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阿哥很喜欢乌龟, 就算如今他已经养了好几只,有道是家花哪有野花香,一样的, 外头的乌龟总比自己养的乌龟更好看。
十二阿哥下意识朝外走去, 可刚走到院子里, 却是止住了脚步:“我不去了, 你们去吧, 额娘说了, 如今外头正在闹天花,不准我出门了。”
那两个小太监再对视一眼,眼瞅着奸计即将得逞, 十二阿哥却不肯走了,是又骗又哄的,更是从怀中掏出糖人来。
可他们如此,连不到两岁的十二阿哥都察觉出不对劲来:“你们这是做什么?额娘说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们这样急急忙忙要将我骗出去,可是要害我?”
说着,他更是后退两步,迟疑道:“对了, 我从来没在储秀宫见过你们, 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人?”
那两个小太监见他要喊人,心里一慌, 撒丫子就跑了。
十二阿哥向来心大, 年纪又小, 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继续拿着棍子去戳鱼缸里养的乌龟去了。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映微耳朵里去了, 说起这事儿来,春萍面上都带着有与荣焉的笑容:“……奴才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十二阿哥,眼瞅着十二阿哥要跟着那两个太监出门,可走到一半却说什么都不肯出去,咱们十二阿哥真是聪明。”
说着,她想起这些龌龊事儿,没好气道:“好在娘娘先前就查出这事儿德妃有关,已提前做好了防备,若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是了,映微早在大阿哥身边太监染上天花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去年秋日,好端端的怎会天花肆意?
后来她仔细一查,这才得知原来是德妃在其中捣鬼。
当年小宫女出身的德妃如今已是四妃之一,在后宫中也有自己的眼线和耳目。
她并没有打草惊蛇,只命人盯着德妃那几个人,谁知这些日子这几人又有异动,她更是小心谨慎,不仅对十二阿哥狠狠震慑一番,更是命人日日跟着十二阿哥。
毕竟阖宫上下皆知,十二阿哥与她一样,平素不喜欢叫人跟着,在储秀宫内倒无妨,可到了外头……则是危险的很。
映微笑道:“任由着他们去吧,他们先是想将染上天花之人的衣物塞进储秀宫,可储秀宫上下被咱们治理的像铁桶似的,那些腌臜东西根本送不进来,继而他们又想着将十二阿哥骗出去,却也没有成功……”
顿了顿,她脸上笑意渐渐敛去,低声道:“德妃倒是聪明的很,这些事儿做的悄无声息,根本抓不到她的错处,不过不要紧,她那样的人,事情不成功绝不会罢休的,迟早会叫本宫抓住她的错处。”
几年下来,春萍早已见识到自家主子的手段,忍不住重重点了点头。
反观德妃听说计划再一次落空,却是愁眉不展。
这事儿比她想象中难多了。
十二阿哥那小毛头也比她想象中聪明多了。
这下,连她身边的宫女都不敢给她随便出主意,若是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对方可是聪明的皇后啊……
德妃有气无力揉着眉心,低声道:“……一个个真是蠢货,两个是两岁不到的孩子都骗不出来,不知道本宫养着他们还有什么用。”
一旁的宫女这才能够插话道:“娘娘别生气,可别为了这些贱蹄子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她还要再劝上几句,谁知道却有人匆匆闯了进来。
德妃本就在气头上,见状更是没好气道:“这是做什么?”
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六阿哥身边的嬷嬷,如今她跑的气喘吁吁,见德妃怪罪,也来不及认错,跪地道:“娘娘,不好了,六阿哥,六阿哥……发热了……”
不光六阿哥身上发热,看那症状,像是染上了天花。
德妃进宫多年,自知道如今这时候身上发热意味着什么,连忙站起身道:“你说什么?好端端的,六阿哥怎会发热?是寻常风寒还是别的……”
她不敢细想。
跪地的嬷嬷低声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六阿哥还好好的,平日六阿哥总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今日奴才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六阿哥起身,掀开帐子一看,却见着六阿哥脸都烧红了……”
德妃听闻这话,急匆匆赶去了阿哥所。
与此同时,映微与孙院正等人也到了。
孙院正是太医,阿哥有病,一贯是请他过来的。
而映微是中宫皇后,阿哥生病,她自然该过来。
映微是照顾过染上天花的二阿哥,还未等孙院正开口,一眼就瞧出六阿哥的确是染上了天花。
孙院正也是如实相告:“回禀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六阿哥的确是染上了天花。”
如今这天花的症状比从前严重了许多,若不然,也不会一夜下来就叫六阿哥烧的说不出话来。
映微再不喜欢德妃,却也没想过冲孩子下手,哪怕六阿哥是熊孩子,也是德妃如此教养造成的,孩子是无辜的。
但如今六阿哥染上天花,她也不算难过,一个对一母同胞亲哥哥都能如此的孩子,又能好到哪儿去?
德妃却是眼前一黑,若非身后宫女扶着,差点就要站不住了:“如何会这样?孙院正,你是不是弄错了?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六阿哥……当年可是种过痘啊,如何会染上天花?是不是他染上的只是寻常妃嫔,你弄错了?”
她心里也是清楚的很,若堂堂太医院院正连风寒与天花都分不清楚,只怕这太医院也呆不下去了。
孙院正只得委婉道:“虽说六阿哥当年曾种过痘,失败几率微乎其微,却也不是没有,还请德妃娘娘放心,老臣一定尽心尽力为六阿哥诊治,不过……”
说到这儿,他却是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次天花来势汹汹,比前几年的病症厉害许多,老臣只怕六阿哥挨不过来……”
映微自是明白,天花落到每个人身上的症状都是不一样的,若被你传染的那个人病症严重,你的病症就严重,德妃一开始就是冲着夺十二阿哥性命而去,自是找的最厉害的毒株,只是万万没想到如今竟报应到自己儿子身上。
她仔细想想,这事儿也不是无据可寻,虽说德妃做事一向谨慎,什么事儿都是安排身边人去做,但毒株一个个传过来,也会过到六阿哥身上的。
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看向德妃时,德妃已哭的站不住脚,方才孙院正这话的意思她可是听明白了,只怕六阿哥痊愈的可能性并不大。
她见状,不免要安慰几句:“德妃保重,如今六阿哥吉人天相,想必会没事儿的,你也莫要太过于伤心,总要好好保重身子,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好好照顾六阿哥了……”
这是寻常的安慰之话,可落在德妃耳朵里却是刺耳得很,抹着眼泪道:“皇后娘娘又何必假慈悲?只怕如今不知道有多高兴了。”
她是个聪明人,映微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
以她对映微的了解,猜测映微已知晓天花一事的不对劲,更知道这事儿是她在捣鬼。
映微却是笑了笑:“德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怎么听不明白?紫禁城中自去年秋日开始就一直有人断断续续染上天花,难不成这事儿是本宫能捣鬼的?本宫膝下有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又怀着身孕,难不成还敢拿这等事儿做筏子?”
“倒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本宫想着她定会受到报应的,你说是不是?”
说完这话,她更是缓缓转身。
只是刚走到门口,她却是想起一件事来,扭头看向德妃,笑着道:“方才孙院正说中痘失败几率极小,本宫仔细一想,兴许当初六阿哥根本就没有种过痘。”
德妃脸色一沉,低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六阿哥种痘时本宫可是在场的……”
可话说到一半,她却是呆住了。
当初六阿哥的确是种过痘,彼时,佟佳皇后已是六宫之首,众阿哥种痘时皆是佟佳皇后安排的,虽说当时有她盯着,万一佟佳皇后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她明白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
当即德妃就泪如雨下,从前她还以为自己仗着宠爱摆脱了佟佳皇后的制衡,为此还沾沾自喜,没想到恶果却报应到了她儿子身上。
虽说德妃膝下有三个孩子,可四阿哥与她并不亲近,她压根不喜欢七公主,唯独将六阿哥当成**。
映微如今有了身孕,根本不便在永和宫多呆,回去储秀宫后更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才去看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六公主正在给两位弟弟启蒙,像模像样拿出小卡片来,“……来,这个字念‘大’,来跟着我读。”
映微脸上笑意不断。
很快她就听到消息,说是皇上去了阿哥所,不光皇上去了,太皇太后也差了苏麻喇嬷过去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去了阿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