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乱跑◎
一个亿的美金, 即便是季梁两家加起来都不可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的流动资金。
徐新越也根本没想要钱,他就是想看所有人被他耍得团团转的样子,看他们紧张无措无能为力, 才能稍微化解他内心的恨意。
他什么都没有了。
父母破产之后就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他身上,动辄以亲情做要挟要求他这样那样, 因为他的成功而欣喜若狂, 又因为他一时的低迷而无限埋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关心他每一笔钱的去向,他每天累得要死, 还要听他们各种说教, 指责他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找个老婆,生个孩子。
他讨厌孩子, 讨厌父母。
讨厌一切。
所有人都很蠢。
梁思悯也很蠢, 他稍微装装样子, 她就信任他了, 缺多少钱都能拿出来, 她每天什么也不干, 闲了就去玩车聚会约朋友,却好像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
她那么有钱, 他不过是略略施展手段, 要怪只能怪她蠢, 怪她技不如人,为什么反过来对他赶尽杀绝。
明明那些钱, 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出了事回了衍城, 父母却只会怪他无能, 怪他认不清形势, 惹不该惹的人,怪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他哪里来的一手好牌?
从他记事起,他的运气就烂透了,努力学习,待人友善,以为自己会有一个不错的前程,却在最好的年华里只能被父母的外债拖累,每天拼命赚钱,却要时不时给他们擦屁股填补窟窿,父亲不甘心失败,总想着东山再起,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失败,母亲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欠着钱还要去做美容,买昂贵的包包和饰品,企图维持表面的荣光,因为儿子的出息而到处炫耀,但他真的快要累死了。
他觉得窒息,想逃离这里,去国外,去个没人的地方,开启他的新生活。
季明州答应给他八十万美金。
他真的看到了曙光,他连去哪儿都想好了,他甚至都在看房子了。
可是突然之间,又没有了。
他的人生总是在希望和绝望中摇摆,每当他以为自己要摆脱泥潭,都会被狠狠揣进深沟里。
他本来以为,梁思悯要遭殃了。
他真的很解气。
可她丝毫没有,甚至她老公摇身一变成了季家彻头彻尾的掌权人。
他甚至无法想象,她的余生会有多顺遂。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不高兴,就要把别人按进泥潭里,自己却能满身光鲜,沐浴天光。
没劲透了。
都很没劲,都去死吧!
或许是谈判专家那句:“现在一切还来得及,你还有回头路……”刺激了他的神经。
是的,他还没有杀人,一切都还来得及,但就算以他目前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办法逃脱法律的制裁,他会坐牢,出来会变得更可怜,他的父母可能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没用没出息窝囊废。
那样还不如死了。
他突然加速,朝着前车猛踩油门,眼神里露出近乎癫狂的兴奋的光。
梁思悯的车技很好,可惜今天不是她开车,她眼睁睁地看着车辆不受自己控制明明可以避免却无能为力,一定很崩溃吧!
引擎发出剧烈的咆哮声。
梁思悯的目光紧紧盯着后视镜,她觉得自己好像早就忘记五岁时候的记忆了,可其实一直根植在内心深处,那种害怕车辆随时失控的记忆好像一根尖刺,一直牢牢钉在她灵魂深处。
可当爷爷开着车出现的时候,她就什么也不想了,只祈祷上天,让爷爷别出事。
恐惧是本能,但爱会让人暂时克服本能。
就像现在,她根本不想去思考自己会不会死,她只是害怕他会害怕,他性子一向稳重,没有在极速状态下开过车,车上还坐着她,他说觉得糟糕,大概是觉得连累她了,在这种状态下,他恐怕很难保持冷静。
她也担心云舒出事,她和云舒的感情谈不上亲密无间,但她真的把她当做自己一起长大的亲妹妹,哪怕脾性不合,哪怕没多少话可说,可骨子里就像是有一根筋脉连着。
后车距离前车似乎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甚至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徐新越近乎疯狂的表情。
梁思悯突然说:“方向盘交给我,按我说的做,相信我,好吗?”
后车追得极紧,她甚至能感受到轻微的撞击感,车子发出一丝摇晃。
她咬着牙说了句:“油门踩到底,只管踩。”
季旸没有犹豫:“好。”
尽管前路路况变得复杂,手机似乎受到了不知名的干扰,一直断断续续没有信号。
“嘭——”
车子径直撞上遮挡物,季旸下意识护着她的头。
穿过震**而起的烟尘,车子几乎是从一个半坡冲上来,然后轮胎离地,飞跃而下,落回地面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重感。
季旸紧紧盯着她,梁思悯以为他被吓住了,慌乱之中安慰他:“别怕,没事,相信我。”
他不怕,他只是突然觉得,他比想象中更爱她,
爱情其实有时候是一件很虚无缥缈的事。
他很执着地想要求得的并不是爱,是爱人的目光。
而爱早就存在了,只是他没有发现。
哪怕他最讨厌她的时候,他都完全相信,她骨子里是个很良善的人。
胡檐月是在便利店吃一碗关东煮的时候,看到这个新闻的。
尽管新闻很快压下来了,他的直播间也很快关停,但仍旧很多片段流出来,但很大一部分人觉得是某种恶意炒作和作秀,因为看起来真的非常的浮夸离奇。
但她却知道,徐新越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做。
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她,她的手开始颤抖,过了很久,她似乎才找到自己的意识,脑子里混沌一片,她好像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面无表情地吃完一串海带,似乎大脑才终于恢复运转。
徐新越绑架了云舒,然后现在敲诈勒索加恐吓,甚至有可能身上揣有炸药。
便利店的门开了,两个便衣警察亮了证件:“麻烦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胡檐月似乎还是没能从惊骇中彻底回过神,面无表情地放下关东煮,点点头,站起了身。
“他……他身上应该没有TNT,但他有……有说过他能搞来土制炸药。”
几天前胡檐月就被叫过去问过话,她自认跟他除了身体没别的任何牵扯,就一概说自己不知道,这会儿后背全是冷汗。
“警官,梁思悯她……她没事吧?”
两个警察并没有理会她,其中一个走远一点,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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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走投无路了,警方终于能够确认两辆车上的炸药威力很小不足以造成伤亡的时候,梁思悯和季旸已经走到了绝路。
车子已经开出了管控区域,警方只能尽可能控制路况,梁思悯为了躲避行车,拐进了单行道,冲出这个单行道就是环湖路,她来过这里,以徐新越现在疯了似的状态,很可能带着云舒直接冲进湖里。
警察那边根本来不及支援。
季旸大概看出了她的犹豫,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臂:“做你想做的,我永远无条件支持你。”
梁思悯没有害怕过,也很少会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人无法做出决定的时候,往往是因为两个选择都不那么尽如人意,那么只要坚定地选择一个就好了。
可现在她真的害怕了,眼泪掉落的瞬间,她咬着牙关,说:“季旸,如果今天死了,我把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许给你,如果侥幸没有死,我给你磕头赔罪,我不能不管她。”
说着,她在驶出单向道的瞬间又猛地往回倒,车身横漂主动去撞徐新越的车,试图把他逼停在这里。
“嘭——”
两辆车最终撞在一起,梁思悯要控制方向盘,身子扭转着,本来就很危险,撞击的瞬间,她却下意识去护季旸。
季旸又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爆炸声响在耳畔,巨大的嗡鸣声让世界陷入短暂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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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的梁思悯因为季旸的嘲笑狠狠地瞪他。
十一岁的梁思悯摔坏了季旸的笔,第一次低头认错说对不起,但换来的是一句:“哦,但我不原谅你。”于是更讨厌他了。
十三岁的梁思悯不想跟季旸坐同桌,因为季旸有强迫症,每天逼迫她收拾桌子,不收拾就自己帮她收拾,经常把她东西塞得找不到。
十五岁的梁思悯情窦初开喜欢帅气的学长,第一次约会就被季旸搅黄了,他让她别祸害祖国的花朵,人家正经走高考的,已经高三了。梁思悯觉得他多管闲事烦人精。
十八岁的梁思悯人在美国,她的成人派对上,有人把一个帅气的白人小哥推进她怀里,她笑了笑,却突然推开了,说他长得有点像个讨厌的人,不想碰。却暗暗嘀咕,怎么总是莫名其妙想到他,太晦气了。
仅仅去年,她跟最讨厌的人闪婚了,婚前她只是想寻个乐子,解个闷。
她觉得她和季旸婚后每天会斗得不可开交。
但现在,在这个瞬间,她只想他能活下去,至少不要因为她死掉。
她对着满天神佛祈祷,用什么换都可以。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响,病**的人眉心微微蹙着,像是陷进了不安的梦境里。
病床前坐着一个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的人,腿也打了钢板,整个人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
护士看见了,头疼地掐了下眉心:“28床,你又乱跑!”
“我老婆……”季旸张了张嘴,表情麻木而冷静,可眼神里却都是浑浊不安的情绪,好像只要眼前人出一丁点事,他整个人都会崩塌掉。
护士第一千零一次跟他解释:“没事,她真的没事,这是普通病房,不是重症监护室,她只是有点脑震**以及失血过多,但都是外伤,她甚至还没有你严重。”
说着,护士再次训斥他:“快回去躺着。”
两个人被送进公立医院,这边没有单人病房,等病情稍微稳定点才好转移。
潘凌慧刚跟着周邵红去云舒的病房看了眼出来,一进门就听到护士又在训她儿子
她刚看到周邵红两边周旋,梁思谌也是寸步不离守着云舒,整个人表情阴沉得像是天塌下了似的,这会儿看季旸和悯悯,便忍不住叹气,这种人祸,她不忍心责怪任何人,她跟护士说:“让他待会儿吧!在这儿他还能安静会儿,他一个人待着总会惊颤。”
【作者有话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