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锣打鼓◎
没有外部的阻力, 没有人说他们，赵元凯自己就容易去想那些。郁淑娴早就想过了，是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饶是郁淑娴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她还是很失落。成亲这种事情, 又不是郁淑娴一个人能办成的。赵元凯自己也有问题, 哪里能全都怪她。
但是郁淑娴还是得跟在赵元凯的身后, 她已经是赵元凯的正妻，这一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就算她死了，后面的女人嫁给赵元凯，那也是续弦。
“大姐儿最近有点吐奶。”郁淑娴道, “让人看着点。”
“让大夫看了吗？”赵元凯问。
“看了。”郁淑娴道, “说是没有问题，就是喂奶的时候，也不能一直喂，喂的有点多了。”
郁淑娴第一次带孩子, 也不知道要怎么喂孩子，就想着多喂一点, 她觉得奶水也不是特别能吃得饱，就多让孩子多吃一点。郁淑娴还请了奶娘，让奶娘多看顾孩子。
等孩子断奶之后, 她就让奶娘离开。
赵元开的奶娘就有伺候郁淑娴, 郁淑娴经过徐嬷嬷的提点, 她是想让那个奶娘离开, 但是赵元凯明显不想让那个奶娘离开。
昭阳长公主早年就让那个奶娘离开侯府的, 赵元凯还把人找回来, 这就等于在打昭阳长公主的脸了。
郁淑娴自己生了孩子, 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亲奶娘。
“母亲那边没有让医女过来了。”郁淑娴道, “孩子要是有问题，也是可以过去找的。”
“嗯。”赵元凯看着女儿躺在床铺上，“母亲还没有看过她？”
“是还没有。”郁淑娴道。
赵元凯抱起了女儿，郁淑娴以为他要抱着孩子出去，她连忙问，“要出去吗？”
“不，不出去。”赵元凯走了两步，又回头。
赵元凯怕他抱着孩子去昭阳长公主府门口，也见不到母亲。母亲正忙着，她马上就要再嫁了，母亲哪里还会关心他的孩子呢。
这么多天了，母亲都没有来看孩子。
赵元凯看着女儿，是因为这孩子是个女孩，而不是男孩吗？
“我来抱吧。”郁淑娴从赵元凯的身上抱过女儿，她感觉丈夫的神情有点不大对，“这两天天气不好，就没有抱着她出去。等天晴了，再抱着她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你们看着办。”赵元凯道。
赵元凯的内心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激动，他有女儿又如何，他的二弟有爵位，二弟还中了进士。他的三弟进国子监了，三弟也不用从童生一级一级地考上去。
如果赵元尘也要去考，赵元凯就怕自己也要被赵元尘比下去。他不愿意在被二弟比下去之后，又被三弟比下去。
赵元凯本身就是一个武功不是特别强的，读书方面也不是特别拔尖，若是他当世子，还是可以的。可惜他自己把一手好牌打成这个样子，也怪不了别人。
在很多人都收到沈家或者昭阳长公主府发的请柬的时候，赵家人没有收到请柬。
赵大夫人不意外，昭阳长公主都已经说了她跟赵老夫人不再是婆媳，跟赵家也没有关系。那么昭阳长公主确实也没有必要邀请他们去参加婚宴，沈家那边跟赵家就更没有什么关系。
而赵老夫人得知没有请帖的时候，她就想自己能不能直接过去。
赵老夫人憋不住啊，她就是觉得昭阳长公主太过分，昭阳长公主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改嫁。奈何赵大夫人不让赵老夫人出去，也不让赵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出去，赵老夫人干脆就装病。
赵大夫人带着大夫去看赵老夫人，大夫也直接说了，说赵老夫人的身体没有大毛病。
大夫说完那些话之后就走了，他可不想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大夫也知道昭阳长公主要成亲了，赵老夫人这个时候装病，意图很明显。
这也是大夫直接在赵大夫人的面前戳破赵老夫人装病的原因，他要是配合赵老夫人，那么赵家是不是要传言赵老夫人病重，是不是想要借此让昭阳长公主不能成亲？
大夫觉得赵老夫人实在是太无知了，赵老夫人算什么东西，一个老不死，一个乡下婆子，谁去管她啊。不是大夫瞧不起赵老夫人，是赵老夫人太能折腾。
赵大夫人让人送大夫，她则去见赵老夫人。
“您别装了。”赵大夫人看见赵老夫人还在那边无病呻吟，这让她特别无语，“大夫都说了，您没有生病。您要是想要装病，就真生病啊。”
赵老夫人根本就不敢真的生病，她这么大的年纪，就怕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她不能真的生病，只能装。
“我就是不舒服。”赵老夫人道，“是那个大夫医术不精。”
“您要装就在这边装。”赵大夫人道，“昭阳长公主还是要成亲的，就算您死了，她也不需要为您守孝。”
“你才死了呢。”赵老夫人觉得大儿媳妇在咒自己。
“就是跟您说一说。”赵大夫人道，“那个大夫一出去，别人都知道您是装病了。”
“他敢？”赵老夫人道，“别让他瞎说。”
“就算他不说，是不是也有人知道您生病了？”赵大夫人道，“您就别折腾了。”
赵大夫人真的忍受不住，赵老夫人这些日子就是在瞎折腾，一下子腰疼，一下子头疼。赵老夫人还说想要见昭阳长公主，呵呵，赵老夫人就是企图用生病威胁人。
这样的婆母让人很是厌恶呢，赵大夫人又不能直接弄死赵老夫人，就只能忍着。
“你过去，去叫昭阳过来。”赵老夫人道，“昭阳不过来，你就叫元慎、元凯、元尘，让他们过来。”
“别想了，不可能！”赵大夫人不可能叫这些人过来，“你当他们是阿猫阿狗，您要让他们过来，他们就过来吗？不，顶多就是元凯会过来，元慎和元尘根本就不可能过来。”
赵元慎和赵元尘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赵家，那两个人跟昭阳长公主是一样的态度。
赵大夫人想要是自己，自己也是站在昭阳长公主那边，而不是站在赵家这边。
“永平侯中了进士，赵元凯还是一个童生。”赵大夫人道，“二弟让元凯顾着赵家又如何，元凯现在都自顾不暇了。”
“是昭阳不让他起来。”赵老夫人道。
“昭阳长公主不管这些的，是赵元凯自己不够有能力。”赵大夫人道，“赵元凯现在这样，跟你们也有关系。你说，他会不会恨上我们呢？”
“……”赵老夫人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这个时候，赵元凯倒也没有去责怪赵家的人，他更多的还是觉得他不应该娶郁淑娴为正妻。郁淑娴是庶女，也不懂得规矩，自己娶她做妾室就可以了。郁淑娴不愿意做他的妾室，他不娶她就是了。
赵元凯就在想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坚持呢，为什么非得娶郁淑娴做他的正室呢。
不管赵元凯的内心有多么懊悔，他都不能说出来，顶多就是稍微避着郁淑娴一点。郁淑娴明明知道赵元凯避着她，她还要迎难而上，让赵元凯知道她对他的深情，让赵元凯不能有别的想法。
赵老夫人装病的消息传到了秦如玥的耳朵里，外头都在传了，说赵老夫人为了要让昭阳长公主过去而装病。别人都当赵家人是笑话，都在看赵家还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赵家太可恶了。”庆王过来昭阳长公主，他义愤填膺，“要不，就把他们赶出京城，省得他们这么折腾。”
“让他们留在京城，让他们看着我过得好，不是挺好吗？”秦如玥道，“要是他们回到老家，还不知他们要如何用他们跟永平侯府之间的关系。”
秦如玥更想要把赵家人放在眼皮子底下，那她就能知道赵家人在想什么，不至于等赵家人犯了大错，她才知道。
“这也对。”庆王道，“他们那般恶心的人，又如何可能放掉这一层关系呢。”
“让他们上不上，下不下，这才是最好的。”秦如玥道，赵家那些人除非他们死了，否则，他们的存在就是一个麻烦。
秦如玥不至于让人去杀掉他们，那么她就让他们留在京城。给他们一丝丝希望，能瞧见一点光，却又无法抓住那一束光。
“还是皇妹聪明。”庆王道。
上不上，下不下，最为难受的。
庆王非常赞同秦如玥的做法，就该卡着赵家人，就把赵家人当作笑话看。
“就是这种做法，我们也觉得膈应，他们就跟苍蝇一样。”庆王道，“我都想直接打上他们的门。”
“你去啊。”秦如玥道。
“真能去？”庆王双眼发亮，他是不是又能发挥作用了？“我多带几个大夫过去，御医，还有京城里有名的几个大夫，都让他们去瞧瞧，看看那个老不死的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秦如玥微笑，她没有说不。
庆王懂了，他原本还想着皇妹会不会不喜欢他去做那些事情。看来皇妹是真的不打算管赵家，那么就任由其他人发挥。
当庆王从昭阳长公主府出来之后，他就去找大夫了，得多找几个。他还贴告示出去，说是要找京城的名医，说让京城的名医都去看看赵老夫人是不是生病了，还写先永平侯是战死的，他们总得关心关心赵老夫人。
秦如玥只想给庆王点赞，别人去做这种事情不大合适，庆王就很合适。
庆王本身又没有实权，他这个人就是很随性，也不用怕得罪赵家。赵家人又不算什么，庆王这还是为了赵老夫人好。
庆王不仅仅是贴告示，他还让人敲锣打鼓，生怕别人看不懂告示上的文字，还得让人多说说，让其他人都能听一听。
因着庆王的举动那么高调，赵大老爷很快也知道了这一件事情。
赵大夫人焦急，她一见到赵大老爷回来，她就问，“老爷，这可该怎么办？明天，那些大夫真要是上门了，母亲装病的事情……虽说外面已经知道母亲装病了，但是庆王那么大张旗鼓的……”
“多开两扇窗户吧。”赵大老爷道。
赵大老爷就想着多开两扇窗户，赵老夫人会不会着凉，这是不是就算生病了呢。
“……”赵大夫人明白了她丈夫的意思，可是他们去开窗，赵老夫人也会让人关上窗户，“怕是不行。”
赵大老爷看着妻子，难不成妻子还有更好的方法不成吗？
“隔墙有耳。”赵大夫人道，“我们这府里，也不知道有谁的眼线。”
“等着吧。”赵大老爷无奈，真要是有眼线，别人再去皇帝的面前弹劾，那他就完蛋了。不管是他做的，还是他妻子做的，最后都会怪到他的头上。
赵大夫人去找赵老夫人，跟赵老夫人说了庆王可能要来。
“让他来。”赵老夫人认为这些人就是在吓唬她，庆王哪里可能过来。
赵大夫人本来是想暗示赵老夫人自己生病的，但是赵老夫人显然不想真的生病。赵老夫人也在防备着这些人，要是她病了，这些人趁她病要她命，那么她就完蛋了。
等酝酿了大半天，庆王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人过去赵家了。还让那些大夫在赵家门口排队，一个接着一个进去。
“……”赵大老爷想要骂人，他今天见到庆王的时候，就说赵老夫人的病好了。可是庆王非得要进去，说是都请了这么多大夫来了，还是得让他们看看赵老夫人。
“请大夫的钱又不是你们出的，你们怕什么。”庆王道，“你怕本王让你们吃亏吗？”
“不是……”
“不是的话，那就滚开。”庆王道，“你身为人子，也不懂得要孝顺。本王为你母亲请来这么多大夫，你还站在这边拦着路，是何居心，你是不是想着你的老娘能早点去了？”
“不是。”赵大老爷哪里敢说是，他说了是，那就是不孝。
一顶大不孝的帽子啊，赵大老爷还想着以后能官复原职呢。
“滚，滚，滚。”庆王道。
赵大老爷就只能让开，让庆王和那些大夫进去。那么多大夫……赵大老爷头疼，他恨不得赵老夫人是真的生病了，要是老太太是真的生病，那还好解决眼前的场景，奈何赵老夫人是装病。
要是赵老夫人装到底就好了，可惜她不是。
当赵老夫人得知庆王真的带着大夫来的时候，她都想要躲起来。可是那些人就是来看她的，她根本就躲不过。
赵老夫人昨天晚上睡觉前还想着庆王一定不可能过来，庆王来了，她就怕了。她不禁想自己要是真的生病就好了，而现在，就只能任由那些大夫给她把脉。
“来，一个，一个来。”庆王故意那么说，“都别着急，人就在那边，总不可能换一个人。”
赵老夫人倒是想换一个人来，想要隔着帘子，那些人就不知道是她。可别人还是能掀开帘子的，根本就没有用。
这也是赵大夫人没有给赵老夫人找替身的原因，还是得让赵老夫人自己上。
“没病，健朗着呢。”第一个大夫看了。
“无大问题，可以吃些养生的补品。”第二个大夫看了。
“今日无病。”第三个大夫看了。
……
一个接着一个大夫，庆王带来了十几个大夫。
等到最后，宫里的御医也进门了，太医给赵老夫人看了，他道，“兴许是日后病吧。”
“好一个‘日后病’。”庆王拍手道。
日后病，日后要生病。
妙啊！
宫里的太医不愧是宫里来的，还真是有能耐，还懂得审时度势。
看看其他的大夫，那些大夫都是比较中规中矩的。
那个太医是知道庆王的品性，这才这么说的。其他大夫想要抱庆王的大腿，可他们也知道庆王不着调，因此，他们也就没有说那么多。
那些大夫想着，反正还有宫里的太医顶着，他们中规中矩一些，反而没有错。别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庆王，那可就不好办了。
“那你就开一个‘日后病’的药方，是病，那就得养着。”庆王道。
太医接着就给赵老夫人开药了，庆王都那么说了，当然就得开药，还得多开几副药。
赵大夫人沉默，赵大老爷也沉默，他们不能说赵老夫人没有病，也不能说不让赵老太夫人吃药。
太医很懂得，他开一个药方，还在里面放了很多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赵大老爷看到药方之后，他不能说不好，还得说，“麻烦王爷了。”
“你们自己去抓药啊。”庆王道，“难不成，还要本王去给你们抓药吗？”
“是。”赵大老爷道。
“这药得吃，不能讳疾忌医。”庆王道，“你们是想本王派人过来盯着你们家老太太喝药吗？”
“不敢。”赵大老爷道。
“不敢？本王看你们敢得很。”庆王道。
庆王带着那些大夫离开，那些大夫也得到了诊金。诊金不算多，有的大夫就是来凑凑热闹的，这么多人看着，也许他们多露露脸，也就有更多病人找他们看病，要是能搭上权贵，那就更好了。
那些大夫听到太医说是‘日后病’，他们还宣扬开来，让别人知道赵老夫人是真的生病了，是‘日后病’。
赵老夫人觉得很丢人，庆王怎么能那样呢，还带那么多大夫来，还专门为了她说一个病名。
“日后病，那是什么病啊？”有人很好奇，怎么还有这样的病。
大街小巷都在传，赵老夫人出名了，别人都知道她了，想要不知道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