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映微到永寿宫时, 昔日冷清的永寿宫是难得热闹起来,花卉四处可见,屋内地笼烧的暖烘烘地, 不少妃嫔已到场, 处处欢声笑语。
这等情形, 永寿宫已是几个月未曾见到过了。
映微一露面, 更是热闹非凡, 众妃嫔是连连称赞她这生辰宴办地极好, 什么“慧智兰心”、“才貌双全”之类的话都往映微身上套,仿佛这马屁拍的好了,就能在映微跟前得脸些。
这等话, 映微已经听多了,不动声色与众人寒暄。
很快,採云姑姑就扶着温僖贵妃走了出来。
今日温僖贵妃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却依旧难掩面容憔悴, 可比起前几日来精神要强些。
如今温僖贵妃虽已失势, 但好歹也是贵妃,今日又是她的生辰,众人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一个个也说了几句场面话。
温僖贵妃强打起精神与众人寒暄, 不过略说几句话后就露出疲惫之色来。
当即不少人偷偷交换着眼神。
她们知道温僖贵妃身子不好, 却万万没想到她身子已到这个底部,若样下去, 只怕时日无多。
后宫中的妃嫔没几个傻的, 见状自将重心放在了映微身上, 仿佛今日是映微的生辰宴一般。
没多久,皇上就到场了。
寻常妃嫔生辰, 皇上很少到场,今日也算是给足了温僖贵妃颜面。
只是在皇上一看到温僖贵妃时,下意识就皱了皱眉头,关切到:“……朕瞧着你神色比从前更加憔悴,可是身子依旧没有好转?”
“朕记得一向是孙院正负责你的病情,既然你的病情久久不见起色,不如要郑院判给你看看,平贵妃一向对郑院判称赞有加,说他医术很是不错……”
温僖贵妃连太医院其余太医都不相信,更别说向来与映微交好的郑院判了,当即是连连摇头,只到:“多谢皇上记挂,臣妾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
皇上见状,也不好多言。
待皇上一到场,宴会很快就开始了,随着一盏盏铜锅端上来,整个屋子里是香气扑鼻。
映微已提前询问过妃嫔们的喜好,每个人的锅子都是不一样的,像敏贵人如今有了身孕,面前摆的就是鸡汤并番茄汤的锅底,像郭络罗贵人与映微胃口相似,面前摆的则是牛油并骨汤的锅底,甚至今日还有白粥、青花椒、野山菌等各种锅底。
一时间,这称赞声更像不要钱似的纷涌而至:“嫔妾原先就曾听说储秀宫小厨房厉害,原以为是贵妃娘娘擅用人,如今瞧来,原是贵妃娘娘心灵手巧,这等好东西都想得出来。”
“是啊,就贵妃娘娘这手艺在宫外,随随便便开个酒楼,只怕京城其余酒楼饭馆可都开不下去了。”
……
这等话,映微听过不知道多少回,早已是见怪不怪。
但这话落到温僖贵妃耳朵里却叫她难受的厉害,今日分明是她的生辰宴,怎么就变成了那赫舍里氏的主场?
偏偏众妃嫔是越说越起劲,温僖贵妃听着只觉头疼欲裂,迷糊间一扫眼,却在人群中看到了故去的戴佳常在。
戴佳常在一如当初生着张圆乎乎的包子脸,不管何时都是笑眯眯的,看着是人畜无害的样子,身上更是穿着她最爱的那件并蒂百合纹滚边旗服……温僖贵妃忍不住瞪大眼睛,再仔细一看,方才不远处的戴佳常在却消失不见了。
她心里是咯噔一声,想着这青天白日,戴佳常在的冤魂就如此大胆?居然敢出来?
如此往复几次,温僖贵妃时而瞪眼,时而皱眉的。
一旁的採云姑姑见状不对,低声道:“娘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瞧见了那不干净的东西?”
温僖贵妃并未接话,只嘀咕道:“那都是假的是不是?你没有看见是不是?”
待她听见採云姑姑确切的答复后,更是呢喃道:“本宫出来之前明明喝过药了,怎么还会瞧见她?”
前些日子她夜里时常做梦,唯有喝下孙院正开的汤药才能好些,故而今日出门之前又喝了一碗。
只是她却万万想不到,先前她夜里噩梦不断皆是拜孙院正所赐,而后所谓的安神汤不过是孙院正并没有在其中加些不干净的东西,这才没有做噩梦。
至于今日出门之前的那一碗汤药,里头加了致虚幻药材的分量足足是平日里的两倍,不然,她也不会大白天就瞧见戴佳常在了。
採云姑姑低着头没有接话。
温僖贵妃却是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只觉得周围好似出现了好多个戴佳常在。
皇上很快也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低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若是不舒服莫要强撑着,回去歇着就是了。”
可温僖贵妃向来要强,知道今日若自己突然回去,后宫中就更没自己的位置,则道:“臣妾没事儿,就是贪杯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等着酒醒了之后就好了。”
皇上并未多心。
映微看似在与诸位妃嫔说话,实则却留意着温僖贵妃的一举一动,见她时而皱眉,
时而冷笑,知道孙院正所下的药已经起了药效,只打算等着好戏看场。
就在这时候,有个宫女端着切好的肉片上来。
温僖贵妃只将这个圆脸宫女认成了戴佳常在,一扭头瞧见戴佳常在那张脸吓了一跳,伸手就将那宫女的托盘打落在地。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瓷碟落地,温僖贵妃尖厉的声音更是响彻殿内:“你,你要做什么!你要害死本宫是不是?”
在场妃嫔皆不知内情,顿时所有目光都落在温僖贵妃面上。
可温僖贵妃看着那张酷似戴佳常在的那张脸,已吓得浑身发抖。
映微适时上前道:“温僖贵妃,你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她的话音还没落下,温僖贵妃却将她也认成了戴佳常在,冷声道:“你,你别过来!本宫当初害死了你,如今你变成厉鬼要找本宫寻仇是不是?”
“可若当初不是你要将你那跛子儿子养在本宫膝下,本宫如何会要了你的命?是你咎由自取!”
“戴佳常在,你滚开,你滚开啊!”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其实当年戴佳常在死后也曾有人怀疑过她死的不明不白,毕竟她敢主动挑衅温僖贵妃,说要将跛足的七阿哥养在永寿宫,生命力这般顽强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跳井?
如今看来,一切都有了答案。
皇上不过刚皱眉头,顾问行就已带人将屋内妃嫔都请了下去,更是寻了个好借口——温僖贵妃一贯身子不好,今日饮多了酒所以说起胡话来了。
但众人却是心知肚明,知道当初戴佳常在之死肯定与温僖贵妃有关。
皇上更是沉声吩咐道:“来人,将温僖贵妃扶下去。”
几个宫女凑上前来,就要将温僖贵妃带下去,可这些凑上前来的人落在温僖贵妃眼里却变成了无数个戴佳常在,当即是嘶声力竭道:“你们滚开!都滚开!本宫是贵妃,是日后的皇后,你们休想要对本宫不利!”
便是映微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局面。
皇上一个眼神看向顾问行,顾问行就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上前。
可温僖贵妃却宛如疯魔,一时半会的,那几个嬷嬷也不敢上前,生怕伤到了戴佳常在。
皇上瞧着殿内并无外人,索性道:“温僖贵妃,朕问你,可是你害死了戴佳常在?”
纵然戴佳常在其罪当株,但与被温僖贵妃害死却是两码事。
温僖贵妃神情有片刻恍惚,很快就道:“对啊,就是本宫害死了她。”
说着,她更是伸出手猛地一推,扬声道:“就像这样,那几个嬷嬷使劲儿一推,她就掉下去了!”
“她该死!”
“是她该死!”
“她死的那天也像今日一样,天上下好大的雪啊,听雪轩那地方偏僻,根本没人过来,哪里有人知道是本宫害死了她?”
……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看向顾问行道:“将人绑下去吧。”
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要多问的了。
待温僖贵妃被带下去后,殿内一下变得安静极了,只听见外头大雪簌簌打在窗上的声音和呼呼风声。
映微瞧见皇上脸色难看,低声道:“皇上……”
“朕无事。”皇上冲她摆摆手,脸色并未和缓多少:“今日好端端的一场宴会,竟变成了这个样子,倒是浪费了你准备的锅子……”
顿了顿,他又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然戴佳常在有罪,可温僖贵妃更是有罪,这事儿,你细细彻查一番,若是有结果了与老祖宗商量着办吧,不必告诉朕了。”
朝堂之上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他不愿为这等事继续烦心。
映微轻声应是。
很快,映微就查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有採云姑姑的呈堂证供,採云姑姑供出了当初下手的那几个嬷嬷,再严刑拷问一番,便是真相大白。
映微则去慈宁宫一趟,请教太皇太后这事儿该如何论断:“……这些乃是採云姑姑与当日动手那几个嬷嬷的供词,还请太皇太后过目,这件事已是真相大白。”
“此事并不光彩,臣妾原也不想声张,只是当时不少妃嫔都在场,这事儿怕是瞒不住。”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道:“那这事儿你是如何想的?”
映微斟酌道:“虽说戴佳常在身份低微,却也是七阿哥生母,如今温僖贵妃变成这个样子,不如就借着养病之由将她送往听雪轩?不知您意下如何?”
说是养病,实则是软禁。
当初温僖贵妃在听雪轩对戴佳常在下手,便是无冤魂野鬼一说,温僖贵妃只怕也会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法子。
太皇太后颔首道:“如今后宫之中就剩下你一个贵妃,这等事儿你看着避办就是了。”
映微连声称是,剥了个福橘递给太皇太后,又道:“臣妾想为採云姑姑求个恩典,这採云姑姑乃是温僖贵妃身边的掌事姑姑,当初孝昭仁皇后去世后就一直留在温僖贵妃身边伺候。”
“这次的事儿,若非採云姑姑言明,臣妾根本不能顺利查出事情的真相。”
“採云姑姑说她想替故去的孝昭仁皇后守陵,终身不再踏出陵墓一步……”
其实对于採云姑姑,她也知道採云姑姑跟在温僖贵妃身边也没少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但这次的事儿若非採云姑姑,根本不能顺利进行。
当初她就答应过採云姑姑会留下採云姑姑一命,自不会食言。
太皇太后一贯不是那等赶尽杀绝之人,只微微叹口气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哀家记得这人,从前对故去的孝昭仁皇后忠心耿耿,就随她去吧。”
“人生在世,是万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的,一步错步步错,佟佳皇后与温僖贵妃都不明白,哀家希望你不要步入她们后尘。”
“哀家也知道身在后宫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时候,可凡事要把握好一个度,不然只会越错越远……”
映微连声称是。
她知道,像太皇太后这等浸**后宫多年的人,如何会猜不出这局是她设下的了?
不过就算太皇太后问起,她也不怕,她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所求不过保护好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们,如此是何错之有?
等着映微从慈宁宫离开时,大雪簌簌落下,风雪交加吹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但温僖贵妃已除,她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春萍更是心情大好,笑着道:“……前几日那火锅宴倒是浪费了,娘娘您从前不是常说大雪天要吃锅子吗?不如趁着今日这个机会松快松快。”
映微觉得这话甚是有道理,便派人请了四阿哥与七阿哥一并来储秀宫吃锅子。
烧的暖烘烘的屋子,飘香的锅子,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别说映微心情大好,就连刚学会爬的十二阿哥也跟着傻乐,开心的不得了。
但七阿哥却是心绪不高。
趁无人注意时,映微问他:“……你可是这几日听说了什么?”
七阿哥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低声道:“是了,平娘娘,我听人说是温僖贵妃害死了我的额娘。”
“没错,的确是这样。”映微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只是身在紫禁城,很多东西不能声张,温僖贵妃出生钮祜禄一族,若是闹开了,钮祜禄一族面上也无光,好在皇上与太皇太后替你额娘找回公道,你额娘被她害死在听雪轩,从此之后,她再也不能踏出听雪轩一步。”
说着,她更是摸了摸七阿哥那嫩嫩的小脸,正色道:“你要记得,你额娘是爱你的,这世上又有几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了?”
“当初她自知身份低微护不住你,闹着要将你养在温僖贵妃膝下,就想着温僖贵妃身份尊贵,从此之后无人敢低看你……那时候她尚在月子里就能为你做出如此事情,如何会不爱你?”
“咱们七阿哥,有人疼,有人爱了!”
七阿哥吸了吸鼻子,重重点了点头。
四阿哥早就察觉到七阿哥的不对劲,见他终于没再掉眼泪,便过来牵着他的手去吃锅子了。
这世上没什么事儿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若有,那就再加一顿烤肉。
今日孩子们吃着火锅配烤肉,吃的是不亦乐乎。
虽说福无双至,就在映微专心准备除夕宴琐时,宋桐却进宫了一趟。
映微瞧见她没将团团带来,不免有些失望:“……说起来团团应该会说话了吧?你难得进宫一次,为何没将她带来?本宫想念她得很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长得更好看些。”
提起女儿,宋桐面上的笑是怎么都止不住,直道:“这孩子闹腾得很,今日我进宫与娘娘有要紧事儿说了。”
映微忙道:“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宋桐听闻这话才放心不少:“今日我进宫,是来娘娘跟前求亲的。”
眼瞅着映微惊的眼睛都大了些,她更是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当初您的侄女多鹤退了与温僖贵妃弟弟阿灵阿的亲事,钮祜禄一族却是手段下作,借口污蔑多鹤品行不端,娘娘的兄长心疼女儿,准许女儿偷偷出门转转。”
“有一次她转到宋家铺子,当时遇到了那登徒子,我那弟弟出面打发了那几个人,两人就此熟识……男未婚女未嫁,如此多接触之后就有了些好感。”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才道:“娘娘也别误会,这事儿是我前几日无意中知道的,两个孩子都是极好的,发乎情止乎礼,并未做出什么没规矩的事儿来。”
“我前去铺子里对账,瞧见宋培,哦,宋培也就是我的弟弟,这孩子从小跟着我祖父学做生意,既努力又有天赋,可那次却是心不在焉,问他他也不说,还是问过他身边的随从才知晓了这事儿。”
“宋培虽不是我的亲弟弟,可他从小被过继到宋家,勤勉上进,模样出众,若非不是个极好的,当初也不会被我祖父选中……”
映微当即就道:“这事儿好事儿啊!说起来多鹤的亲事也是本宫的一桩心病,这孩子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前几日本宫写信回家还问起兄长这事儿,兄长的意思是要本宫帮着寻摸门好亲事,本宫这正打着瞌睡了,你就送来了枕头。”
先前她与赫舍里一族关系疏远,可因赫舍里·多鹤的亲事,与兄长一脉渐渐恢复了联系。
宋桐却并没有她表现的这样高兴:“我先与您说说这孩子吧,宋培这名字是我祖父给他取的,既有培养之意,也有提醒他的意思,直说做生意哪里只赚不赔的道理,凡事之前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因为这名字,他没少被人笑话,说哪里有生意人取这样一个名儿的……”
本来高高兴兴的一件事,可说到这儿却是长叹了口气:“原先我也想过直接登门求亲,只是赫舍里一族是高门大户,我们宋家只是商贾人家,怕是高攀不上。”
“更何况,我听说如今赫舍里一族当家作主的是法保大人,这人是当初索额图大人的亲弟弟,行事与当初的索额图大人有几分相似,只怕瞧不上我们家……”
映微笑道:“原是这事儿,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本宫那叔父再厉害本宫也是有法子的。”
送走了宋桐,她即刻就写信回去了。
当她知晓侄女赫舍里·多鹤也属意宋培时,只觉这事儿好办的很。
说起来她这兄长也有几分她阿玛的影子,是极疼女儿的,如今赫舍里一族这般德行,知晓将女儿嫁入高门大户也是自讨苦吃,还不如为女儿说一门好亲事,即便是招婿也未尝不可。
很快映微就去了慈宁宫一趟,当初太皇太后便答应过要亲自替赫舍里·多鹤赐婚。
懿旨一下,宋家也好,还是赫舍里一族都只有乖乖接旨的份儿。
等着这事儿尘埃落定后,皇上只打趣映微道:“……说起来原先你与宋桐是平辈,如今你的侄女嫁给她弟弟,若以后论起来,你们可就差着辈了,就连玛礼善见到你都得管你叫一声‘姑姑’的。”
要说皇上小心眼吧,可知晓当年映微差点与玛礼善定过亲,是浑然不在意,可若说他心眼大吧,但如今说起玛礼善还是有几分介意的。
映微却半点不在意这事儿,反问道:“臣妾是他们的姑姑,那皇上您这个当姑父的在多鹤大婚之日是不是也得赏些什么?”
“这是自然。”皇上大方得很,当即就笑着将顾问行喊过来安排。
谁知道正在炕上玩的十二阿哥瞧见皇阿玛与额娘笑的开心,也跟着笑的直打哈哈,惹得皇上拍拍他的小屁股道:“你这孩子又在傻乐什么?难不成听得懂朕与你额娘说话?”
十二阿哥虽年幼,可见着皇上看着自己直笑,哼哧哼哧爬过去冲着皇上的手就咬了一口。
皇上再次被吓了一跳。
为何说再次,只因十二阿哥并非第一次动口咬皇上了。
皇上轻轻拍拍他的屁股,故意板着脸道:“咬人可不是个好习惯,朕与你说过几次了,你若是下次再咬朕,朕还要打你屁股的。”
他以为自己这样子吓人,谁知十二阿哥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狐疑看向映微,映微这才解释道:“先前臣妾与皇上一样,每每十二阿哥咬人后臣妾都吓唬他要打他的屁股,后来才发现这孩子以为是咱们在同他玩闹了。”
“您试试看下次他咬您之后不理他,像没事儿发生一般,一来二去的他就不会再咬您了。”
“臣妾与六公主用的都是这个法子,如今十二阿哥已经不咬咱们了。”
皇上却不大相信。
过了会儿,十二阿哥又冲过来咬了他一口,小小年纪的奶娃娃好像知道谁乐意陪他玩,专挑皇上下手。
这次皇上按照映微所说,依旧自顾自与映微说话,压根不理他。
这下好了,十二阿哥气的哇哇大叫。
皇上依旧不理他。
十二阿哥没法子,这才转身又爬着去玩自己的虎头娃娃了,一边玩嘴里还一边叽里咕噜说些什么,虽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可皇上与映微心里清楚,只怕这孩子嘴里没好话,说不定在骂人了。
皇上对于幼子却是脾气极好,笑着道:“原先六公主开口说话晚,这孩子如今不过半岁嘴巴一日日的就没停过,看样子说话是个早的。”
映微点头称是:“臣妾也是这般觉得的,都说男儿开口说话晚,十二阿哥怕是个例外。”
“您放心好了,到时候臣妾定要十二阿哥早早学会喊您‘皇阿玛’的。”
皇上心情是愈发好了,一个高兴便给宋培与赫舍里·多鹤赐下了新婚之礼。
有人欢喜也有人愁。
等着太皇太后赐婚的懿旨送到赫舍里府上时,可谓平地惊雷,纵然赫舍里一族不比当初,却托太子与映微的福,在京城也算是显赫人家,如今得太皇太后这般赐婚,不是打他们一家的脸吗?
法保接旨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扭头却见着赫舍里·多鹤父女两个面色含喜,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事儿啊,是他们父女两个连同映微做的局了!
对他们这等人来说,女儿就像待价而沽的货物,就凭着赫舍里·多赫是故去孝诚仁皇后与当朝贵妃之侄女,想要将她嫁入高门并不算什么难事儿。
法保没傻到再纠结这事儿,事情已成定局,他已无力转圜,自在心里记上一笔,更想着来日在太子跟前好好说道说道。
与此同时,太子与大阿哥等人也是忧心忡忡,想着映微如今乃是六宫之首,只怕更无人能制衡她。
映微却无暇顾及旁人的想法,如今临近除夕,则要开始忙着除夕宴一事了。
后宫妃嫔先前在永寿宫只觉得那锅子味道极好,偏偏吃到一半就被迫离开,一个个只与映微说除夕宴若是能吃锅子就最好了。
映微也正有此意,她也是从当初一个小小庶妃一步步晋上来的,直到如今还记得入宫第一年除夕对上那一桌子冷菜无从下筷子的情形,本是极高兴的日子,可低位份的妃嫔却是连口热菜热饭都吃不上,实在可怜。
不光如此,映微还命内务府给各个妃嫔准备了烟花,每每除夕宴皆是皇上带领众妃嫔赏烟火,但天上的烟火再好看,哪里及得上自己放烟花有意思?
映微还将这烟花拿给皇上瞧了瞧,毕竟涉及烟火,还是小心些为好:“……您看,就这样,到时候捏着这里就是了,前头的烟火燃尽了自然就熄了,不会烧到手上的,更何况除夕夜时是冬日,大概是会下雪的,到时候又有宫女太监守着,也不会引起火灾。”
她办事,皇上向来放心,如今见着托盘上搁着几十种烟花,忍不住拿起一个道:“这个像炮竹一样的是什么?难不成到时候也捏在手上吗?”
映微笑着道:“自然不是,臣妾想着有些胆子小的妃嫔不敢放烟花,所以就要内务府准备了这样的烟花,看着像炮竹,却是竖着放在地上的,点燃之后烟花由下而上冒出,很是好看。”
皇上接连又看了给公主阿哥等人准备的各种小兔子形状的烟花,到了最后,他更是点点头道:“……这法子好得很,除夕这一日本该阖家欢乐的日子,可朕想着从前这一日咱们这些人是高兴了,下首那些妃嫔却是愁眉苦脸,不得尽兴,今年众人都能过个好年了。”
映微忍俊不禁道:“原来皇上也知道了,臣妾还当您不晓得……”
还未等皇上来得及接话,外头就传来六公主那急匆匆的脚步和雀跃的声音:“平娘娘,平娘娘,是不是烟花回来了?”
随着这话音落下,六公主就迈着急促的步伐啪嗒啪嗒跑了进来,抱住映微的腿后才来得及与皇上请安:“皇阿玛吉祥!”
说着,她也顾不上自己平素最喜欢的皇阿玛,转头又看向映微:“平娘娘,我和五姐姐想玩烟花,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映微一贯对她的撒娇招架不住,可如今见皇上面上略带几分失落,知道皇上这是吃醋了,只笑着道:“你皇阿玛在这里,本宫可不敢随便当家作主。”
人精·六公主立马嗅出这话中的意思来,敢情平娘娘并不反对,当即调头又去抱着皇上大腿道:“皇阿玛,我想放烟花,可不可以啊?”
皇上心里还是有点酸溜溜的,他对六公主和旁的孩子感情有些不同,也就在六公主跟前,他才能完全忘了自己是君王,只是个父亲,如今是故意沉着脸道:“先前你不是说与朕天下第一好吗?每次朕过来都高兴得很,可现下有了烟花对朕是爱答不理的……”
六公主多机灵的人呀,当即就爬上炕,又是给皇上捶背又是捏腿,更是道:“皇阿玛,我错了,我想这烟花想的好久了,想着您这样疼我,待会儿再好好和您说说话,您肯定不会见怪的。”
映微强忍着笑。
皇上也没好到哪儿去,也是憋着笑道:“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六公主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瞧见皇上脸上带笑,更是道:“皇阿玛,我喜欢您,您也喜欢我是不是?”
皇上颔首道:“这是自然。”
六公主咧嘴一笑:“既然您喜欢我,就让我玩烟花好不好?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映微笑着打趣道:“你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你皇阿玛了,若是你皇阿玛不答应都说不过去了。”
皇上一开始是没打算答应的,毕竟六公主年纪尚小,若出个岔子就麻烦了,但如今见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六公主又是难得的殷勤,只好道:“朕答应你,不过朕得先与你说好,得当心才是,身边得有人照看着,若是不小心伤到自己,以后可就不准再玩了!”
六公主连连点头:“皇阿玛,您真好,您真是天底下最最好的皇阿玛了。”
她一贯嘴甜,当下更是抱着皇上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亲的皇上是心花怒放,脸上的笑是怎么都止不住。
映微见状只点了点六公主的小脑袋,郑重交代起来:“你这个小精怪,不过烟花现在可不能放,得晚上放才好看,晚上你喊上五公主,四阿哥,七阿哥他们一起玩,放烟花嘛,得人多些才有意思。”
“不过如今敏贵人有了身孕,你们得把烟花拿到后院放才行,不然惊到敏贵人就不好了。”
六公主是心花怒放,如今说什么都直点头,连声称好。
到了傍晚,几个孩子就窝在窗前翘首企盼,一声接一声说“怎么还不天黑”之类的话。
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四阿哥也不忘捧着书看,时不时看他们一眼道:“如今才申时过半,纵然是冬日,也得等到酉时天才会黑了,你们不如找点别的事情做做,这样时间也能过的快些,这样巴巴等着,时间实在难熬。”
这话虽有道理,但六公主等人却是一刻都等不了,从前喜欢玩的翻绳,百索,八音盒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等到天擦黑,四阿哥问过映微,得映微许可后,一群人才浩浩****朝御花园走去。
原先映微想着天下落雪,不便出门,可天公作美,一刻钟前雪就停了,她便说去御花园放烟花更好玩。
几个孩子更是连声附和。
御花园宽广,刚一到御花园,烟花便齐齐点燃起来,最开始五公主和六公主还不敢玩,可见着四阿哥玩的开心,渐渐也加入进去。
小孩子闹腾是天性,四阿哥等人原先还有几分克制,可玩着玩着脸上便都是笑容,几个孩子的笑声传的老远老远。
到了最后,就连荣妃都带着三公主与三阿哥一并过来了,这两个孩子也很快加入放烟花的队伍。
映微则坐在一旁与荣妃喝茶说话,他们脚边放着碳盆子,倒也不觉冷:“……本宫原先还打算带着他们在后院放烟花,幸好没有,不然他们几个怕是吵的敏贵人休息不好,这里地方大,也不会打扰到旁人。”
荣妃正要开口,却听到不远处有个孩子突然哭了起来,更是扬声道:“啊!你干什么……平娘娘,好疼啊!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