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听闻这话却是这话却是将信将疑。
大阿哥只以为太子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更是出起主意道:“……我要是您,就趁着平娘娘在场的时候与皇阿玛说一说,兴许平娘娘还能帮着您劝劝皇上。”
他忘了太子已经渐渐长大, 更逐渐知道自己与大阿哥虽是兄弟, 却也是竞争对手。
紫禁城中的孩子越来越多, 可第一名却只有一个, 皇上的赞叹声永远只会落在第一名头上。
大阿哥瞧见太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只当他又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太子却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并没有像大哥所说的那样直接去找皇上,而是待功课完成后去了钟粹宫。
钟粹宫内, 不管何时都是,其乐融融一片。
将满一岁的六公主已认识太子,像她这般年纪的小娃娃本就喜欢比自己略大些的孩子,比起皇上, 她自然更喜欢太子, 远远瞧见太子来了,那胖若藕节的小胳膊已挥舞起来。
太子虽兄弟姐妹众多,可感情这种事向来是与谁相处的最多,则感情最为深厚。
一瞧见六公主, 太子面上也面带笑意, 以上前更是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道:“恪靖, 你想不想哥哥?”
六公主咿咿呀呀说着话, 那小神情, 别提多高兴。
比起六公主来,太子就显得不是那么高兴。
兄妹二人不过是略说了几句话, 映微一眼就瞧出太子的不对劲来,只将春萍等人支开,这才问他怎么了。
太子方才还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见她抛出话头,才将大阿哥那些话道了出来,最后更是忧心忡忡道:“……你说皇阿玛会不会有一天真的不喜欢我了,会不会立别的弟弟们为太子?”
“不会的。”映微不敢想多年以后发生的事,也不愿想,就算以后的事如历史并无出入,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透露分毫,有些话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太过残忍。
她看着太子的眼睛,正色道:“不管何时何地,皇上最爱的孩子永远是您。”
“您不知道,大人的世界向来最是直接,皇上会赏很多小橘灯下去,以后还会赏赐很多东西给您别的兄弟,可太子之位,只有一!”
“这位置,在您一出生时皇上就属意于您,那时候皇上不知道您以后是高是矮是胖还是瘦,更不知道您是聪明懂事,还是愚钝蠢笨,皇上那时候就如此爱您,更别说如今您上进可爱,这么招人喜欢,皇上只会更腾您的。”
说着,她更是扶着太子的肩道:“所以啊,太子,您要永永远远记得皇上对您的心意是不会变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依稀还记得历史上的太子就算被废,也一直被皇上带在身边,就算弥留之际也不忘叮嘱未来的君王好生照顾太子,这样的疼爱,的确是皇上所有孩子中的独一份。
太子却是将信将疑道:“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什么时候骗过您?”映微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道:“更何况皇上对您如何,您心里还不清楚?莫要因旁人的几句话而扰乱自己心神!”
“皇上最疼惜您不假,可身在皇家,您与皇上既是父子,也是君臣,有些话一旦出口会寒了皇上的心的。”
说着,她更是道:“至于大阿哥,原先好几次我便想与您说离大阿哥远些,可怕离间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今日这话,您若直接去找皇上,皇上可不会怪罪到大阿哥头上的。”
就算太子辩解一二,依她对皇上的了解,皇上只会愈发不悦,一来觉得太子是在开脱,二来更会觉得太子毫无主见,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太子仔细一想,也就明白其中关键,当即就道:“好,我都听你的。”
说着,他更是颇为骄傲道:“平贵人,我记得你与我说的话,若是碰上拿不准主意的事儿就来问问你。”
映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道:“对,咱们太子真是个乖孩子。”
太子这边因六阿哥取名一事刚落下帷幕,永和宫却又再起风波。
正躺在**坐月子的德嫔听闻皇上的话,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一刻钟前,皇上来到永和宫,告诉她已将六阿哥的名字定了下来。
胤福。
福。
福气。
福泽。
这也是个极好的名字,可比起胤祚来却是天差地别。
德嫔并不认识字,可听皇上解释一番也知道其中有些不对劲。
当日,她是掐着时辰,几乎耗去半条命这才将六阿哥生出来,钦天监的人前来复命时她也是在场的,当时听钦天监算出来的名字心中是狂跳不止,而后更是命身边宫女将此事散播出去,就是要皇上顾及刚生产的她,半推半就赏了这个名字给六阿哥。
却不曾想到了最后皇上还是改变了主意。
德嫔哽咽道:“……皇上,臣妾记得当时钦天监给六阿哥算的好像并不是这个名字。”
“没错。”皇上神色淡淡,许多事情想明白后就觉得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祚这个字并不合适,虽有福泽之意,却也有皇位的意思,如今朝堂安定,太子已定,若给六阿哥取了这个名字并不是好事。”
顿了顿,皇上更是道:“六阿哥福泽深厚,一个名字想必对他影响不大。”
德嫔眼泪掉的愈发厉害,低声道:“臣妾明白,想必是六阿哥不配,先前是臣妾痴心妄想……”
她这话是说一半留一半,给足了皇上遐想的空间。
谁知皇上却皱眉道:“你有什么直说便是。”
德嫔苍白着一张脸,这模样看起来是我见犹怜:“既然皇上已经有了决议,臣妾就没什么要说的……”
皇上是略有些不快,却顾及着德嫔尚在月子里并未多言。
若换成寻常男人,见到这般弱柳扶风,梨花带雨模样的女子定会心生怜爱,可皇上与映微相处久了,已习惯映微的直来直去和率真,当即就道:“你既没什么要说的那就最好,好了,你好生歇着,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六阿哥名字一定,六宫上下的妃嫔都跟着放心下来。
佟贵妃更是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好在皇上没有她想象中这般在意德嫔,当即只想着要如何继续拿捏住这小贱蹄子……
可还未等她想出章程来,就要忙着选秀一事来。
选秀乃三年一次,凡满足年纪的八旗女子皆要入宫参选,此举不仅是为了充盈后宫,也是巩固君王与臣子,蒙古各部的关系。
三年前的选秀乃是故去孝昭仁皇后主持的,当时她尚未被册封,可料理起这件事来却为太皇太后称赞不已。
有珠玉在前,纵然太皇太后命两位贵妃主理此事,佟贵妃与温僖贵妃只觉得很有压力。
虽说皇上不甚在意此事,先前更说去岁灾情严重,不欲选秀,可太皇太后却说此乃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更说后宫子嗣单薄,若是一直如此,便是到了九泉之下,她老人家也无颜面对大清的列祖列宗,皇上这才无话可说。
但皇上不在意,佟贵妃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一日日是忙的是脚不沾地,不过几日光景就瘦了一圈。
后宫中忙忙碌碌的却不止两位贵妃,不少妃嫔都跟着忙碌起来。
要知道后宫之中皇上的恩宠重要,子嗣重要,但身边有个能为自己冲锋陷阵的“好姐妹”也很重要。
在后宫中呆久了的女人啊,一个个比猴子还精,这样的人自然是一百个里头都难得找出一个来。
但那些新进宫的秀女们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天真单纯,不过是攀几句从前的交情,说几句好听的话,这些人就能掏心掏肺。
如今一个个妃嫔得忙着四处打听未来合适的“好姐妹”,更不忘打听清楚未来谁最可能得皇上的宠爱。
映微却是半点动作都没有。
甚至在选秀期间,皇上还带她去钟粹宫东偏殿转了转。
虽说钟粹宫内的东西偏殿格局都是差不多的,只是一东一西,但自古皆以东为贵,如今已是春日,到了夏日,西偏殿被夕阳一晒,难免会炎热。
故而在皇上的强烈要求下,映微不得不走这么一趟。
这东偏殿,映微从前也是来过几次的,再次踏足只觉物是人非,自然更不愿意住在这地方:“……皇上,您就饶了嫔妾吧,嫔妾在西偏殿住的好好地,可不想搬到这儿来,嫔妾东西多,搬来搬去麻烦不说,得好一阵才得习惯。”
说着,她更是道:“嫔妾自入宫后就一直住在西偏殿,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可舍不得搬走。”
就在今年年初,皇上已下定决心□□,福建战事吃紧,他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已甚少出入后宫,如今来钟粹宫也是抽空来的。
当即,他只无奈道:“这马上就有新人就宫了,你们这钟粹宫也要添新人,到时候别人住东,你住西,朕觉得不大合适。”
说着,他更是道:“况且当初你进宫时乃是庶妃身份,当时西偏殿也没好好拾掇拾掇,等着人住进来之后再想修葺却是不合适,你不是喜欢葡萄藤吗?正好搬到东偏殿后,朕命内务府给你移几株来。”
映微还是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您又不是不知道,嫔妾向来是个懒的,为了几株葡萄藤搬来搬去,那可不值当。”
皇上笑了起来:“你啊你,叫朕说什么才好。”
可既然映微不愿意,他也不好勉强,只道:“罢了,反正这钟粹宫你也住不了多久,暂且再委屈些日子吧。”
这话已说的十分明白。
后宫之中唯有嫔位以上才能位居一宫之主位。
映微瞬而就明白过来,道:“皇上,您这是……”
按照道理,按照规矩,皇上都不该与她说这些的。
皇上却看着她的眼睛,含笑道:“朕打算立你为妃。”
“如今马上有新的秀女进宫,故去孝昭仁皇后的丧期也快到了,于情于理,朕都该晋一晋后宫妃嫔的位份。”
“这些日子,后宫中的女人明里暗里都在与朕打听这事儿,甚至还有些要膝下孩子来朕跟前说好话,所求的不过一个高位份,朕怕你忧心,怕你不安,所以提前与你说一声。”
说着,他更是道:“当初在晋德嫔位份的时候,朕就委屈了你,那时候朕就与你说过,你暂且等一等,朕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
映微动了动唇,低声道:“皇上,谢谢您。”
她知道后宫中甚少有妃嫔连越两级册封的先例,特别是在她没有身孕,索额图入狱的情况下,只怕后宫中又是流言蜚语不断。
若换成从前,她兴许会劝皇上三思,因为对她来说,贵人之位也好,还是妃位也罢,意义并不算太大。
她也不是十分计较这些虚名。
可如今她却觉得这是皇上的一番心意,既然皇上已安排好一切,她又何必扫兴?
皇上却正色道:“朕与你说过许多次了,你在朕跟前永远不用道谢,这些都是朕自愿为你做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若是可以的话,他只愿将自己心爱之人立为皇后。
可是啊,他并不是个平常的男人,凡事得顾全大局。
***
到了三月初,选秀一事就尘埃落定,在佟贵妃与温僖贵妃的精挑细选下,后宫中只添了六七位新人而已。
众妃嫔自是求之不得。
最后入主钟粹宫东偏殿的是戴佳常在,她乃司库卓其之女,身份在一干新进宫的秀女中算是高的。
此人长者一张圆乎乎的包子脸,却是眉清目秀,何时何地嘴角都带着笑,看着便叫人心生亲近之意。
戴佳常在更是个知礼的,一住进钟粹宫就给荣嫔与映微送了礼,东西算不得珍贵,都是自己做的些小玩意儿,却也是一番心意。
映微收到戴佳常在送的帕子时,只觉得她绣工了得,这样的好东西她可是绣不出来的。
一旁的阿圆更是叽叽喳喳道:“……奴才瞧着这位戴佳常在是个和善人,不像从前通贵人眼高于顶的,方才她瞧见奴才还命人给奴才抓了一把窝丝糖了。”
映微笑着打趣道:“怎么,这一把窝丝糖就把你收买了?你在我身边可是吃的不好?”
春萍更是笑道:“瞧你,还这般贪吃,这人就像发面馒头似的一日日鼓了起来,前些日子还闹着说不吃晚饭,一瞧见好吃的就什么都忘了。”
阿圆略不好意思道:“才没有了,奴才只是觉得这位戴佳常在还是怪好的,钟粹宫能住进这样一个人是最好不过,以后咱们这里还是和和气气的。”
映微却正色道:“知人之明不知心,反正……还是小心些为好。”
春萍等人连忙应是。
说曹操曹操到,她们这边正说起这位戴佳常在,就有小宫女进来通传说戴佳常在来了。
因这位戴佳常在是从荣嫔处而来,想必是过来混个脸熟,映微也不好拒绝,便要人请她进来。
戴佳常在的确是如阿圆虽说那样,瞧着是个极和气的,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意:“……这是嫔妾自己做的些糕点,还望平贵人莫要嫌弃。”
宫中送吃食乃是忌讳,若吃出个好歹来,那可是说不清的。
也就像这些新进宫的妃嫔才会如此天真无知。
映微笑着要春萍将东西收下,这才道:“多谢你了,以后咱们同住一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远不必如此客气。”
“不客气的,嫔妾原先在家中就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就怕做出来的糕点不合您心意。”戴佳常在嘴角含笑,直勾勾看着映微道:“平贵人,您长得可真好看,原先嫔妾就听说过您长得好看,却没想过您长得这样好看,难怪皇上喜欢您,若嫔妾是个男人,也会喜欢您的。”
她这话逗的在场人直笑。
戴佳常在却被她们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嫔妾可不是在拍马屁了,嫔妾阿玛原先曾在您阿玛手下当过差,两人关系原先还不错,嫔妾阿玛还去您府上做过客,回来之后更是念叨不停,说咱们家的姑娘瞧着一个个倒是容貌还不错,可和您比起来,就被您衬到泥里去了。”
“当时嫔妾心里还小小有点不服气了,心想您长得又能有多好看?原嫔妾是想随着阿玛去您府上瞧瞧您的,可一直不得机会,后来随着您阿玛辞官,嫔妾阿玛与您阿玛渐渐没什么来往,所以这才错过了。”
“如今瞧见您,嫔妾是心服口服。”
映微瞧着她面上一片和气,却并不觉得她是个简单人,不说别的,就这几句话,一下就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哪里有你说的这样夸张?”
戴佳常在却连忙道:“一点都不夸张……平贵人,嫔妾家中姐妹众多,突然进宫略有些不习惯,最开始进宫选秀时,那些秀女们都不大喜欢嫔妾,说嫔妾叽叽喳喳的,以后……嫔妾在您无事时能来找您说说话吗?”
映微只觉得这套路怎么有点熟悉。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当初通贵人就喜欢在皇上前来时扮演姐妹情深,这才在皇上跟前落了个好印象。
只是,还未等映微来得及说话,就有小太监传来通传声说是皇上来了。
戴佳常在一听这话连忙就说要走:“……那嫔妾就不打扰皇上和您说话了。”
等着皇上进来钟粹宫时,恰好能见到一个身影匆匆从西偏殿直冲东偏殿而去,那模样,就像见了鬼似的。
待皇上进屋后,只问起映微这件事。
映微笑着道:“那人是住在东偏殿的戴佳常在,想必是她还没见过皇上心里有些惧怕,所以才匆匆回去。”
皇上只觉得有点意思:“寻常人听说朕来了都巴巴凑过来,像这样的人倒是少见。”
映微是看破不说破,就凭着戴佳常在那如此自来熟的性子,她可不相信这人会怕皇上。
看似不争,其实有的时候也是一种手段。
好在皇上并未在这件事过多关注,就抱起六公主来逗起来。
自映微教皇上每次过来都给六公主带些小玩意儿后,六公主果然喜欢上她的皇阿玛,很喜欢的那种,一瞧见皇上就去拽他的袖子,看看他有没有给自己带好东西。
皇上被她拽的是哭笑不得,偷偷往身后探了探手,顾问行就递给了匣子上前来。
这是一个八音盒。
可是不折不扣,有银子都难买的好东西。
匣子打开,一个琉璃娃娃在其中转圈圈,音乐叮咛响起,看的六公主与一众人眼睛都直了。
映微在前世自是见惯了这八音盒的,更加知道这样的好东西难得一见,当即就道:“皇上,这是……”
皇上笑着道:“这是舶来品,叫八音盒,说是在西洋都千金难求,朕也难得得了一个,自然想着给咱们六公主送过来。”
他瞧见六公主那呆若木鸡,两眼发光的小模样,嘴角笑意更甚:“瞧她,多高兴!”
映微却道:“可六公主年纪还小,手上也没个轻重,若一不小心将八音盒摔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就算东西再珍贵,可难得叫她高兴,摔了便摔了。”皇上不以为意道:“朕已下令多搜罗这样的好东西来,兴许咱们恪靖一高兴,就能开口说话了。”
起初他并没有将六公主尚未开口说话一事放在心上,可如今六公主都快一岁,却还不见她开口说话,他也有些急了。
要知道三公主在她这个年纪,都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了。
提起这事儿,映微就有些忧心忡忡:“但愿如此吧。”
皇上这才觉得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便一把抱起六公主道:“今日天气好,朕也难得有空,便陪你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如今天气乍暖,日头正好,御花园内更是草长莺飞,花团锦簇的一片,的确是适合散步。
被这暖洋洋的阳光一照,再加上想着秀女们入宫之后,皇上陪着自己的时间反倒多了许多,映微心情想不好都难。
她知道,皇上这是怕她多想,怕她不高兴才会如此,当即就道:“……嫔妾前几日与郭络罗贵人聊了几句,她劝嫔妾放宽心,说她小时候开口说话就晚,到了两岁的时候才开始说话,也不耽误她如今能说会道的,叫咱们不必担心了。”
皇上抱着怀中的小肉坨坨道:“正是这个理。”
今日天气好,故而御花园内散步的人也是人来人往,一个个瞧见皇上这般模样,当即就吓了一跳。
满人有规矩,向来是抱孙不抱子,一来怕孩子年幼折损徒增伤心,二来是怕将孩子养的太过于娇气。
便是太子年幼时,皇上抱他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至于别的阿哥公主们,那就更不必提。
可如今他们一个个瞧着皇上不仅一路抱着六公主,脸上的神色更是和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怎么远远瞧去,他们就像一家人似的?
惠嫔也瞧见了这一幕,顿时心里像猫爪子挠似的,冷声道:“不过是个公主罢了,却被当成个宝贝,这公主还不是自己生的,如何养的熟?本宫倒是要看看这赫舍里氏能笑得什么时候去!”
远处的几个结伴而行的秀女更是一个赛一个激动,低声道:“你们瞧,那可是皇上吗?”
“对,没错,皇上身边的应该是平贵人,呀,皇上抱的应该就是养在平贵人膝下的六公主了!皇上喜欢平贵人,连带着对六公主都这般宠爱,还真是爱屋及乌……”
“我尚未进宫之前就听说后宫中就数宜嫔娘娘,德嫔娘娘与平贵人最为得宠,如今瞧来,平贵人却是最得宠的,瞧皇上笑得多开心啊……”
有道是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看你。
映微却不知道不过散步一次就如此引人嫉恨,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秀女身上,喟叹道:“年轻真好啊!”
明明她也不过双十年华,竟生出自己已年迈的心境,可见这紫禁城的确是催人老。
皇上打趣道:“你这话说的宛如七老八十一般,可得跟着老祖宗好好学学,她老人家的心态可好得很。”
映微道:“嫔妾要跟着太皇太后学的可多的很。”
六公主平素是最喜欢去御花园散步的,但今日想必是惦记着八音盒,宛如身上长了刺似的在皇上身上扭来扭曲的。
皇上没法子,只要映微先将她带回去,更是道:“……朕得空了再来瞧瞧你们。”
六公主得了八音盒,别提有多高兴,就连喝/奶时都要拽着,却是可怜了乳娘,日日都要提防着。
一日,三公主带着三阿哥前来探望六公主时,姐弟两人瞧见这八音盒眼睛也直了。
荣嫔折损了好几个孩子,自然将这一对儿女看成了眼珠子似的,三阿哥尤甚,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坏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如今已快三岁,虽说话还说不利索,但动作却是极快,一瞧见八音盒就将东西抱在怀里,奶声奶气道:“我的。”
他在荣嫔跟前一贯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是占为己有,就连三公主都得避让他几分。
六公主一瞧见自己的宝贝被人拿走,当即就急的哇哇大叫起来,见三阿哥没放手的意思,更是放声大哭起来。
三公主心中还是有点数的,知道六公主极得皇阿玛喜欢,又是劝弟弟,又是哄六公主……
到了最后,已然是一片鸡飞狗跳。
正在外间说话的荣嫔与映微两人听闻动静,连忙进来。
可不管荣嫔怎么劝,三阿哥都不肯放手,哭的眼泪婆娑,到了最后连映微都觉得于心不忍,柔声哄道:“……三阿哥,这是妹妹的东西,你若想玩,何时过来都成,你与妹妹一块玩好不好?”
三阿哥依旧不为所动。
荣嫔没法子,只能命乳娘将三阿哥手中的八音盒掰了下来,最后更是将三阿哥抱在怀中哄着。
渐渐地,三阿哥的哭声这才平息。
荣嫔才道:“宫中孩子本就少,三公主心念六公主,时常闹着要来看六公主,不曾想好心却变了坏事。”
说着,她更是看向映微道:“你也别往心里去,小孩子家家的争几句哭几嗓子也是常事。”
映微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陪着荣嫔一起哄着三阿哥,他才渐渐露出笑脸来。
荣嫔本就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又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孩子离开。
一出了西偏殿的院子门,三公主就嘟囔着嘴道:“额娘,为什么六妹妹有的东西我没有?好几次都是这样,明明我和她都住在钟粹宫,可皇阿玛每次过来都只看她,是不是皇阿玛不喜欢我和弟弟?”
牵着三公主手的荣嫔脚下步子一顿,继而才道:“你皇阿玛怎会不喜欢你?”
但她心里明白,相比起六公主来,她的女儿根本算不上得宠。
她不好与女儿说,人呐,生来就是不一样的,就像太子生来便万众瞩目,她的儿子就算再聪颖能干,至多也是一代贤王。
***
等皇上忙完从乾清宫离开时已是夜半十分。
因福建传来捷报,皇上心情甚好,与众大臣议事之后更留他们吃了晚点,一同小酌了几杯。
不曾想有明珠盛情相劝,皇上却喝多了。
顾问行只劝皇上留在乾清宫歇息,皇上却并不愿意,直说傍晚时已翻了映微的绿头牌,若是自己不去不太好。
顾问行见劝不住,只能由皇上去了。
前些日子因政务繁忙,皇上甚少饮酒,今日不过多喝了几杯,脚下的步子就有些虚无。
顾问行见状要上前扶皇上,可他却是摆摆手道:“不必。”
顾问行只得作罢。
皇上刚行至钟粹宫门口,就见着一女子迎了出来,当即就道:“映微,你怎么出来了?”
来者并不是映微,而是住在东偏殿的戴佳常在。
她本就与映微身形相仿,虽不如映微容貌出众,可照着映微平素穿戴一打扮,头一垂,别说酒醉的皇上,隔着几步远,就连顾问行都有些分辨不出来。
戴佳常在低着头,学着映微平素的腔调道:“嫔妾见过皇上。”
说着,她更是上前几步扶着皇上道:“皇上,您怎么了?可是喝多了酒?”
皇上本就有些昏昏沉沉,如今闻到她身上那浓烈的香气,整个人是愈发混沌起来,任由着她扶着自己朝东偏殿走去。
进宫多年,自诩什么稀奇事儿都见惯了的顾问行都惊呆了——这人,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可他瞧着皇上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他总不能上前将皇上拦下来吧?
只是胆大的戴佳常在怎么都没想到,她截胡将皇上扶到了内间,不过刚宽衣解带,正欲爬上床时,却见皇上已经睡着了。
听见皇上均匀的呼吸声,她神色一黯,不过下一刻就转身拿起梳妆台上的簪子将拇指戳破,滴滴红血撒在**,她仍觉不够,更是假意承欢,高高低低叫了起来。
这声音,就连候在门口,没了**的顾问行听着都是老脸一红,心道皇上不愧是皇上,便是醉酒了还如此龙马精神。
不过……他虽只是个阉人,但跟在皇上身边也是见识不少,寻常女子刚承受都是含蓄的,像戴佳常在这般奔放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一旁的魏珠年纪小,竖着耳朵在听,正听的起劲了,顾问行就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更是低声呵斥道:“小狗蛋子,这种事儿也是你能听的?你们一个个最好给我把耳朵都关起来!”
说着,他更是道:“你,去西偏殿那边送给信儿,总不能叫平贵人一直等着!”
魏珠苦着脸,低声道:“这种事儿为何偏偏要我去?”
他与顾问行是同乡,一入宫就跟着顾问行,已被顾问行收作干儿子,故而在顾问行跟前胆子比旁人要大。
顾问行一个眼神扫下去,魏珠撒丫子就跑了。
半道上,魏珠也想明白了这算怎么一回事,他的干爹顾问行虽在皇上跟前得宠,但一些小太监嘴碎得很,当着他干爹的面一个个像锯嘴的葫芦,可当着他的面一个个明里暗里没少说闲话,总说他干爹偏心他,什么好事儿都想着他。
如今,干爹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吧?这事儿看似不讨好,但他听干爹说起过好几次,平贵人性子很好,想必不会为难他的。
等着魏珠到了西偏殿,映微还没睡下,听说这事儿后是微微一愣,继而道:“好,我知道了。”
陪映微一同等着的春萍更是满脸惊愕之色,低声道:“主子,这,这算怎么一回事?”
之所以她们都觉得戴佳常在是个和善人,一来是这人脾气性子好,二来是戴佳常在容貌并不出众,潜意识里并没有将这人当成威胁,若换成德嫔,宜嫔这般容貌的人,就算一出手赏给她们一个金锭子,她们也会背地里说这人没安好心。
映微是有些不悦的,但远远谈不上伤心。
这些日子,她也想过自己对皇上是何种感情,思来想去只觉得是友情以上爱情未满,皇上对她的好,她从未否认,可与后宫中这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她是隐忍又克制,所付出的感情自是微乎其微。
当即她就淡淡道:“时候不早了,睡吧,正好我也困了。”
春萍却气的不行,他们家主子自入宫后就没发生过这等事儿,想当初便是宜嫔有孕,有一次借口身子不舒服请皇上过去,皇上却还是先来了他们这儿一趟,只因皇上说自己答应了自家主子,怕她失望。
映微是一夜好眠。
相较之下,皇上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只觉得周遭萦绕着刺鼻的香气,潜意识想要问这香气从何而来,却很快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醒来,皇上瞧见眼前一片陌生,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他再扭头一看,只见身侧躺着赤身**的陌生女人,当即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扬声叫顾问行进来。
戴佳常在这时也醒了过来,一手以被掩着自己,更是柔声道:“嫔妾戴佳氏,给皇上请安了……”
言语间,她更是一副羞怯模样。
皇上却瞧都没瞧她一眼,扫眼看向顾问行,脸色沉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朕昨日不是去瞧平贵人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种事,顾问行可不好说。
他正想着如何措辞时,戴佳常在就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昨日皇上过来钟粹宫,恰好嫔妾正准备出门转一转,不曾想皇上就扶着嫔妾的肩来……嫔妾并不知道皇上是要去瞧平贵人的,还望皇上恕罪!”
顾问行再一次因戴佳常在给的言行举止而惊愕,说实话,他还真没见过这般胆大且又厚颜无耻的妃嫔。
但皇上没有多问的意思,顾问行自不会巴巴上前解释。
后宫中的女子,不管是妃嫔也好,还是宫女也好,皇上宠幸个把女人也是常事。
皇上却是神色微蹙,起身后就离开了。
如今这个时辰,皇上本该前去上朝的,可行至钟粹宫门口,皇上却又折身转了回去。
他直奔西偏殿而去,谁知刚跨进外间春萍就迎了出来,恭恭敬敬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上的眼神落于内间,却并不见映微出来,当即就道:“你们家主子了?可还在睡着?”
“是。”春萍虽不敢对皇上甩脸子,但心里却替自家主子觉得委屈,更是实话实说道:“昨夜里六公主有些闹腾,主子起来了两次,如今正睡着,还没起了。”
说着,她更是道:“皇上可要奴才喊主子起来?”
若换成平日里,就算皇上不说,她也会第一时间将映微喊起来的。
皇上摆摆手道:“不必了,朕晚些时候再来看她就是。”
说完这话,他才离开。
一刻钟后,映微就起来了,她倒是想赖床,可却还得给佟贵妃请安,她这个老人儿总该给新进宫的秀女们做好表率才是。
听闻皇上来了又走了,映微神色淡淡,甚至还比不上对内膳房送的早饭感兴趣;“好,我知道了。”
可映微万万没想到,她刚到承乾宫,还未来得及坐下来,一个个妃嫔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活该,没想到你赫舍里氏也会有今日这般局面!
宜嫔面上那笑容,恨不得都能化成蜜。
就在映微猜测发生何事时,戴佳常在就眼含泪水道:“平贵人,真是对不住,嫔妾,嫔妾实在不知道昨夜皇上要去看你的,是皇上非要去嫔妾那里……”
后宫之中截胡倒时有发生,可却没哪个能截了映微的胡,也难怪众人一个二个皆以这种眼神看着映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