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会想知道。”这是一个句式很奇怪的问语。
既然是想知道的事,为什么又要加上不确定“也许”的前缀?
这说明,她想要知道的事,很可能最终的结果,与设想的有了偏差。
而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她想知道的事,结果却发生了偏差?
安娜苏轮廓极为完美的眼睛,似弓弧朝上下绷张开,那一双眼瞳里,浮现不敢相信,无法接受的神情。
诺兰转过头,面对的就是这众受王室邀约的宾客,圆桌家族,有的家族只是派了代表,关键人物没到。但其余家族,有分量的年轻一代也皆在于此了。往后,则是其他的一些外围家族,即便在这里是外围,那也相对圆桌贵族而言,其实,这些都算是可以划进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人和家族中去。当然还有内阁的一些亲近皇室的,军方这边也有人。
然后在这一大群手握着茶盏望来的人目光中,诺兰清脆的声音响起,“刚收到一个消息,想必大家都有关注的皇家青年骑士团使命军事演习,就在刚才
“结束了。”
人群陷入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中。
对于诺兰殿下先所有人收到这个消息,他们并无奇怪,这个时候,哪怕是情报再灵通的“鸟儿”,也不会有国防部直接给殿下发讯来的更快捷。
但是,人们朝诺兰看来,表情却都有些古怪。因为他们隐隐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厚重的幕布,将在他们面前被正式撕开了。
这道幕布,倒像是某种一直遮罩在这天穹,长久存在的东西,任何人,进入这片天地,就要遵守,就要低头,就要理所当然的认同厚重幕布遮罩下的某些规则和事物,然而现在,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就这么用力,以巨大的力量,扯开了这道屏障。
这手可能来自于眼前的诺兰殿下,也可能来自于她后面的……某些人。
诺兰几乎不经意的回忆起不过一年多以前的情况,那场在号行星试验场,遭遇的风暴,在那样几乎让她头破血流,认为自己死定了的环境下,那样的垃圾回收机甲,带着机械关节吱呀的摩擦回响声,救下她以后,背对着她消失在喧天的尘土中。
当时,那只是一种庆幸而已,或者,还有对那个垃圾机甲里的人的想象。大概只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大叔吧……但是,这个人没有被找到。于是搁置了。
而后,竟然在米兰星区,碰到那个令人牙痒的青年,古堡和他发生的遭遇,令她甚至生出了于脆“赐死他吧”这样的念头。帝国不存在以王权赐死某人的说法,任何事,都得经过审判,所以这当然只是个发泄的想法。但是,若是说他在古堡非礼公爵之女,罪名也足以审判处死他了。
但就在这样古古怪怪的情况下,田胖子居然告诉她,他就是当初垃圾星上,营救自己,却最终消失的人。
神秘,古怪,冷峻,甚至行事还有些邪异。
这就是诺兰殿下对他的观感,但毕竟他是救过自己一命的人,救命之恩大过天,所以这些古堡里的摩擦,自然都只能算了,当一个不愉快的经历而已。
最好,是能尽快报答他,了却这个心结。
于是她化为“甜妞”,进入清远学院,准备看看能不能摆平这件事。想尽办法达成他的愿望,完结这个恩怨。
而林海营救过她的事情,之于秘密调查的保密要求和他个人安危,所以不能宣扬。然而却越掩越错,她对林海的报恩似的维护帮持,却被紫罗兰骑士团的一于骑士贵族们误会为亲近……
这可真就是糗大了。
所以诺兰殿下发火,但被看成是脸薄。她真怒了,自己哪里像是脸薄的女
诺兰殿下在修行院就被称之为风中女子,哪怕是回到公爵府,王室,也都能做出在米兰星兰德家古堡乔装女仆,暗地打量考察兰德家族继承人这种事,哪里是真正的淑女?
所以她气不过,直接找到林海摊牌,她的各种报答,似乎林海都不需要,那么他究竟想要什么?她要当面问他究竟要什么。
然后,直至她这么问出的时候……林海却转过头,看着她。
那一刻。
无数的荒诞,荒谬,夸张,“不是吧……”此类的念头,就那么跃入她的脑海。
她明明是想说“开什么玩笑”,然后拂袖而去,离开这片星河,而再不和他见面的。但就在那一刻,就在她面容急速冷凝的前一霎,她说出的……
却是另外的那句话——
“两情相悦,贵乎自然。”
天自己离经叛道得就像是在鼓励他一样
那日那时的景象,犹在眼前。
此时的诺兰殿下抬起头,那双眸眼里,传来一丝旁人看不到的温柔,以及某种骄傲,宣告。
“使命军事行动进行到最后阶段,红方和蓝方进行最后战役,但这个时候,红方一支由名叫“林海”的准士官率领的机甲小队,连破四重防卫,切入蓝军内腹,林海更单甲撞入江上哲的指挥所,以机甲自毁,电脑判定所有生命体都被摧毁,结束了这场军演……”
“红方获胜”
她的声音清亮得仿佛有魔力,这番话说出,让周围宾客的心脏,都随着她的语调,不断攀升攀高,直到那最终的结果,从他们的胸腔里伴随她动听的嗓音,呼之而出。
“轰”
得一声,这个消息像是平地投落的惊雷,炸起于众人之中。
安娜苏身躯震了震,仍然孑立,但她的眼底,像是突然下了场大雪,白茫起来。
前排的圆桌家族,阿萨斯家族,泰格家族,兰德家族,秦家,林家,李家,赵家,伊索家的年轻人们,有些如受惊飞鸟惶然四顾般头昂翘起来。梅林家两个少爷,震惊加狂喜的抬头,他们第一时间,只听到红方胜了,江上哲败了那是一种原本根本不抱希望,跌落谷底反弹的惊喜。他们梅林家族六少在斯巴达营服役,如今红方获胜,又不知道他会被计入多少功勋评价。
然后,他们又瞬间把握到了一个异样的名字。
梅礼佛和梅瑞德的眉头,同时高高挑起。
“……林海?”
朱家朱德庸,微愕的眼神沉入一片思绪中,大概是在回想当初誓师宴第一次见到那个青年的样子,而后,目光又变成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的惊愕。要知道,当初他在军演“彩头”上,当面说看好林海对战聂锋,其实也不过说说就过去了而已,只是个给骑士团捐建应景的噱头理由,原本是带着玩笑的态度,来看这场准士官和兵王对决的。
而现在,朱德庸不知道自己这随口一席话,会给他未来带来些什么……真是,意外啊
这头,雪狼家族的郎勃格日,百合花林家的人,都陷入一片长久的静寂之中。
片刻后,他们昂起头来,眼神已经变得格外冷冽。
而此后,外围的宾客,情绪才随着那第一波声浪哗然荡开。
“江上哲将军……败了?”
“这个征服了北蛮,将北蛮一代英才少帝卡佛抓进冰封星球监牢,终生重监关押的一代人杰,竟然在一场内部军演,败了?”
“那个林海是什么人?”
“军演彩头,和聂锋对抗,各赌一个模拟师团的准士官。原来是他”
“笑话”这是有人第一时间表情荒诞状出口,“准士官和黎明营兵王对抗?”这是没有关注具体军演细节的人。
“但他最后炸了江上哲指挥所”有人声音诺诺而起。
“就是那个小道传闻,誓师宴死赖着要帝国偶像夏盈签名,结果被人下了黑手的家伙?”
“是他,也是他最后炸了江上哲指挥所”这是激奋的声音。
“最早的消息,我听说军演桐树镇战役,荷马部被江上哲设伏歼灭,陈独夫带队四处追击他们残部,如丧家之犬。”
“是的,但最后,蓝方指挥所都被炸了”这是惊叹。
“操……你们,能不能别老是纠结强调这句话?”
“好吧……江上哲,居然被林海破了”
“狗屎运好偶然吧他凭什么做得到?”有人还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呐呐道。
“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啊……”在旁边,有名宾客面色僵硬,似乎在努力消化这场地震的消息,“早前几天军演得到的消息,聂锋和他正面战场遭遇,以聂锋的幻影身法和枪术,林海仅持一步兵大盾遭遇,竟然是近身把聂锋打得不省人事,住进了野战医院抢救……”
嚯哦
在场的人尽管是身份不低的王室宾客,但对于力量的追求,以及对力量的敬仰这种人的共性,仍然是根植内心的。此时听到林海的武力,一时间连之前对他有嫌弃的人,都为之侧目。一种无形的敬畏,从心底生出。
一切都是虚的。
只有那个家伙,在实战中,把黎明营兵王,打住院,这是切实发生的……
背脊发麻,寒冷。
“而更后面,是讴歌双舞的第一机甲大队,和林海小队临时武装起来的少量机甲转移时对冲遭遇……具体细节我这边没有得到报告,应该是机密……但这之后,就是讴歌双舞“阵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