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姚瑶:
见字如面。自打被你所救至今已逾八年, 我于此世苟延残喘,挣扎反复,除你之外, 再无留恋。
我长你十来岁, 本应辅你护你,却远不如你坚强、宽容。月前再次沦入黑暗竟依旧受你搭救,得你善意劝阻,悲喜交加。我强撑数月, 观雨雪纷纷,花开花落, 终不敌消磨, 再无力踏入来日。
我这八年罪孽深重, 尚有些许清白的积蓄,分门别类标好了年数,作为我赠予你之后每一年的生贺, 希望你还愿意收下。
诺恩的生日是平安夜,我却不然,不过也不记得究竟是何时了, 请不要为此难过。
独留你一人于此异世肩负责任,我心愧疚, 不奢原谅,唯愿你平安喜乐, 事事顺心。
你的故人,诺恩。
12月23日
诺恩将带着淡香的信封好,看着深蓝色的火漆如流沙般落下, 而后盖上了自己的小印, 神情平和又透着放松。
华贵的房间内透着好闻的熏香, 花朵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温和的光透过落地窗进来,似金雾般缓缓下落。
继安排好一切,写完遗嘱,眼下的最后一封信也写好了。
他缓缓站起身,躺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萦绕在四周,那透着其主人温和精神力的花朵让人得以安享美梦。
诺恩已经许久不曾做梦了。
他好像不知是从什么开始,什么都不记得了。
父母的模样,友人的脸庞,家乡的景色,乃至于他自己的姓名和生日,都变得模糊不清,触不可及。
他是个胆小鬼,没办法再接受无望的未来,每一天看着恒星的光芒升起又落下,感受着无谓的生命又缩减了一天。
诺恩一边怨恨着姚瑶救了自己,却又感谢着她救了自己。
光亮曾照到了他的身上,他却最终弃光而去。
睡梦之中,诺恩好像又回到了乘上飞机的那天。
他看着不远处手挽着手聊天的两位少女先一步登机,飞机一路平安,没有出现任何事故。
这一次,他和姚瑶素不相识,就像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成功地回到了他的家乡,家里人眼中含泪地迎接他,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他被拉着坐到桌旁,灯光下亲人的脸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真名。
眼前的光影很快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诺恩轻轻地哼着不成曲的破碎音调,时不时忘记了接下来是什么,又安静下来。等再想起来,才重新哼。
“你可知……不是我真名……”
迷糊了一会儿,像是好不容易才想起来。
“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
“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
他的声音减弱,最终敌不过睡意,直至消声殆尽,安静的房间里只余满盈花香。
当日下午,阿斯加德家族的成员发现前代首领于房间中离世,一时之间震恸上下,消息迅速被压了下来。
阿萨星系的星系主柯昂闻讯而来,确认事实。
被诺恩亲自委派的下一任首领捷锐依照遗嘱,全权操办他的丧事,一切从简,死后不必入墓,将他撒入那颗开满了虚幻之花的小行星就好。
“有闯入者?!”
“大胆,谁敢在此无礼——!”
一个仓皇的纤细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重重包围之中,她穿
着不符礼制的红白色衣服,在一团黑之中格外显眼。
没有人能拦住她。
柯昂在看到人影的瞬间就抬起了手,示意周围的人不可擅动。
在一片沉默的凄清之中,姚瑶冲到了诺恩的身旁。
她彷徨而失焦的目光终于变得清晰起来,却再也无法逃避残酷的现实。
棺木之中,青年眼眸紧闭,嘴角微扬,唯独手心里捧着一朵盛放的月季。
姚瑶搭在棺木边缘,颤抖着手去触碰他手中的那朵花,后面的有人想上前阻拦这个闯入者,却马上被桎梏住按在了原地。
她指尖刚碰到花瓣,不过转瞬之间,周围的空气都被涌动的精神力侵染,藤蔓生长,幽蓝色的花肆意盛开,铺满了整个棺木后又向外延伸到每一处。
不存于现实的蓝色月季,正如本不应来到此世的人,都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姚瑶失声恸哭,再难忍压抑许久的崩溃与泪意,狼狈得像是要在这个冬天被刺骨冷风拆得支离破碎。
“诺恩,诺恩,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不要只剩我一个人啊?”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却总是什么都做不到,谁都留不住呢?”
她的绝望与痛苦再无法掩饰,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指甲几乎在棺木上扯出细痕,精神力如海浪翻涌般往外冲刷,哭声如崩裂的断弦,天空中出现了如极光般的空间扭曲。
哪怕是四周本就肃穆而悲痛的人也难免受到了她的影响,像是心肺被硬生生撕裂,负面的情绪翻江倒海,浓郁的精神力让人呼吸不畅。
“姚瑶小姐。”
姚瑶如发条没拧紧的木偶,僵硬又缓缓地转身。
捷锐也被她眼瞳中的死寂与万念俱灰所震撼。
他跟随着诺恩首领出入至今,历经苦难,在场的其他同僚们无不失魂落魄,可以说没有诺恩就没有今天的家族地位。
捷锐将那封干净的、沾着花香的信递给了她。
姚瑶抬起手,控制住发冷的指头拿稳了那封书信,瘫坐在地上,艰难地打开。
她的指尖抚过墨水的痕迹,还能感受到诺恩写下时的情绪。
酸、苦与怨混合交织,在那工整又平和的字里行间慢慢地被压了下去。
死亡是解脱,是安宁,是一切的终结,是他的愿望。
姚瑶静默无声,想将信按到心口,却又怕将脆弱的纸张按出痕迹。
诺恩也离开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很快就下起了雨,雨点如利箭般滴滴滴地打在她身上,衣服变得沉重而濡湿,唯独她怀中的信纸干净如初。
有人见她一身狼藉,想上去为她打伞,也很快就被柯昂拦住了。
姚瑶挣扎着站起身,雨水让她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她却已然感受不到身上的一切外来的难受。
她看着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梦的诺恩,轻轻道。
“对不起。”
为她之前不顾一切的希冀与挽留,为她擅自将人带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晚安。”
好好休息。
之后就全部交给她吧。
守住回家的方向,保护好他们的家人,平安留在这个世界,走向他所祝福的光辉未来。
她会永远清醒,永远坚定,独自一人好好走下去。
“姚瑶小姐?这是?”
一个身穿黑衣戴墨镜的人拿着手中透湿的礼盒,捧到她的眼前。
“给他的生日礼物,可惜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姚瑶接过来,拆开外面软塌的盒子。
里面是个迷你恒温箱,放着两根翠绿的小苗,一根是桑树苗,一根是梓树苗,呈现出被精心照料过的盈绿色。
桑梓之地,父母之邦。
她本想将其种在诺恩的屋前屋后,现下就只能被她带回家自己种了。
阿萨星系持续人工降雨。
姚瑶回到家中后,在地球本土专家的远程指导下栽种好了树苗,
三日后,她与惊蛰星系的代表闻人青一同出席了诺恩的葬礼。
又一个S级的陨落引起了星海的议论,但也很快在冗余的信息流中被人抛在了脑后。
日新月异,人类永远活在当下展望未来。
在异世之中漂泊的探测器损坏一架,只余一架尚在漂泊。
惊蛰星系的研究成果轰动全星海,作为将其带回的姚瑶无疑受到了非常多的邀请。
自打送别故人,姚瑶就开始缓缓从难过中脱离,审视起自己。
她能理解迫切想归乡的故人,但她知道她穿越过来只是因为想活着而已,是生物最本质的求生欲让她浴血打开了那扇门。
朴实无华。
只是她最近长期宅在家中,开始研究起花花草草,每天蹲在花园里盼望着它们快快长高。
将目光停留在努力生长的花草上,学着她的闺蜜,去感受着他们身上的生机盎然。
甚至连别人的地盘都没有放过。
闻人青:“距离你上次检查它们的高度才过三个小时,人不能揠苗助长。”
姚瑶长叹了一口气,遗憾地坐回了沙发旁。
原本静穆的星系主办公室内,窗台上最近多了好几盆花,都是她的杰作。
最近别说各项访谈和邀请,连北溟的农学院那边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内部弄点异星植物让他们也长长见识。
崭新的存在永远能引起学者们的无尽的好奇与推崇。
姚瑶戳了戳窗台上的花苞,转过头。
“我感觉我能成为星海时代一个伟大的航海家!”
闻人青:“你已经是了。”
他随手划出一个屏幕,将溢满夸赞之词的新闻放大拖到了她的眼前,文字边配上了她意气风发的照片。
有些人仅仅用一年就完成了别人一辈子都完成不了的伟业。
“这才哪儿到哪儿,度假意外撞上了馅饼罢了。”姚瑶刚说完就看着埋头忙碌的闻人青,“不过这来一次你就工作量暴增一起,如果之后又不小心遇到了什么,你岂不是……”
闻人青:“谢谢您,我还有两年就退休了。”
姚瑶把毯子搭在背后,趴在沙发上开始翻阅最近的新闻。
阿萨星系近日出现了动乱,很快就被平复下来;
部分星系联合起来试图对惊蛰星系垄断异星珍惜材料进行抗议,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惊蛰星系冒大不韪与异兽进行交易,背后藏匿的巨大安全隐患;
某新任星系S级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四条里有两条都是暗讽自家的,还有一条是讽刺她自己的。
姚瑶看着照片中自己穿着裙子,唯独眼睛的位置被拉了一条黑线,打了还不如不打的马赛克。
她托着脸颊笑了笑,背对着闻人青随意地说道。
“帮我安排一下律师团吧,把这些造谣的新闻处理一下。”最
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