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厂？”
“不不, 这太快了……”
听完何天成的话后，白棠简直要把眼睛给瞪出来。无他，只因为何天成说出的话, 实在太过出人意料。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何天成开着白棠惊讶的样子，伸手拉着人走进屋里。当然, 其实他心中的惊讶也并不少。
今天下午, 他跟着工地的负责人一起，跑了趟京郊的河沙厂。准备订购建造集资楼的河沙。
因为河沙所需的数量特别大，所以何天成这个负责核算成本的人需要跟着跑一趟。确定合同、签订订购合同这些都需要他跟进。
本来去一趟沙厂没啥的，毕竟这个事情何天成做惯的。只是没想到从河沙厂出来后，他居然遇上了郭雄。
没错, 就是那个以前在黑市买东西的郭雄。
毕竟合作中间差点撕破脸, 两家人好些年没有往来。没想到郭雄会主动找自己。
但这个时候的惊讶, 在接下来听到的话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跟你合作？”
听到这话，何天成直接摇头。
他们夫妻不是第一次跟郭雄合作了。那次合作, 郭雄想要他们手里辣椒酱的配方。他们不乐意给，最后才勉强维持最后的体面，分道扬镳。
那个时候，他们夫妻都打定主意, 以后可能的话, 不要再跟人合作了。
特别是合作对象还是郭雄这个有过黑历史的。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对面那头的郭雄也知道自己当年做的事情不厚道。但提出合作办厂, 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何老弟, 你给我点时间, 我具体跟你说说这个事情。”
——
“所以, 你就跟他谈了起来？”
饭菜上桌后, 一家人开始吃饭。但白棠跟何天成的交谈并没有结束。白棠听完事情的开头后, 就直觉对面后面要说的话，可能会很让人意外。
听到媳妇儿这句问话，何天成十分无辜地摇头：“那当然不是。我着急回去，当时就上车了。结果郭雄居然一路跟着我回到了罐头厂。最后没法子，我就听听他到底要干啥。”
但听到的话让他觉得震惊。
当时，满脸疲倦的郭雄直接对着何天成说道：“老弟，我知道那些年是我不对。现在说以前的事情没意思。我找你，是真的很有诚意跟你合作的。”
说到这里，郭雄叹气摇头：“准备地说不是合作，而是求你们夫妻把我手上那个辣椒酱厂接过去。”
自从因为货源问题，关掉了黑市后。郭雄就开了一家小型的辣椒酱厂。挂靠在村集体名下。
本来他那一直有做辣椒酱，也有一定的销路。只要安安分分把这个事业做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也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偏偏那个时候他被这样的成功冲昏了头脑。居然学着人到处投资。结果，投资其他行业的钱都没回本多少。倒是让辣椒酱厂的资金链断裂了。
他的厂子是那种工人每天固定上班的厂子。无论有没有单子，工人每天都要上班。而这些工人，基本上都是那些年跟他一起混黑市的兄弟家属。还有就是他所属村子的村民。
这种以熟人为主的工人，他不可能说断了这工资的发放。不然，他要在亲戚朋友的圈子过不下去。
但现实是，他手里真的没什么钱了。就剩下一个辣椒酱厂子在那里。里面的设备是自己想办法从外地弄来的二手机器。但性能没有问题，值点钱。其他就没啥值钱的东西了。
这样的厂子他想关掉。但想到里面工作的工人，他又下不来手。
——
白棠听了老半天，忍不住吐槽道：“他这不是想我们捡破烂吗？他手里那厂子，他自己都说了。里面除了设备值钱没啥好东西。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工人每天白拿工资。跟他合作，到时候我们不得被拖死啊！”
白棠现在已经回过味来了。这郭雄可不就是找她没用。所以找上她家男人吗？郭雄当年在黑市混得风生水起，不知道有多少好兄弟。他要是真的那么着急，可以找他的好兄弟接盘。跟她们这样的外人没啥关系。
何天成自然也是跟白棠一样的意见。但他既然回家讲郭雄的事情，那肯定也有自己的道理。
“但是，郭雄说合作后，他可以把自己辣椒的货源、辣椒酱的销路跟我们共享。”
这个话倒是让白棠认真了起来。
现在全国依然处于运输效率低下、信息严重不对称的局面。特别是对商业来说，很多倒爷就是靠着信息不对称，以及货物运输的问题等等。才能赚到那么多钱的。
而她手里头虽然也有一个小的辣椒酱厂子。但是，她生产辣椒酱用的原材料，包括辣椒、蒜头、油盐等等这些调料，基本上一大半需要通过经过洪大金那边。
目前，她跟洪大金的合作关系依然很好。加上她家生产出来的产品，一大半都成为洪大金档口上的货物。
因此，目前来说，她那小厂子的生产原材料是足够的。但是，如果自己跟洪大金闹掰了，那生产原材料就完全断掉了。
任何一个做生意的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原材料来源途径被断绝。聪明的人应该趁机开拓，多一些进货的渠道。
至于销路问题，工厂生产的辣椒酱，目前全部供给了运输公司那边。她家小厂子更加类似一个加工车间。
所以，如果能从郭雄这里弄到了原材料进口的途径，白糖棠会觉得很高兴。
“他要多少？”权衡利弊过后，白棠直接问何天成。
“他的要求比较多。”想到这里，何天成就觉得很无语。
“第一个是接收他们厂里的工人，以后跟他们长的工人一起上下班。”
“第二个就是两家厂子合作后，以后就共用一个牌子。”
光是听到第一条，白棠就直接拒绝了。
原材料现在不好找，没有渠道。再过两年会很容易。但是这厂里的工人那么多，都是郭雄的亲朋好友。如果真的把两家工厂合并的话，到时候真不知道她是工厂的老板，还是对方才是。
而且，她家辣椒酱用的配方可是她自己保存的。不能让人有机会偷学。
“这人没有诚意。你别理他。咱工厂要开也不是现在开。现在是真的没有原材料。就是咱厂子的人，我都是叫过来帮忙的。”
做老板，白棠不准备做一个黑心的。但也绝不会做个散财童子，接收那么多的闲人进来。
就她自己的厂子，里面的工人虽然都是邻居。那也是经过她千挑万选的。
反正白棠是不会跟郭雄合作的。实在是弊大于利。
这个事情在她这里算是过去了。她的主要任务还是把范大厨的四合院卖掉。再有一个，就是等着羊城那边的成同志。尽快把那批二手电冰箱谈下来。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们的早餐店刚开门。第一个来的人不是熟客，而是郭雄。
这就让白棠十分无语了。郭雄是何天成的熟人，所以白棠直接把何天成叫了过来。
“有事吗，郭哥？”
何天成甚至都没去开大门，直接站在早餐店的售卖窗口，对着外头站着的郭雄就问了起来。
这样的操作好像有点没礼貌。但郭雄这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上门的。其实更加没有礼貌。
郭雄一看这夫妻两人的态度，就知道自己的提议对方还是不肯同意。
当下，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厂子的事情，你们夫妻商量怎样？”
“不怎样！”何天成直接摇头：“我们只想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守着这小店。你那个厂子规模太大了，根本不适合我们。”
何天成昨天其实听到厂子合并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动心的。但这些动心在以后的麻烦面前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那……”
郭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好几个后面来的大妈给挤开了。
白棠看着郭雄那因为没防备而趔趄的身体。忽然觉得眼前带头冲到跟前的罗大妈不讨厌了
天知道。就那天买冰箱的事情，白棠还准备以后不理会这罗大妈了。
没想到人家一手就把郭雄给赶走。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儿费劲。
“没事吧！”
罗大妈以为郭雄是来找茬的奇怪客人。边把人给弄走边关心地问白棠。
白棠摇头：“谢谢大妈，没事了。”
说着，白棠直接从蒸笼里面拿了些叉烧包出来。一股脑塞给这几个帮忙的大妈：“也没其他好东西。这些包子请大家吃。感谢大家刚刚的帮忙。”
几位大妈没想到做好事还能有包子送。一个笑得见牙不见眼。口中连连说着别客气别客气。但手里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直接把包子拿到手里。一个个就朝家里走了。
“这些大妈……”
白棠露出笑容来，跟何天成说道：“我有时候挺烦她们。但有时候有些事情又是她们给我帮的忙。”
何天成懂白棠的意思。就像以前大杂院那样，其实那些大妈或多或少白棠都有不喜欢的时候。但基本上这些人都没啥坏心思。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有着普通人的弱点跟毛病。
夫妻两人这头说说笑笑，但那头的郭雄却有点颓然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条件已经开得很好了。但何天成夫妻还是拒绝。难不成，他最后只能把亲朋好友都解雇了不成。那样的话，他在乡里乡亲的心目中就没了任何威信。
想到这里，他就十分不得劲。
何天成夫妻这里显然走不通。郭雄只能去找另一个自己认为可能接收的人。
当洪大金看到郭雄到来后，整个人都有点疑惑。但当他听完郭雄的来意后，整个人有点懵。懵过了后，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不能考虑一下吗？”郭雄忍不住问道。
他的那些亲朋好友，几乎没有人能吃下那个厂子。如果洪大金这里也不要，他可能只有关闭工厂这一条路子了。
现在关闭工厂，他多少还能回点血。
“哎哟，老郭。我说你当年纵横黑市，在老巫背后插刀的狠劲儿哪里去了？你怎么不看看现实是什么？”
洪大金这会儿算是看明白郭雄了。这整个就是不愿意从过去风光的自己走出来。
确实，几年前郭雄的生意做得很大。但自从自家几个哥们不给他供货后。郭雄就没法儿做卖货的行当。
之后该开厂子，之前洪大金听说销量很不错的。他完全没想到郭雄居然会跟风去投其他不熟悉的行业。
但这也就算了。栽了跟头还有厂子。不说厂子关不关停，最起码里面不少吃白饭的就该赶走。
想到郭雄当年的意气风发，洪大金也不忍心这么一个人物就这样颓然下去。起身直接拍了拍郭雄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老郭啊！你也不是个糊涂人。有些事儿当断就断。不然，你迟早会被拖垮。想想你的家人吧！”
——
最终郭雄是怎么决定的，洪大金暂时是不知道的。送走了这个迟暮的英雄后，洪大金继续自己的活儿。
郭雄是直接来档口找他的。现在人走了，他自然也要去巡查其他档口的情况。
作为多个档口的老板，洪大金几乎每天的行程，就是到处巡查。看看档口的售卖情况，是不是出现竞争对手之类的。
白棠是在自家附近那个自由市场，刚好看到洪大金正在档口那指着卖货的小弟小妹说着什么。
看到白棠过来后，洪大金笑笑，直接打招呼：“怎么这个时候来市场？”
白棠一般来市场都是为了采购食材，时间点都是在早上五六点。这个点很多菜刚刚从郊区运输过来，十分新鲜。肉也是连夜宰杀的肉，手摸上去还带着鲜肉的热乎劲儿。
“过来看看你们档口的盐。听说今天有一批盐送过来？”
这个时候吃的食盐还是颗粒粗大的散装海盐。海盐的价格低。普通消费者都是自带家里的锅或者大碗过来买的。
不过白棠家里开着卤肉店，还有辣椒酱厂。对调料的需求很高。今天也是过来看看这一批海盐的质量怎样。要是好的话，会大笔下单。到时候洪大金这里会安排货车直接送货上门。
“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的。是有一批海盐。有个哥们儿去绿岛一趟，估计下午会回来。拉了一车盐，还有一些海鲜干货。到时候给你匀一些。”
这样的好事白棠可不会拒绝。反正洪大金他们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
“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两人寒暄过后，洪大金这才正色道：“你来这里的时候，有遇到郭雄吗？”
一听这话，白棠立刻意识到郭雄来找过洪大金。说的事情肯定也跟他那个厂子有关。
果然，听完洪大金的话后，白棠有点惊讶。
看来，这郭雄的手头是真的很紧张。不然不会找到洪大金求助的。
当年洪大金他们这一伙干货车司机的，直接断了郭雄的货源。让他没有货卖，只能去开厂子。这样的仇怨一点儿也不小。
虽然那个时候她跟郭雄早就闹掰了。但依然听说郭雄对洪大金这些人的气愤。
现在来找当年结怨的人求助，想来应该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但就是这样，他也不乐意把厂子直接关了。
“他也来找过我。”白棠大概把郭雄之前提出的条件说了说。
然后就听到洪大金冷哼：“他那是脑子还没清醒过来。我听人说他之前投了其他行业。亏了不少钱。现在厂子还养着他那些废物亲戚。这简直就是把自己当大家长了。”
这个时候的人普遍存在家族一个人发财了，就要拉拔其他亲戚的风气。
所以，郭雄的做法也没有错。但他错在把人都塞自己的厂子。
白棠就是知道这种事情一个操作不好，跟亲戚都没法儿来往下去。所以当初才会安排铁蛋来洪大金这里打工。
等攒够经验，现在在镇上开个杂货店。不说旁的，房子车子肯定能混到手上。以后就是杂货店生意不好做了。手头上的资产也足够他一家人过得很滋润了。
“所以，我就觉得你这女同志很清醒。”
当初白棠把外甥送他这里来上班，洪大金就知道这女同志有想法。果然，接下来的合作都很顺利。让他更是明白这人是个有能耐的。
有能耐的人都值得他佩服。
“你要是想要郭雄那厂子。你再抻一抻他。他手里的钱铁定不多。到时候你再跟他谈条件才好谈。”
洪大金说话点到即止，白棠自然感激对方的体贴。
说过这个后，从绿岛回来的车子也到了。
白棠等着货物卸下来后，当场就要了两麻袋的海盐。之后不客气挑了一大包的海货。结账后，让洪大金派人把这些东西一股脑拉到四合院。
四合院里，已经来了不好客人。
白棠招呼着人把货卸到库房后。这才回到前院，加入了大妈们队伍。
没错，下午过来的人是之前在大杂院的大妈。
她们过来也不是为了旁的，而是为了白棠那批还没影儿的电冰箱。
人是白棠让练大妈喊过来的。所以她没啥惊讶的。直接坐了下来，听听大妈们的想法。
首先说话的人就是陈大妈。陈大妈家里跟她女婿一起合力，现在已经在大杂院那边的自由市场弄了一间铺子，专门卖霉豆腐。
白棠也去过几次，那铺子虽然只有二十多平米。但是是陈家人跟她女儿、女婿一家合力买的。这么一个固定资产，也算是这些年努力的成功。
当然，他们赚的钱不止这些。白棠听说他们已经报名二期集资楼的抽签。到时候准备全款买集资楼。
“白棠，你练大妈说你这里会有电冰箱对吗？”
白棠没有隐瞒，直接把电冰箱的情况大概说了说。
“事情就是这样。那批电冰箱是二手的。但是长啥样，价格又是多少，质量怎样我都不清楚。这一切等我那边的朋友谈过后。我再过去亲自签合同交钱。到时候就能把冰箱运送回来。”
白棠说着的时候，其他大妈听得聚精会神。
“我寻思着这冰箱肯定我一个人吃不下。就想问问你们要不要。不说旁的，就是陈大妈你家的霉豆腐，就需要这电冰箱。”
陈大妈不太知道什么叫电冰箱。但是来之前练大妈跟她科普过了。这会儿听到白棠的话，拼命点头。
“可不是嘛！这霉豆腐虽然不怕发霉。但也不能在夏天那气温放着。”
其他几个大妈等陈大妈跟白棠谈好后，也开始发表自己的想法。主要是她们不做吃食生意，好像买冰箱不划算。但听着这东西又很方便，要是便宜的话，她们想着几家人合买一台用用。
最起码夏天大院的孩子就不用吵着闹着买冰棍了。
这个结果白棠早有预料。她其实就是想问陈大妈家的意见。其他都是顺带的。
“哦对了，婷美让我给你带话。一定一定要给她家留一台。”
游婷美今年也开始实习，没时间来找白棠玩耍了。但这电冰箱的好处她是知道的。家里都是厨子，听到有冰箱自然心动了。
白棠一听这话，笑道：“那你回去可以让她放心了。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她的。”
众人热闹了好一会儿，接着徐大妈才嘀嘀咕咕道：“前头王小荷不是才收到，她那个废物点心弟弟王小明送的钱吗？结果好家伙。今天我出来的时候，听说王小明又寄了信过来。嚷着要王小荷把钱给他寄回去。”
白棠没想到事情居然还有后续，忍不住追问：“那她要寄吗？”
虽然王小荷很恨王小明跟季春燕这两个毁了自己家庭的人。但是，都这么些年过去了，白棠觉得对方说不定早就原谅了王小明这个唯一的弟弟。
哪成想徐大妈嘿嘿一笑：“那你别说。虽然收到钱后，王小荷到处炫耀。但是这会儿王小明把钱要回去这个事儿，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白棠被徐大妈这样一说，更加好奇了。
“你还不知道吧！这王小荷的大儿子要结婚了。这钱可不就是要留着给儿子当彩礼吗？”
徐大妈话音刚落，不少知道内情的大妈都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笑声中，白棠觉得还挺荒谬的。王小荷这个当年全心全意照顾弟弟的扶弟魔。在跟弟弟闹掰后，把自己的精力投注到大儿子身上。现在是把大儿子当成自己未来的依靠。
白棠不知道她这样的选择，以后会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