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女子就没有不喜浪漫的, 映微也是其中一个。
瞧着漫天的孔明灯,看着含笑柔情瞧向自己的皇上,映微由衷道:“谢皇上, 嫔妾很喜欢。”
礼物, 用心的才是最好的。
皇上牵着她的手, 顺着她的眼神也看向这缓缓升空的孔明灯, 含笑道:“朕许久之前就在想你生辰这一日给你送什么礼物才好, 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章程来, 问你,你也说不知。”
“后来还是保成的话提醒了朕,他说, 只要是用心的礼物,你都会喜欢。”
“朕每日忙完公务就会抄些佛经,边抄边祈愿你会一辈子平安快活,会一辈子陪在朕身边, 今日, 你看到的这些孔明灯皆由朕所抄的佛经制成,先前朕就听说孔明灯升空后会飞到天上,叫老天爷瞧见。”
“朕想,老天爷瞧见朕如此良苦用心, 定会庇佑于你。”
说着, 他更是自顾自笑了起来:“朕先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情,只以为那毛头小子才会如此……”
可瞧见映微高兴, 他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映微似乎能瞧见皇上深夜伏在桌前抄写佛经的模样, 也难怪这些日子她见皇上疲惫不少, 偶尔问起,皇上却说公务繁忙。
她扭头看向皇上, 能瞧见皇上俊朗的侧颜,低声道:“您对嫔妾这样好……只要您能身子康健,嫔妾就觉得够了,根本不需要您做这些的。”
皇上笑笑,没有接话。
两人就这样手牵手站在此处,瞧着那些孔明灯越升越高,到了最后不知飘往何处才回去了钟粹宫。
接下来,自是极尽劳累的一夜。
映微紧紧攀着皇上的胳膊,连自己何时昏昏沉沉睡过去都不知道……
有人笑,自有人愁。
承乾宫内的佟贵妃却是一夜无眠,坐在铜镜前怔怔愣神。
她今日并未去钟粹宫,不是因为她事情多,而是她不想看到映微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她并不敢窥探皇上行踪,可派人在钟粹宫附近打探一番还是能够做到的,一个时辰前,她就派人出去了。
夜深了,她不睡,彭嬷嬷便一直陪在她身边,瞧她如此模样,心中更是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了?
很快佟贵妃派出去的小太监就匆匆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个未烧烬的孔明灯,跪在地下战战兢兢道:“……皇上为平贵人准备了好些孔明灯,奴才等皇上与平贵人走了去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样一盏孔明灯。”
说着,他更是将孔明灯递了上去。
彭嬷嬷瞧见佟贵妃脸色阴沉沉的,打起圆场来:“亏得娘娘还惦记了一整日,奴才还以为皇上会赏平贵人什么好东西了,原来是这些不值当的小把戏,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佟贵妃手中捏着那未烧烬的孔明灯,却是微微一愣,继而眼泪簌簌落了下来:“这孔明灯上是皇上的字迹啊!”
彭嬷嬷也是一楞。
佟贵妃哭着哭着却是笑了起来,笑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更是咬牙道:“本宫到底是哪里不如她!”
说着,她哀声道:“彭嬷嬷,你去说一声,动手吧!”
彭嬷嬷心下一惊,旋即却低声道:“娘娘三思啊!开弓没有回头箭,您手上若沾了血,就再也洗不掉了……”
佟贵妃却好似没有听到这话似的,微微阖眼,并未接话。
彭嬷嬷心底又是长叹了一口气,想着从前那天真无邪,心地良善的姑娘被紫禁城吃的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但她更知道自家主子心里苦的很,到底还是转身下去了。
***
翌日一早,劳累了大半夜的映微是被春萍叫醒的。
她睡的迷迷糊糊,只听见春萍道:“主子,不好了,小阿哥没了!”
小阿哥没了?
映微开始尚未反应过来,可仔细一想,却是连忙坐了起来:“你说什么?小阿哥没了?哪个小阿哥?可是通贵人所出的小阿哥?”
这反应,与春萍方才的反应是如出一辙,她更是低声道:“后宫之中如今唯有通贵人所出的阿哥并未上玉蝶,奴才听到这消息时也不敢相信,叫小卓子出去打听了一番,这事儿是千真万确,主子,这该怎么办啊?”
说话间,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后宫中本就谣言纷纷,说您克死了通贵人前头哪个孩子,如今小阿哥折损在您生辰当日……”
谣言猛于虎。
就算自家主子不在乎谣言,但通贵人这下怕是做鬼都不会放过自家主子的。
映微呢喃道:“怎会如此,先前不是说小阿哥身子已经一日日好转起来了吗?”
她只觉得这事儿有几分蹊跷,想着从前通贵人所作所为,第一反应是通贵人再次陷害她,可继而一想,任何母亲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春萍连忙劝慰,更是哄着她用了早饭。
映微却无胃口,略吃了几口清粥便不肯再用,就在这时,梁九功过来了,他神色依旧恭敬,正色道:“……是皇上差奴才过来的,皇上要主子这两日莫要四处走动,安心在钟粹宫歇着,还叫您不要担心,万事都有皇上在了。”
映微的心这才踏实了些许,问道:“皇上了?可是去瞧通贵人了?”
梁九功应是。
映微再问了几句宫中的境况,梁九功却不愿多说,只要她安心养着。
映微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后宫中如今已是谣言满天飞!
映微想的没错,从前不少妃嫔本就嫉妒映微得宠,没少背地里嚼她的舌根子,如今有了话头,别说上头的主子们说三道四,就连宫女,太监们也是议论纷纷的,说映微是天煞孤星,说她是狐狸精转世,说她福气太过,所以克死通贵人的孩子……
这话是越传越离谱,不仅把通贵人前一个儿子折损一事算在她头上,甚至连荣嫔前几个孩子没了也怪在她头上,谁叫她们三人同住在钟粹宫?她们啊,可不管那时候映微尚未进宫了!
听雪轩内。
通贵人死死抱在怀中的小阿哥,任谁劝都不撒手,皇上站在一旁是脸色沉沉。
谁都能瞧出皇上心情不好。
毕竟将才查也查了,太医也请了,并未不寻常的地方,以孙院正为首的太医们都说是因小阿哥身子太弱,所以才会折损。
这话皇上相信,但身为母亲的通贵人却是不相信的,口口声声说他的小宝身子已一日日壮实起来,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没了,白日里他都好好的了……
继而,她就成了这般模样,抱着小阿哥不肯撒手。
佟贵妃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如今小阿哥已经走了,通贵人,节哀顺变,你如今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可不管她怎么说,通贵人依旧一言不发。
佟贵妃没有法子,转头与皇上道:“还请皇上先行出去坐坐,如今通贵人受了刺激,人多她不适应,臣妾再好好劝劝她。”
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皇上答应下来。
半个时辰后,佟贵妃就抱着小阿哥的尸身走了出来,将小阿哥交给礼部的人,道:“好生葬了小阿哥。”
说着,她才看向皇上:“皇上节哀,您下朝之后就一直守在这儿,连午膳都没有用,可要用些吃食?通贵人这儿有臣妾守着,您大可以放心。”
皇上瞧她身上已有几分贵妃的气度,略感欣慰,却还是好奇道:“方才朕劝了她许久,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你与她说了些什么,她竟如此听话?”
佟贵妃当然不会说实话,只低声道:“臣妾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些话,劝她养好自己的身子,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家中亲眷想想,臣妾从前就听通贵人说过,她额娘身子不好,阿玛宠妾灭妻,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叫她额娘怎么办?”
“再加上方才屋子里人多,通贵人气闷伤心,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皇上点点头:“你辛苦了。”
“能够为皇上分忧,臣妾就不辛苦。”佟贵妃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迟疑片刻,还是道:“孙院正的意思是叫通贵人仔细养着,可臣妾却觉得她从前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越叫她静养,她就越会胡思乱想,如今正值春日,天气好得很,不如准她四处走动,也能叫她散散心。”
皇上觉得这话甚有道理:“那你就多费些心思,若有什么缺的少的看着安排。”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流言一事……”
佟贵妃自然知道皇上话中含义,心底一酸,面上却犟着不肯显露端倪来:“皇上放心,臣妾自会处理这事儿,至于通贵人那边,臣妾也会好好劝劝她的。”
皇上这才放心下来。
佟贵妃瞧着皇上身影渐行渐远,脸上却是笑意全无,长长的指甲嵌到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掌心再疼,却不会比心更疼。
她是万万没想到皇上到了这个关头还念及那个贱人,想要她帮着劝通贵人?
呵,做梦!
方才佟贵妃可是与通贵人说了,唯有她活下去才能替她两个儿子报仇,若她没了,那才真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就算她到了九泉之下,她那两个儿子也只会怪她这个当额娘的无能!
通贵人听闻这话,才乖乖将小阿哥交到佟贵妃手上,更呢喃着:“你们放心,额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替你们报仇的!”
接下来几日里,佟贵妃就有的忙了,不仅要镇压宫中那些流言,处理后宫琐事,还要时不时“劝慰”通贵人一番。
这流言蜚语倒好镇压,佟贵妃打死了几个嘴碎的宫女,宫人们很快就不敢再多嘴多舌。
但这不过是表象,佟贵妃越是雷厉风行,宫人们就越是觉得这事儿有猫腻,明面上虽不敢造次,私下却越是议论纷纷。
当然,这些事儿映微是半点不知道。
这几日的时间里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想差小卓子出去打听一番,小卓子都出不去。
皇上派人守住了钟粹宫西偏殿,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
对于映微,皇上可谓思虑周全,就怕她听到些风言风语影响心情,更怕有些不浑水摸鱼的妃嫔前来说三道四……
如今映微就像被软禁似的,也就每日皇上过来能听到些消息,还是皇上嘴里的消息,难辨真假。
这一日皇上过来直说事情都已尘埃落定:“……紫禁城中向来是三人成虎,胤禶之死只是巧合,被他们说的邪乎得很,你若真是不祥之人,朕与你相处最多,你该冲撞的是朕,如何会冲撞到胤禶身上?”
说着,他更是道:“至于通贵人,朕看她心情好了不少,昨儿佟贵妃还说她在承乾宫用了大半碗血燕粥,想必再过些日子,就会渐渐忘记这件事的。”
“皇上不必安慰嫔妾,丧子之痛,哪里是说忘就能忘的?”映微心里清楚的很,更是看向皇上,正色道:“若事情真像皇上说的这样轻巧,为何还不准嫔妾四处走动?如今像犯人似的幽禁在这里?”
皇上哑然,旋即却苦笑道:“放心,再大的事儿等过些时日总会过去的,这几日春雨绵绵,出门不便,你就好生在钟粹宫歇着就是。”
映微看向窗外,前几日开的正好的杏花被春雨一打,只剩下零星花骨朵,地下更是泥泞一片,的确不是出门的好时候。
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事情与自己没有关系,却要遭受这无妄之灾,偏偏她连苦都没地方诉。
皇上也知她这几日心情不好,便故意逗她开心,甚至还将元宝抱了起来:“快,与你们家主子说,要她别不高兴了,整日愁眉苦脸的,当心老了。”
从前他问她为何整日都是悠哉乐哉的,她直说笑一笑十年少,更说为了些已发生的事情不高兴不值当。
他一直视猫儿狗儿的为畜生,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抱元宝。
元宝虽是只猫儿,却聪明得很,也不知道是皇上很少亲近它的缘故,还是它能从旁人言行举止中瞧出皇上不一般来,它一向有些惧怕皇上,如今即便被皇上抱的不舒服,小脸在皇上怀中都挤变了形,却也乖乖呆着,一动都不敢动。
映微瞧见它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皇上还记得嫔妾先前说的玩笑话。”
说着,她便将元宝接了过来,正色道:“嫔妾知道您这是为我好,可是,嫔妾总不能一直躲在钟粹宫,一直躲在您的羽翼下吧?”
“嫔妾自觉并非那等柔弱之人,那些流言蜚语从前也是听了不少,不会受不住的。”
“况且嫔妾什么事儿都没做,如今整日躲在院子里不出门,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嫔妾心虚。”
“您就准嫔妾四处走动吧,嫔妾早晚有一日要面对这些的,早晚有一日要对上通贵人的。”
“你啊你,叫朕怎么说你才好。”皇上摇摇头,很是无奈,可他到底还是答应下来:“那朕话先说在前头,你若受了委屈,一定要找朕给你做主,别到了夜里,一个人偷偷躲在被子里哭鼻子。”
映微笑道:“皇上放心好了,嫔妾可不是那等喜欢哭鼻子的人。”
当日,皇上就将钟粹宫西偏殿的人撤走了。
可那些妃嫔也并非一点分寸都不知道,有人深知映微在皇上心中分量不一般,自不会来触这个霉头,有人则持着观望态度,心想总有人会出头的……
待翌日映微一早前去承乾宫请安时,一路上更是感受众人打量的目光,不少人眼神中还带着避忌与惶恐。
映微像没看见似的,径直步入承乾宫。
在坐的不少妃嫔更是偷偷交换起眼神来。
安嫔瞧见她,更是不怀好意道:“……哟,这不是咱们平贵人吗?没想到你竟然敢出来,若本宫是你,恨不得一辈子躲在钟粹宫才好,本宫可提醒你一句,待会儿通贵人也会过来的!”
映微含笑道:“多谢安嫔娘娘提醒!”
接着,她便落座下来。
只是叫她没想到的是,原本有两个贵人是坐在她身侧的,可瞧见她坐下来却找由头换了个位置。
其中深意,是不言而喻。
映微知道她们这是怕被自己克了,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好在她早有心里准备,所以并未觉得有什么。
就在这时候,通贵人缓缓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眼神就死死落在映微面上,那眼神里,恨不得射出刀子来。
正当众人期待下一步通贵人有什么动作时,可她却是什么都没做,甚至什么都说,缓缓坐了下来。
别说众人愕然,就连映微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还是通贵人吗?
不过两次经历丧子之痛后,从前略有几分丰腴的通贵人憔悴的不像样子,身形消瘦,面容枯槁,好像一阵风刮来就能将她吹倒似的。
佟贵妃露面后瞧见映微时,也略有些惊愕,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与众人闲话起来:“……前几日春雨不断,今日总算放晴了,既是难得好天气,不如选个日子咱们一起去御花园散散步,也免得诸位妹妹整日无所事事。”
说着,她更是含笑道:“上次平贵人生辰,本宫虽有事耽搁并未亲自过去,事后却也听人说了那百花宴办的是极好,御花园里虽算不得百花盛开,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她都这样说了,众妃嫔自连连称是。
映微前几日在院子里憋闷坏了,便也打算前往,毕竟佟贵妃很少有时间举办这样的宴会,她多少得给佟贵妃些面子才是。
春萍经今日一事,瞧见通贵人没什么反应,放心不少,便兴高采烈替映微准备起衣裳来。
四月的天儿,几场春雨后便一日日热了起来。
到了花宴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映微等人与佟贵妃请安后先是去了御花园赏花,接着再去了水榭。
佟贵妃今日的确费了心思,不仅从宫外请来了戏班子,还找来了杂耍班子,更从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里叫来了席面,更是笑着道:“……你们别谢本宫,若是要谢,该谢谢皇上与太皇太后才是,本宫原打算就请戏班子进宫,太皇太后说既然大家难得乐呵,便请了杂耍班子,皇上更说要大家尝尝宫外酒楼的手艺。”
“这些酒楼做菜虽不如内膳房精致,可咱们却也能吃个新鲜。”
众人连连称是。
映微对这席面很有些兴趣,瞧见爆炒鳝丝,夫妻肺片这类菜觉得很是欣喜,内膳房讲究食不厌精,所有菜肴做的越精致越好,再加上后宫中的女人向来不爱川菜,她也难得尝到正宗川菜滋味。
如今瞧着满桌子川菜,她心中明白皇上是有意为之,怕是专程为她请的擅川菜的酒楼师傅进宫来的……
佟贵妃瞧见众人都高兴,更笑着道:“待会儿用完饭,你们随本宫去湖边走走,更有好玩的东西瞧。”
安嫔不免好奇,多问了几句,可佟贵妃却愈发卖起关子来。
如此一来,众人是愈发好奇。
谁知等着午饭将尽时,皇上却过来了。
众人皆未想到,佟贵妃率众妃嫔上前请安,不免问道:“……臣妾昨日还听皇上说近来公务繁忙,如何有时间过来?”
皇上的眼神先是落于映微面上,瞧她神色如常,便看着佟贵妃道:“朕公务繁忙不假,可想着贵妃难得设宴,就想着过来看看,正好劳逸结合一番,明日再继续看折子也不晚。”
众妃嫔想着皇上不会离开,一个个别提多高兴。
可映微却瞧着佟贵妃面上的晦暗之色却一闪而过,正当她疑心自己看错了,再要仔细再看时,却见着佟贵妃面上已扬起笑容道:“皇上说的极是,公务虽重要,可皇上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皇上已错过了饭点,佟贵妃当然不敢叫皇上吃残羹剩饭,只吩咐重新上些皇上爱吃的菜。
故而等着皇上用完饭,众人早已是急不可耐,安嫔更是着急道:“贵妃娘娘,湖边到底有什么新鲜东西可瞧?”
皇上也接话道:“看样子朕今日倒是来对了,佟贵妃,走,带咱们去瞧瞧。”
佟贵妃轻声应是,一行人跟着皇上行至湖边。
原来佟贵妃说的是鱼儿。
此鱼非寻常鱼,一条条红色的红鲤鱼生的是极胖乎,随着岸上人吹哨,更是会变换各种形状,一会鱼群是花朵形状,一会鱼群又变成了兔子形状……惹得众妃嫔是惊愕不已。
就连皇上都笑道:“倒是有点意思!朕先前只看过猴儿或熊听人号令,没想到鱼也能听人发号施令,可见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咱们到底是见识浅薄了些。”
听此夸赞,佟贵妃面上带笑,“不光如此,给这些鱼儿喂食时它们其中有些还会打尾巴,瞧着就像是在道谢似的……”
不少妃嫔顿时就来了兴趣,纷纷上前要去试一试。
映微也很好奇。
宫中日子本就无聊,更何况这些鱼儿的确有点意思,便接过宫女递上来的食盒想要上前试一试。
她将手中的鱼食丢下去,这些鱼儿是争先恐后抢了起来,抢到鱼食的鱼儿果然如佟贵妃所言挥舞着尾巴,像在问安似的。
映微瞧着直笑。
春萍更是连声道:“呀,这些鱼儿可真聪明,奴才还是第一次见了!”
一把鱼食喂完,映微差着春萍再去取一盒鱼食来,自己则专心致志观赏起这些鱼儿来。
她正看的出神,可身后却猛地被人退了一把。
下一刻,她噗通一声,掉到了鱼群里。
在场妃嫔都看傻了,好在不远处的皇上率先反应过来,扬声道:“快,救人啊!”
言毕,他更是匆匆走来。
只是映微掉在拥挤的鱼群中,这些鱼儿虽听人号令,可到底是畜生,如今有人掉了下来,所有的鱼儿受惊四处乱窜,接连跳下去好几个会水的嬷嬷,却被鱼群挡住了视线,根本没找到映微。
皇上脸色大变,站在岸边扬声道:“嬷嬷不成,那就换擅水的太监!”
当下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
很快,又有几个太监跳了下去。
皇上是心急如焚,等着第二个嬷嬷浮出水面说没找到映微时,脸色更沉,当即什么都顾不上,随着众人的惊呼声,就跳了下去。
映微恍惚间能听到众人的惊呼声。
皇上!
皇上!
映微迷迷糊糊并不知道发生何事,想要挥舞手臂求救,可鱼群四处萦绕,她根本伸不开手,这肥硕的鱼群四处游窜撞到她的脸上,胸前……惹得她更是多呛了几口水。
只是下一刻,她感受到有人似搂着自己的腰,将她往岸上拖。
有人来了!
真好啊!
终于得救了!
只是映微却觉得这人的臂弯有几分熟悉,和皇上那强劲有力的胳膊一样样……
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她就浑然不知了。
***
待皇上浑身湿漉漉将映微托上岸时,众人又是一声惊呼,以佟贵妃为首等人纷纷将他围住:“皇上,您还好吗?”
紧接着,又是递帕子又是递披风的,好一通忙活,其中更有人高声说要请太医过来。
皇上却什么都顾不上,扬声吩咐道:“朕无事,先紧着平贵人!”
接着,他那冷冰冰的眼神才落于通贵人面上:“来人,将通贵人抓起来,朕稍后审问!”
方才他就见着通贵人在映微附近,原以为有他在场,通贵人不会胆大至此,可没想到他还是想岔了,心下更是一片后悔,方才若他没有找到映微……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很快,春萍等人就将映微抬回钟粹宫,又是换衣裳喂姜汤,又是太医诊脉喂药,又是给她脸上的伤口擦药……一通忙活后,映微这才醒来。
映微是被姜汤呛醒的,如今满嘴姜味混着药味,叫她觉得十分不舒服,更因方才落水的缘故,浑身发冷,呢喃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我记得我被人推到水里去了……”
“主子,您没事儿真是太好了!”春萍几乎是喜极而泣,握住她的手道:“幸好您没事儿!”
说着,她更是恨恨道:“通贵人趁人不注意将您推到湖中,幸好皇上将您救了起来,不然奴才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奴才当时就不该走开……”
映微摆摆手:“与你有什么关系?谁都想不到她会如此大胆。”
说着,她是一愣,继而道:“你说什么?谁把我救起来的?”
春萍哽咽道:“是皇上,皇上把您救起来的!方才皇上听说您没事儿,已经去审通贵人了。”
抹了把眼泪,她这才想起要小全子将主子已醒的消息送去给皇上。
一想起方才的情形,到了这时候她还觉得心有余悸,心还悬在嗓子眼。
映微是半晌没回过神来。
那个人,当真是皇上?
在她的观念里,男人的花言巧语听听也就算了,就算那个人是皇上也不能例外,如今,心下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如今知道皇上与通贵人在一块儿,便说要过去瞧瞧。
春萍连忙拦着她,可哪里拦得住她。
映微直说自己没事儿,任由着春萍给自己披了披风,这才去了正堂。
屋内。
皇上坐在上首,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下通贵人,脸上的怒气几欲压不住,可不管他怎么问,通贵人往往复复就是一句话——她该死!我就是要她给我儿子陪葬!
瞧见映微进来,皇上当即就斥责道:“你才落了水,如今过来做什么?”
说着,他那不悦的眼神便扫向春萍。
可怜春萍今日被吓了一次又一次,如今腿肚子又是直发软。
映微解围道:“皇上,不关春萍的事儿,是嫔妾非要过来的,嫔妾的性子您也清楚,春萍哪里拦得住?”
皇上颇为无奈叹了口气。
映微冲皇上笑了笑,才看向跪在地下的通贵人。
自她进屋后,通贵人那怨毒的眼神就一直在她身上游离,半点都不加以掩饰。
是啊,如今哪里还需要装什么?她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行事,早已预料到此事的后果,只可惜映微运气太好,若非皇上在场,若非皇上再晚上一会找到映微,这人就要下去陪她两个儿子!
映微今日过来并不是想与通贵人解释什么,她依旧是无愧于心,只是先前听了小卓子的话觉得小阿哥之死太过蹊跷,原先就存着想问问通贵人的想法,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但她更知道,今日再不问,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可我还是问心无愧,若我真的是不祥之人,为何我身边的人都安然无恙?”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与两位阿哥相克,但你诞下小阿哥之后离我远远地,如何又会有这样的事?”
她怀疑有人在其中捣鬼,选在她生辰这一日下手,实在是太过于巧合。
通贵人冷冷看着她,厉声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可怜我两个儿子!”
说着,她更是冷笑起来:“你今日过来是故意显摆,看我笑话的吧?好像显得你多么贤良大度一样!”
“是你,就是你,是你害死了我两个儿子!”
“胤禶一直由我亲自抚养,片刻不离我的身,我就是怕有人害她,除去喜鹊和我,谁都不能碰她,不是你还能是谁?”
……
接着,她更是一连串的咒骂,语言污秽,连皇上在场都没有避忌一二。
皇上不过略一皱眉,梁九功就带人将通贵人的嘴堵住,继而看向皇上道:“皇上,通贵人该如何处置?”
皇上沉吟道:“褫夺通贵人封号,降为答应,打入冷宫,终生不得踏出冷宫一步,从此就叫她与青灯古佛相伴,好好为两位阿哥祈福吧!”
梁九功正色应是,将通贵人带了下去。
即便此时通贵人嘴巴被堵,可看向映微的眼神依旧怨毒,从始至终没开口求饶一句,如今也是顺从跟在梁九功身后离开了此处。
映微瞧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更是怀疑起喜鹊来,喜鹊打从通贵人入宫后就跟她,一直是忠心耿耿,只是啊,这人都是会变的,她便决心要小卓子好好查查喜鹊,兴许能查出些不对劲来……
皇上瞧她愣神,还当她身子不舒服,连忙催促她回去躺下。
等着陪映微回去后,皇上仍觉不放心,又差孙院正过来瞧了瞧,听孙院正说映微身子无大碍,不过受了些凉气,需好生静养后,他还是道:“……虽说是药三分毒,你还是给平贵人开些驱寒的方子,女子最是受不得寒气,若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说着,他更是皱眉看向映微脸上的伤痕,虽说伤痕并不算重,但映微皮肤白皙,“方才你开的治伤的方子可奏效?可别叫平贵人面上落下疤了!”
孙院正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对人如此上心,他自也不敢掉以轻心:“还请皇上放心,平贵人脸上的伤并不严重,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绝不会落下疤的。”
不说不打紧,听他们这一说,映微才想起自己脸上有些疼。
没有哪个女子不紧张自己容貌的,当即她便忙要春萍将铜镜取过来给自己瞧瞧。
当她瞧见铜镜里自己那张伤痕遍布的脸时,小脸一沉,幽幽道:“那些鱼儿在岸上看着的时候招人喜欢,没想到却是这样厉害,我脸上这伤痕,只怕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说着,她更是看向孙院正道:“院正可一定要给我开些好的方子,疼些也无妨,最重要的是脸上一定不能落下疤!”
孙院正是连声保证,恨不得就差举手对天发誓,她这才放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