台灯下看了起来。
柳烟凝吃了饭来找阿宝,见阿宝在台灯下看着航天专业书籍看得津津有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沈牧走上了航天这条艰苦的道路,她管不了,可阿宝是她的儿子,她不愿意阿宝也走他爸爸的路。
她走过去,看到阿宝似乎在发呆。
“宝贝,在看什么呢?”
阿宝扭头看向她,“妈妈,这里有封信。”
柳烟凝看过去,寄信人不是沈牧,收信人也不是沈牧,这可能是沈牧不小心把别人的信件拿回来了,她让阿宝去叫沈牧过来。
沈牧闻讯赶来,寄信人是他们单位的一个领导,收件人是泉市基地的一个同事,他也认识。
沈牧很是惊讶,“这封信怎么会出现在家里?”
“爸爸,是从这本书里找到的。”阿宝指着他刚才阅读的书。
沈牧不太想得通,单位里有个共享书墙,大家都可以将推荐的书摆在上面,供其他人借阅,这本书一直摆在书墙上,沈牧今天才将它拿走的。
他没有多想,大抵是什么地方弄错了,才会将这封信给夹带回来了,等明天他就将书信送回去。
阿宝指了指信封,“爸爸,这个邮票好奇怪哦。”
沈牧一怔,低头看去,邮票整整齐齐地贴在正方形框内,看着并没有不同啊。
在他们进来之前,阿宝已经研究了一会儿了,他将信从沈牧手里拿过来,反着放在灯光下面,书信瞬间被光照成了发光的乳白色,阿宝指着邮票的位置,“你看,爸爸,这里有黑影。”
沈牧低头看去,没看到阿宝口中说的黑影,“阿宝,黑影在哪里啊,爸爸没有看到呢。”
阿宝着急地又指了指,“在这里啊,爸爸,你看不见吗?”
沈牧摇头,他确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阿宝定定地看了几秒钟,肯定地对沈牧说道:“爸爸,这邮票后面有字。”
沈牧扭头跟阿宝黑曜的眼眸对视上,他在阿宝的眼中看到了肯定。
沈牧直起身,笑道:“贴邮票的小框框里面本来就有字呀,上面会写五个字,邮票贴此处。”
“可是爸爸,这个字不是你说的那个字。”阿宝的探索好奇心到此结束了,他将书信放在桌上,滑下凳子要去找妈妈了。
沈牧关了台灯,正要转身离开书房,那封信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朦胧的微光,吸引着沈牧的视线,他突然心念一动,打开了台灯。
沈牧用热毛巾捂在邮票上面,等邮票被捂软了,他才小心地在小刀片的配合下,轻轻地将邮票给撕了下来,当邮票被翻转过来的那瞬间,验证了阿宝说的话,邮票上面确实有字,一串没有规律可言的数字,能看出来是人匆忙之间写上去的,并不太规整。
沈牧研究了半天,都没有发现这串数字代表了什么,他将数字誊在纸上,拿着纸条去找阿宝。
“阿宝,你能不能帮爸爸一个忙呀?”
阿宝眨了眨眼睛,“当然可以呀,爸爸。”
沈牧将纸递给阿宝,“阿宝,你能不能从这串数字上看出什么规律?”
阿宝盯着纸看了起来。
沈牧没告诉阿宝这串数字是从他发现的邮票背面誊下来的,也许这就是一串没有意义的数字,但是一连串的巧合让沈牧心生警觉。
柳烟凝从房间走出来,看到阿宝盯着一张纸条看,上面写着一串混乱的数字,疑惑地问,“你们父子俩干嘛呢?”
沈牧没说话,静静地等着阿宝。
柳烟凝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了父子俩一会儿,也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阿宝大概看了十分钟。
沈牧没有催他,柳烟凝也没有再发问,她意识到这父子俩可能在做什么比较重要的东西。
“1。”阿宝终于抬起了头,说了1个字。
柳烟凝终于没忍住,“什么意思啊?”
沈牧问阿宝,“阿宝,你确定这是‘1’?”
阿宝点了点头。
柳烟凝没弄明白,这么长一串数字跟1有什么关系,再说1为什么不能直接写成1呢?
沈牧拧起了眉头,‘1’,是什么意思?
阿宝完成了任务,蹦蹦跳跳地跟着妈妈洗漱刷牙去了,留下沈牧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苦苦地思索。
或许这串数字没有任何的意义,可如果没有意义,为什么又是‘1’?‘1’代表了什么?
柳烟凝带着阿宝先睡了,一觉睡醒,沈牧还没有上床来睡觉,她起床来到了客厅,客厅灯已经关了,书房的门缝透出光来。
她推开门,沈牧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
“干嘛呢?”柳烟凝轻轻地问。
沈牧回过头,“怎么还没睡?”
“我都睡醒了。”柳烟凝走过去,看到他还在对着那个纸条发呆,“你大晚上不睡觉,就在看这个?”
沈牧用手掌揉了揉脸,他一晚上都没想明白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他见柳烟凝很是疑惑,将那张邮票拿给她看,他还没有将邮票贴回去,不弄清楚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他也不会将书信还回去。
柳烟凝看了看,邮票上的信和沈牧写在纸条上的是相同的。
他给柳烟凝说了发现这串数字的过程。
柳烟凝知道他们单位的保密工作非常严格,但是就这么一串数字也代表不了什么,“也许是人家贴的时候,随便在上面写的呢?”
“可谁寄信会在邮票背后写数字呢?”沈牧问。
柳烟凝指了指上面的写信人,“你拿着这封信去问问这个人不就知道了。”
沈牧站起来,“问是不可能问的,会打草惊蛇。”
次日,沈牧带着书信来到了航天院,看到沈牧出现,其他人都很惊讶,在计划中,这个时候的沈牧应该已经出发前往戈壁滩了。
沈牧来到龚扬的办公室,准备跟龚扬商量一下这个事,但刚见面,龚扬就满脸喜悦地说道:“老美的‘诺太’卫星已经降落了,基地正在安排接收呢,沈牧,等这次卫星发射成功,咱们在国际上的信誉一定会上升一截!”
说完,龚扬才想起来,今天是原计划沈牧出发的日子,沈牧却又出现在了航天院,这只有一个可能,沈牧递了辞呈,在批复下来之前,沈牧依旧在总院上班。
龚扬的笑容发苦,“我有预感并且坚信,咱们国家的航天建设假以时日一定能在世界各国中间名列前茅,沈牧,你.”
沈牧顿住了,惊讶地看着龚扬。
龚扬被他奇怪的目光盯着,还以为他是责怪自己没有言出必行跟着他一块辞职呢,挠了挠头,正想为自己的言而无信辩解,沈牧‘啪’地一下,将那封书信和邮票拍在了他桌子上。
他飞快地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阿宝说这串数字只代表了一个数字‘1’,我不怀疑我儿子脑袋的聪明程度,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写这么长一串数字,藏在邮票背后,今天听到你说起‘诺太’卫星,我们签下这个卫星发射合同是承担了巨大的风险的!要是发射不成功,我们不仅要赔偿老美的损失,在国际上的信誉也将会遭到极大的打击。”
龚扬目瞪口呆,他也察觉到了这封在这个节骨眼寄往泉市的书信很异常,但同样他一时间也没明白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1非0,1代表什么?代表故障!你说这封书信是不是跟‘诺太’卫星有关系?”
龚扬捡起那封书信,在这样非常的时期,每一封出入基地的书信都会遭到严格的管控,这封从总院寄过去的书信或许会让人放松警惕,这个‘1’不是普通的数字1,更像是一个指令。
“韦家龙。”龚扬轻轻地念出上面的名字,此人正是力主让沈牧前往基地任职的人之一。
事关重大,龚扬和沈牧找到了刘院,将书信的事情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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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烟凝已经在时尚杂志上了三个月的班了,这三个月她交出的成果是让人满意的,时尚杂志在国内风靡起来,刊登在上面的服饰,很快就会成为流行的时尚标杆,柳烟凝也从一个专栏编辑,升职成为副主编,但她这个副主编大概永远都转不了正了,因为她接受不了长期出差。
下班后,她坐着康师傅的车,来到了附小接阿宝。
让她意外的是,今天叶蓓蓓竟然也在,平时她来接阿宝的时候,叶蓓蓓都已经先坐公交车回家了。
看到柳烟凝,吴老师将阿宝从铁栏杆里放了出来,“妈妈!”
叶蓓蓓跟在阿宝身后,叫了声阿姨。
柳烟凝拉住阿宝,“蓓蓓,你今天怎么没有回家?”
叶蓓蓓看了一眼阿宝,“我在等阿姨呢。”
“等我?”柳烟凝一愣。
这几个月,叶蓓蓓的变化是很明显的,她从最开始那个邋遢的小姑娘变成了现在明眸皓齿的漂亮小姑娘,走在哪都能引起关注。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独自上学放学,实在让人放下不下,但是柳烟凝的家跟她家在两个方向,不然她都可以一起接送了。
“是的,阿姨,我爸爸让我给阿姨带个话,能不能带阿宝去我家做客?”
“带阿宝过去吗?”叶教授这是想让阿宝去上课呢,可是两家很远,阿宝在学校的老师资源也非常好,宋教授他们是清华的教授,叶教授能传授给阿宝的知识,宋教授他们也能,良所以柳烟凝并不热衷带阿宝去叶蓓蓓家,主要两家离得也很远。
“我爸爸说,如果你不方便带阿宝过去的话,他可以来你们家的。”
柳烟凝的眉头皱了起来,叶教授忙得连蓓蓓都没有时间接送,却要来家里给阿宝上课,这虽然是一片好心,但柳烟凝心里不太舒服,他要有这个时间,还是亲自接送蓓蓓更好。
“不必了,蓓蓓,阿宝现在还不需要学那么多东西呢。”
叶蓓蓓点点头,她问柳烟凝,“阿姨,阿宝说他不参加市里的物理竞赛,是真的吗?”
柳烟凝点头,她和沈牧一致认为阿宝现在不能再参加那些竞赛了,对阿宝的实际作用并不大,为此宋教授还专门跟柳烟凝谈过一次,柳烟凝以阿宝年纪太小为由,拒绝了他。
叶蓓蓓就成了老师们培养的第一人,叶蓓蓓在物理上的天赋要比她在数学上强很多,阿宝不去参赛,叶蓓蓓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她失去了阿宝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同样失落也是这个原因,她想真正意义上的赢阿宝一次。
柳烟凝目送叶蓓蓓上了公交车后,就带着阿宝坐上了出租车。
她发现阿宝有些闷闷不乐的。
“怎么了,宝贝?在学校不开心了?”柳烟凝问他。
阿宝摇了摇头。
知子莫若母,柳烟凝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情绪,“跟妈妈说一说,乖儿子,妈妈现在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呀。”
阿宝扬起小脸看向她,“可是是妈妈不让我去参加物理竞赛的呀,我听叶蓓蓓说,这次的物理竞赛是建模大赛,我很想去的,妈妈。”
柳烟凝沉默片刻,才摸了摸阿宝圆润的小脑袋,“阿宝.”
她说不出来大人的顾虑,那样的顾虑是小孩子无法理解的,阿宝想去这个物理大赛,阿宝很少对什么事情表现出这么强烈的向往,如果他们保护不了阿宝,那是他们夫妻的错,不是阿宝的错。所以她没有办法对阿宝说出他们不能让他去参赛的理由。
这个问题柳烟凝解决不了了,回到家,等阿宝练琴的时候,柳烟凝将刚到家的沈牧拉到廊下,将阿宝想去参加物理建模大赛的事情说了。
沈牧也沉思了很久,他和柳烟凝是同样的想法,如果他们用保护阿宝的名义去伤害阿宝的兴趣,那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保护。
“让阿宝去吧。”沈牧说道,他看向柳烟凝,再次承诺,“这几年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我会保护阿宝。”
之前他们担心的是沈牧会很快被调走,到时候怕柳烟凝孤儿寡母的遭到伤害,现在沈牧留在家里,起码他们有了个保障。
沈牧的话让柳烟凝安心不少,表情也放松了下来,“那既然阿宝想去,就让阿宝去吧。明天我去跟老师说,给阿宝也报名。”
得知自己可以去参加物理大赛,阿宝高兴极了,蹦蹦跳跳地大喊,“谢谢妈妈!”
毛宁宁在他家都听见了阿宝的快乐,蹬蹬地跑过来,毛宁宁也四岁了,九月份,他就要上学前班了。
毛宁宁这些天跟着阿宝学习,进步也很快,起码再跟阿宝玩叶蓓蓓送的那个速算滚筒游戏,他想想,也能算出两位数的乘除了。
胡雪华特别高兴,动不动就给阿宝做好吃的送过来。
阿宝兴奋地给毛宁宁描述自己想做的物理模型,“我都已经想好了哦,要做这个模型,叶蓓蓓不告诉我她要做什么模型,我妈妈明天就去给我报名。”
毛宁宁听着听着,也来了兴致,问阿宝,“阿宝,我能不能也去参加呀?”
阿宝一愣,点头,“可以呀,我们都可以参加的。”
毛宁宁高兴极了,屁颠颠地跑回家,挺着胸脯告诉胡雪华和毛晓峰,自己要跟着阿宝一起参加物理竞赛。
胡雪华笑了起来,阿宝上次参加数学竞赛可是拿了第一名的,但他是阿宝啊,她虽然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她不认为毛宁宁能跟阿宝比,在智商上面。
“宁宁,那不是去玩的,是去比赛的,不仅要交钱,还要参加预赛,你知道物理是什么东西吗?”
毛宁宁点头,“我知道啊,妈妈,阿宝告诉我了。”
胡雪华以为毛宁宁只是一时听着新鲜,并不同意,“你多跟阿宝学点知识就行了,竞赛这些,还是等你大点了,学了很多知识之后再说。”
见妈妈不同意,毛宁宁沮丧地垂下头。
“去就去吧,体验一下也好,能花多少钱。”毛晓峰突然说道。
毛宁宁霍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爸爸,“爸爸,真的吗?你真的同意我去吗?”
“怎么不同意?”毛晓峰笑道,“大不了,爸爸从私房钱里给你拿报名费。”
物理大赛,参加就要缴纳三十块钱的报名费。
毛宁宁兴奋地跑到阿宝家里,“阿宝,我爸爸同意我去参赛啦!”
柳烟凝莫名地问道:“宁宁,你要去参加什么比赛呀?”
“物理建模比赛呀!”毛宁宁大笑,他头上那根标志性的朝天辫已经没有了,被妈妈剪掉了,当时毛宁宁非常不舍,但是妈妈说剪掉这根小辫子,就代表他长大了,可以上学了。
柳烟凝被孩子的快乐逗笑了,“行啊,那你跟阿宝一块参加吧。”
阿宝为了完善自己的模型,请求沈牧周末带自己去图书馆。
若是平时,沈牧肯定一口就答应下来了,但是现在,信件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毕,他也说不清楚到时候有没有时间,他一向一诺千金,做不到的事情,不轻易许诺。
他看向柳烟凝,求助道:“烟凝,如果到时候我有事情的话,你陪孩子去图书馆好吗?”
柳烟凝虽然讨厌去图书馆,但是如果是带阿宝去,她再不愿意也会去。之前都是沈牧带孩子去,今天他迟疑,显然是担心那天有事情,柳烟凝同意了下来。
那份做了文章的书信不动声色地被夹在书籍中放在了公共借阅书架上,到了下午,书被人接走了,信也消失了。
他们现在就在等,看那封书信到底牵扯的是不是他们想象的‘诺太’卫星,韦家龙和收件人徐伟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过对于柳烟凝和阿宝,沈牧没有再提这件事,这成了他和龚扬还有刘院等人的秘密,他们静静地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