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到底有多恶？
甘敬用表演给出了答案。
枪响过后，按照改动剧本后的描述，那就是直接屏幕变黑，电影院可以缓缓出演员、职员表示意放映结束了。
也即，甘敬自尽倒下后就应该听到来自导演的“过”。
一切戏份剧情戛然而止，枪响过后的画面是不宜在大屏幕上播放的，或许，剪辑时会在后期再加上警方的处理结果，那是导演和制片需要再考虑的问题。
“过了。”
导演何安森的声音迟迟响起。
甘敬软软倒下的身体一下子爬起来，他没听见动静有点搞不清状况，实镜表演的时候也完全看不到监视器的画面，所以多演一会是出于演员的职业素养。
“二思，没事。”甘敬喘了一口气，第一反应是关心女儿。
甘学思眨眨眼，有些奇怪的说道：“会有什么事呀？这是演戏啊。”
甘敬抹了一把汗，他这是真有汗水从额头上冒出来了，角色的体验式代入和抽离很费神，嗯，女儿的回答倒是冲淡了不少灰色心情。
旁边的人这时靠了过来，尤以饰演刑警队队长的陆玮脚步最快。
一线演员、实力派，这是陆玮身上的标签，只是，当听见甘敬女儿的话时，他情不自禁的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这是演戏，可，小女孩，你不知道你爹是演了一个什么程度的戏。
最后的镜头，嫌疑人第一次露面，眼神、表情、动作、台词完美捏合后的表演，这绝对是老戏骨中的老戏骨级别的惊艳！
正是因为如此，陆玮在代入刑警队队长这个角色看到甘敬最后眼神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给出了一个剧本外的反应——“不”。
刑警队队长经过了千辛万苦终于要抓住了7·25大案的犯罪嫌疑人，可因为没有怀疑他对女儿的那一丝善念而做出了错误判断。
这一声“不”是一个代入角色的实力派演员给予另一位呈现惊艳一幕演员的致敬反应。
“嗨。”陆玮走到了甘敬身边打了声招呼却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能是由衷的给予了称赞，“演的真好。”
甘敬笑着点点头，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关心的却是监视器上呈现出来的效果。
“还不错，你给的反应也挺合适。”甘敬客气的答了一句，他让女儿不要乱跑，然后就走向了监视器前的导演和制片人。
“我看一遍。”
甘敬的语气并不强烈，也不是命令式的，但这会的何安森导演却是没什么异议和反感了。
相较于身处场中只有赞叹的陆玮，何安森在监视器里是能一窥全貌的，也是因为窥见了全貌，他才在戏份“过了”的时候姗姗来迟。
国内电影市场的一个年度能上映数百部作品，可真正让观众留下印象的镜头寥寥无几。
何安森敢用自己十年执导电影的经验打包票，刚刚的一幕是能让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镜头！
“挺好的。”甘敬看完一遍是用一种局外人似的语气评价道，“戛然而止的效果不错，应该能引起观众讨论的欲望和传播。”
何安森动了动喉头，想说话又忍住，只是点了点头，认同这个判断。
制片人胡卓就没有导演那么矜持了，他愉快的笑道：“这结局的改动算是成功了，对，就是戛然而止。从开头到结尾，警方一步步解析犯罪嫌疑人，通过他一个个同伙的死亡靠近结果，但，这个结果一定会出乎观众意料。”
“不错。”甘敬同意。
他是习惯把一段表演放在整部作品中来考虑的，演员所有的表演都应该是通过屏幕向观众传递信息，多了是冗杂，少了是缺失，自己这一幕的戏份就是要给这部戏一个有力的收尾。
很有力的那种。
甘敬想到这里连忙对导演何安森和制片人胡卓嘱咐道：“好好剪啊，故事线不要乱改，顶住压力啊。”
当一个配角演员面对知名导演和制片人如此嘱咐，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
何安森仍旧没说话，只能是默默体验着有点奇怪的感受，谁是导演？
他忽然想到了面前这个甘敬刚拿的奖杯——申城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奖，最佳编辑之威，恐怖如斯？
“没问题、不需要补拍的话，那我就收工先回去了。”甘敬又看了一遍监视器，自己先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又向剧组里的两位巨头征询了下意见。
“哎，那……”制片人胡卓想说点什么，这刚刚完成了一幕画龙点睛式的表演，你不留下来咱晚上吃个饭交流交流感情、分享分享心得嘛！
“我女儿不能睡的太晚。”甘敬指了指正在化妆师任姐身边展现可爱的甘学思。
“行，行，回去。”胡卓看着甘敬的脸色，忍不住说道，“下次有角色咱一定多多合作哈。”
甘敬笑眯眯的点点头，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那得你有好玩的角色才行。
下午四点钟，卸妆完毕换回衣服的甘敬牵着女儿甘学思消失在剧组出口。
制片人胡卓是亲自送的这两人，他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思绪有些飘荡，今天这绝对是出乎意料的远超自己心理期望的表演。
原来，自己是邀请来了两位最佳配角吗？
如果是能给这个甘敬增加点戏份，那这部电影会不会更好？
“甘敬走了啊？我还想留个电话呢。”陆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胡哥，你有甘敬号码？来，我记下。”
胡卓边拿手机边笑道：“你也觉得他演的好？这水平真是……嗯，不愁吃穿的水平啊。”
陆玮此刻已经换掉了衣服，他现在不是那个刑警队长，心中却更多了些兴奋：“你知道我刚才的感觉吗？妈了个巴子，我是吓了一跳啊。哥，你知道我演过很多警察，我以前和一个检察官聊过，他和我说，他见过一个死刑犯行刑前的眼神，带着怨恨的一抹寒光。”
“我当时心想，去你娘的寒光，是你镜片反光！”
“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修饰词啊，就是纯粹的心理感受！”
陆玮像是被挠住了心肝似得对着空气用力挥了挥手，自顾自的原地转了一圈才说道：“演的真好啊。”
“对，真好。”
制片人胡卓跟着叹了一声，看了一眼这位男主角，心里琢磨了一下，不知道甘敬要是演男主角会是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