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佳常在哪里能听不出荣嫔的意思来, 想着荣嫔的一贯性子,只怕也不会替自己做主,知道指望不上她, 便乖乖靠在**打盹。
很快, 就有太医来了。
这太医背着药箱, 跑的是气喘吁吁, 太医院谁不知道, 钟粹宫内无小事, 就连钟粹宫那只叫元宝的猫儿病了,它们都得上心!
待这位太医细细为戴佳常在号脉后,则连声道:“恭喜戴佳常在, 贺喜戴佳常在,您有了身孕,如今已快一个月了……”
戴佳常在面色一喜,可旋即怒容却浮起于面上:“真是胡说八道, 亏你还是太医院内的太医, 我看你就是个庸医!”
“如今距离我侍寝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如何有孕快一个月了?”
这位太医自不知道这些事儿,当即面色讪讪,呢喃道:“应该不会有错啊……”
荣嫔也是十分紧张, 这等事儿可不是小事儿, 若真弄错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当即只吩咐身边太监将孙院正请来。
孙院正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来了, 号脉之后也是恭喜戴佳常在。
戴佳常在皱眉道:“敢问孙院正, 我大概有孕多久了?”
孙院正沉吟道:“因常在您身孕尚浅,脉象若隐若现, 并不能判断的十分准确,但以老臣行医多年的经验看,您约莫有孕半个月的时间。”
荣嫔听闻这话这才放心下来,若是钟粹宫内出现这等事儿,她这个一宫之主位也是难辞其咎。
戴佳常在扫了方才那位稍年轻的太医一眼,没好气道:“可方才有太医说我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孙院正扫了那位一脸纳闷的太医一眼,含笑道:“常在有所不知,医者却非圣人,脉象号不准也是常事,更何况,您身孕尚浅,这时间号错个十来天也是常事。”
方才那位稍年轻的太医听闻孙院正都这样说,自不敢多言,只当自己号错了。
“没事就好。”戴佳常在拍拍胸脯,也是一副害怕不已的样子:“孙院正不愧是太医院之首,医术了得,只是不知道我这一胎能否由您负责?旁的太医,我实在不放心……”
孙院正却不敢接话。
这等事儿,皇上等人不发话,可不是他能答应的。
荣嫔经方才那一幕一闹,也是心有余悸,含笑道:“这事儿我稍后会禀于佟贵妃娘娘,相信佟贵妃娘娘会答应的。”
说着,她这才想起将这好消息送去给皇上等人。
她瞧见戴佳常在喜不能自禁,便是连她这等易有孕之身也不免觉得戴佳常在太好运了些,后宫中不少女子进宫好些年肚子都没动静,可戴佳常在只承受宠一日就有了身孕,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很快佟贵妃就匆匆赶来,瞧见满脸喜色的戴佳常在只问道:“……本宫听说你方才晕倒了?肚子里的孩子可要紧?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晕倒呢?”
戴佳常在朝芳儿递了一个眼神。
有些话,自不好从他嘴里说出来。
可芳儿低着头,也不知道是真没看到还是装作没看到。
戴佳常在没法子,只能自己亲自开口:“嫔妾见平贵人待自己不如从前,思来想去想着肯定是前些日子侍寝一事惹恼了她,嫔妾怕平贵人不高兴,就想着前去给她赔不是,可平贵人却说没时间,叫嫔妾足足在院子里等了一个时辰。”
说着,她竟有些哽咽起来:“嫔妾刚进宫不久,位份也不如平贵人,平贵人不发话,嫔妾哪里敢走?日头一大,精神不济,这就晕倒了……”
她是将这罪名推的是一干二净,好像是映微强迫她罚站似的。
殊不知,一开始就是她使了这苦肉计,想要逼映微原谅她。
佟贵妃一听这话心中是狂喜,可面上却浮现几分不悦之色,扫眼看向荣嫔:“可有这种事儿?”
别说荣嫔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说的,直说自己不清楚。
如今佟贵妃正愁抓不住映微的错处,如今这把柄送上门来,她哪里舍得放过:“你啊,先别的这些,安心养胎才最要紧,你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差人与本宫说一声。”
“你一次承宠就有了身孕,可见是个有福气的,等着平安生下龙子,福气更在后头了!”
戴佳常在连声应是。
佟贵妃又陪着她说了会话,可左等右等也不见皇上过来,正打算差人去看看,却见着梁九功过来了。
梁九功虽在皇上跟前也算得脸,可远远比不上顾问行,这般时候,皇上不来就算了,连顾问行都不舍得派来?
一时间,戴佳常在脸色不免失望。
佟贵妃见状更道:“为何是梁公公过来的?皇上了?”
梁九功直说皇上公务繁忙,不好与她们说皇上听到这消息只是愣一愣,继而吩咐顾问行准备些东西赏下去,甚至这礼物都不是皇上选的。
这些东西啊,是中规中矩,瞧着好看,却不算贵重,也不廉价,赏给这些不算得宠的妃嫔是最合适不过。
这下,佟贵妃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如今就算这位戴佳常在有了身孕,只怕也不会入得了皇上的眼。
可佟贵妃免不得还要多安慰戴佳常在一番的:“……你莫要多想,皇上心里是有你的,定是一时不得空,等着皇上忙完了就会过来瞧你的。”
戴佳常在又不蠢,当即只微微叹了口气:“嫔妾知道自己不得皇上喜欢,不过因为平贵人不高兴,所以皇上便撤了嫔妾的绿头牌。”
“可皇上如何待嫔妾,嫔妾倒无所谓,可总得怜惜怜惜嫔妾肚子里的孩子吧!”
“若这等事儿传出去,等着这孩子出生,只怕也觉得抬不起头来的……”
话毕,她更是呜呜哭了起来,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佟贵妃不免再安慰了戴佳常在几句,等着戴佳常在眼泪止住了,她这才离开,出了院子大门时还不忘朝西偏殿方向扫了一眼,冷声道:“本宫就不相信这东偏殿闹出这么大动静,平贵人是半点不知道?”
“虽说戴佳常在安然无恙,但也历经凶险,她如何坐的住?”
“亏得皇上还时常夸她好性子,本宫看她如今张狂的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了吧!”
荣嫔是一句话没接。
佟贵妃又走了几步,却突地扫眼看向荣嫔道:“戴佳常在有孕一事,你可派人告诉太皇太后了?”
“方才情况危急,臣妾还未来得及将这好消息告诉太皇太后。”荣嫔面上依旧一派和煦,更是道:“不如臣妾这就派人将这好消息告诉太皇太后?”若他老人家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佟贵妃面色含笑,抬脚径直往外走去,更是道:“不必了,本宫亲自走一趟便是。”
她想的清楚,皇上的心偏袒那赫舍里氏偏的没边了,但太皇太后却还是公正的很,这事儿,她得与太皇太后好好说道说道。
果不其然,太皇太后听说戴佳常在有了身孕后十分高兴,她老人家前些日子还念叨着皇上若是能多子多福就好了。
太皇太后活到如今这个年纪,所求不过大清国泰民安,皇上龙体康健,多子多福而已。
可当太皇太后见佟贵妃如市井妇人一样喋喋不休说起整件事,更有告状之意时,脸色却微微沉了沉。
奈何太皇太后道行太深,佟贵妃根本看不出来,还在絮絮叨叨道:“……平贵人得宠也就罢了,皇上喜欢哪个妃嫔,谁都不好拦着,可她却没道理霸着皇上不准皇上宠爱别人,这戴佳常在就算没有身孕,她们都住在钟粹宫,也不该如此,她将别人晾在外头一个时辰,若戴佳常在腹中孩儿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啊?“
太皇太后纵然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可依她老人家对映微的了解,映微是做不出这样的事,当即就打断她的话道:“你身为六宫之首,平素有什么事儿自己拿着主意就是,若这等芝麻绿豆大点小事就闹到哀家跟前来,哀家怕是有得忙!”
“还有啊,这件事你问过平贵人了吗?”
佟贵妃摇摇头,低声道:“臣妾方才想着将这好消息告诉您,所以还未来得及去过问平贵人……”
太皇太后皱眉道:“凡事弄清楚之后再下定论,你尚未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巴巴找哀家告状,你觉得这样做妥当吗?若弄清楚后,平贵人当真做的不对,你训责她便是了。”
佟贵妃面色略有些不好看,她原指望太皇太后能出面训斥那赫舍里氏一顿,不是来自讨没趣的,当即就灰溜溜走了。
太皇太后瞧她如此,忍不住摇摇头。
她老人家不是不明白当初皇上为何之意不肯立后,一来是孝昭仁皇后故去不久,二来是后宫中的确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如今选了佟贵妃也是无奈之举。
她老人家原想着便是佟贵妃是那刘阿斗,有她在背后也能抵挡,可如今瞧来,倒有些觉得佟贵妃烂泥扶不上墙,完全不能与当初的孝诚仁皇后,孝昭仁皇后相提并论,只觉得还是再观察一阵,不然若佟贵妃这般做派当了皇后,丢的也是皇上的脸,整个皇家的脸!
***
小卓子在见着佟贵妃进去慈宁宫后就撒丫子回来报信,这事儿,映微可没叫他打听。
当映微听说佟贵妃这般行径后,一点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可她半点不着急。
这可把春萍等人急坏了,连忙出主意道:“……您不如将这事儿告诉皇上一声,明明是戴佳常在自己晕倒的,只怕会将这事儿怪到您头上来。”
映微笑着道:“不要紧的,太皇太后是个明白人,不会仅凭着佟贵妃娘娘的三言两语就定下我的罪,就算真有证据,太皇太后都会派人查一查,更别说如今还什么证据都没有。”
说着,她更是道:“我只是没想到戴佳常在侍寝一次就有了身孕,更没想到这样巧,她刚好在咱们院子里就晕倒了。”
可其中种种,她并没有细想。
映微正陪着六公主一块玩耍时,就听小全子进来报信说皇上来了。
她并未放在心上,以为皇上过来怎么着也得先去看看怀有身孕的戴佳常在,可下一刻,皇上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今日天气不错,你怎么没带着六公主出去转转?”
映微上前请安后才道:“这些日子六公主出牙,夜里时常闹腾,昨夜更是没睡好,这会子正被乳娘哄着睡觉了。”
皇上仔细看了看她,道:“朕问过太医了,幼儿出牙身闹腾,身上发热都是常事儿,过些日子就好了,朕看六公主出牙,她还是长得胖乎乎的,倒是你却消瘦不少,以后夜里你不必起来,自己身子才最要紧。”
便是他歇在这里时,映微夜半听到六公主的哭声都会悄悄起身,他说了几次却于事无补。
映微笑道:“皇上放心,嫔妾心里有数的,六公主年纪还小,夜里本就难受,有嫔妾哄着也能高兴些。”
皇上无奈摇摇头。
映微端着茶盅递给他道:“嫔妾听说戴佳常在有了身孕,皇上怎么没过去瞧瞧?”
“朕不是答应过你,以后不见她吗?”皇上却是一脸正色,道:“况且朕又不是太医,她身子好,朕无需多问,她若身子不好,朕去了更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映微是哭笑不得:“当初嫔妾不过是玩笑话而已,皇上怎么当了真?这话幸而只有咱们两人在场时您说说,若是叫别人听见了,只怕又要嚼舌根子了。”
她想了想,还是将今日之事道了出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说当时嫔妾在哄六公主,陪六公主玩耍,就算嫔妾得空闲着,没道理戴佳常在要见嫔妾,嫔妾就非见她不可。”
“更何况,嫔妾素来不是那等喜欢给人立威的,戴佳常在既身子有所不适,为何不回去歇着?”
如今瞧来,这位戴佳常在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白莲花。
皇上见她说起这话来时面上还带着些许怒容,笑着道:“有朕在,谁敢多说什么?你若听到有人嚼舌根子,也不必客气。”
话虽这样说,但映微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上还是去瞧瞧戴佳常在吧,怎么说她也怀了皇上的骨肉,皇上这都到了钟粹宫,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嫔妾觉得有些不好。”
皇上道:“既然如此,朕就去瞧瞧吧。”
说着,他更是握着映微的手道:“你随朕一块去瞧瞧。”
他怕映微多想,怕映微不高兴。
等躺在**养胎的戴佳常在听到皇上过来的消息,面色一喜,当即就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只是下一刻,她却见着不光皇上来了,映微也来了,来就来吧,偏偏两人还手牵手,这恶心谁了?
她当即是小脸一垮,有些不高兴。
素来还没谁敢给皇上脸色看,虽说皇上知道戴佳常在这脸色是给映微看的,可如此,他只会愈发不悦:“……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可是身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请太医来瞧瞧吧。”
可怜戴佳常在躺在**小半日,心中已将告状的话理了一遍又一遍,自觉天衣无缝,但瞧着映微也在场,却不好开口,只能道:“嫔妾无事,就是今日站久了,有些疲乏。”
她还是有些不甘心,话里话外依旧有着告状的意思,只等皇上开口询问。
她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皇上就皱眉道:“你好端端的没事儿跑去西偏殿站那么久做什么?平贵人方才已将整件事与朕说了,平贵人膝下养着六公主,平素忙的很,没时间见你也是常事,你为何在西偏殿等那么久?这是逼得平贵人出来见你吗?”
戴佳常在惊呆了。
从前她不是没听人说过皇上偏心,却没想到皇上会偏心到这个地步,当即嗫嚅一阵,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映微含笑道:“说起来,这件事也不光是你一个人的错,我该多叫春萍与你说几遍请你回去的。”
“不过好在如今无事,也算阿弥陀佛,以后得小心点才是,不然皇上与我都会担心你的。”
有道是对上什么样的人就说什么样的话,她也不想如此白莲,可打败白莲花只能比她更加白莲花。
戴佳常在掉眼泪的心都有了,却也只能含笑道谢。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何连佟贵妃等人都有点怕这位平贵人,更后悔今日之举,可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果不其然,戴佳常在有孕一事很快被传的沸沸扬扬。
三人成虎,众人感叹戴佳常在运气好的同时,不免议论起映微的心狠手辣来。
到了最后,这话传着传着竟变成映微明知戴佳常在有孕,却因嫉恨戴佳常在截胡皇上,故意罚站,想让戴佳常在的孩子保不住,幸而戴佳常在是个有福气的,哪怕晕倒孩子也是毫发无伤……
春萍等人听闻这些话气的不行,可映微却直觉好笑,甚至打趣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如此一来,别说旁人不敢欺负我,怕是见到我都要退避三舍。”
旁人如何看她她并不在意,好在皇上与太皇太后是相信她的。
上次她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对这事儿不过顺嘴问了一问,听她解释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叫映微没想到的是,温僖贵妃近来好像挺得太皇太后喜欢的。
除去上次她在慈宁宫见到温僖贵妃,有几次在承乾宫请安时她都没见着温僖贵妃,旁人问起,她这才知道太皇太后召温僖贵妃去说话了。
众人私下不免议论起来,直说大封六宫在即,太皇太后这般看重温僖贵妃,定是又意将她立为皇后。
佟贵妃先前在太皇太后那儿并未得到准话,再看如今她老人家的行径,不由害怕起来,更找到德嫔要她出面与皇上打听此事。
可惜啊,德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宫女,听闻这话只委婉拒绝了,说自己如今看似得宠,实则皇上不过看在六阿哥的面子上才多疼了她几分,更是旧事重提,说皇上若是真疼爱他们母子,就不会给六阿哥赐名胤福了。
佟贵妃听她这番话是脑门子生疼生疼的,可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只能作罢,事后更将这笔帐算在了小小年纪的四阿哥头上。
事后,她思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一边想着如何怎样拿捏德嫔,另一边则吩咐人对云姨娘动手,好叫映微知道她的厉害。
等映微见到宋桐,知晓这件事时,事情已过去了整整两日。
宋桐到底是外命妇,进宫之前得事先递帖子,得佟贵妃应允后才能进宫。
宋桐一瞧见映微就说起了这事儿:“……自我接到你的信后就派了几个身手好的守在了庄子附近,前天夜里他们见着两个黑衣人直冲庄子而去,倒也不像谋财害命,一人掩护,一人朝屋子撒了松油,丢了火把就走了,我派去的那几个人原想将那两个黑衣人抓住,可他们身手十分了得,叫他们逃了。”
“好在救火及时,云姨娘等人没事儿,也就将那厨房烧了大半,损失不算严重。”
说着,她更是道:“你可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若是映微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命她提前准备。
映微气的脸色都变了,虽知道云姨娘平安无事,可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她就觉得后怕,却还是道:“这件事谢谢你了,若不是有你相助,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乃是佟贵妃娘娘在背后捣鬼。”
至于旁的,她并没有多说,纵然如今宋桐被郭络罗一族认为义女,又嫁到了马佳一族,可这两个家族比起来如今的佟氏一族来,却是势弱不少。
宋桐已帮她够多,她不愿叫宋桐淌这趟浑水。
宋桐不免多叮嘱她几句,要她小心行事。
等着翌日一早,映微梳洗打扮后径直去了承乾宫,再次看到佟贵妃时,她强撑着心底怒气才没有当场发作。
佟贵妃对上她那眼神,料想她这几日应该就会知道庄子上的事儿,那神情,别说有多得意了。
她知道映微在意云姨娘,在她的料想中,映微知道这事儿后很快就会对她俯首称臣。
谁知道映微却是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倒是临走之前不忘丢给她一个“咱们走着瞧”的眼神。
等皇上过来时,映微则道:“……有件事嫔妾觉得有些不对,想说给皇上听听。”
皇上抱着六公主,道:“你说吧。”
映微早想好的说辞道了出来:“皇上可还记得当初通贵人身边有个叫喜鹊的宫女?嫔妾身边的阿柳与她有几分交情,前几日去浣衣局多嘴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喜鹊投井死了,回来之后与嫔妾提了一嘴,嫔妾思来想去只觉得不对劲,若说浣衣局日子清苦,如今会挨到春日才想不开。”
顿了顿,她又道:“您也知道,当初嫔妾落水一事蹊跷得很,嫔妾一直留心此事,听闻喜鹊之死便要阿柳回去打探一番,这一打探还真瞧出些不对劲来。”
皇上一听这话,便追问起来。
映微如实作答,说喜鹊如何给了雪梅一大笔银子,又说在东偏殿的梅花树下挖出一包银票子,更说起喜鹊在老家的姨奶奶……最后更是道:“当初通贵人所出的小阿哥去世时,嫔妾就觉得不对劲,通贵人口口声声说她的小阿哥白日里还好端端的,既然如此,那夜里定是被人害死的。”
“嫔妾记得通贵人先前就说过小阿哥她从不敢假手于人,只有她和喜鹊照顾,既然如此,喜鹊就有很大的嫌疑了。”
“皇上可以去查查喜鹊那位在老家的姨奶奶,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位姨奶奶,映微一早就委托宋桐帮忙查了,当初就有人送了一大笔银子过去,说是喜鹊在宫中得主子赏的……顺藤摸瓜查下去,送银子的这人是佟家的家生子。
皇上脸色沉沉,连六公主都没心思抱了,只吩咐人将雪梅带来。
昨日春萍就提点过她,她跪在地下虽吓得整个人直发抖,却也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不光如此,皇上更是下令派人去查了喜鹊那位姨奶奶。
等着一切真相大白时,已是两日之后。
坐在炕上的皇上是良久没有说话,半晌才对映微道:“你放心,这件事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当即他就扬声吩咐将佟贵妃带过来。
是带过来,而非请过来。
佟贵妃跨进门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甚少见皇上脸色这般难看,当即心里咯噔一沉,不由想到前几日映微离开承乾宫给她的那个眼神——赫舍里氏手上当真捏着自己的把柄吗?
下一刻,佟贵妃更听见皇上道:“佟氏,你可知罪?”
佟贵妃心里一惊,忙道:“皇上这话是何意,臣妾听不明白!”
皇上冷冷看着她,道:“你既听不明白,那朕就把话说明白些,通贵人所出的胤禶是不是你命喜鹊害死的?”
佟贵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不知道映微是如何知道的,下意识觉得映微在诈她,自是不认:“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懂。”
映微是一字一句都道了出来,更是道:“……皇上已查清楚当初给喜鹊姨奶奶一笔银子的那个人乃是佟府的家生子,后宫之中一出手就是数万两银票的也没几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难道贵妃娘娘您还想抵赖不成?”
佟贵妃跪在地下,虽是跪皇上,可此时此刻高高在上的却不止只有皇上,还有那赫舍里氏。
好在当初她动手之后,彭嬷嬷就教过她,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她定要宁死不认,当初她只觉得是彭嬷嬷杞人忧天,没想到却是一语成谶:“还望皇上明察,这件事情臣妾当真没有做过,臣妾一向与通贵人交好,如何会去害了她的孩子?”
说着,她更是以膝跪地,上前拽着皇上的衣裳道:“臣妾与皇上一块长大,臣妾是什么性子,您是最清楚不过,臣妾怎会做下这等心肠狠毒之事?”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半点没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皇上,说不准是有人在背后栽赃陷害,虽说那人是佟家的家生子,可兴许那人被收买了了?难道您就要凭着这样一个人,凭着那一大笔来路不明的银子就定了臣妾的罪吗?臣妾冤枉,臣妾实在不能认罪!”
皇上见佟贵妃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有说不出的失望,却也不得不承认佟贵妃这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做贼要拿赃,要人证物证俱在!
他掰开佟贵妃的手,冷冷道:“好,你的意思朕也听明白了,你说朕治不了你的罪!”
“那朕便治你一个治理六宫不严之罪!后宫之中发生这样大的事,你却毫不知情,你说你这罪当不当得?”
佟贵妃的身子渐渐矮了下去。
皇上若想要降罪,随随便便一个名头就能治她于死罪的。
她还能说什么了?
皇上当即就道:“贵妃佟氏,管理六宫不善,朕念及佟氏满门乃忠义之辈,故而从轻发落,罚佟氏月例半年,禁足三个月,若没有朕的吩咐,承乾宫内上下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佟贵妃是噙着眼泪谢恩。
眼瞧着她失魂落魄离开,映微与皇上道了一声后却追了上去,“佟贵妃留步。”
佟贵妃转身看向她,那眼神就像淬了毒药的刀子似的,恨不得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映微却像没看见似的,嘴角依旧含笑。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佟贵妃道:“当日嫔妾便与佟贵妃娘娘说过,若您敢动嫔妾姨娘分毫,嫔妾势必与您玉石俱焚,可如今看来,嫔妾是分毫未伤,您却是损失惨重啊!”
说着,她更是道:“还请佟贵妃娘娘以后动手前三思而后行,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话毕,她这才屈膝道:“佟贵妃娘娘您且好走,望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好好保重身子。”
佟贵妃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上前赏她一巴掌。
可顾及着皇上就在里头坐着,她只能压低声音道:“赫舍里氏,你给本宫等着,这笔帐,本宫迟早要与你算的。”
映微面上笑容不变:“那嫔妾恭候您的大架。”
等映微重新折身进屋时,皇上却道:“方才你与佟贵妃说了什么?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还非不让朕跟着……”
映微狡黠道:“这是秘密。”
皇上却当映微是出去追问佟贵妃为何要陷害她,他本就因没能处置佟贵妃而自责,如今更是自责不已,低声道:“你可会怪朕?”
映微摇摇头,正色道:“虽说佟贵妃娘娘最为可疑,但也只是可疑而已,就凭着一个小厮与这笔银子,哪里能定得了她得罪?”
她甚至知道,皇上此举已经等着很大得压力,佟氏一族风头更甚,今日佟贵妃禁足得消息传回去,明日一早怕是皇上那两位好舅舅就要进宫来了。
皇上歉意不减,低声道:“你虽如是说,可朕心里还是不好受,她差点害你丢了性命,可朕只是禁足她三个月。”
说着,他更是苦笑一声:“不过不要紧,她失去得远比禁足多得多。”
原先他就对佟贵妃立为皇后一事犹犹豫豫,今日事情一出,更是熄了他这个心思。
诚如佟贵妃所言,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皇上自诩是了解佟贵妃得,胤禶之死想必是出自佟贵妃之手。
映微不解,追问皇上,可皇上却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佟贵妃被禁足一事很快就传遍了紫禁城每一个角落,翌日一早皇上那两位好舅舅就去了乾清宫求情。
皇上生母早逝,看在故去皇额娘得面子上,他对佟家一向颇为照拂,对两位舅舅更是敬重,可这一次,他知晓两位舅舅前来所为何事,并未见他们。
佟国纲与佟国维兄弟二人一人是族中当家人,一人是佟贵妃阿玛,两人身份如今已是水涨船高,见皇上不见他们,心中甚是不悦,一调头又去了慈宁宫。
谁知已知晓整件事来龙去脉得太皇太后是借口身子不便,对他们也是避而不见。
佟国纲与佟国维这下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佟国纲更是气的低声骂道:“真是个白眼狼,这祖孙两个没一个好东西,当初用得上我们佟家时对我们客气的很,如今用不上我们了,就翻脸不认人起来。”
“佟贵妃不过是管理六宫不善,就被禁足三个月,皇上可曾有将我们佟家放在眼里?”
佟国维比他兄长谨慎许多,只劝他莫要再言语。
兄弟两人是急匆匆进宫来,垂头丧气出宫去,一个二个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似得。
幽禁于承乾宫内的佟贵妃听闻这消息,想着伯父与阿玛出面甚至都没能见到皇上一面,当即更是气的吐了一口血来。
彭嬷嬷见状,连声要去请太医来,却被佟贵妃扬声呵斥道:“不准去!你们还嫌本宫不够丢人吗?若本宫咳血一事叫温僖贵妃知道,叫钟粹宫那个贱人知道,背地里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
说着,她更是剧烈咳嗽起来:“本宫没事儿,本宫……不会有事的,喝几口茶就好了!”
可越说话她咳的越是厉害,喝茶时又是一口鲜血喷涌出来,溅的**,帐幔上都是斑斑血迹,瞧着是触目惊心,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