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的名字(1 / 1)

他们应该只是打了个招呼, 并没有说几句话。

很快谢弗就回来了,隐素什么也没有问。

马车才往前行了没多远,便听到一声脆响, 像是什么东西被人踢飞又落下时发出的破碎声, 紧接着是一位老者惊呼声和求饶声。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臭要饭的!”一人怒喝道:“贱东西也敢挡本公子的路!”

原来是有人嫌老乞丐挡了路,踢翻了他面前的破碗。破碗已经四分五裂, 碗里的那一锭银子滚到了一个锦衣华服白皮微胖的公子脚边。

老乞丐黑瘦的手想去捡银子, 不想被一只黑锦滚金边的靴子给踩住。这靴子的主人正是刚才踢碗的人。

“你这贱东西好不老实,居然还想偷本公子的银子。”

“不, 不是小的偷的, 是刚才有个公子赏给小的…”

“你胡说!哪里会有那么傻的人,把白花花的银子拿来赏给你这样的贱东西!”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的真的没有……啊!”老乞丐惨叫出声,苍老的面色已经扭曲,显然是白胖公子的脚在使力。

那小乞丐爬过来,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求求公子行行好, 饶了我们吧。”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白胖公子一抬脚踢过去,把小乞丐踢倒在地。小乞丐抱着腹部缩成一团,痛得差点晕死过去。

不少人围了过来,却没有人敢出言劝说。

很显然, 所有人都怕得罪白胖公子。

白胖公子趾高气昂,踩着老乞丐的脚更加用力,表情之高高在上眼神之轻蔑得意让人咬牙切齿。

“刘二公子, 我亲眼所见,确实是有人赏了这小老儿银子。”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说了一句实话。

白胖公子出自四侯之一的忠勇侯府,姓刘名弘,正是刘香雅的堂哥。

刘弘眯着眼儿打量着说话的人,好半天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十殿下,我刚才眼拙没认出来,还当是这老东西的同伙。”

姬觞今日的衣着确实普通,因着长相也寻常,确实看上去并不起眼,但也绝对不可能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乞丐。刘弘之所以这么说,显然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围观的人大惊,他们也没认出这个穿得普通长得也普通的后生居然是十皇子。若不是刘弘点点身份,他们还以为是个寻常的过路人。

“我恰好路过,方才看到这银子确实是有一位公子给的。”

刘弘睨着眼,似笑非笑。“十殿下真是一个念旧的人,这么多年还惦记着自己当过乞丐的事,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和这些贱东西混在一起,也不怕丢了皇家的脸面。”

听这说话的语气,对姬觞毫无半点尊敬之处。

那踩着老乞丐的脚又一用力,老乞丐又痛到惨叫出声来,紧接着又是连连求饶。他如此折辱老乞丐,明晃晃的在打姬觞的脸。

与他一道的几位公子哄堂大笑,像是在欣赏一出戏。在这些的人看来姬觞是众皇子中最不显最势微的一个,原本在宫里就活得不如体面的奴才,出了宫之后更是等同于云秀身边的下人,自然是谁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姬觞上前一步,道:“还请刘公子放过这位小老儿。”

“本公子教训一个不长眼的贱东西,十殿下莫非也要管?”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那可是五两银子的银锭,肯定是刘公子掉的银子。这老乞丐见钱红了眼,连刘公子的银子都想昧下,简直是自寻死路。”

“…看着挺可怜的,这样都不承认,说不定银子还真是别人给的。”

“别说了,刘二公子说是他的就是他的,十皇子出面都不好使,咱们就别不知死活往前凑了。”

“可怜十皇子以前就是个乞儿,肯定见不得这些人被人欺负。他自己如今都借住在云家,贸然出头只怕要惹祸上身。”

刘弘洋洋得意,神情带着几分张狂。

他们刘家有太后娘娘那座大靠山,这些年地位之高无人能及。眼下四皇子是不在了,可他妹妹肚子里怀的是男胎。有太后娘娘还有端妃娘娘在,势必要扶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上位,到时候他们刘家会再出一位太后,延续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地位。

区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十殿下真要替这贱东西出头的话,我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他把脚移开,道:“只要十殿下把银子捡起来,这事就揭过了。”

这哪里是揭过,分明是有意羞辱。

刘弘确实是故意的,当年姬觞刚被找回来时在宫里就是一个团欺,欺负他的人有皇子也有宫人。彼时刘弘身为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孙,不仅是宫里的常客,还和好些皇子们玩在一起,没少同四皇子等人一起欺负姬觞。

他们故意打翻姬觞的饭菜,把他的饭菜倒在地上,然后让他学狗爬,还让他趴在地上吃那些饭菜。

所以在刘弘心里,姬觞一直是那个被他们欺负且不敢声张的人,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依然有恃无恐。

“十殿下若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我…我愿意。”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皇子卑微到这个地步,简直是闻所未闻。

在无数震惊同情的目光中,姬觞慢慢走过去。当他弯腰去捡那银子时,看上去就像是在对刘玉弘行大礼。

他把银子捡起来后,亲手交还给老乞丐。

“带他去医馆看一看伤。”他对老乞丐说。

老乞丐接过银子千恩万谢,爬过去抱起那小乞丐。

“慢着!”刘弘道:“我只说这事揭过了,并没有说银子要给他们。”

“刘二公子,我说过我亲眼看到这银子确实是别人给的。”

“你说你亲眼看到的,那人是谁?谁能给你作证?”

“我…”

“十殿下不该管的也管了,我也卖了面子给十殿下。十殿下若是还要继续得寸进尺的话,是不是有些仗势欺人?”

到底是谁在仗势欺人!

没有人敢指责刘弘颠倒黑白,就算是有人也看到银子确实是别人给的,也不敢站出来给姬觞和老乞丐作证。

刘家之势大,这些年在雍京城几乎可以说能横着走。

自从四皇子妃怀了男胎的消息一传出,因为四皇子之死而沉寂了一段时日的忠勇侯府又开始活跃起来。

不少人私下都在传,说刘太后和端妃娘娘会保四皇子妃生的小皇孙上位,之前四皇子身亡后散掉的人心又重新开始聚拢。

刘家的地位摆在那里,上有刘太后下有四皇子妃,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和刘家对上,除非是不想要前程和性命。更何况说到底刘弘和姬觞还是表兄弟,旁人更没有插手别人家事的道理。

刘弘占了上风,白胖的脸因为兴奋而泛着油光。

什么皇子。

皇帝表叔的儿子那么多,别说是这个十皇子,就是那什么八皇子九皇子的,也比不上他这个表外甥金贵。

这话可不是他说的,而是他父母说的。

“十殿下,你又说不出给银子的人是谁,又找不到人给你作证。你再这么胡搅蛮缠,我真的要生气了。若不然我们现在进宫找太后娘娘评评理,让她老人家来断一断官司。”

他连太后娘娘都搬出来了,可见是多么的嚣张。

姬觞胀红着脸,十足一个被人欺负到家的老实人。堂堂皇子让人欺负到这个地步,不少人都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银子是我给的。”

“你是个什么…”刘弘勃然大怒地回瞪一眼,还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坏他好事。他刚要破口大骂,又瞬间变了脸色。“谢,谢世子,怎么是你?”

谢世子三个字一出,看热闹的人群都跟着沸腾起来。

润玉流光的皎月公子,身边跟着的是娇颜仙姿的美娇娘。两人一露面,恰如明月星辰落入人间,一时激起无数的惊叹声。

刘弘认识谢弗,却是第一次见隐素。

当然并不是说他没见过原主,相反正是因为他见过原主,对原主的印象极其深刻。所以无论后来坊间如何传隐素的才名和美貌,他都是嗤之以鼻。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脸上抹得乱七八糟的东西笑起来痴痴傻傻的傅姑娘,和眼前这位般般入画的美娇娘是同一个人。

忽然一股寒意袭来,他生生打了一下寒战,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位谢世子当真是有些邪门!

他第一次和谢世子见面是在宫里,那一年谢夫人从京外回来后携子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他记得太后娘娘一直夸谢世子长得好,看上去性子也沉稳。

当时他也在,四皇子也在。

四皇子平日里最是得太后娘娘的偏爱,也最听不得太后娘娘夸别人。所以四皇子生了嫉妒之心,说要好好吓一吓谢世子。

他听从四皇子的安排向太后娘娘提议带谢世子在宫里转一转,然后故意没让任何人跟着,准备把谢世子带到四皇子说好的地方再动手。

经过宫里的瑶池时,谢世子已经气喘吁吁说要歇一歇。他那时心想着病秧子真没用,正在他转身之时不知被什么人一脚踢进了池子里。他拼命挣扎时,恍惚看到谢世子在笑。那笑极其的瘆人,像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后来他的呼喊声惊动了宫人,终于被救了上来。

当太后娘娘问起怎么回事时,他听到谢世子脸色惨白地说当时感觉有一股阴风吹过,然后就看到他掉进了池子里。

宫里阴气重,什么奇怪的事都发生过。

他清清楚楚记得是有人把自己踢进去的,也记得除了他和谢世子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他很想怀疑是谢世子把他踢进去的,可是一看到对方那张白得像鬼一样的脸,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后娘娘也派人去查了,当时确实没有人经过,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他回家之后夜里做梦都是谢世子那个瘆人的笑,吓得病了好几天。

有人说病弱之人命格轻,将死之人阴气重,最易被脏东西附体。自那以后他总觉得这位世子爷很邪门,见面都恨不得绕道走。

“谢世子,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银子是我给的。”

“原来是银子是谢世子给的,那是我记岔了。我的银子都没丢,刚才就是误会一场。既然误会说开了,那我就不打扰谢世子了。”

忠勇侯府这些年势头猛,俨然有凌驾三公之上的趋势。他们刘家可以看不上以前的盛国公府人丁单薄庶子当家,也可以背后嘲笑梁国公宠妾灭妻内宅混乱,却唯独不敢轻视穆国公府,哪怕穆国公府同样人丁单薄。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穆国公手中的军权。

家中的长辈耳提面命让他和谢世子交好,他因为埋藏在心中的忌讳而不敢和谢世子往来,但也知道不能得罪对方。

他脚底一个抹油,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

热闹没得看了,围观的人逐渐散去。

老乞丐又是不停谢恩,然后带着小乞丐去看伤。

姬觞刚要开口说什么,无非也是感谢之类的话。心里想的却是什么时候能够和以前一样,光明正大地让世人知道他和大哥的关系。

这时他听到谢弗说:“我们以前就认识。”

隐素心下一动,正好和他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他的眼中隐有激动之色,大哥当着大嫂的面不避讳提起这事,肯定是没打算瞒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

这么一来,大哥的身世不就瞒不住了?

他的眼睛不停在谢弗和隐素之间来回,一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

“我们是结义兄弟。”谢弗又说。

隐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所以书中那个新帝的义兄,就是她男人。

姬觞在听到这句话后,也知道大哥必是什么都说了,若不然如何能解释堂堂国公府世子爷怎么会和一个小乞儿结为义兄弟的事。

大哥能这么做,说明大嫂是值得信任的人。

“大嫂。”

这声大嫂听得隐素头一愣。

大哥的女人,可不就是大嫂。她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有能被人叫大嫂的一天。

她怔神之时,又听到对方说:“城里乞讨的都是我兄弟,大嫂日后若有什么地方能用着得他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的不说,打听个消息传个话什么的他们最是在行。”

说这话时的姬觞,明明看上去还是老实忠厚的样子,但眼底的神采和精明和之前的木讷简直是判若两人。

当大哥的善于伪装,当小弟的也不遑多让,还真是上行下效。

隐素已经能肯定,这位十皇子以前团欺的形象肯定都是装出来的。就连刚才发生的那一切,极有可能也是他故意为之。

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姬觞和谢弗明面上也不是交好的关系。简略的挑明身份相认之后,很快分开各走各路。

一路上,谢弗说起自己和姬觞当年的事。

他们是在一处破庙认识的,当时姬觞又饿又病,眼看着就剩一口气。他救了姬觞之后,姬觞就成了他的跟班。后来他又收服了很多兄弟,在没有成为被谢夫人收养之前,他已经是那些兄弟们的领头人。

一个八岁的孩子如何能服从,除了能打架之后,最主要的是心机计谋。

隐素比谁都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出色,更相信相识于微末时的友情最珍贵,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最后登基的人会是姬觞。

那是因为姬觞的背后是谢弗!

这男人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姬觞铺路,杀皇子除异臣,那些骇人听闻的事如今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以前有没有想过事成之后,自己还有什么打算?”

她问这话时,无比认真地看着眼前男人的眼晴。虽然书中的很多情节已经偏离,可是她还是想知道书里的那个谢弗为什么会死。

谢弗缓缓垂眸,“事成之后,世间再无可恋之事。”

果然是这样。

隐素心头发涩。

她就知道不是病发身亡,因为这男人根本就没有心疾,又何来的因病去世。她之前做的那个梦,很大可能就是书中那个谢弗的结局。因为世间再无可恋之事,所以选择在困住自己一生的地方用大火结束自己的性命。

“夫君。”她扑过去,将男人抱住。“那现在呢?事成之后,你想做什么?”

“很多事,我想最重要的事应该是种树,然后守着护着看着他们长大。”

“……”

好吧。

她不用担心了。

以前她还害怕这男人骨子里藏了太多的毁天灭地的疯狂,很有可能要当一个乱臣贼子,生怕他和姬觞那个真龙天子对上。

现在好了,她再也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那十殿下以前叫什么名字?”

“馒头。”

“怎么叫这么个名?”

“他娘怀他时就想吃馒头,可惜一生下他就去了,临死也没能吃上一口。”

隐素默然。

她忽地皱起眉来,隐约记得姬觞被找回来之后名字并没有改,只是把姓给改了。可能馒头是小名,大名不常用而已。

“那你有小名吗?”

好半天都没听到回答,她不解地抬头。

这一抬头不要紧,心魂都险些飞出了云天外。

那双清如镜湖,静如平潭的眸子里已是风起云涌,涌动着浓墨般的晦涩黑沉与森寒的阴郁与戾气。

须臾间,隐素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多么讽刺的问题。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小名,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小名也一定是象征着讨厌与嫌弃。

“夫君,我…”

“娘子,我姓元名觞,字不追,没有小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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