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燕像是没看到那些怪异的目光那样, 扶着自家婆婆面不改色就走进了庞家敞开的屋门。
庞家的堂屋里,二房、三房的媳妇正坐在八仙桌上剥蒜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家里的孩子在院子里不怕热地疯玩。
这样和谐的气氛中,季春燕母女两进来的身影, 简直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庞家又弄得一团糟。
“怎么还有脸来啊!都说了多少次,这家是姓庞的, 不是姓王的。你们这样一天天来家里蹭吃蹭喝, 要点脸好吧!”
庞家二儿媳沈美好实在对这姓王的一家子烦透了。
那个该死的王小明会被抓去劳改,是他自己在仓库抽烟引发火灾。跟他们老庞家有半毛钱关系吗?
“二姐,你不能这么说。我家小明的工作就是你们庞家给的。现在出事了你们就得负责。”
季春燕一副受害者的口吻,轻飘飘说着让庞家负责的话。
这种话术,自从王小明被抓走后, 庞家人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庞家三儿媳程意林直接翻了个白眼, 对着西屋那头就喊道:“王小荷, 滚出来招待你那些穷亲戚……”
躺在**起不来的王小荷,听到这话,挣扎着从**爬了起来。
王小荷想不通, 好端端的一件事情。给娘家弟弟弄来这么一个工作,多么体面啊!那些天,她可是整条胡同最厉害的出嫁女。怎么最后闹得娘家差点就散了呢!
不过,小明被抓走了。她弟媳妇还怀着孩子。总算老王家的根没有断绝。
见到王小荷扶着墙出来的身影, 沈美好跟程意林齐齐哼了一声。直接把八仙桌上放着的一点瓜子糖果, 还有两人正在剥的蒜瓣都抱起来, 头也不回就走到院子里, 直接跟邻居聊起来。
而话题, 当然就是王家这些不要脸的人。
毕竟, 谁家也没有亲家天天上门白吃白喝的。
——
白棠即使在前院的院子里, 依然能够听到沈美好跟程意林那大声讽刺的话语。
说实在话, 如果是她听到这样的话,可能早就羞愧得直接离开庞家了。
不过,就王家婆媳的厚脸皮程度,那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虽然在后面腹诽人家厚脸皮好像很没礼貌。但白棠真对这婆媳两人十分“佩服”。
自从王小明出事后,先是赖王小荷介绍这么个工作。后来直接上升到庞家人害了王小明。
以这些作为借口,这婆媳两人开始了早中晚三餐。一餐不落地来庞家吃喝。
吃完直接一抹嘴就走人。
动作干脆利落,就连大院最厚脸最嘴碎的徐大妈,都自愧不如。
“咱大院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游婷美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幽幽叹了口气。
“这不是你搬进来的理由吗?”这小媳妇就是为了看热闹,才撺掇梁大有申请的屋子。
白棠这话让游婷美乐呵呵笑了起来:“不然这一天天的可真是无聊。”
游婷美没有工作,平时也是在这片胡同溜达,确实会无聊。
不像别的小媳妇那样,在家要照顾公婆小孩,在外还得应付亲朋好友娘家。
她只听说游婷美是南方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嫁到北方来。不过,这都是人家的隐私,白棠并不会去打听。
两人说笑间,又看到有人进了大院。这一次进来的人是庞家老大庞志光。
只见他进去后不久,庞家兄弟几个,包括外出的一大妈、一大爷陆陆续续回来了。
于是,二院的吵闹声就更大了。
游婷美听到声音,就回家去了。她看个热闹也不用挤在院子。只需要坐在自家,打开窗户自然就能把院子情况看个清楚明白。
送走游婷美,白棠刚想准备午饭,她家也来了客人。
——
“妈,怎么带那么多东西过来?”
石香叶乐呵呵地把手里提着的竹篮子放下,锤了锤肩膀:“老了,老了。就提着这么点东西,居然就觉得胳膊疼。”
“嫂子,大哥呢?团子、圆子呢?”跟着婆婆一起来的李天林小朋友,一进门就开始找哥哥侄子侄女。
“你哥带团子圆子拿鱼去了。”
今天周末,郭雄那头说今天有人送东西进城。会顺路给他们家送些乡下捞的鱼。何天成吃过早饭准备出门时,被已经能够顺溜说话的团子、圆子逮了个正着。
于是,何天成最终干脆领着两个孩子,一起拿鱼去。
“拿啥鱼?我这也是给你们送鱼来了。”
白棠一听,也没客气。掀开篮子上头盖着的竹编盖子。一股咸腥味扑鼻而来。
“海城那边的朋友给寄了些海货。想着干脆给你们带一些过来。”
石香叶说着,招呼小儿子一起,熟门熟路进厨房给自己倒水去了。
白棠伸手翻了翻篮子里面的东西。
有几卷紫菜、海带,以及两条长长的咸鱼干。这咸鱼干看样子,应该是海鲳鱼。除了这些海货,最底下还铺了一层摸起来硬硬的海虾干。
这些海货都是直接从海里打捞上来生晒的。因此手摸上去,就是一层盐霜。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有了这海货,就连盐都能省下不少。
“怎么样?这海货不错吧!这东西在海城的海边,可不是什么精贵玩意儿。也就是到了京市,就很难买到了。”
“当然是好东西。团子圆子都爱喝紫菜蛋花汤。以前您寄过来的那些紫菜,基本上都被这两娃给包圆了。”
婆媳两人说笑着,李天林这个小朋友没啥兴趣。溜达到羊圈那,盯着趴在草堆上时不时啃两口菜叶子的羊咩咩。
“不行,必须让他们滚蛋。不然就分家……”
婆媳两人正商量着中午做什么菜色,二院那头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白棠听出说话的人是庞家二儿媳沈美好。不由地摇摇头。
“怎么,二院那头是哪家在吵架?”
“就老庞家……”
石香叶跟庞家老两口关系还是可以的。听到白棠这话,瞬间想到了之前纺织厂火灾事件。
这么大一件事情,最终不止那个引起火灾的员工被抓去劳改。管仓库的不少人都吃了挂落。当然,这个所谓的挂落,也就是降职或者扣奖金这样的惩罚力度。
整个事件算下来,王小明是唯一承担主要责任的人物。
而这样一个人,是庞家大儿媳妇的娘家弟弟。
“他们家现在就是个泥潭子。幸好咱们家不在二院。不然,可不是要被吵死了。”
——
二院中,不少人家这会儿也被庞家吵得耳朵疼。
虽然有热闹可看,但这老庞家真是一天天的没个消停。就连大院最会作妖的徐大妈,对比起庞家,都显得不够看了。
不过,这个不耐烦很快就被“分家”两个字给弄得惊讶不已。
要知道,不同于乡下那边因为公分等等原因,一大家子不分家的。城里人一般结婚后,如果有可能的话,都会分家。
特别是在那种子女都有工作的家庭,很多人家会分家。这样才能增加子女分到单位福利房的机会。
不过,这种通常在老庞家就行不通了。
谁不知道一大爷、一大妈最喜欢的就是一家子齐齐整整,住在一起热热闹闹。为了这个,甘愿每个月补贴一大家子的用度。
现在,身为受益人的庞家儿媳妇,居然率先提出分家。
有了二房的带头,三房、四房很快就响应。
这让难得回家一趟吃饭的庞志光,觉得气愤无比。
“分什么家?我是老大我都没开口,你们怎么能提分家。没看爸妈给你们气得说不出话来吗?”
白棠被自家婆婆拉着过来看热闹时,刚好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只觉得庞志光的脸还挺大的。他哪只眼睛看到一大爷、一大妈气得说不出话来。
从白棠的角度来看,这两位脸上只有深深的疲倦。
牛大妈一眼看到白棠婆媳,赶紧从自家门口,冲两人招手。
两人走过去,牛大妈就跟石香叶叽里咕噜起来。
白棠则是站在边上竖起耳朵,看看庞家这一段的后续。
“还好意思说你是大哥。你有当大哥的样儿吗?我们家这是姓庞不姓王。但你媳妇一天天的把娘家人往家里带。一天三顿,顿顿不落。除了没在家里住,他们跟庞家人有区别吗?你跟大嫂怎么不干脆把这婆媳两个,领到你们屋里睡得了。也免得他们来回走动不方便……”
话糙理不糙,不少邻居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不同于邻居们的反应,白棠注意到这句话的后半段被庞家老二说出口时,庞家老大的眼神闪了闪。
怎么看怎么有种古怪!
吃瓜太多的白棠,有种预感。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处于冲突最中心的王家婆媳,却是一副受害人的模样。
这种家庭纷争一般是大院的管事大爷、大妈出来调解的。偏偏事情发生在管事的一大爷、一大妈家中。于是,老顾家的二大爷、二大妈只能顶上。
“老庞,你看看这事儿?你家是不是关起门来,一家人商量好?”
二大爷老顾用眼神示意一大爷注意一下影响。没看到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了吗?
二大妈则是过去搀扶着一大妈的手臂,拉着她嘀嘀咕咕。大意跟二大爷差不多,劝这一家人进屋里商量。有啥事也得私下里来,别闹到外头人尽皆知。
“算了,算了……”
一大爷伸手拍了拍二大爷,感谢对方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给自家留些脸面。只是,这脸面不是人家给的,而是自家挣得。
从去年年底老四结婚到现在,家里就没有消停过的。饶是一大爷这样的大家长,也对管理这一大家子人感觉到吃力。
像是看出了一大爷的意思,庞家四个儿子、儿媳妇表情各异。
大房是惶恐,二房三房则是开心中带着点担忧,而四房夫妻两人的表情,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四房的庞志祖,脸上的表情有种恍惚跟果然的意思。而苏玲玲则是满脸雀跃。
苏玲玲这会儿心情,简直如同三伏天喝冰水一样,爽的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居然,不用她花心思,就能让那些拖后腿的现在就分家出去。这个时间点简直完美。
等这些拖后腿的分家出去,明年运动一结束,市场开始活跃,就是她大展拳脚的机会了。
这样想着,她伸手摸了摸已经显怀的肚子。
再一次觉得肚子这娃是个福星。
自从发现了他的存在后,自己遇到的每一桩事情,都是朝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进行的。
看到了福宝文的苏玲玲,甚至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宝贝,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福宝吧!
想到自己可能怀了个福宝,苏玲玲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这样的笑容落在庞家大房眼中,只觉得刺眼得要命。
“笑什么笑,苏玲玲。你这个搅家精。自从你进门后,家里就没出过一件好事情。我弟弟会出事,也是你带累的。那个工作就是从你家手里流出来的。你真是个扫把星……”
好端端的家庭纠纷,因为这样一句话,所有人都齐齐后退了一步。
最近GWH正严查封建迷信。这王小荷左一句“带累”,右一句“扫把星”,简直就是封建迷信的代言人。
“这位同志,你这是在宣扬封建迷信。”
这一道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直接让沸腾的院子安静了下来。
大家转头看去,发现垂花门那站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点的男女。
“程主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管辖这一片胡同的街道办主任一出现,一大妈马上恢复了大院管事大妈的状态。带着二大妈上去,直接问对方的来意。
程主任摆摆手,示意不用那么紧张。
“刚在外头就听到你们大院吵架。什么带累、扫把星的。这些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这次……”
程主任说着,眼神盯着王小荷:“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要再说这样封面迷信的话。”
刚刚还歇斯底里的王小荷,这会儿已经安静得如同木头人一样。
听到程主任的吩咐,立刻拼命点头。
白棠看着,都替她的脖子感到累。
那头,程主任说完后,立刻转向一大妈、二大妈:“我是过来动员知识青年下乡的。按照记录,你们大院有一名叫许芳芳的同志即将高中毕业。”
被点到名字的许芳芳,这会儿正站在自家廊下。听到这话,立刻缩了缩脖子。
孙大妈作为许芳芳的亲妈,听到这话,脸上那副看好戏的模样,立刻定住了。
程主任站在垂花门那说了一通大道理,之后就带着手下人去隔壁大院继续动员了。
大院的邻居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齐齐转头看向许芳芳。
今年大院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这是要跟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也下乡吗?
孙大妈脸色很难看,顾不上看庞家的热闹。
拉着女儿就把家门给关上了。
而庞家那头,因为这一打岔,气氛倒是缓和了下来。
白棠看了看时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也就先回家准备午饭了。
等差不多十一点钟,何天成终于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
卸下背篓,何天成喊坐在院子的石香叶:“妈,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好菜。”
“我又不缺那点吃的。听说你去拿鱼了。怎样?让我瞧瞧你这鱼新鲜不?”
何天成笑着走到院子水龙头那,直接把背篓的盖子拿开,把里面放着的鱼倒了进去。
只见两尾大约有孩子手臂长的草鱼,从背篓跳进了水里。鱼尾巴挥动间,水珠直接溅到了半空中。
白棠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刚好就看到这么两尾大鱼。
“这郭哥是从哪弄来的鱼?”
虽然离水走了一路,但这鱼看着活力十足,能够留到下午再杀来吃。
“妈,下午干脆让李叔过来一起吃饭。这两条鱼可以流到下午,一起做一锅酸菜鱼。”
听到这个菜色,石香叶倒是感兴趣:“你怎么什么菜都会做?”
白棠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关于菜谱的事情,她跟何天成都一致觉得别让太多人知道。
“妈,问那么多干啥呢!等中午吃完后,你给李叔那边打个电话,让他晚上过来吃饭。”
何天成的话让石香叶无语:“行了,行了。待会儿给你李叔那街道打个电话。”
大人们说着事儿,小孩子也不清闲。
团子跟圆子一回到家里,就看到小叔叔李天林趴在羊圈那,用菜叶子逗那头懒洋洋的羊咩咩。两娃立刻上去,不客气地指着小叔叔:“不能逗咩咩,不能逗咩咩。”
白棠跟两个娃儿提到过,羊咩咩即将要生小羊崽。所以最近不能逗它玩儿。
李天林也不是个熊孩子。听到这话直接把菜叶子一扔。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就要跟他们分享自己带过来的陀螺。
没过多久,小院儿这里就是一片欢声笑语。
而二院那里,庞家的争端并没有就此打住。
王家婆媳今天中午的饭是蹭不到的。两人直接被一大爷给打发走了。
但庞家也没人有心情去准备午饭了。
大门一关,庞家除了孩子,其余大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坐在堂屋里,把狭小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的。
一大爷直接说道:“分家,今天就把家给分了。以后你们哥几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行,爸。我不分家。分家后你们两老的怎么办?”
听到大儿子这话,一大爷失望地摇头:“我们老两口怎么办?现在难道不是我们老两口养着你们吗?孩子你妈给你们带,生活费我给你们出,吃饭也是你妈给做的。你们做过什么?”
话说到之后,视线直接扫向四个儿子。
“你几个弟弟对你岳家每天上门蹭饭有意见。对那个工作被你媳妇拿回娘家有意见。既然这样的话,就分家。分了家,各家管各家的。以后你那岳家想到你家住着,我也不会管。”
庞志光还想说什么。没成想最爱占便宜的王小荷,伸手拉住了对方。
平日里王小荷是有便宜就占的类型。但因为亲妈跟弟媳妇都给赶走了。要一直没分家,根本没法继续光照娘家人。
既然这样的话,干脆分家好了。
反正,长子嫡孙都是她这一房的。她就不信老头子、老太太舍得让儿子孙子受苦。
——
事实证明,王小荷的谋划落空了。
“真直接分了屋子,家里的存款一点都不分啊!”
当天下午,何天成在家里处理那两条草鱼。白棠溜达过来二院,就听到了庞家分家的后续。
“对,屋子说是各家分各家住的地方。老两口占最大的那一间正屋。不过,儿孙几个继续跟着爷奶住一屋。”
“那些锅碗瓢盆都没分是吧!”
“听说一人分两个碗呢!”
大妈们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不过,存款不分是对的。听说这些年,这老庞家的儿子就没上交过一分钱。庞家那存款根本就是老庞的工资奖金。”
白棠听着大妈们叽叽喳喳,目光却看向庞家那三大间正房。
以前整座大院最为气派的正房,现在看起来倒是有点灰扑扑的了。
庞家兄弟妯娌几个在正中间的屋子里面进进出出。偶尔搬些东西到自家屋子。白棠注意到这些东西除了碗筷,居然还有摆在庞家堂屋的桌椅板凳。
这分个家而已,看那模样,好像想把父母居住的屋子给搬空一样。
“斯,这可真是……”
“说养儿防老。这老庞还没老了,家就要被儿子给搬空了。”
大妈们看到这一幕,都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感。
白棠却很想回一句:“这儿子会这样,还不是这当爹妈纵容的。”
——
回到自家,白棠看着还傻乎乎只会玩的三头身儿子。暗下决心要好好教育这娃儿。绝对不能跟庞家那些儿子一样。
“那头的事儿完呢?”
何天成蹲在水龙下,正在清理杀鱼留下来的鱼鳞、鱼内脏等等。
“是啊!说是分家了。这会儿正在分东西呢!也不知道妈在庞家那会不会发生啥事。”
没错,石香叶女士在知道庞家发生的事情后。去了庞家,直接找到一大妈,想要安慰一下对方。
然后,她发现庞家堂屋里还挺多人的。
除了那些来来回回搬东西的儿子、儿媳妇,还有大院的二大妈、徐大妈等等几个比较活跃的大妈。
这些大妈这会儿都在劝一大妈要想开点。
“都说儿孙都是债,你生了那么多儿子,肯定债就多了。”
二大妈作为只生了一个儿子的大妈,可是很眼馋庞家儿子多的。
“羡慕个屁。儿子可没娘家顶用。”徐大妈一如既往的有自己那一套说法。
石香叶留意了一下一大妈对于这些话的反应,觉得没自己啥事儿。看一大妈那个样子,暂时是放不下儿孙的。
这种态度,迟早还有事儿得受着。
不过,她这刚准备转身回家。就看到那个儿子儿媳妇口中的苏玲玲走了进来。
对方看了自己好几眼,然后凑到一大妈身边问道:“妈,这家也分了,存款也没分,就分了屋子。我就想问问,这屋子是分到我们各家手上的。那这房本儿是不是得改名字?”
庞家的三大间正房挂的名字就是庞大爷。
这分家给儿子们都分了房子。苏玲玲就打上了改房本儿名字的主意。
其他别说,光是这有房本儿的屋子。以后无论是拆迁还是卖出去,都能得到不少钱财。
一大妈这会儿眼眶红着呢!被儿子这样就把家给分了的做法,弄得伤心得不行。
苏玲玲这冷不丁凑过来问的这个问题,直接让一大妈气炸了。
只见她不管不顾站起身来,指着苏玲玲就骂道:“好男不吃分加饭。你住着老庞的屋子,怎么还好意思提房本儿的事情。我告诉你,这屋子是老庞的。你要房本儿改名,等他老了的那一天吧!”
苏玲玲没想到自己就问问房本儿的事情,居然会得来这么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
她两只手抱着凸起来的肚子,运了好一会儿气,这才怼了回去:“妈,那屋子是爸说要分的。已经分到我们夫妻头上的就是我们夫妻的房子。我想要房本儿有问题吗?”
一大爷早在给儿子分完家就气得出去散心了。这会儿堂屋里除了一大妈,就是邻居大妈们,还有进进出出的庞家儿子、儿媳妇。
这些孝子贤孙听到苏玲玲的话后,纷纷反应了过来。
是啊!自家屋子就该写上自家名儿。
——
石香叶回到前院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这个时候,李惠明早已经到了何家。这会儿正在跟何天成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喝茶吃着点心。
见石香叶回来,两个大男人看了过来。
“别看我,你们继续喝茶。我去找找白棠。”
厨房里,白棠正在给今晚要吃的一大锅酸菜鱼加调料。见到石香叶进来,直接问了问庞家的情况。
在知道苏玲玲居然直接要求改房本儿的提议,只能写一个服字。
这女人,真是每时每刻想的东西都是跟钱有关的。
——
那个每时每刻都想着钱的女人,这会儿已经被一大妈骂得跑回了自己的屋里。
砰的一声关门声音,引来了庞志祖的不满。
“这门可是后来做的门,别那么大力。别到时候刚分家,家里的屋门都没了。”
庞家兄弟是两个人分一间屋子。
虽然屋子面积很大,但毕竟是从一间屋子间隔成为两间的。因此,其中一间用的是原来的门。另外一间的入口是从墙壁开凿出来的。
庞志祖这个当弟弟的,屋门就是另外开出来的。当初做的时候就不结实,这会儿被苏玲玲大力一关,整个门都哐哐响。
苏玲玲本来气就不顺,听到庞志祖的指责后直接不客气回了句:“就这破屋子,又不是我们的。门坏不坏有没差。”
庞志祖没有参与进哥嫂们搬空爸妈屋里的行为。在确定分家后,他如同放下一件大事一般,直接回屋里躺下。现在听到苏玲玲这个抱怨,十分不解。
“你不知道吗?咱这屋子可是有房本儿的。现在分家了,这半间屋子分给我们了。但是房本儿上的名字还是你老爹。”
庞志祖听完苏玲玲的分析,只觉得这个女人果然一直都没有变。满心满眼除了钱就没啥。
他也不吭声,直接躺回**闭目休息。
反正,这事情他三个哥哥也知道。要真的能够改房本儿,他就跟着照做就是了。至于冲锋陷阵这种事情,他是不干的。
而庞家其他三房人,确实放下手里抬着的东西。有一个算一个回了自己的屋里。屋门一关,这些夫妻都在讨论房本儿的问题。
即使这个年代的房屋价格不贵,而且还有单位分福利房这样的好事。
但现实是,一个普通职工的月工资就30多块钱。而一间正常的大杂院屋子,价格在五六百之间。一个普通职工不吃不喝两年,才能买上一件属于自己的屋子。
至于福利房,这个东西更不是普通人能够轮得到的。
综合算起来,庞家能给儿子分下这么半间屋子。已经是一件大手笔的事情。偏偏这会儿兄弟几个听到苏玲玲的话后,都觉得这屋子分到手不算。还得改房本儿的名字才保险。
于是,在大院的邻居们还不知道的时候,这庞家大房、二房、三房再次打起了小算盘。
庞家这些内里的事情,白棠暂时是不知道的。
她在厨房一边做酸菜鱼,一边听完婆婆说庞家的事儿。只觉得这个庞家的儿子可真是“好儿子。”
“幸好我儿子现在看来,还挺正常的。”
石香叶这句调侃的话,让白棠笑了起来。
“妈,你该跟成子说说才是。”
“那小子可精明得很。我就不操这个心了。”
石香叶说着,把脑袋伸向铁锅里面正在炖煮的酸菜鱼。
酸菜的酸味儿,加上辣椒酱的香味儿交织到一起,让人闻着就流口水。
“你这手艺儿可真不错。这个菜在京市很少见到。倒是我以前在海城时,有个渝市来的邻居,就爱做这道菜。每次一做,整个家属楼都是这种香味。”
白棠也估摸着这个菜是渝市的。听说那里的人可能吃辣了。
白棠现在做的是减辣加酸版本,相信味道也不会差到哪儿。
院子里,何天成正在跟李惠明说着集资房的事情。闻到这股霸道的香味,只觉得肚子都要打鼓。
“哈哈,你媳妇手艺真不错。这菜还没吃,光是味道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李叔,哈哈。这事儿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媳妇的手艺是这个!”
何天成朝李惠明比了个大手指,这才继续刚刚的话题。
“这集资房的文件已经批复,就等厂领导安排公布时间了。李叔,那么制衣厂也要搞这个项目吗?”
李惠明刚刚接任制衣厂厂长不到半年,虽然有这个打算,但根基还不稳。
“我就先看看情况。目前看来,整个京市也就你们罐头厂够有魄力。之前纺织厂的那场火灾,市里领导就批评了纺织厂的老徐。幸好没有人员伤亡,不然这么大的损失,老徐可能都担不起。不过,我听你妈说,那个导致火灾的人,有亲戚是你们大院的?”
何天成点头。接着把王家的事情大略说了说。
“李叔,按理说这个事情到此为止,应该不会再查下去。但是,我总觉得整件事情透着一股巧合。”
何天成的意思是,纺织厂的火灾从王小明入职开始,一步步进行得相当顺利。直到火灾发生,王小明被抓,事情就盖棺定论。
因为事先从苏玲玲的事件中,知道纺织厂里头的弯弯绕绕太多了。
何天成也是结合这两件事情,才觉得里头不太对劲。
李惠明身居厂领导位置多年,立刻明白了何天成暗示的意思。
他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这个事情我私下里找人问问。你也别插手知道吗?先把集资房的项目办得漂漂亮亮才是正理。”
何天成点头。他本来也没有那么高大上的情怀。什么事情都会优先考虑自家情况。
时间在两人谈话间过得很快。
等酸菜鱼上桌的时候,外面的日头还亮得很。
今晚他们家的晚餐就是一大锅酸菜鱼。用的是一个用来洗菜的搪瓷盆来装的。里头满满当当盛着酸辣可口的酸菜鱼。
光是闻着那股味道,三个小孩子已经哇哇嚷着要吃鱼。
白棠跟何天成一人照顾一个孩子,给孩子剥鱼骨头。
席间,大家没再说工作上的事情。而是说起家里羊咩咩快要下崽的安排。
这家里,就白棠跟石香叶有过养羊的经验。
两人小声说着之后的安排,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小院儿的香味从院子飘**到外头的胡同路。走路回家的一大爷正好走到这里。索性站在白棠家南墙外头不动。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听着里头大人孩子说笑的声音。
一大爷第一次怀疑自己这些年以来,为了四个儿子做出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
而当他带着这个疑问回到家里。迎来的却是三个儿子进来。开口就问改房本儿的事情。
“这房子是老子的。你们爱住不住。房本儿我是不会改的。”
一大爷脚下这三大间屋子,是从他老爹那继承下来的。今天分家他都没想到这茬。没想到这儿子们居然就要改房本儿的名字。
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些年做的一切,就像是白费劲儿一样。
庞家这头争着要改房本儿的名字。那头,白棠夫妻两人却从亲妈后爹口中,听到了一个惊讶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