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来康佳王府提亲的时候, 时云第一个去找了时雨。
“阿姐一定要拒绝!”时云脸色惨白,情绪激动:“那漠北是什么好地方?常年风沙荒野贫瘠,北上接游牧,西临西蛮, 都是粗鄙不通之辈, 常有山贼劫掠, 商队常遭掳劫,就连大奉将士,阿姐金枝玉叶,若是嫁过去了,何其危险!”
时雨当时躺靠在窗边矮榻上, 面色还有些苍白, 手里捧着一杯茶,也不去看时云。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时云。
她以前一直觉得时云是和她一样的受害者,所以一直想要救他, 但现在知道他也是个施暴者之后,便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了。
“嫁就嫁吧。”时雨依靠在矮榻上, 闭着眼, 说:“我挺想嫁的。”
既然顾纵行什么都不介意,那她也不介意。
她想通过顾纵行离开康佳王府这个泥潭,她是真的累了。
时云听到时雨要嫁,一双眼都气的赤红, 半晌没有言语。
他知道的,董侧妃自从知道了那件事之后, 就一直想把时雨嫁出去, 只是碍于这些年一直没有管束过时雨,所以现下不好开口, 又因为时雨刚退婚,京内也没人上来求娶,所以耽搁着。
现在顾府来提亲,只要时雨松口,董侧妃一定会让她嫁。
时云本想再劝说两下,让时雨打消这个主意,可是一转头间,阿姐竟然靠在矮榻旁边便闭上了眼,似是极疲惫的样子,一句话都不与他说,只摆了摆手。
“下去吧。”她说。
时云一腔怒火,也只能硬憋回去。
时雨这里走不通,他就去走顾纵行的!
想个法子逼顾纵行退婚就是了!
时云一念至此,当即与时雨道了一声“姐姐休息,弟弟先走了”,然后便出了云中阁。
时雨也没管他——她这几日心力交瘁,自从与陆无为决裂之后,她就像是被女鬼吸干了精气的书生,连根笔都提不起来,对旁的事情都带有一种“死了算了”的感觉。
爱谁谁吧,反正她已经把一把烂牌打的更烂了,不会有比她还烂的了。
她就这样在康佳王府躺够了半个月,一直躺到婚事定下来也不想动。
她婚事定下来之后,顾府那边的意思是直接成亲,因为顾小将军到了九月,将要重新去漠北那边点兵,所以在九月份,时雨便要远赴漠北。
这件事情让时云万分揪心,他几次三番想要去逼退那顾纵行,可偏生顾纵行是个脑袋一根筋的武夫,什么话都跟听不懂一样,顾府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欺凌的府门,董侧妃又压在头顶,时云竟是拿时雨的婚事毫无办法!
眼看着婚期一日比一□□近,时云越来越急迫。
他绝对不能将时雨拱手让人。
他因为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时雨这里,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管那个陆无为——这段时间,陆无为似是销声匿迹了一般,他也根本找不到。
大概是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吧?
时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时雨的婚礼上。
阿姐要嫁,董侧妃促成,顾府又不识相,他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子了。
他要抢婚,把时雨抢走,找个地方关起来——他的阿姐,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他要把他的阿姐关起来,直到他继承了侯位,手掌大权,董侧妃和康佳王都不能奈何他为止——至于顾纵行,死路一条!
到时候,阿姐应当也能学的乖巧一些了。
为了这件事,时云暗地里做了很多准备。
直到那一日,时雨嫁人的那一天,各方大事缓缓拉开序幕。
——
康佳王府郡主出嫁,自然是极热闹的。
康佳王府嫁妆丰厚,顾府也是丝毫不敢怠慢,红烛迎街,热热闹闹的折腾了许久。
但是,待到新郎官去迎亲,带着新娘回顾府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接亲队从内城出来,正在外城走过。
但是谁都没想到,临近黄昏的街道上突然窜出了一伙黑衣人,足有百人,突兀的杀进了抢亲队伍里,抢走了花轿。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在京城,这是在天子脚下,竟有人敢抢康佳王府与顾府的亲!
顾家小将军当时正在迎亲,迎亲之日,自然是不配刀剑,被逼的节节败退。
而四个黑衣人,扛着轿子便往城外跑!
顾家小将军匆匆去追,但已经来不及了。
轿子已经跑出很远了!
扛着轿子的四个黑衣人在街巷间狂奔,轿子摇晃间,时雨也意识到不对了。
她在轿子之中左右摇晃,手中握着的苹果都滚到了轿子里面,又顺着轿子滚了出去。
她的轿子在疾驰,连带着她也稳不住身形,在轿子之中滚来滚去!
时雨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立刻掀起了盖头,又撩开了帘子往外看。
外面已经是一片郊区了,只能远远看见一片农田。
她被人抢走了!
时雨惊的魂飞魄散。
这怎么还给抢走了?
她也不值钱啊!
上辈子也没有这一茬啊!
时雨悲怆无比,因为得罪的人太多,一时都难以在李现之和陆无为之间抉择出来到底是谁抢了她。
要是李现之还好,她还能硬着头皮跟李现之演一演,但是若是陆无为——
时雨恐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轿子被抢走,顺着郊区一路狂奔,奔到半路,有人骑马接应,时雨被人捂着眼睛、塞着嘴抬出来放到马上,再然后就是长达两个时辰的逃命。
时雨压根都不敢挣扎,人家大概三拳就能打死她,她被带上马的时候,不过因为姿势拧脚,太痛,挣扎了一下,抓着她的人直接以手刀砍在她后脖颈上,被人砍晕过去了。
等到时雨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到了柔软的床榻间了。
头顶上是粉红色的纱帐,上绣莲荷,时雨醒过来时,还有片刻的恍惚,她还以为自己做梦呢,但她逐渐清醒过来时,却发觉她没做梦。
她今日成婚,还被人抢了!
时雨骤然从床榻间坐起来,一把拉开了挡在她眼前的帷帐。
帷帐一开,时雨便瞧见了外面凳子上背对着她坐着的身影。
对方穿着一身红色衣袍,似是已经等待许久,时雨拉开帘子的时候,正看到他缓缓回过头来。
这是谁啊?
比之陆无为,背影太单薄,比之李现之,似乎又矮了些,但是这背影又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但偏偏又想不起来是谁。
时雨正怔愣着,对方缓缓回过头,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与她笑道:“阿姐。”
时雨大惊失色:“阿弟?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