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绣苗一愣。
她一直都知道映微聪明, 却万万没想到映微会这样聪明。
自六阿哥去世后,她一直寸步不离守着德妃,德妃的确将六阿哥之死怪到了映微头上。
在德妃看来, 这事儿皆因映微母子而起, 若不是他们, 她就不会去加害十二阿哥, 也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儿了……
乌雅·绣苗笑容有点勉强, 连忙道:“皇后娘娘说笑了, 德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人。”
“是吗?那是本宫冤枉她了?”映微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不管德妃是不是这样的人,本宫先将丑话说在前头, 七福晋这些日子住在紫禁城,最好还是多规劝德妃一番,德妃没这样的心思最好,若是有……若本宫, 或本宫的孩子们有个三长两短, 本宫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别说德妃,你们乌雅一族也得跟着倒霉。”
说着,她更是声音微微拔高了些:“记得本宫的话了吗?”
乌雅·绣苗忙道:“妾身记得了。”
等着她从储秀宫出来, 还是心有余悸。
从前她只觉得映微生得好看, 没想到今日一看却觉得她浑身上下是气势十足,的确是有几分皇后的影子。
回去之后, 德妃还是老样子, 拽着六阿哥仅有一件没烧的衣裳发呆, 听说乌雅·绣苗回来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过了会, 她似乎才想起来乌雅·绣苗方才是去了储秀宫一趟,道:“她找你做什么?”
乌雅·绣苗可不敢说实话,笑了笑道:“没什么,不过是皇后娘娘听说姐姐病了,找我去问一问。”
说着,她生怕乌雅·绣苗不相信,直道:“您也知道如今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不敢随便来永和宫,所以这才将我找过去了,姐姐莫要多想……”
德妃却是咬牙切齿打断她的话:“那赫舍里氏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装腔作势了,本宫的六阿哥没了,背地里她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
说着,她更是低声道:“说不准本宫的六阿哥没了就是她在捣鬼,将责任扯到故去的佟佳皇后身上,说什么六阿哥没有成功,当日是本宫亲自看着的,是太医过来给六阿哥种痘的……为何别的阿哥都没有问题,就本宫的六阿哥以后问题?”
她将六阿哥视为**,自不肯承认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只会去寻摸别的理由。
乌雅·绣苗见她已失去了理智,不知再如何劝慰,直道:“姐姐,如今再说这些也没用了,六阿哥都已经没了。”
“您莫要多想,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一想,也得替四阿哥和七公主想一想才是……”
可在德妃心里,她唯有六阿哥一个儿子,如今更是冷声道:“四阿哥?如今他眼里心里只有赫舍里氏,如何有本宫这个额娘?”
“至于七公主,本宫生她养她一场,可她倒好,见着本宫难受成这样子,不说来安慰几句,整日却与四阿哥搅合在一起,只怕不出几日就要与四阿哥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就要往储秀宫跑。”
“早知如此,本宫就不该拼死生下这两个孽障来……”
说到这儿,她又念起六阿哥的好来,只有六阿哥事事想着她,以她为先。
乌雅·绣苗看着眼前之人,只觉得陌生,当初哪个弱柳扶风,温柔娴静的姐姐去哪里了?
眼瞅着德妃还在絮絮叨叨,乌雅·绣苗索性闭口不言,任由她撒气。
可当她听说德妃要请人做法事加害映微时,却是连声制止:“……您莫要瞎胡闹,您忘了大阿哥为何还被幽禁在阿哥所里了吗?巫蛊之术,可是大罪啊,若真被人知道了,您该怎么办?”
但不管她怎么说,德妃却是我行我素,根本不听她的劝。
乌雅·绣苗见着劝说无用,也不愿自己和孩子受到牵连,趁着傍晚无人注意时,差了身边的丫鬟再去储秀宫走了一趟。
当映微听说德妃要做法加害她与她的孩子们时,当即就笑了起来。
春萍却是气愤不已,道:“娘娘您笑什么?奴才知道您向来不信这些,可这等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您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说着,她更是没好气道:“这乌雅氏也是有点意思,不帮着劝一劝德妃,却巴巴赶着通风报信,只怕也是没安好心。”
映微却笑着道:“人呐,都是有私心的,乌雅·绣苗的孩子在钮祜禄府上本就处境尴尬,就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除了她,也不会有谁在意的。”
“她不过想借本宫派出去的两个管教嬷嬷之势,叫钮祜禄一族的人高看她,高看她孩子几分,所以才有今日通风报信这回事。”
乌雅·绣苗一心替自己孩子打算,却没想过她这般举动会置德妃于何种境地。
事到如今,映微庆幸储秀宫上下被治理的宛如水桶一般严实,导致德妃也只能从这些歪门邪道上下功夫。
原先她还想着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看在故去六阿哥的面子上,若德妃安分守己的,她就饶过德妃算了,可如今看来,并没有这个必要。
当即映微便叫人传话给乌雅·绣苗,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则来告诉她一声,她就能保乌雅·绣苗孩子安稳无恙。
很快德妃就与皇上说想要为六阿哥做一场法事。
这个请求并不合规矩。
但凡事皆有例外。
皇上看着不过十来日就已瘦了一大圈的德妃,想着德妃养育六阿哥一场,别说坟冢,连尸骨都没留下,到底还是心软了。
三日之后,就有几个老道士进宫。
一到永和宫,这几个老道士装模作样看了一圈,便说六阿哥的魂魄停留在永和宫没有离去,皆因舍不得德妃。
德妃本就伤心欲绝,一听这话更是泪水连连,怀中抱着六阿哥的小衣裳,哽咽道:“六阿哥,本宫的六阿哥啊……”
等着法事做完,那几个道士正欲出宫时,却被德妃身边的宫女拦住,请到了一旁说话。
几个道士听说要加害当今皇后,当即脸色就变了。
谁知那宫女却是掏出一摞银票子来,这是德妃进宫这些年所有的积蓄,直接塞到为首道士的手上:“……您行行好,这里是永和宫,因六阿哥先前染上过天花,不会有人来的,你们悄无声息就将法事做了,不会有人知道的,这些银子你们就先收下,事成之后德妃娘娘会再送银子给你们的。”
这几个道士本就是见钱眼开的,感受着这银票子的厚度,两眼放光的答应下来。
说是做法事,不过是将映微与十二阿哥的生辰八字以朱砂写下来,贴在两个巫蛊娃娃身上,又是焚香又是施法的……好不热闹。
谁知道他们这边正起劲时,永和宫门口却突然涌现一大批人来。
那几个道士也是常年行走于高门大户中,见着情况不对当即就要将两个巫蛊娃娃丢尽火坑里。
春萍却是眼疾手快,率先命人将那几个道士抓住。
德妃心里有鬼,看向肚子微微隆起的映微,直道:“臣妾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这么大阵仗是做什么?”
映微闻到一阵浓烈的香气,略掩了掩口鼻,直道:“本宫听说今日你给六阿哥做法事,来看看都不成吗?”
“自然是可以的。”德妃面上的神色有些牵强,看向映微身后的人道:“只是皇后娘娘需要带这么多人过来吗?瞧这架势,不像是过来看看,像是捉贼似的。”
映微冷笑道:“本宫听说永和宫有人施法谋害本宫与十二阿哥,自然是要过来看看,若其中有不对,本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着,她也不等德妃开口说话,扬声吩咐道:“小全子,带人查一查。”
德妃自然不答应:“皇后娘娘,您未免也太仗势欺人了些,如今六阿哥尸骨未寒,您就要这样欺辱臣妾吗?臣妾,臣妾怎么说也是四妃之一,您无凭无据的,这永和宫岂是您说搜就搜的?”
小全子可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没有映微吩咐,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该搜哪里搜哪里。
映微含笑看向德妃,漫不经心道:“仗势欺人?本宫就是仗势欺人怎么了?本宫乃是中宫皇后,若连这点权利都没有,还当什么皇后?方才本宫也说了,若本宫没能查出些不对劲的东西来,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倒是你,如今可是在怕什么?”
德妃嗫嚅着没有说话,下一刻她更是听到映微的声音响起:“至于你说六阿哥尸骨未寒,若本宫没记错的话,当初皇上为避免天花蔓延,已下令将六阿哥的尸首烧了干净,又何来六阿哥尸骨未寒这么一说?”
这话无异于在德妃心上插刀子,气的她眼泪直掉。
映微却一点不觉得她可怜,不急不缓道:“自作孽,不可活,这话,本宫一直是深信不疑,相信如今德妃也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