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虚影坐在树枝上, 两条腿不停地晃**。它望着山下人来人往，沧海谷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上次有这么多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啊, 忘记了。
只记得, 那时候的海水，还没到它的脚踝呢。现在, 已经没过去了。当然, 那时候的沧海谷掌门, 也不是现在这个。那个家伙头发胡子全白啦，哪里有如今的掌门年轻？不过果然, 还是有一点点想那家伙。
时间真快啊，它只是睡了一觉，没想到再起来，那个家伙就死掉了。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睡了。
它想道。
“找到你了。”
明明是清冷的嗓音, 但此刻尾音上扬，慵懒散漫, 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虚影猛地一惊, 想要钻进山脉，被一只手揪住领子。
“想跑？”
虚影扑腾着小胳膊小腿, 结果发觉自己和山脉的联系居然不知道被什么切断，无法逃脱。它扭过头, 去看那个捉住自己的人, 张嘴, 发出有些缓慢晦涩的话语：“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它说话很慢, 似乎是很久没有开口。
系统仔细打量姜枕溪手里的小家伙：【它就是山灵？剧情故事里, 它不是个巨人么？】
原剧情是怎么描述的来着？
哦，对了——“由石块拼合组成的巨人高耸入云，黑魆魆的眼睛是两个空洞，看起来格外可怖。”
但，眼前这个山灵，才三寸大小，虽然也是由石块拼接合成，一双眼睛是圆溜溜的小石子儿，不免有些可爱。在没有被姜枕溪捉住前，它是半透明的虚影。
【自然之灵这种存在本身就没有实体，可大可小。】
姜枕溪说着，两根手指把山灵放到自己掌心，凑到它面前，说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过来给你个忠告。如果有谁来问你的名字，不要告诉他们——算了，你最好还是别见任何人。”
山灵瘪瘪嘴：“你不就是……人吗？”它的这句话就比之前要顺畅许多，像是说话的记忆慢慢回来。
“哦，那我不是人。”姜枕溪毫不在意地自黑。
山灵动了动小鼻子，肯定道：“你骗我！你身上就是人类的气息。”
“别纠结这种细节。”姜枕溪说道：“你记住我的话就行。”
“可是，为什么？”
“有人盯上了你的宝藏。”
山灵愣愣道：“我的……宝藏？我没有宝藏啊。”
姜枕溪笃定道：“你有。”
且不说山灵长年累月下来积攒的物什，它本身就是非常纯净的能量体。更别提，山灵还拥有着对沧海谷极大的管理权。这座山是沧海谷的地基，整个沧海谷都建立于这座山上。一旦山灵被有心人蒙骗，对沧海谷无疑是场灾难。
在司寒远得到“龙傲天系统”之后的剧情故事中，魔修混入各个门派，更有魔修趁机找到山灵，骗得山灵的名字，用山灵的名字做法，扰乱它的心神，搅得沧海谷和这次门派大比天翻地覆。
关键时刻，是司寒远不顾危险，安抚了山灵，将它从混乱状态中唤醒。山灵复苏后，主动将自己消融，回归最初的能量形式，用以恢复沧海谷的原貌，并加以防御结界。当然，其间“龙傲天系统”也没少悄悄吸取能量。
只是，沧海谷从此失去山灵的庇护，门派实力不说大减，防御力显然比以往要弱上不少。以致于在正魔之战中，沧海谷受损严重，不下于昆山。
【像山灵这样的自然之灵，因为没有实体，它们的名字是它们与这个世界最为稳固的联系。得到了它们的名字，能够做很多事。】姜枕溪给系统解释道。
“所以，记住我的话。你也不想违背以前的约定，看到这个地方不得安宁吧？”
山灵歪头：“你认识光光？”
“如果你说的‘光光’是沧海谷的第一任掌门，那么，我不认识。”
“你又骗我！你不认识怎么知道我和他有约定？”
姜枕溪叹了口气，她错了，这个小家伙和她认识的那个根本不一样。话是这么说，她却没发现，自己的目光是多柔和：“行了，你不用管那么多。做个约定怎么样？如果你能够做到不见任何人——”
系统：【请宿主有一点自己曾经是人类，以及现在借用的躯壳是人类的自觉。】
姜枕溪改口：“不见除了我以外其他人类，我可以带你出去玩。”
山灵咔吧咔吧两下眼睛：“光光以前也说，等他不忙了，就带我出去玩。看在你和光光的了一样话的份上，我答应你。”
【难怪能那么轻易地被骗走名字，实在是太单纯了。】姜枕溪“啧”了一声：【要是我认识的那家伙也能这么单纯，不知道能给我省多少事。】
【你还认识其他山灵？】
【啊，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下场比这家伙还惨。】
姜枕溪无声地笑了下。
最起码这个山灵是自愿选择消散的。而她认识的那个，被剥夺所有能量，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
姜枕溪把山灵重新放回树上：“那么，就这样约定了。”
系统问：【你不怕被它违背约定，或者是忘记约定吗？】
【不会。自然之灵是远比人类要重视约定的生物。山灵之所以至今还在庇护沧海谷，甚至到最后用自己来修复沧海谷，都仅仅是因为它曾经和沧海谷的第一任掌门有过。具体内容虽然我不清楚，但多半是镇守沧海谷这样的事情吧。】
系统：【你又知道？】
姜枕溪没有回答，说：【该回去接便宜徒弟了。】
高挑纤细的身影沿着山路慢慢向下走，一点一点隐没于夜色中。隐藏在树叶背后的山灵目送她远去。真是个奇怪的人类，它想道，心里明明在难过呢。
咦……？
它看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另一边，伴随着“真的能找到山灵么”的问答声。
山灵眨眨眼，闪了两下，消失不见。
——不能见其他的人类。
.
“清音长老，你总算回来了。有来拜访你的人，是飞云剑派的。”
从无垢宗那里把司寒远提溜回来，姜枕溪刚踏进昆山的区域，就听到时玄如释重负的声音。这帮飞云剑派的人是真的不会说话，总能把话题聊死，偏偏就是不肯走。清音长老再不回来，他都要怀疑自己今晚要在这里跟他们尬聊一整夜。
她顺着看过去，就看见三个年轻的修士，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修士长着张娃娃脸，身上的气息让姜枕溪微微眯起眼睛。
【是魔修。】系统说道。
姜枕溪：【嗯。】
与此同时，“龙傲天系统”也对司寒远说道：[看见那个矮个子的娃娃脸剑修了吗？他应该是魔修派来的奸细。你等会儿可以想个办法，揭穿他的真面目。]
司寒远：[好！]
“拜见清音剑尊！”三人齐声道。
女修对姜枕溪拱手，恭恭敬敬道：“晚辈齐思默，今夜贸然登门，还望见谅。”
“你们前来所为何事？”姜枕溪将视线从娃娃脸身上收回来，淡淡问道。
齐思默闻言，眼睛一亮：“不知晚辈可否向清音剑尊请教？”
“师姐！”娃娃脸瞪大眼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娃娃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的剑修师兄捂住嘴。剑修师兄淡定道：“师弟不懂事，让清音剑尊见笑。”
娃娃脸恼怒地掰着剑修师兄铁钳似的手，草，这群剑修搞什么名堂？你们清醒一点行不行？昆山和飞云剑派可是竞争关系！不怕折在容音这里，参加不了门派大比吗！
等等……娃娃脸唾弃了一把自己，他为什么要为这群家伙担心。难道不是两个门派交恶更方便他完成任务吗？
姜枕溪说道：“无妨。只是近来门派大比，不耽误你们为妙。”
“怎么会是耽误呢？”齐思默没忍住上前一步，说道：“清音剑尊的风范，实属我辈楷模！”
剑修师兄跟着点头：“对！”
旁边围观的时玄：“……”
他瞅着这帮剑修现在也不像是不会说话的样子啊！瞧瞧，这夸赞的话，一套连着一套的！所以果然是区别待遇吧！
时玄感觉自己都没眼看，郁闷道：“清音长老，既然人家是来拜访你的，那我就回去了。”
“嗯。”
两位长老走了一个，娃娃脸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姜枕溪。想到上面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被发现……
除了姜枕溪，没有人注意到，娃娃脸藏在身后的手，掐了个法诀，肉眼看不见的黑气从他的指尖溜出，直奔齐思默和剑修师兄而去。
姜枕溪眉梢轻挑，手掌翻过，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清风拂过，将那缕黑气吹向娃娃脸。
就连娃娃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胎死腹中。
他只觉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很想说点什么。于是他开口：“哈哈哈！没想到吧！你们这群蠢货，已经中了我的术法，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打起来最好不过！”
齐思默、剑修师兄：“……”
司寒远：“……”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