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我说。你从哪里知道我这里准备收些二手电冰箱？”
羊城市区的一间茶楼，成同志刚刚坐下，就被朋友的话给震惊了。
对方是他的一个老朋友, 现在也不在单位上班。去年就下海经商，赚了不少钱。成同志以为对方找自己喝茶, 只是朋友间的叙旧。没想到居然是来找自己谈生意的。
“我说你这小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惊讶过后，成同志冷静下来，终于想到问对方的意思了。
“哎哎哎，你别这么激动。”对面的人人称肥仔。跟成同志的关系一直很不错。见到他瞪大眼睛，肥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 表情正经地说道：“这不是听说你这里收了几家单位的旧冰箱。兄弟我这刚好也有些。就看你吃不吃得下。”
听到这话, 成同志就知道估摸着外头的人, 都以为这冰箱是自己要的。他很无奈，但也仔细跟肥仔说了自己就是个代购。
听完成同志的话后，肥仔傻眼了。
“不是吧！兄弟。我是听说你要冰箱, 这才找了些关系，直接弄了些过来。这冰箱虽然是二手的，但质量都没啥大问题。直接插电就能用啊！”
成同志听到这话，无语地耸耸肩：“兄弟, 我就在单位上班。要那么多冰箱做什么呢？”
“这……这不是以为你也要下海吗？”
搞半天自己弄错了, 肥仔人也点懵。他们这一代不少人还在单位蹲着, 就他下海经商了。虽然钱赚到了, 但是亲人朋友谁不嘀咕他几句自甘堕落。
听说老成要收二手冰箱, 他还以为对方要下海经商了。巴巴帮忙给兄弟找些旧冰箱。就想着他终于不是唯一一个下海经商的了。
哪成想, 搞半天是他会错意。
“哎呀！这下可好玩了。”
那些冰箱虽然是二手, 但他可是直接收了八台。八台冰箱, 就是他家里能吃下一两台。剩下的那些也够呛的。
肥仔的难处，成同志看得一清二楚。
“你啊你！以后别那么冲动。你下海经商赚钱不丢人。人家说你那是嫉妒你。就你这冲动的性格，也不知道怎么发财的。”
数落了肥仔一通后，成同志最后还是答应帮肥仔看看。能不能把这些冰箱转出去。
话是这样说，但他也知道。白棠就是个个体户，哪能吃得下这么多冰箱呢？
哎……
——
成同志的烦恼白棠暂时是不知道的。她跟婆婆、李叔还有制衣厂的考察团队一起登上了前往羊城的火车。
这一次出行有制衣厂的安排，一行人直接坐的卧铺。跟第一次去一样，整个行程下来，白棠并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等到了羊城后，大家入住同一个宾馆。不过之后的行程，就是完全分开的了。
刚到羊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白棠也没去找人，直接在宾馆休息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一早，先拉着婆婆去了趟陈村。
距离上次来陈村，也没超过一个月的时间。这里没啥变化。不过当白棠经过那间泥砖破屋子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看了好几眼。
带路的老大姐见状，立刻跟白棠叨叨起来。
“那屋子啊，之前住了老光棍跟他按个媳妇。啧啧，他那媳妇之前被警察带走。说是偷了市里一个卖布佬的钱。反正，人后来是没事了。但也没再回来。”
白棠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说季春燕跟王小明了。这两人的那些糟心事，白棠并没有特意去打听后续。
“那她跑哪里去呢？”
老大姐听懂了白棠的意思，摇头：“谁知道哟。反正村里那老光棍这些天天天在家里骂娘。”
这话刚说着，她们走过那间破烂屋子。白棠就听到一阵阵咒骂的声音。
老大姐听罢，直接给白棠一个“你看吧”的眼神。反正，白棠看得有点好笑。
石香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毕竟白棠从羊城回来后，特意跟她说了不少在羊城发生的事情。
现在听到老光棍骂人的声音，也觉得这些事情可真是够狗血的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范大厨家。
范大厨正搬坐在院子门口的小板凳上剥蒜瓣。看到白棠过来十分惊讶。
那老大姐看着还想留下来聊几句，不过被石香叶塞了把糖给送走了。
白棠这才把自己一路上随身带着的包打开。
“范先生，这个是你那小院子卖的钱。我都给你送来了。”
钱说起来好像很多，但是装到一起其实就那么一沓。
范大厨没想到白棠居然为了送钱特意跑这一趟。一时间有点呆愣了。
送客人回来的石香叶见状，乐呵呵地跟范大厨聊了起来。这样一来，气氛就变得相当轻松。范大厨也把那些钱收走了。
之后的时间，大伙儿一起聊天，说些食材的事情，时间就过的很快。中午是在范大厨这里吃的，下厨的人变为了白棠。
白棠从京市带了些那边才有食材过来。特意给范大厨做了一桌京市人的饭菜。
饭后，白棠婆媳两人跟范大厨道别离开了。
走在回去的村路上，白棠这才说道：“范先生这人真豁达。以前那么有名气的人，现在却愿意留在这么一个小村子。”
石香叶笑道：“这人老了，追求就不一样了。不像你跟成子。你们这个年纪正好是打拼的关键时刻。”
说是这样说，其实白棠的个人计划并没有那么宏大。
但现实往往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
“什么……”
白棠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看向成同志。
今天是周末，也是成同志休假的日子。白棠特意选今天来拜访对方，就是不想给对方添太大的麻烦。
哪成想，她这头想的好好的。结果两人见面后，成同志直接给了她这么一个大“惊喜”——十八台二手进口电冰箱。
“不是啊！我记得一开始说的是只有八台对吧！”
前段时间两人通话的时候，成同志说联系到了一批二手电冰箱。数量一共八台。
白棠寻思着自家留个两三台。剩下的就转让给大杂院的老邻居。那边消化不了的话，就给四合院的邻居看看。
结果好家伙！
她就坐了一趟火车过来。这冰箱的数目就从八台一下子飙升到了十八台。简直是翻倍都不止。
白棠这样惊讶的表现，看得成同志更加不好意思了。
“不是，白同志。其中有八台是之前谈好的那一批。价格数量都谈好了。等你过来签合同交货款就可以上火车了。剩下的十台是熟人知道我这里收二手电冰箱后，直接托我给卖卖的。你要是不需要的话，不用理会这些。”
本来听到八台变十八台，翻倍不止的数量，让白棠有点不太舒服的。还以为成同志这是把自己当大老板了。哪成想对方后面居然说自己不需要可以不用理会。
这句话一出，白棠就注意到成同志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事情的发展虽然出乎意料。但显然成同志这里也遇到了难题。
白棠不是个只顾自己的自私人，当下就问对方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成同志跟白棠认识好些天，知道这女同志不是个扭捏的。
于是，白棠就听到了一出让她觉得好笑，但又挺无语的事儿。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说到底，成同志会遭遇这些，都跟自己的委托有关系。
人家甚至都是义务帮忙，并没有索取任何报酬。
就因为这，白棠忽然觉得自己该帮忙想个办法。把剩下的十台电冰箱给消化掉。
成同志看懂了白棠的意思，连忙摇头：“只要给我点时间，十台冰箱销出去还是没问题的。白同志你家那如果吃不下这么多冰箱，千万别勉强。这东西可不便宜！”
白棠当然知道不便宜。但是，她也不能给对方添麻烦。
于是，这一次会面到了后来，就是双方在讨论怎么处理那多出来的冰箱
因为石香叶是陪着白棠过来的，期间也提了些意见。不过直到下午双反分开的时候，依然没有对这个问题达成共识。
白棠觉得脑壳有点疼。回到宾馆后，看着时间给何天成打了个电话。
而石香叶也跟考察回来的李惠明提了提这个事情。
李惠明他们这个考察团，是要在羊城考察三家国营制衣厂的情况。
他也是刚带着人在外头跟这些同行吃完饭回来的。这刚回到宾馆，接过石香叶给他递过来的衣服。还没换上，就听到十八台冰箱的故事。
不同于京市，羊城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夏天。在外头奔波一天，李惠明是忙得满头大汗。正是需要换衣服的时候。但当他听完石香叶的描述后，连换衣服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十八台啊！”
这个数目可不少。现在一台冰箱的价格在两千块上下。而二手的，则是看损耗程度来定价。但再差，也不会低于一千块。
如果白棠吃下这十八台冰箱，那么就要花两三万。两三万李惠明相信白棠是能拿得出来的。
但是，这么多钱都足够买一个院子了。拿来买冰箱，这中间的权衡，就看白棠的了。
“这事儿说到底是他们夫妻两人的事情。你这当妈的给点建议就好了。最后怎么决定，要看孩子的意思。”
作为一个厂长，李惠明看到的不止是要花两三万的价钱。更是看中了这其中的机遇。
京市目前流通的冰箱，基本上都是友谊商店那边卖的。价格高不说，而且数量还特别少，没点关系还真拿不下来。如果白棠这边有渠道，把这里收到的冰箱运到京市去卖也是可以的。但这其中的门道就看白棠跟何天成要怎么处理了。
毕竟，这样大件的买卖，私人是不能做的。
与此同时，白棠那头也在跟何天成说完今天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何天成，对于十八台电冰箱也是觉得脑壳疼。不说旁的，这个事儿超出了他们夫妻的计划。但人家成同志也不是故意。
“十八台冰箱的价格有谈好吗？”何天成很快就打起精神，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白棠下意识地摇头：“那八台之前成同志帮我们谈好了。但剩下的十台，要是我们要的话，需要再磨磨。”
何天成听出了白棠语气中犹豫，直接问道：“你想吃下十八台对吗？”
对于这个问题，白棠也是相当纠结的。
这一批冰箱拿下来，两万块打底是需要的。而这两万块如果拿去做别的生意，肯定比单纯倒手冰箱要赚钱不少。
但如果不拿下这一批冰箱，显而易见会欠了成同志的人情债。而成同志又是通过陆坚的关系认识的。这样一来，这人情债就太多了。
虽然人家也没有要求回报啥的。但做人就是这样，欠人情债是要还的。早点还早点轻松。
“是啊！反正咱也不是没有钱。这冰箱是好东西。即使是二手的，运回去也能倒手。说不定还能赚个千儿八百。”
说道这里，白棠自己先笑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还有点纠结，那么这一通电话过后，她是彻底想通了。
电话那头的何天成瞬间明白了白棠的意思。在那头沉吟了片刻，压低声音：“钱够吗？”
这还真不够。
白棠这次来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带过来的现金，除了八台冰箱的预估价格外，就是范大厨的卖房钱。卖房钱已经给了范大厨，白棠手头上的钱并不够。
“要不这样，我明天直接给你打款。但这款子可能要几天才能到。这几天的功夫，你先压压价。”
在商言商，既然要一口气买那么多冰箱，那这价格就得好好压一压。
“行，那我等你消息。”
——
第二天是工作日。白棠是在中午的时候，直接在成同志家里跟他谈好了要这一整批十八台二手冰箱。
“货我是要了，但这价格我要压一压。还是要麻烦你帮我把这货主约出来。”
白棠说完这话，看成同志的意思，好像要帮自己压价，立刻制止：“不能再麻烦你了。本来这个事情就是因为我而起的。这压价的事情是商业行为。不能让你拿人情去压。”
成同志不做买卖，跟朋友压价，那花的就是人情。白棠可不想让人家这样耗费人情。反正做买卖就是商业行为。她干脆自己上好了。
明白了白棠的意思，成同志当下饭也不吃了。直接先给人打电话，约第二天上午谈价格。
白棠看向成同志的媳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嫂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跟成同志这样奔波。”
成同志的媳妇是个热情的。连忙摆手：“这有啥的。他们这些战友，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啊！你是老陆的弟妹，那就是我们的弟妹。”
这话说得白棠忍不住眼眶都有点热起来。这种朴实的感情，格外真挚。
自然，白棠是在成同志家里吃午饭的。离开的时候，已经约好了谈价格的时间地点。
从成同志家出来后，白棠没有直接回宾馆。而是绕道去了一家茶楼，准备打包一些茶点回去给婆婆。
今天婆婆没有跟自己出门，白棠估摸着她应该是在宾馆附近的自由市场溜达。也不知道婆婆中午吃了啥。买些茶点回去给她垫垫肚子也不错。
羊城的茶楼，就是中午那也是很热闹的。白棠打包了不少当地有名的点心，直接朝宾馆走去。
走路中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熟悉的人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
回到宾馆，石香叶果然已经回来了。房间里大包小包很是壮观。白棠一问对方，果然中午就吃了碗叉烧汤粉，其他啥也没吃。
李惠明是带着考察团是人在外头的。婆媳两人就一起把茶点给干掉了。
期间，石香叶也知道了白棠跟何天成的打算。她这个当长辈的也没啥好说的。只问白棠他们钱够不够。
手头的钱是足够的，但婆婆这样的关心，依然让白棠很是暖心。
吃完茶点午休后，婆媳两人一起离开宾馆。直接去批发市场扫货。
当然，她们两人一路上都是又说又笑。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又盯着她们瞧。
第二天一早，白棠就去约好的酒楼包厢谈了生意。因为事先知道对方是成同志的熟人，这压价的时候就显得随意多了。
反正谈到最后，白棠得到了一个满意的价格。而对方虽然没有赚很多，但也绝对不亏。
接下来的签合同、验货、交货款、收货、安排运输这些动作，就进展得格外顺利。
反正，当他们一行人再次登上了回程的火车时，都不免感叹一句时间过得太快了。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在路上，石香叶吃着手上的叉烧包，都有点舍不得咬下去了。
“哎，这可是羊城买的最后一个叉烧包了。吃完就没有了。”
这话让白棠听得哭笑不得。
羊城的叉烧包是好吃，但也没到那么遗憾的地步吧。
李惠明见媳妇这个样子，忍不住笑道：“白棠家卖的叉烧包，不也是差不多的味道。”
“那可不一样……”
白棠听着两位长辈的你来我往，知道他们这是感情好。索性赶紧溜到餐车那，给自己点了一份饭。
这一次的任务是顺利完成了。冰箱早在前天就上了运输火车。按照速度，应该会比她们晚一天到达京市。
这样一来，白棠也有时间可以休息。休息好后再来处理这么多电冰箱。
——
回到京市的激动心情就不用说了。白棠在家里狠狠地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拉着放假的何天成一起去火车站提货。
交了提货的资料后，很快一批冰箱就被从仓库拉了出来。然后，白棠赶紧安排人把冰箱装到货车的车斗里。
这一次他们特意请了一辆大货车过来，专门是为了运输这一批冰箱的。
货车是老洪背后的运输队安排的。都是老司机，这从装货到卸货，一路上都十分顺利。
十八台冰箱，直接全部卸到了四合院。这样大的阵仗，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不止他们那个街区，附近不少街区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白棠是想把冰箱卸到自己那个小厂子的仓库了。但是，那个小仓库面积太小了。最后只能暂时卸到四合院。
这头冰箱刚刚卸完，那头白棠已经被人给团团围住了。
每个人都有问题想要问白棠。每个人都想摸一摸这电冰箱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这个时候，只有少数人家里有冰箱。很多人甚至都没见过冰箱长啥样。这不，白棠家里今天的这一出。着实让不少人开了眼界。
现在见白棠被他们围住后，立刻问起这冰箱的价格。
很多人想，如果这价格不贵的话，他们也咬咬牙入手一台。
关于冰箱的价格，白棠早就确定好了。直接在买入价的基础上，平摊成本，再加上点利润。一通算下来，价格在一千五百块左右。
这样的天价立刻让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
白棠见状也没说啥。好不容易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就连忙躲回家里。
而之前说好要买冰箱的人，在当天下午就出现了。
最先来的是陈大妈一家子。这次买的大件，陈大妈家是全家上阵。包括贺包田这个女婿也过来了。
一家人围绕着这么多冰箱，来回走动了一圈。之后选了个看起来最新的。给白棠交钱后，喊来板儿爷。把冰箱朝家里运。
这有人往外头运输冰箱，自然大家都知道这冰箱开始往外头卖了。
很快，就有邻居偷偷摸摸上门来问价格。
当然，其中有说要赊账的，一律被白棠拒绝。最后给街区那头的一户人家卖了一台。
白棠都打定主意慢慢卖的。没想到下午的时候，陆坚跟牛大姐夫妻一起上门来了。
白棠是准备这两天亲自下厨，请这夫妻两人吃饭。感谢陆坚介绍成同志给她帮忙的。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这夫妻两人就上门来了。
“你们也来买冰箱？”
白棠用说笑的语气，给这夫妻两人倒了茶。
冰箱这东西对于很多家庭来说，还没到必需品的程度。因此白棠这话是开玩笑居多。没想到陆坚却点头：“对，我们也来买冰箱的。”
白棠听到这里，看向牛大姐。牛大姐却笑眯眯地说道：“这冰箱咱也不多买。就买一台回去。”
这话让白棠笑了起来：“你还想多买几台啊！”
现在这话说起来是玩笑。但白棠完全没想到，这冰箱到了陆坚手里，居然被他开拓了一条赚钱路子出来。
当然，这个时候她是不知道的。只是乐呵呵地让这夫妻两人选冰箱交钱。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已经走在前往大杂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