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夫人没有防备被她撞了一下,身体重重跌倒在地。不等国公府的下人七手八脚地将宋二夫人扶起来,她已经倒在婆子身上。
圆润的脸煞白,嘴角流下鲜红的血。
“夫人,夫人!”
婆子的喊声焦急而凄惨。
“梁国公府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哪!”秦氏一声尖利的喊叫之后,两眼翻着白晕了过去。
宋二夫人这一摔,是又痛又狼狈,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围观众人惧怕国公府的地位,但还是有不少在小声议论指责。
“傅家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宫妃得了势,眼见着就要被灭门了。”
“你小声点,那可是国公府,动个手指都能捏死我们。”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伯府的门破了,当家夫人也晕了,这家的小姐听说也上了吊。众人提着心的时候,傅小鱼哭着跑出来。
“娘,娘。”
他扑到秦氏声上,眼泪鼻涕一大把。
“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娘?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宋二夫人面上一阵红一阵青,她这辈子都没有丢过如此大的脸。
外面那些百姓看不出门道,她一个常年浸**内宅的自是能看出来秦氏是装的。不仅秦氏是装的,那所谓的小姐上吊也是假的,若不然没有哪个当娘的会不管不顾上吊的女儿,反而和别人纠缠掰扯。
好一个承恩伯府!
她倒要看看是出了一个宠妃的傅家得脸,还是他们国公府有脸。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打定主意要进宫讨个说法。
伯府的门破了,探头探脑的人不少,敢进来的人没有。
并非是那些人不想探听八卦,而是眼下傅家得罪了梁国公府,落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以卵击石,怕是要完蛋了。
世家高门权大势大,不是寻常小门小户所能抗衡,这个时候谁也不想沾上傅家,从而被梁国公府记恨上。
“这傅家是起得快落得也快,只怕是过几天咱们五味巷就再也没有这户人家了。”
“唉!”
秦氏被婆子扶回屋后立马醒过来,重重“呸”了一口,接着又是漱口又是洗脸,最后还嚼了几片叶子去味。
“可惜了一只鸡,我还想着再养一段日子杀了给你补身子的。”她对隐素道。
隐素当然没有上吊,那不过是吓唬人的说辞。
她现在对秦氏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这个便宜娘在吵架一事上是真豁得出去。为了吵架还杀了一只鸡,新鲜腥气的鸡血说喝就喝。那手起刀落一气呵成的杀鸡动作,看得她是心惊肉跳。
他们傅家,好像没有一个正常人。
有好事者一直盯着傅家的门口,直到暮色四合都不散。
各家各户点上灯烛时,宫里来了旨意,召秦氏和隐素进宫。
秦氏腿都软了。
她先是身体一瘫,然后又像是病中惊坐起一般胡乱地开始东西。
“素素,你别去,你赶紧带小鱼走!”
隐素无奈,“娘,真要抄家灭口谁也跑不掉。太后娘娘召我们进宫应该是想了解清楚,应是刚才那位宋二夫人去告了状。”
“他们这是恶人先告状!”
“所以我更不能走,我还得在太后面前说清楚。”
“对,我们不走,我们要去说清楚。”
太后娘娘姓刘,是当今圣上的亲娘。
圣上风流多情,皇后早就被气死了。皇后死后宫中正宫之位一直悬而未立,管理六宫的责任就落在了刘太后身上。
刘太后保养得宜,瞧着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实则已经年近花甲。
傅家人上回进宫时,圣上也不过是看在傅丝丝的面子上见了他们,刘太后当时并没有露面,是以秦氏也初次面见刘太后,乍一看好像有点眼熟,但她又不敢多看。
后宫妃嫔众多,出身民间的不少,刘太后不可能给每个妃嫔的娘家体面。这次若不是宋二夫人哭着来告状,她也不会召见秦氏和隐素。
宋二夫人眼睛肿着,显然是哭过。
她身上的衣服不是之前的那一套,应该是为了进宫特意换过一身。世家夫人们重规矩体面,哪怕是进宫卖惨也不忘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
秦氏和隐素母女俩就不一样了,压根没有换衣服。倒也没有衣衫不整,但是明眼一看就知道此前发生了什么事。
一殿的金碧辉煌,处处尽显荣华和奢侈。她们就像闯入富贵窝里的不速之客,突兀又格格不入。
“太后娘娘,臣妇实在是难以想象,大庭广众之下堂堂伯夫人竟如市井泼妇一样毒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可怜我家华浓好心好意去劝傅姑娘重回学院,不想竟遇到如此祸事,眼下被打得没个人样,也不知能不能好。
臣妇去伯府是想问个明白,给我家华浓讨个公道,谁成想伯夫人不仅不承认,还在地上撒泼打滚。”
秦氏的衣服上确实还沾着泥屑。
宋二夫人在母女俩进来时心就稳了,就凭傅家母女这副鬼样子,少不得要被治一个殿前失仪的罪名。尤其是看到刘太后在傅家母女进来之后一直紧锁的眉头,她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进宫之前秦氏心里还怕得厉害,真进了宫她反倒不怕了。大不了伸头缩头一刀的事,他们秦家可没有孬种。
“太后娘娘,不是臣妇想打人,实在是她们欺人太甚。臣妇的女儿明明会弹琴,宋家姑娘却到处乱说,还鼓动其他人一起针对臣妇的女儿。可怜臣妇的女儿被她们逼得退了学,她们还不依不饶。臣妇实在是气不过,这才动了手。千错万错都是臣妇的错,和臣妇的女儿无关!”
刘太后眯着眼,一直在看秦氏。
秦氏不敢抬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宋二夫人抹着眼泪,“太后娘娘明察,臣妇的侄女分明是去劝傅姑娘进学的,哪成想傅夫人不问青红就是一顿打。我梁国公府是什么门第,我宋家的姑娘更是自小教养有方,怎么可能故意针对一个外地来的人。其中误会重重,傅姑娘不听解释一心以为别人害她。可怜臣妇那侄女白白遭了一顿毒打,还请太后娘娘为她做主!”
“你胡说!明明是你们欺人太甚,是你们又打又砸,我家的大门都被你们砸坏了,这可是很多人亲眼所见的。”
刘太后淡淡地看了争执的二人一眼,目光落在隐素身上。
“你是当事之人,你来说说事情起因经过。”
隐素遵旨。
她红衣素面,眼神清透,姿态丝毫不见怯懦。
宋二夫人心有惊疑,他们梁国公府地位卓然,太后娘娘不听信她的话,竟然让傅家的姑娘陈述,这是何意?
更让她吃惊的是隐素的陈述口齿清楚,言语间并不夹带私人情绪,恰如一个旁观之人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刘太后频频点头,又问她此事该如何解决。
这下宋二夫人更是心惊。
隐素道:“臣女不敢托大,也不懂京中的诸多规矩。臣女生在陲城长在陲城,在陲城妇人们拉扯打架是常有的事,要么是公有理要么是婆有理,要么是你吃了亏要么我是吃了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打打闹闹的指不定哪天就揭过了,万不会闹到衙门那里求县老爷定断。县老爷政务繁忙,民生大计刑事治安哪个都比市井矛盾重要,若是这等小事也要麻烦他,他如何能一门心思扑在更重要的大事上。”
“说的好。”
刘太后这一声赞,惊得宋二夫人差点趴在地上。
傻子都听得出来,太后娘娘分明是偏袒傅家。
为什么?
“她一个姑娘家都明白的道理,可惜却有很多人不明白。你们闹归闹,更要以大局为重。些许芝麻大的事就恨不闹得惊天动地,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
宋二夫人听的是心惊肉跳,连忙磕头告罪。心里暗暗埋怨宋华浓爱出风头惹事上身,又恼宋夫人奸滑偷懒。
秦氏一脸茫然,她实在是没想到太后娘娘会帮她们。更没想到的是刘太后让宋二夫人退下后一改之前的严肃,面色柔和地让她上前说话。那双似乎在哪里见过的眼神中带着笑意,声音也轻了几分。
“你是不是多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