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彭嬷嬷这般沉稳之人当即也是吓坏了, 连忙道:“娘娘,不请太医可不行啊,您咳血咳的这般厉害……”
佟贵妃却像没听见似的, 以袖子为帕, 一点点擦拭着**的血迹。
可她越是如此, 血迹却是越来越多, 越来越吓人, 她却像没看见似的, 不急不缓道:“不能请太医!不能请太医!本宫如今成了后宫中的笑话,阿玛和大伯成了朝堂中的笑话,佟氏一族成了笑话, 本宫不能再让旁人看笑话了……”
瞧着佟贵妃近乎痴狂的样子,彭嬷嬷免不得再劝了几句,可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劝,佟贵妃就是不松口。
彭嬷嬷虽照看着佟贵妃长大, 却也知道如今的佟贵妃是今非昔比, 自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扶着佟贵妃喝了些温水作罢。
心病还需心药医,佟贵妃这是钻了牛角尖,犯起执拗来。
等着佟贵妃再次振作起来时, 只吩咐彭嬷嬷差人带话给戴佳常在, 更是冷声道:“……她不是有心投靠本宫吗?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给她个机会。”
她已全然忘了先前自己说的那些话, 如今也不管戴佳常在是否来路不明, 更不管事情的后果会如何, 只孤注一掷起来。
彭嬷嬷迟疑不语,这些日子该说的她已经说了, 该劝的也已经劝了,可佟贵妃却是半个字都听不见去。
佟贵妃见彭嬷嬷未动,扬声道:“怎么,如今本宫连你们都使唤不动了吗?还是你们见着本宫如今势弱,起了别的心思?本宫可告诉你们,本宫可是贵妃,是六宫中最尊贵的人!”
彭嬷嬷劝诫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知道,钟粹宫那位已成了自家主子心头的一根刺,若是不除,只怕寝食难安。
到了夜里,彭嬷嬷就命一个小太监偷偷摸摸去钟粹宫东偏殿走了一趟。
佟贵妃绞尽脑汁想了好几日,只觉得自己想出一个绝妙的法子来。
当躺在**养胎的戴佳常在听闻这话时,小脸又是一垮。
这几日她虽说养胎,可整个人就没一日舒坦国,自皇上上次与映微一起来过之后再没来过,别说人没来,赏赐也没了。
她盼星星盼月亮,却不想将佟贵妃的人给盼来,当即只觉得紫禁城中的水真是又深又浑,下意识就要拒绝。
可那小太监也不是吃素的,一开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佟贵妃如今虽在皇上跟前失了势,但想要为难她一个小小的个常在却是一如反掌,更不必提她的家眷全在宫外,佟家若想下手,那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戴佳常在没法子,只能答应下来。
一连等了好几日,总算叫戴佳常在找到了机会。
这一日,映微一如往常一早就去了永寿宫请安,如今佟贵妃幽居承乾宫,后宫中暂无主事人,便由太皇太后做主暂且命温僖贵妃主理六宫,故而,映微这些日子每天都要去永寿宫的。
先前戴佳常在因晕倒一事,如今日日在屋子里养胎,自不必去永寿宫。
她一早就命芳华引了几只野猫关在东偏殿,门一开,那几只野猫直冲西偏殿而去,西偏殿里的树下早先就被芳儿买了鱼内脏,那几只野猫饿了几天,如今是直奔树下而去。
此时六公主正由乳娘抱着在院子里晒太阳,映微吩咐过要让六公主多晒晒太阳,说是补钙的。
乳娘虽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整个西偏殿上下都将映微的话奉为圣旨,没有不听的。
两个乳娘冷不丁见几只凶悍的野猫闯进来,吓得脸色都变了,一个乳娘抱着六公主连忙往廊下躲,另一个乳娘则扬声喊人。
阿圆等人很快就冲了出来,拿扫帚的拿扫帚,拿棍子的拿棍子……可架不住那几只野猫实在太过凶狠,竟没办法将它们赶出去,只逼得它们躲在角落里。
正躺在石桌上悠哉游哉晒太阳的元宝被这声音所惊扰,伸了个懒腰,旋即却换了个姿势睡了过去。
西偏殿里一时间乱成一团,除去被乳娘抱在怀中的六公主,谁都没注意到戴佳常在已悄无声息走了进来,更是一步步靠近元宝……
下一刻,戴佳常在就惊声叫了起来:“呀!”
随着她这一声尖叫,阿圆等人的目光又被她吸引过去,好在这时候小卓子与小全子已抓住几只野猫丢了出去。
阿圆定睛一看,只见戴佳常在手上被元宝抓出一条血迹来,石桌上的元宝好像是吓坏了,一脸懵。
如今映微不在,西偏殿里可谓群龙无首,阿圆等人何曾见过这等局面,当即就吓坏了。
还是小卓子反应快些,连忙朝永寿宫方向跑去。
戴佳常在也连忙要芳儿去请温僖贵妃过来给她做主。
很快,映微与温僖贵妃就过来了。
映微一瞧见戴佳常在,就知道没好事儿,半路上她已听小卓子囫囵说起了这事儿,自是不相信元宝会伤了戴佳常在。
她养元宝并非一日两日,元宝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本就性子柔顺,后来猫狗房的小太监为安全起见,在元宝半岁时就将它阉了,从那之后,元宝性子是更好了。
在最开始六公主养到映微身边时,她也怕元宝不小心伤了六公主,但随着六公主有一次不小心抓了元宝一撮毛,元宝疼的直喵喵叫,也没伸爪子,她这才放心下来……今日,元宝怎会主动伤人?
映微只道:“戴佳常在,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元宝性子向来温顺,根本不会伤人的……”
“怎会弄错?”戴佳常在看起来格外激动,更是看向温僖贵妃道:“还望贵妃娘娘替嫔妾做主,嫔妾不懂平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嫔妾明知自己有孕,还主动嫁祸这只猫不成?”
说着,她更是道:“嫔妾方才闲来无事,打算在院子里转上两圈,听见西偏殿有响动,所以就过来瞧了瞧,谁知道嫔妾刚靠近石桌,那猫儿就伸出爪子将嫔妾抓了一爪子……”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起来:“嫔妾原先就听说猫儿狗儿的这些畜生能察觉到妇人有孕,兴许这猫儿也看出来了,所以性情大变也说不准……还请贵妃娘娘替嫔妾做主啊!”
后宫中看映微不顺眼的可不止一个两个,温僖贵妃也在其中,她正欲开口之际,阿圆却哭哭啼啼叫嚷起来:“您撒谎!元宝性子柔顺,不会的……”
戴佳常在更是扬声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手上这伤是怎么回事?”
如今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阿圆哭哭啼啼闹了起来,戴佳常在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时间,吵成一团。
后来还是温僖贵妃扬声道:“好了,你们都闹够了没有!”
院子里这才安静下来。
温僖贵妃看向戴佳常在道:“本宫看你手上这伤也算不得严重,如今皇上公务繁忙,本宫看这等事儿就不必打扰皇上了吧,至于这只猫儿……”
她顿了顿,眼神先是落在瑟缩在映微脚边的元宝身上,继而看向了映微:“不过是只畜生而已,它是有心也好,还是无心也罢,钟粹宫的孩子多,本宫看不如就不要留了吧,也好给戴佳常在一个交代,平贵人觉得如何?”
映微却是脸色一沉,道:“嫔妾不答应。”
戴佳常在是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映微会这样说,也没想到映微面色会如此难看。
说实在的,当初佟贵妃派来的小太监要她这般行事时,她只觉得佟贵妃是关禁闭关傻了,不过是只畜生而已,难不成平贵人还会为她出头?皇上与太皇太后更不会允许这畜生越过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正心中窃喜时,下一刻只听到映微道:“如今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在贵妃娘娘,元宝只是只畜生,想要杀了它来平息这件事!”
“可对嫔妾来说,它就像嫔妾的家人一般,嫔妾想……不如先去问问看四周有没有人瞧见方才那一幕,看看这件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温僖贵妃懒得多生事端,索性就任由她去了。
可戴佳常在既是有备而来,又怎会叫人瞧见?当即钟粹宫找了一遍,根本无人证在场。
事至于此,温僖贵妃不急不缓道:“平贵人,你若还舍不得交出这只畜生,本宫只能将这事儿禀于太皇太后了……”
阿圆平素是照顾元宝的人,如今一听这话,就将元宝抱在怀里,更是跪地道:“贵妃娘娘,戴佳常在,求求你们,放了元宝吧,奴才……奴才以后一定好好守着它,求求你们了……”
若论钟粹宫内谁最喜欢元宝,阿圆是头一个,就连映微都得排在她后头。
映微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知道,这事儿就算闹到太皇太后跟前,只怕也是一样的结果,当即正欲开口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她,她……抓猫猫!”
映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扭头一看,说话的不是六公主还能是谁?
她快步走上前,又惊又喜:“恪靖,你会说话了?”
六公主没听明白这话,依旧挥舞着胖乎乎的胳膊指向戴佳常在,奶声奶气道:“她,她抓猫猫!”
映微将六公主抱在怀里,柔声道:“恪靖,不着急,慢慢说,方才你可是看到了什么?不要着急,与平娘娘慢慢说。”
六公主原先就是不会说话而已,实则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在映微的教导下,比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要聪明许多,当即就学着戴佳常在方才的动作,抓着元宝的爪子往胳膊上搭,更是道:“她,她就这样抓猫猫,就,就这样……”
她还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更不会明白表达自己的意思,当即是又急又气,更是哇哇大哭起来,嘴里翻来复去就是那么一句——她抓猫猫。
这下,映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看向温僖贵妃,正色道:“方才嫔妾说想要找找周遭有无证人,却忘了六公主是最好的证人!”
恢复冷静之后,她仔细一想,只觉得这件事好像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当即就道:“还望贵妃娘娘彻查此事,好端端的,钟粹宫为何惊现几只野猫?虽说如今正值春日,紫禁城中的确偶有野猫,可宫殿内却甚是少见,而且还是几只同时出现,唯独出现在嫔妾院子里。”
“嫔妾希望贵妃娘娘查一查这几只野猫到底是从何而来,更希望贵妃娘娘查查嫔妾这院子里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温僖贵妃经她一提醒,很快也想明白此事略有些不对劲,扫了戴佳常在一眼,好像在怪她多事一般:“戴佳常在可有什么话要说?”
说着,她更是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是戴佳常在还不服气,本宫自会将这件事禀于皇上或太皇太后,请他们彻查此事!”
“若是戴佳常在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本宫想,依照平贵人的性子,想必也不会深究吧?”
她如今不过暂代执掌六宫之职,正是崭露头角的好时候,自不愿多生事端。
当即,她更是看向映微道:“不管怎么说,戴佳常在这伤也是元宝抓的,本宫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就这样算了……”
“为何要算了?凭什么要算了?”映微抱着六公主,面上神色虽柔和,可语气却是再坚定不过了:“方才六公主没有开口说话之前,嫔妾瞧戴佳常在可没有算了的意思,既然戴佳常在觉得这不是什么小事儿,嫔妾就如她所愿好了。”
她若是连自己身边的一只猫都护不住,更不必说护住身边的人了,当即就要小全子去请皇上过来。
小全子撒丫子就跑了。
皇上很快就来了,一进来连个眼神都没给戴佳常在,只接过映微怀中的六公主道:“朕听说你会说话了?来,叫朕一声‘皇阿玛’听听看!”
六公主近来很喜欢皇上,一点不怕他,攀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道:“皇阿玛!”
皇上别提多高兴了。
逗了会六公主,皇上才开口道:“……方才之事朕已经听说了,既然戴佳常在觉得东偏殿住的不舒服,不安全,猫儿狗儿的时常来犯,索性就挪到听雪轩去养胎好了!那里清静,罪适合养胎!”
听雪轩上一任主人正是通贵人,如今通贵人是什么下场众人都清楚。
戴佳常在生怕自己落得与通贵人一样的下场,当即就跪地求饶:“皇上恕罪,嫔妾,嫔妾知道错了……”
可皇上并未搭理她,搭理她的只有顾问行,顾问行上前道:“戴佳常在,请吧。”
顾问行虽嘴上说话客气,可他说话间,已有两个嬷嬷上前拽着戴佳常在的胳膊将她架起来了。
戴佳常在就这样一步三回头离开了钟粹宫,甚至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
皇上依旧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如今眼里心里只有刚开口说话的六公主,更是抱着六公主道:“来,再叫朕一声听听看。”
六公主不厌其烦,奶声奶气道:“皇阿玛!”
映微跟在皇上身后,直至进了外间才笑着道:“皇上,您就叫六公主歇歇吧,她都已经叫了您十多声‘皇阿玛’了,六公主不累,嫔妾瞧了都觉得她累!”
皇上捏了捏六公主胖乎乎的小脸,笑着道:“咱们恪靖累不累?”
六公主摇了摇头,又蹦出两个字来:“不累。”
映微是哭笑不得。
她瞧皇上这样,就像第一次当爹似的。
不过平心而论,皇上对公主远比对阿哥好得多,暂且抛开六公主不说,就连对着荣嫔所出的三公主与三阿哥都是两种态度,为此,三阿哥私下与荣嫔哭过好几次鼻子,说皇阿玛只喜欢姐姐,不喜欢他。
原先映微以为皇上是重子轻女,想着阿哥们以后长大是要知应朝堂的,所以才会如此。
不曾想有一次皇上却对她说女子生来大多命苦,皇家公主尤甚,他总得多疼惜几分。
映微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理儿,不说旁人,就如好性子的荣嫔,在三阿哥与三公主之间也是偏向于儿子的,更不必提清朝的公主长大后多是要和亲的,就连当初太皇太后所出的三个女儿都落得这般下场,如今身在京城的淑哲大长公主嫁人后夫君去世,又有先帝做主另配了位夫婿,这才过上了好日子。
皇上并不知道映微在想些什么,抱着六公主舍不得撒手,对映微道:“……原先你还日日着急,担心咱们六公主不会说话,这下好了,今日若不是由六公主,你这宝贝猫儿可就要背黑锅了。”
映微摸摸六公主的小脑袋,笑着道:“是了,多亏了咱们六公主。”
六公主懵懵懂懂知晓皇上与映微在夸她,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小孩子一旦开口说话,那就停不下来。
等着郭络罗贵人闻讯而来,抽空偷偷过来时,已经距离六公主第一次开口过去了好几日,她在映微等人的教导下又学会了很多新词儿,比如看到睡觉的元宝会说“懒猫猫”,看到糕点时会说“吃糕糕”,甚至在瞧见郭络罗贵人时,在映微的教授下,能够奶声奶气喊一声“额娘”。
郭络罗贵人当即就是泪如雨下,哭的泣不成声。
哭的春萍等人是莫名其妙,只觉得这是好事儿,为何郭络罗贵人会哭?
映微倒有些明白她的心情,她这是喜极而泣,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笑着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可别吓到了六公主!”
郭络罗贵人便背过身子去擦干净眼泪,看向映微道:“平贵人,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打从我怀有六公主开始,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怕肚子里的孩子不康健,怕孩子生下来之后活不长,更怕有人害她,怕有人对她不好,怕她不自在,不高兴……可自从她被你接到钟粹宫后,我便没什么不放心,当初更是做梦都想到她会长得这样好……”
映微瞧见白白胖胖的六公主也是颇有成就感,轻声道:“以后六公主会长得越来越好的,会越来越快乐,你啊,就等着看咱们六公主成亲生子好了。”
郭络罗贵人眼角含泪,重重点了点头。
香香软软,白白胖胖的六公主原本就招人喜欢,会说话之后更是不得了了,就连太皇太后都要映微带着六公主去慈宁宫给她老人家瞧瞧。
六公主对慈爱的曾祖母很是喜欢,她记得每次到慈宁宫都能看到很多好看的花花,吃到很多好吃的糕点,故而还未等映微请安,她就伸出藕节似的胳膊,奶声奶气对着太皇太后道:“抱抱!要抱抱……”
紫禁城上下没几个人不怕太皇太后的,抱着六公主的乳娘更是吓坏了,生怕太皇太后以为她们这些乳娘在背后教六公主这样讨好太皇太后,当即只紧紧将六公主抱住,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六公主却着急起来,小胖胳膊挥舞着,小短腿拼命蹬着,这小模样,别提多着急了。
太皇太后是忍俊不禁,道:“来,让哀家抱抱。”
乳娘这才犹犹豫豫将六公主抱上前去。
映微笑着道:“您当心些,这孩子又长重了!”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很少抱这些后辈,也就太子抱的多些,如今抱起沉甸甸的六公主,笑道:“咱们六公主哪里重了?这才长得好!”
六公主一到太皇太后怀里就手舞足蹈,到了最后更是啃起太皇太后的脸来。
映微轻轻呵斥一声,六公主这才停下,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太皇太后恕罪,六公主近来顽皮得很,喜欢谁逮到了就啃谁,昨儿还将皇上的肩膀都啃湿了,皇上直打趣说她若是将衣裳啃坏了可赔不起的,您是没瞧见,当时吓得几个乳娘脸色都变了……”
太皇太后也跟着直笑:“哀家前些日子还与苏麻喇嬷说起过皇上,说他年幼登基,如今尚未到三十岁,就已老气沉沉,还比上哀家,没想到在你们跟前还有这样顽皮的一面,甚好,甚好啊……”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道:“这孩子的确是招人喜欢,若非太子前来给哀家请安时说起来,哀家还不知道她已经会说话了。”
一提起太子,映微面上也是微微含笑。
太子如今虽课业繁重,但一得空就往钟粹宫跑,故而兄妹两人的感情很是亲厚,在太子见到六公主会说话后,往钟粹宫跑的更勤了,更是与皇上如出一辙,每每六公主嘴里蹦出个新词儿来,就小题大做叫了起来。
六公主在慈宁宫足足呆了小半日,一直到太皇太后面上露出疲乏之色才离开。
不光太皇太后喜欢六公主,阖宫上下就没几个人不喜欢她。
一时间,六公主成了紫禁城上下的香饽饽。
随着六公主会说的话越来越多,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一转眼六公主就快一岁了。
皇上的意思是紫禁城中近几年阿哥添的不少,可公主却只有这一个,便打算好好替六公主办周岁礼。
映微原是不愿的,毕竟前头的三阿哥,四阿哥周岁礼皆是从简,可皇上却说:“……朕知道你怕什么,无非是怕六公主恩宠太过,折损了她的福气,更怕后宫中议论纷纷!朕的女儿,自然是不怕这些的。”
映微只觉皇上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便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到了六公主周岁礼这一日,不光皇上下了早朝就直奔而来,太皇太后与太后都赏了礼物下来,温僖贵妃等人见上头的主子们都如此郑重,一大早就带着妃嫔们都过来了,围着六公主说些喜气话,无非就是些“咱们六公主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瞧瞧,咱们六公主长得多好看啊,长大以后定是个美人胚子”之类的话。
有些话,映微听听也就忘了,她觉得自己将六公主养的最好的地方就是这孩子不卑不亢,对任何事物都怀有好奇心。
说白了,就是六公主看到皇上也好,还是太皇太后等人也罢,都是不带害怕的,不像三阿哥等人,一看到皇上就像老鼠见了猫儿似的。
周岁礼最重要的就是抓周了。
六公主坐在红绸上,周遭放着胭脂水粉,笔墨纸砚这样的东西。
今日的六公主穿着一身胭红,她头发生的好,才一岁就能绑两个小包包丸子头,脖子上更是挂着明晃晃的长命锁,再加上她生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如今一瞧是愈发灵动,招人稀罕。
如今便是六公主被众人团团围着,可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在人群中搜寻映微的身影,瞧见映微后,她直冲映微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奶声奶气道:“平娘娘!抱抱!”
映微瞧见她如此笑容,心都化了,笑着到:“来,六公主,咱们来抓周了。”
有些阿哥公主们抓周前,都会得人授意,公主们还好,抓到胭脂水粉倒也无妨,但若阿哥抓到这些东西,那就会落人笑话了。
映微提前并没有教过六公主,抓周一事本就是图个好玩吉利,若连这等事都弄虚作假,实在是没意思。
六公主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更是抓起狼毫笔飞快朝皇上爬去,扬起灿烂的笑容道:“皇阿玛,给……”
皇上微微一愣。
这才想起来前几日有封奏折加急送到钟粹宫,那时候自己指了指桌上的狼毫笔要六公主拿过来而已。
没想到这孩子还记得!
小孩子的世界并不知道这狼毫笔是用来做什么的,也不知道皇阿玛为何要自己拿这东西过去,但她懵懂知道皇阿玛既然要她将东西拿过去,定然是喜欢这东西的……
皇上一把就将六公主抱了起来,不顾众人在场,在她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真是朕的好女儿!”
众妃嫔被皇上这动作惊的合不拢嘴。
皇上乃是君王,一向持重,甚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更不知道六公主抓周不过抓到一支笔而已,皇上何至于高兴成这样子?
一时间,众妃嫔心里是百转千回。
宜嫔喜怒向来流露于面上,她知道皇上喜欢映微,却万万没想过皇上会如此疼爱六公主。
从前几位阿哥的洗三礼也好,还是周岁礼也罢,皇上可不会像今日这般从头到尾都守在这儿,这些孩子中,唯有太子才能得此殊荣。
一想到这儿,她脸色就难看到了极点,若早知如此,她一早就不该冲六公主下手的。
一直到了从钟粹宫离开,宜嫔面上也没什么笑容。
她不想呆在钟粹宫,可也不想回去冷冷清清的翊坤宫,宫里头有个孩子的确能热闹不少啊!
说起来,五阿哥在太后身边养的极好,太后膝下无子无女,可谓是将五阿哥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不知是因此缘故,还是五阿哥是从宜嫔肚子里出来的缘故,小小年纪就有些跋扈,上次更是见宜嫔头上金钗好看,二话不说直接拔了下来要往嘴里塞,可把宜嫔这些人吓坏了。
宜嫔虽也能时常瞧见儿子,可孩子时常能瞧见和养在身边到底是不一样的……
就连陪在宜嫔身边郭络罗贵人都察觉出了她的失落,不免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你瞧着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本宫能高兴的起来吗?”宜嫔冷冷扫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本宫的五阿哥与六公主差不了几个月,可如今在皇上跟前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五阿哥养在寿康宫内,皇上一个月见不到几次,可你的六公主却能隔三岔五见到皇上,你说,叫本宫如何高兴?”
郭络罗贵人没有接话。
这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接。
自六公主被接到钟粹宫之后,她在宜嫔跟前的待遇比当初还要差些,可她不在意,只要女儿好,她什么都不在意。
但今日她却是低估了宜嫔的怒气,宜嫔见她不说话,更是来气:“怎么不说话了?可是在心里偷着乐?你我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可你打小就不如我,如今可算是凭着女儿扬眉吐气了。”
说着,她的声音更冷:“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时常偷偷跑去钟粹宫……”
郭络罗贵人强撑着笑道:“怎么会,五阿哥如今年纪还小,等着他能说会笑时自更得皇上喜欢,况且五阿哥养在太后娘娘身边,时常承欢于太皇太后膝下,紫禁城上下,也就屈居于太子之下。“
顿了顿,她窥了宜嫔一眼,解释道:“至于我去钟粹宫……姐姐也是当额娘的人,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我只是思念六公主,过去瞧瞧而已。”
这话若是叫旁人听见,兴许还要调查一番,但宜嫔向来不甚聪颖,没有多想。
更何况,她这个妹妹从小到大就在她跟前低眉顺眼,对她是言听计从,她压根没想过郭络罗贵人胆敢于映微勾结到一块……
六公主的周岁礼不过刚过了两日,就到了万寿节,这一天自是普天同庆,皇上更是下令今年依旧去清华园避暑。
去年因朝政繁忙,映微没能去成清华园,还是有点小小的失望的后,原是日夜期盼能够去木兰围场打猎,可因地震一事也就此作罢,如今再听到这消息不免欢喜。
当日,皇上更是下令嫔位以上的妃嫔以及有孩子的妃嫔一并前往,当即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回去的路上,春萍也是高兴不已:“……前年主子去清华园时只有您一个人,今年却带着六公主一起。”
映微点点头,想着六公主若去了清华园,指不定怎么高兴了,当即就道:“这两年的时间宫里添了不少阿哥公主,按理说这些孩子们是亲兄弟姐妹,最亲厚不过,平素却是自己躲在自己宫里,很少一块游玩,正好也能趁着这个机会热闹热闹……”
到了五月中旬,皇上就率着浩浩****一群人前往了清华园。
与此同时,映微也得到了一个消息,这次伴随圣驾的还有一个辛者库出身的宫女。
小卓子与映微说起这件事时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奴才听说这位辛者库出身的宫女容貌出众,前些日子皇上无意中见了她就将她带回乾清宫了,更命她从此在乾清宫伺候,主子,您说这……可要奴才再去仔细打探一番?”
后宫中如今看似是三足鼎立之势,可唯有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才知道自家主子远比德嫔,宜嫔更加得宠,若突然冒出这样一号人物来,他们家主子又该怎么办?
映微略一想,隐约就猜到这人是历史上的良妃。
她半点伤心之意都没有,淡淡道:“不必了,皇上喜欢谁,宠幸谁不是我们能打听的,我看你啊是胆子越发大了,这等事儿若是叫人知道,别说我保不住你,只怕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话虽如此,但映微前去泽华园时,瞧见一个容貌出众的小宫女,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这女子虽穿着宫装,但腰线纤细,胸脯鼓鼓地,容貌更是十分出众,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这等容貌地女子搁在后宫妃嫔中都是佼佼者,更不必说在一众宫女中,可谓是鹤立鸡群,想要人不注意都难。
皇上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你在看什么?看了一眼又一眼的。”
映微笑了笑道:“嫔妾平素很少去乾清宫,如今到了别院才发现皇上身边竟有如此貌美的宫女。”
“怎么?”皇上握住她的手,戏谑捏了捏,更是低声道:“你这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