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你, 干活不利索。好好的水居然倒在门口。这不是害了我这个老太婆吗？”
白棠没想到自己过来医院一趟，还没走进病房，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妈, 你受伤我很同情你。但是你别把自己的错放到我头上来。那水不是我泼的，是你自己泼的。你摔断腿是你自己的原因。”
听到贺春华为自己辩解的声音, 白棠心想这人可以, 不会承认不是自己责任的错误。
哪成想那头忽然传出一道柔和的男人声音：“春华，妈都断腿了。你就不能迁就一下她吗？”
“我……”
贺春华这一句明显卡壳的话，让白棠知道里面的谈话是进行不下去了。
她直接敲响病房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因为她的到来，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白棠就像没有发现那般, 十分自然地站到贺春华身边, 自我介绍起来。
刚想发脾气的老太, 在知道白棠是送她进医院那人的媳妇儿后，态度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哦，原来是你啊！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男人帮忙, 我这条老命算是交代了。哎……”老太叹息着，还不忘掀起眼皮，偷偷瞪了贺春华一眼。就这一眼，也被白棠抓了个正着。
被看到后老太并不惊慌, 反而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拉着白棠开始念叨起自己受伤的始末。
“我跟你说, 我这媳妇儿做事情毛毛躁躁。这一次就是她害得我摔倒的。要不是……”
长长的一通抱怨, 还是对着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白棠都不知道这老太是哪里来的勇气。
而在老太说话的时候, 边上的年轻男人则是拉着贺春华, 小声说着什么。白棠这头虽然不能全部听到, 但多多少少也能捕捉到一些词语。
不外乎是他妈年纪大了。别跟她一般见识云云。去跟他妈认个错, 事情就当过去了。他相信不是贺春华倒的水。但老人家一把年纪，不能逼着她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种十分双标似的发言，让白棠听得很不爽。而白棠不爽，表现出来的就是甩掉老太抓着自己的手。然后拉着情绪不对劲的贺春华直接离开了病房。
至于身后那一声声的呼喊，她当做没有听到。
直接把人给拉到医院后头的空地上，白棠这才松手，转身看向贺春华。
“那就是你婆婆跟男人？”
贺春华还不知道白棠其实是许清欢的亲妹妹。只以为这是好心人。于是苦笑点头：“没错。就是我男人跟婆婆。”
昨天跟贺春华聊天的时候，她已经知道那老太为什么会摔断腿住院。但这老太醒来后这副态度。贺春华的男人那些话又是那么的不分是非。实在让人生气。
“你不觉得他们有毛病吗？”
本来以为贺春华会逆来顺受地摇头。没想到她直接点头：“我婆婆那人就是这样。”
语气中的无奈让白棠知道，对方肯定对这婆婆有情绪。
作为一个没有婆媳问题的人，白棠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只能就事论事，觉得贺春华的婆婆有问题。
当然，更加有问题的是贺春华的男人。刚在病房的时候，那男人只一味让贺春华忍耐，实在让人觉得不爽。
显然，贺春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觉得自己的婆婆不对。
白棠也不是个多嘴的，清楚贺春华的意思后就住嘴，转而说起其他认亲的事情来。
“清欢今天应该找过你了吧！你是怎么想的？”
贺春华想到一大早见过一次面的许清欢，嘴角就露出点笑意：“她来找我的时候，我跟她说好了。等今天晚点我爸妈过来，大家一起见个面，聊清楚后，就做她说的那个检测。”
白棠听到这儿，脸上露出笑容：“那行，你们商量好就好。那病房暂时也不缺你一个。你要是喜欢，可以在医院附近走走。现在附近很多练摊儿的。摊子上卖的东西便宜种类又多。”
贺春华一听，当即点头朝外头走去。说实在话，她真的不太想侍候那个婆婆了。
白棠看着对方离开的背景，转身直接去找许清欢去了。
——
“你这两天少去那个病房找贺春华。”
两人见面，白棠的第一句话，就让许清欢惊讶起来。
见对方这样问，白棠当即把刚在病房见到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觉得贺春华的婆家好像哪里有问题似的。咱最好还是观望一下。可以跟贺家人来往，但她的婆家再等等看。”
白棠希望自己是看走眼了。不然，这个还没相认的姐妹，日子是真不好过了。
与此同时，被白棠避雷的母子两人中，那个当妈的见儿媳妇走了，十分不满。
但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舍不得数落儿子了。只能抓着儿子的手再次抱怨：
“晋鹏啊！你那媳妇你得说说她。要搁咱老家那，这样的媳妇真的可以给她一个大耳瓜子。也就是这京市的姑娘精贵。一个农村姑娘，还摆什么谱儿？”
万晋鹏听到亲妈数落媳妇，心里其实也不太得劲。但他爸人没了，妈又是被他爸宠了好几十年。爸没了，他自然要接过爸的任务，继续宠着亲妈了。
所有，即使不太乐意听到亲妈数落媳妇。但他还是附和：“妈，你是长辈，就别跟春华一般见识了。咱现在人都在京市，是京市人了。得入乡随俗，别再说什么一个耳刮子过去了。这样让人听了，还以为咱是什么坏人了。”
万母听到儿子这样分析，嘴巴终于消停下来：“我是心疼你。好好的一个城里娃，只能娶个农村媳妇。老家的房子还被你黑心肝大伯抢走了。你争气点，努力复习，今年再参加高考看看。考上了，以后啥好日子没有……”
当然，这一番打算的最后，就是让儿子跟那个农村儿媳妇离婚，然后再娶个有文化的城里媳妇。这样也算对得起他们老万家的列祖列宗了。
这样一番打算，万晋鹏暂时是不知道的。他只以为亲妈是让自己上进，拼命点头。但心中却对高考没什么把握。他要真的这块料，也不会考了几年都没考上。倒是他媳妇贺春华比较有希望。
去年贺春华其实考上了外地的学校。但是因为家在京市，最终只能遗憾错过。而京市好的大学，凭贺春华的成绩又差那么点火候。
——
贺春华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吃饭的点。这个时候，请假过来看亲妈的万晋鹏早回去厂里上班了。倒是贺春华，因为是老师，只要找到人顶课就容易请假出来。
其他老师同情她要照顾婆婆，都乐意跟她调课或者帮她上课。只要后面还回去就可以了。
所以，万母出意外后，能来照顾她的只有贺春华了。至于贺春华的儿子，则是被娘家爹妈照顾起来。
每每到这个时候，贺春华都会庆幸爹妈的好。当然，在知道爹妈不是亲生的后，她的感慨就更加深刻了。
临近中午，贺春华是直接去医院食堂买了饭菜过来的。
当然，她自个儿不吃病号饭，刚在外头闲逛的时候，就已经吃路边摊子上的煎饼吃饱了。这会儿就带了一份病号饭回来。
万母对儿媳妇现在才回来自然又是一通抱怨。抱怨过后就嚷着要上厕所。其实，像这种腿受伤的病人，病房区是有护工可以请的。贺春华也想请个护工来照顾婆婆。毕竟，护工经常帮忙照顾病人，有一定的经验。
贺春华自认为自己没有照顾过病人，怕做了什么耽误病情的事情就不好了。
可是，这老太愣是把之前请的护工骂走。原因很简单，护工太贵，浪费儿子的钱。明明有不要钱的儿媳妇可以侍候她，为啥要花钱请人。
今天一早来到医院就听到这么一段话，着实让贺春华觉得心寒。
现在贺母嚷着要上厕所，贺春华真的很恼火。
但她本质上就不是个心狠的，只能咬牙把人搀扶着去了趟厕所。这一来一回花了快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贺春华买的病号饭都已经从热饭变为了半温状态。
自然，万母又开始新一轮的抱怨。
贺春华终于忍不下去，站起身来就走了。
“你……你……”
身后是万母气急败坏的声音，但贺春华心中却一片平静。
她直接走到外科医生的办公室找许清欢。然后在这里，刚好遇到了带着饭吃过来找媳妇的彭志海。
彭志海在昨天已经见过贺春华，这会儿不算十分惊讶。他对着贺春华点头打招呼，之后先推开门进去找媳妇了。
贺春华紧跟其后也走了进来。
“春华，吃饭了吗？要一起吃一点不？”
见到贺春华进来，许清欢热情地招呼。不过贺春华只是摇头：“过来这里坐坐，跟你聊聊天……”
虽然觉得自己在这两人中间显得很碍眼，但贺春华是真不想去病房，跟那个婆婆待在一块。
这个异样，许清欢夫妻自然看懂了。但两人都没说啥，径直吃饭。饭后彭志海收拾东西离开后，贺春华这才不好意思笑笑：“我这是打扰你们夫妻了。”
“哪里。”
“我爸妈应该很快会过来了。到时候会占用你上班的时间吗？”
因为村里事情多，贺家两口子也只能下午才过来见面。
许清欢摇头：“下午我可以调休。事儿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
接下来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这个时候，许清欢就特别想念白棠。要是白棠在的话，可能气氛不会这么尴尬。
——
白棠这会儿其实也处于尴尬的气氛中。
“王师傅，上次已经说过了，咱这里不再找白案了。”
没错，那个以前在白棠这里做白案的王师傅，在被白棠拒绝了几次过后，今天再次上门来了。
因为担心这种容易撂挑子不干的人，白棠是不会愿意把人再次找回来的。更何况，她这里已经找了两个白案。专门做包子、馒头、以及各种糕点。其中，不少糕点是白棠这边安排他们做的半成品。然后白棠做最后的工序。
这种糕点做出来主要售卖方向是礼品。
这两年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送礼的规格自然也上升了不少。糕点这种礼品，就卖得越来越好。
目前白棠主打的糕点，都不是王师傅能够做的。而且，王师傅有一份正式工作，不至于要求她这个小地方的工作。
于是，白棠直接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谁知道答案让她瞠目结舌。
“你把工作给了你儿子。然后自己出来找活干？”
白棠难以想象有人会把自己干了几十年的工作，就这么传给了儿子。重点是这个儿子不是干厨房的料。
“不对啊！我记得你儿子不是有份正式工作吗？”
说道这个，王师傅就捶胸顿足：“那臭小子看不上他那工作的那点工资。愣是把工作给卖了。然后拿着钱又去跟人学什么投资。”
自从掉入苏玲玲那个坑后，王师傅不止一次后悔。后来，多亏了警察同志的帮忙，终于把钱都追回来了。虽然目前还有好几百等着苏玲玲的父母慢慢还。但总算有个盼头。
偏偏这个儿子习惯了赚快钱，看不上一个月发一次的那几十块工资。
明明知道苏玲玲那个所谓的投资，到头来是一个骗局。但儿子觉得不会所有投资都是骗人的。这不，把工作一卖，拿着卖工作的钱，还有之前投资骗局的赔款，又学人家去投资别的东西。最后当然是血本无归。
灰溜溜跑回家的儿子没有了工作，更加不好找对象了。没法儿，王师傅想着自己反正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索性提前退休，把工作岗位让给儿子好了。这儿子拍胸脯保证以后会踏踏实实做人，他这当父亲的也只能帮到这里。
白棠听完后十分震惊。这王师傅是食堂大师傅，每个月工资有快一百。还不算食堂大师傅有的一些权利。这把工作让给他那个啥都不会的儿子，肯定不能当食堂大师傅。最多就是食堂的小工。小工的工资就比学徒工强一点。也不知道王师傅是怎么想的。
但无论人家怎么想，也跟白棠没有关系。
“那之前你不是问我练摊儿的事情吗？怎么没去做？”
这也是白棠更加疑惑的地方。王师傅之前特意过来跟她打听，怎么去外头的自由市场卖馒头包子。她也没藏私，都一一说了个清楚明白。本来以为王师傅会混得风生水起，结果还跑来她这小地方找工作。
这个问题问出来后，白棠看到王师傅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瞬间懂了。
果然，只听王师傅下一句就说道：“这不是卖不出去吗？”
白棠寻思那不是卖不出去，而是压根儿放不开来卖吧！
现在自由市场偶尔会有那种来卖东西的新人。这些人卖东西的样子躲躲藏藏，活像是来受罪一样。人家顾客看了，哪里还会过来买？
卖东西就得大大方方，用自己的劳动力赚钱不丢人。但显然，像王师傅这样觉得丢人放不开的，哪能真卖得出去？
又不是独一份的生意！
虽然王师傅的经历值得同情，但大部分都是他自找的。白棠也不是开善堂的，自然不可能因为同情就聘请对方。
于是，只能遗憾摇头：“王师傅，我这里是真不缺人。你可以去附近走走。最近开了几家私人饭馆，说不定人家要招白案。”
再次被拒绝，王师傅仿佛已经有所预料。只能遗憾地离开了。
白棠看着对方的背影，觉得这人太纵容他那个儿子了。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得就连王师傅退休换回来的工作也会没了。
这个猜测在不久之后一语成箴，白棠也因为这个事情遭遇了一次重大危机。当然，现在事情还没有发生，她只以为这是一个小插曲。主要的注意力依然放在许清欢跟贺春华的认亲上来。
——
白棠以为他们会在医院商量，哪成想大下午的，一行好几个人到了四合院。
白棠立刻把人引到了后院的院子里，看着他们在院子的石桌坐下后，给他们上了茶。期间给许清欢使了个眼色，询问为啥人都跑到她这里来。
这会儿过来的人有贺家夫妻、贺春华、许清欢、彭志海这五个人。五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许清欢看到白棠的疑惑，摇头，示意待会儿跟她说。
“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吧！”
许清欢对着贺家两口子说完这句话后，贺村长就说道：“行。我们之前说道春华是怎么来的。就是我一个亲戚，从朋友那里抱来的。而亲戚的朋友听说也是从朋友那抱来的。就是一家人生了很多女儿，不想养。那抱孩子走的人就给了那家人五块钱。”
白棠听到这里，就觉得这风格很像她爹妈能干出来的。五块钱就把个孩子送人了。
“春华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应该出生没多久。人特别小，还没到五斤。是我一点点小米粥喂大的。”
贺村长的话说完后，村长媳妇就开始接话。
用小米粥喂孩子，在过去的时候确实是有的。应该说，很多条件艰苦的人家，就是小米粥都喂不起。有些孩子甚至是靠着野菜糊糊长大的。
所以农村出身的白棠，听到这话倒是没觉得有啥。
这头两人说完后，那头许清欢也大概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下。
在知道她也是收养的孩子后，贺家夫妻两人也不惊讶。毕竟这双胎，不要一个孩子，另一个估计也不太可能要。
许清欢也没觉得自己可怜啥的。她跟着老爹不知道日子过得多好。就她现在这结实的身板，也是她老爹一点点照顾起来的。
说完各自的身世经历后，许清欢开始介绍起怎么做检测，检测结果到底准确率有多高这些上来。
在说完后，双方立马确定明天一早上研究所抽血做检测。一通商谈过后，贺家人并没有久留，一家三口匆匆离开。
白棠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终于有时间询问许清欢：“是医院那万家老太作妖了吗？”
许清欢刚想跟白棠吐槽医院发生的事情。听到这话，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咋知道的？”
白棠笑着回了句：“就她那种喜欢搞事情的，肯定做了什么，才让你们跑回来商量的吧！”
说到这个，许清欢就忍不住想锤锤自己的脑袋。
“那老太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有个医生跟贺春华长得很像。二点多的时候摸到了我的办公室。然后拉着我的手不放。”
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许清欢就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儿。
“要不是看着她靠一条腿走路，而且还一副老年人的模样。我真想把人给推开。”
原来，下午两点多。许清欢做好了工作交接准备待会儿跟贺家人谈事情的时候。这万家老太就摸上门来。
开口就喊许清欢是儿媳妇的姐妹，自己这个老太婆在这个医院住院。这姐妹肯定要帮衬的。拉着许清欢，让她把住院费给免了。
这话当时就让许清欢相当无语。
她就是个小医生，不是医院的院长。就是医院的院长，那住院也是要给钱的。但这万家老太为人相当任性。当然这个任性还是用词比较好听。实际上，许清欢觉得这老太有种全世界都以自己为中心的感觉。
许清欢当时就解释了自己跟贺春华还没有什么关系。更加没有权利给她免除住院费、医药费。
搞了半天没把人给拉下来。最后还是许清欢大声对外头喊，刚好彭志海过来接媳妇。这才把那万家老太给扒拉开来。
反正，事儿闹得相当难看。医院不少工作人员都目睹了事情的经过。
这还不算，贺家两口子被贺春华带着刚好就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看到贺春华，这万家老太又开始作妖。喊着让儿媳妇贺春华帮忙求情。让许清欢这个当姐妹的，给免除她所有医疗费用。
因为这老太的户口没在京市，而且退休单位也不在京市。在京市的医院看病，没法儿让单位报销，只能自己出钱。
这老太今天在病房那听到路过的病人一说，才知道自己住院要花很多钱。加上老太自己从其他地方，听说了有个医生长得跟儿媳妇很像，一定有亲戚关系。
这不，这万家老太就找上了许清欢。
白棠听完后，简直不知道该说啥好。
而那头的万家老太可不在意别人怎样看自己。这便宜没有占到，回到病房后，她苦思冥想，就想要弄点动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