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就是这样。”
姜枕溪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笔录, 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惊世骇俗。
给她做笔录的警察小姐姐都惊呆了。这真的是一个高中生吗？电话录音，手机定位，还能打趴那么多劫匪。而且, 出警的警方正好是上次四中的小混混找麻烦、被姜枕溪报警的那个警局。想到她的“丰功伟绩”, 警察小姐姐捂着额头，对同事吐槽道：“活了那么多年, 我第一次觉得我还不如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这批人还是通缉犯呢！”
“别说你, 我都觉得我这警察白当了。”同事翻着方颖颖的笔录, 感慨万分：“那个叫赵妙菡的姑娘也太牛了。你说，回头咱们跟头儿说声, 看看能不能拐来？”
“拉倒吧。”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说道：“就这资质，恐怕以后做我的顶头上司都绰绰有余。”
方父和方母也眼神晦涩地看着姜枕溪。少女不像以前那样，总爱穿各个大牌家的裙子, 戴着各式各样的发卡。她现在的穿着很简练, 怎么方便怎么来。
这让他们感到一丝陌生，可又如释重负。看她的精神面貌, 过得不错, 那他们也就放心了。
比起方家父母，徐亭鹤的父母想的就没那么多。他们诚恳地对姜枕溪道谢：“赵小姐, 这次意外多谢你的搭救。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会尽可能地回报你。”
他们问过徐亭鹤, 得知自家儿子本来是想给家里打电话的, 没成想闹了个乌龙。不管怎么说, 反正人家确确实实帮了大忙, 他们得记着。
姜枕溪耷拉着眼睑, 睡意让她只想回去好好躺着，心不在焉道：“谢谢，不用，让徐亭鹤以后打准电话就行。”
徐亭鹤：“……”他也不想的好吧！
但，徐亭鹤绷紧面部，深吸一口气，总归她确确实实救了颖颖和他。那么，至少他应该说一声——
“谢谢。”徐亭鹤向姜枕溪弯腰鞠躬。
徐家父母和徐亭鹤的话语惊醒了方父、方母，他们对视一眼，方父说道：“妙、赵……赵妙菡小姐，谢谢。”他喊着赵妙菡的名字，怎么都觉得怪异。
“不客气。”姜枕溪说：“没有事的话，我就先回——”
正是这时，她的手机响起。姜枕溪瞥过屏幕：“妈妈？怎么了？”刚刚还淡淡的话音略微柔和。
方父、方母一滞。他们都知道，姜枕溪口中的“妈妈”是谁。
许惠心担忧地问道：“妙菡，你出去了吗？我刚刚起来倒水，发现你不在。”
“啊，是的。”姜枕溪面不改色，瞥见方颖颖，就顺手把她扯过来当借口：“是我出来问方颖颖点事情。不信的话，我让她跟你说句话。”
“颖颖？”
方颖颖接过手机：“赵……不是，许阿姨。”
许惠心想不通：“那么晚了，妙菡找你什么事啊？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方颖颖不会说谎，看向姜枕溪。姜枕溪把手机再取回来，说道：“安心吧，妈妈，我这就回去。”
听她这么说，许惠心也就不再多问——哪怕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这样的信任，让方颖颖都有些吃惊：“许阿姨这么放心你吗？”
“嗯。我回家了。晚安。”姜枕溪潇洒地挥挥手，头也没回地走出警局。
收回看着姜枕溪背影的视线，方母低头环住方颖颖，长长叹息，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还好，还好颖颖你没事。”
无论如何，她们已经各归其位。赵妙菡再怎么出色也好，方颖颖才是她的女儿。她把女儿找回来，不是为了让亲生女儿看着她对其他的小姑娘好，让亲生女儿伤心的。
方父的想法和方母相同。不过，他还得跟徐家道歉：“这次的事明显是冲我们来的，连累到令公子，实在抱歉。”
徐父、徐母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当下就摇头，说：“没关系。孩子们都没事就很好。只是，你们恐怕最近得多注意，省得再出意外。”
“嗯，应该的。”方父点头应道。看来，是这些年他太软和了，才让人以为，他的棱角都被磨平。
“……”
姜枕溪回到家，许惠心就坐在客厅等她，暖色调的灯光在夜里格外温馨。看见姜枕溪开门进来，许惠心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温声问道：“妙菡，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再睡吗？”完全没有询问她为什么要大半夜出门。
“不用，妈妈，你也睡吧。明早还要上班呢，快去睡觉。”姜枕溪握着许惠心的手，推她去卧室。
“好，妙菡晚安。”
许惠心抿了抿唇角，对姜枕溪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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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匪那件事的后续，姜枕溪之后没有再关注过。她按部就班地上课，给方颖颖补课。
但方颖颖会和她说后续。据说是方家的竞争对手，最近方家和政府有个合作项目，竞争对手也想拿到，于是思来想去，就从方颖颖这边入手。没成想，被姜枕溪横插一手，破坏了全部的计划。
而且，由于那几个绑匪是通缉犯。姜枕溪帮忙逮住他们后，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本来警局还想给她送个锦旗，可姜枕溪不想这件事传出去，传到许惠心耳中，惹得她担心，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方颖颖在她这补课的事，后来也被方颖颖告诉了父母。方父、方母沉思过后，没有反对。就他们的情感上来说，女儿能和赵妙菡融洽相处，实在是意外之喜。
许惠心也得知方颖颖在姜枕溪这里补课的事。她和方父、方母想得差不多，两个女孩子能够和睦相处，是她之前不敢想的结局。
到现在，姜枕溪给方颖颖补课近一个月。初中的部分姜枕溪是挑着给方颖颖补的，譬如政治这样高中可能会改版或者更详细讲解的课程，她就没有多上，随便带了带就过去。只有初高中衔接的学科，她才会从头讲到尾。
姜枕溪的进度赶得很快，方颖颖咬着牙努力学。就连徐亭鹤和朋友们约她出去玩，都被她拒绝了。
方母又多织了一条围巾。她嘴上说是给赵妙菡的谢礼，却小心翼翼地看着方颖颖的神色。要是方颖颖不能接受，她也不会勉强。赵妙菡现在的生活很好，不需要方家去锦上添花。相比之下，他们亏欠的，是方颖颖。
缺席了女儿十五年的时光，不只是许惠心，方父、方母也同样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怎么和女儿相处。
方颖颖知道方母的心思。她笑着接过围巾：“放心吧，妈妈，我会交给赵妙菡的。”她对方母眨眨眼：“要是妈妈之前对她那么好，我肯定会吃醋。但现在，我想，她确实值得呀，值得大家对她好。”
“颖颖，你记住，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永远都是你。”方母抚摸着方颖颖的头发，认真说。
“我知道！”方颖颖抱住方母，用力憋住眼睛里的泪水。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被绑架的那天看到父母匆匆赶来，一贯冷静沉稳的爸爸都难得面露倦容，方母更是当场哭得不能自已，她就知道，这对父母，是真心实意地在对她好，就像从前的许惠心那样。
“多大的人，还撒娇。”方父拍拍方颖颖的肩膀，笑道。
“别听你爸的，再大的人，也是妈妈的女儿。”方母瞪方父。
不过，方母送给姜枕溪的围巾还得过阵子才能戴上——十一月的天气，还没有冷到要戴围巾的程度。
十一月的第二个星期周末，姜枕溪没有给方颖颖补课。
——她要去省里参加复试。
和初试不同，复试共有两天，星期六和星期天上午的，八点半到十二点。并且，复试不再是单纯的理论知识考察，而是上机操作。
同在二班的汪冀落选，而他的朋友，隔壁三班的韩博易则和姜枕溪一样，顺利通过了初试。
景明一中要去参加计算机竞赛复试的也就不到十个人。然而和其他学校相比，这个数量算多的。这次带队的仍然是艾老师。他们星期五下午就请假出发，班主任批假的时候还给姜枕溪打气。
复试姜枕溪也是提前交卷出来的。但是这一次，毕竟不是在市里，艾老师没敢让她到处乱跑。
姜枕溪只能掏出作业，在大巴车上做起来。
期间艾老师还问她，有没有参加NOI，即信息学国赛的打算。
“以你在NOIP中展现出来的成绩和速度，”艾老师说：“IOI国际赛或许还不好说，可NOIP，我认为你完全有能力试一试。”
姜枕溪：“谢谢老师，不用了。之后我打算专注学业。”
她参加NOIP是为了景明一中的奖金，而拥有通缉犯提供给她的奖金、徐家为表感谢的赠礼还有给方颖颖补课而来的家教费之后，景明一中奖励的那点“蚊子肉”她就不太看得上了。这其中，其以徐家给的最多，到底是救命之恩，对徐家而言，能够用钱来解决的人情债，是最方便的。姜枕溪不打算挟恩图报，所以很痛快地接下徐家的酬金，直言她和徐家两清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竞赛需要投入的时间和回报不成正比。
如果是自己的生活，姜枕溪倒也不介意花上那么一些时间去参加竞赛，毕竟过程还是很有趣的。而且思维上的碰撞，毋庸置疑，对她自己技术的进步也很有利。
但这并不是。
姜枕溪从来不会忘记，她只是接受委托的任务者。那些委托她的人，在她自己的要求下，以后会回来。
所以，姜枕溪只需要考虑最有效率的路线。
艾老师对她的回答有些遗憾：“这样啊……好吧，那你好好学习。”
得知姜枕溪不再继续参加竞赛，汪冀很是为她感到遗憾：“韩博易那家伙就有继续钻研的打算，他的目标是IOI国际赛。我还以为，大神你会和他一起为国出征呢！”
方颖颖也追问：“赵妙菡，你怎么不继续参赛了？”
“不想浪费时间。”姜枕溪说完，敲敲桌面上的试卷：“这题又错了。你先自己看看，你错在哪个地方。”
“哦哦……好。”这下方颖颖也没了询问的心思，认真看起题目。
“赵妙菡，这里怎么做啊？”
“翻书，第六十四页，看例题。”
“……”
许惠心悄悄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带上门，不自觉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