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皇上强忍着没笑出声, 可看她这表情却还有些忍不住,便没有再看她一眼,冷声道:“你说。”
映微垂眸, 低声道:“嫔妾乃是庶出, 家中姨娘只有嫔妾这么一个女儿, 从前嫔妾得宠时, 众人向来捧高踩低, 姨娘日子倒也好过, 只是今后,姨娘的日子怕是难了……嫔妾求皇上赐嫔妾姨娘一个小院,让姨娘能够安稳度过此生。”
言语到了最后, 她想着云姨娘的病情,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瞧着十分伤心的样子。
皇上见状,不免给多看了她一眼, 方才瞧她觉得有些想笑, 当下只觉得心疼。
一旁的温僖贵妃见皇上面容冷峻,一言不发的模样,想着这下映微怕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索性扮起贤良来:“皇上, 赫舍里主子虽有错, 却是孝心难能可贵,值得臣妾等人学一学, 还请皇上答应赫舍里主子。”
她一开口, 惠嫔等人自也跟着连连附和。
皇上只好点点头, 扫了映微一眼道:“如此,便如你所愿吧。”
映微连声谢恩, 更是提出要写一封信回去,皇上抬脚走了出去,淡淡道:“贵妃看着办吧。”
温僖贵妃如今心里正高兴,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映微当即就修书一封,因为她知道,若她失宠被软禁的消息传到云姨娘耳朵里去,便是云姨娘真能得一小院,如何能够安心养病?说不准还没等到皇上为她寻得名医,就已经香消玉殒。
映微的信写的很简单,无非写自己触怒皇上,却因皇上宽宏大量,愿意赐给云姨娘一方小院子,自此之后,她会终身与青灯古佛相伴,日日为皇上与云姨娘祈福。
到了最后,她更是在信笺最下方画了一个小小笑脸符号。
这是她与云姨娘之间才知道的秘密。
她还记得小时候老福晋在世时,对她们母女极为不喜,时常趁着她阿玛与姨娘不在时将她拎到正院去训话或学规矩,她却是人小鬼大,每每老福晋派人过来时,她总会先打听一番,看老福晋找她过去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那时候她生的圆润可爱,再加上嘴甜,总能打听出端倪来,每每离开之前更是会给云姨娘留个口信,若无事,她会在上头画个小小笑脸符号,若见着不对,则在上头画个哭脸符号。
若云姨娘见到了哭脸符号,自会去找她的阿玛出马,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到时候云姨娘见到那个笑脸符号,想必就不会担心。
等着一封信写完,温僖贵妃仔细检查后,见着没什么不对劲,这才吩咐人将信送出去,更是下令将映微送回蔚秀园去。
待映微回到蔚秀园时,满园子伺候的宫女太监已被送走,只剩下春萍,阿柳与小卓子三人。
这三人皆是映微的心腹,故而她并没有瞒着这三人,实话实说。
阿柳与小卓子一听这话,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春萍更是到:“……难得这园子如此清净,咱们几个一起也能过几天舒坦日子,就是这些日子咱们几个应该回忙些,不过不要紧,忙些也能充实些。”
阿柳与小卓子是连声附和,一个去扫院子,一个则去小厨房忙活起来。
映微整个人更是轻松起来,她知道索额图这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如今知道她失宠,自然不会再将心思放在她们母女身上。
等着整个人松懈下来,她便觉得有些困倦,一觉睡的香甜,等着醒来时只觉外头寂静无声,隐约可听见悠远的蝉鸣与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更觉得这平静对如今的她而言是极为难得。
到了用晚饭时,虽只有阿柳做的清粥小菜,但玉食珍馐吃的多了,映微尝起这些也觉得美味。
阿柳见自家主子不嫌弃,高兴道:“主子,这凉拌三丝是奴才先前在家中就喜欢吃的,没想到主子也爱吃,里头的莴苣丝并青瓜丝吃起来开胃又凉快,这时候吃最好了。”
她一向端庄寡言,如今也难得多话起来:“您今天睡了整整半日,晚上肯定睡不着了,今天下午小卓子闲来无事,奴才便与他一起这温泉池子里里外外都洗了一遍,待会儿主子若睡不着,可以去泡一泡。”
冬病夏治,夏日里多泡泡温泉也是有好处的。
映微是一早便有这个打算,只是前些日子心事重重,一直没顾得上,如今听阿柳这样说便欣然答应。
春萍更是找了好些花瓣过来,将各式花瓣满满铺了整个池子。
用过晚饭,映微略歇了歇就泡了进去。
最开始她觉得有些热,等着渐渐习惯这水温,只觉得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觉得舒坦,更是命春萍守在外头,一个人享受这份惬意。
谁知映微正泡的昏昏欲睡时,却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粗重,根本不是春萍的。
至于蔚秀园唯一的男子小卓子,没有她的吩咐,哪里敢进来?
映微心里一紧,甚至想到会不会是温僖贵妃还对她不放心,想对她赶尽杀绝……吓得她直往后缩。
可等着那人露面时,映微却是长吁一声:“呀,原来是皇上您过来,可真是将嫔妾吓了一大跳!”
说着,她更是微微皱眉道:“您怎么过来了?”
若是叫人瞧见皇上,怕是他们这出戏是功亏一篑。
皇上笑道:“怎么,朕想你了难道还不能来瞧瞧你?今日你演的这出戏真是叫朕刮目相看,若你生在戏班子里,只怕会享誉京城,成为一个名角儿……”
映微也跟着笑了起来:“皇上谬赞了,您也是惶然不可多让,今日怕是将温僖贵妃等人都骗了过去……”
说起温僖贵妃,皇上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虽说事情皆在他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温僖贵妃却是如此小家子气,半分比不上她姐姐的气量:“罢了,不说她们了,扫兴的很!”
“朕就是过来瞧你好不好,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当初朕叫你住在这蔚秀园,正是因为从泽华园过来有条小道,寻常人都不知道,就连朕也是先前无意中才知道。”
“朕今日过来连顾问行都没带,并不会引人注意,更何况,如今你这蔚秀园已成为不祥之地,人人唯恐避之而不及,难道还怕有人突然闯进来吗?”
说着,他更是道:“你晚上吃的些什么?如今你失宠,膳房那边送来的吃食怕是不能下咽,你吃的可还习惯?若是不习惯,朕差顾问行给你送些糕点过来!”
若是叫映微饿瘦了,他可是回心疼的。
映微如实将晚饭的菜名报了出来,笑着道:“……虽是初茶淡饭,可嫔妾没了心事,胃口却比往日好多了。”
她瞧着皇上居高临下与自己说话,附近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便道:“没道理叫皇上一直这样看着嫔妾洗澡,您暂且避一避,嫔妾起来陪您说话。”
她正欲起身时,谁知道皇上却解开衣袍走了下来。
映微是呆若木鸡,连声道不可,可她却阻拦不得,只能眼睁睁见着皇上走了过来,更是在温热的泉水中一把将她搂住。
隔着那****漾漾的泉水,便是水面上铺着花瓣,映微也能感受到皇上那强壮有力的胸膛。
如今天并未黑透,映微还能瞧见直勾勾看着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皇上这是做什么?若是叫人知道,岂不是会叫人笑话?”
白日**在古人看来都以极为不耻,若两人光天蔽日行如此之事,搁在寻常百姓家,被浸猪笼都不为过。
皇上紧紧搂着她的腰,半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你放心,这件事情不会有人知道的,又怎么会笑话我们?”
饶是天色昏暗,皇上依稀可瞧见映微面上不施粉黛,头发也是高高挽起,露出她好看精致的五官,身子更是玉一般无瑕,实在是叫他……欲罢不能。
两人已同房过许多次,映微在**上早已没了从前的休赫,可这一次却像未出阁的姑娘一样羞赫起来,愈发激起了皇上的征服欲,当即就将映微逼在池塘角落狠狠要了他一次。
映微整个人被皇上撞的是七零八落,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便是有春萍在院子里门口守着,却害怕不知情的阿柳闯了进来,下意识抱住皇上的颈脖不敢撒手,压低声音连连求饶。
可她越是这般,皇上却是兴趣越盛,又要了她一次这才作罢。
等着映微即将起身时,是腿肚子直发软,瞧着那温泉池子里的花瓣与泉水都被激了起来,池子周遭更是泥泞一片,红着脸催皇上快些离开。
皇上却故意逗弄她起来:“怎么,害怕了?”
映微依稀可听见外头阿柳与春萍的说话声,更是着急:“您,您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就再也不和您说话了……”
皇上啄了啄她的耳垂,原想要映微好好求求自己的,可见她这样子,只能作罢:“那朕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待皇上穿衣离开后,映微这才起身。
门外的阿柳方才被春萍拦住,很是不解,不过她并未多想,眼瞅着自家主子走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连忙扶着她道:“主子,您当心。”
说着,她又道:“您瞧您脸都泡的红彤彤的,连路都走不稳了,这温泉泡的久了对身子也是有害无益的。”
映微红着脸应了一声,想着方才的响动,别说与春萍说话,连看都不好意思看春萍一眼。
回去后,白天睡了半日的映微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累狠了的她却是被子一裹,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平静得很,映微只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刚进宫的头三个月,日日就是睡睡觉看看书弹弹琴。
皇上隔三差五便过来与她说说话,有的时候与她说起太子。
皇上的意思是为避免打草惊蛇,先不要动太子身边那些人,得查清楚太子身边到底被安插了多少人,到时候好一网打尽。
皇上还说起索额图,对于索额图窥探太子一事,他虽生气,可凡事讲究的是人证物证俱全,人证与物证,皇上都有,可却不忍心将这事儿与映微牵扯到一起,便说暂且将此事放一放,依照索额图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后多的是定索额图罪过的时候。
至于映微“失宠”一事,皇上也好,还是映微也罢,都觉得没必要这么早让她“复宠”。
用皇上的话来说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如今这日子倒也有意思。
但映微却想借这个机会瞧瞧谁是人谁是鬼,皇上想了想,便也依她所言。
太皇太后听说映微失宠后,倒是派苏麻喇嬷来看过她一次,也不知道是映微神色平静,面容依旧的缘故,还是皇上私下与太皇太后说了些什么,太皇太后倒也没有继续过问此事。
叫映微没想到的是太子竟在皇上跟前替她求情过两次。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皇上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保成从小持重,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虽说他小小年纪,却也知道,他若是不懂,身边也有完颜嬷嬷提点他。”
“他第一次在朕跟前替你求情的时候,朕不咸不淡训了他几句,原以为他不会再提此事,谁知他昨日再次说起这事,还说你也是担心你姨娘,还要朕给你一个机会,莫要与你一般计较。”
“可见这孩子虽年幼,却也知道谁对他好,心里还是有数的。”
映微也是颇为感动,她一直以为后宫之中无真情可言,像通贵人等人,平日里对她是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妹妹,喊的是亲热极了,可她出了事儿,这些人躲的比谁都快:“太子是个好孩子!”
她瞧的出来皇上也是十分高兴。
日子过的极快,等着皇上带众人在清华园过了中秋节,这天气就渐渐凉快起来,他便计划起回宫一事。
谁知还未等皇上回宫,云南就传来一好消息——平西王吴三桂病重去世。
先前皇上屡次派兵征讨云南,有赢有输,几个月前更是大逆不道在衡州称帝,叫他头疼不已,如今吴三桂去世,虽说有他的孙子吴世璠嗣位,但吴三桂一死,他的部下难免会生出别的心思,他的将士们就成了一盘散沙。
皇上心情大好,当夜就率先回宫,与众大臣商议起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待映微等人回去紫禁城,已是三日之后,离宫时,钟粹宫西偏殿是郁郁葱葱一片,如今她归来时却是满地落叶。
好在有阿圆与小全子在,西偏殿上下依旧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阿圆早听说自家主子失宠一事,因整日担心,胖乎乎的脸瘦了一圈,一瞧见映微就哭了起来。
映微是哭笑不得:“哭什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好了,你也别忙着哭,将这几个月宫里头发生的事儿都说给我听听。”
阿圆瞧着自家主子神色依旧,甚至气色比当初离宫时还要好上几分,虽狐疑不解,却还是乖乖说起这几个月宫里头发生的事儿:“……倒也没什么,就是先前自乌雅常在搬去慈宁宫后,每每见到佟贵妃娘娘就像见了鬼似的。”
“可自您走后,奴才觉得她好像与佟贵妃娘娘之间又亲厚起来,佟贵妃娘娘向来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居然对乌雅常在肚子里的孩子宝贝的很,有一次,乌雅常在夜里身子有些不舒服,说是佟贵妃娘娘连夜赶去照顾了乌雅常在,一宿都没离开,主子,您说这件事是不是怪得很?”
映微下意识皱了皱眉头:“那乌雅常在了?她近来如何?是她主动与佟贵妃娘娘亲近的,还是逼不得已?”
阿圆仔细想了想:“那次佟贵妃娘娘照顾了乌雅常在一夜后,乌雅常在便闲来无事就去承乾宫坐坐,看那样子,不说主动,可对着佟贵妃娘娘的示好,倒也没有拒绝……”
这倒是有点意思!
从始至终,映微存着与乌雅常在交好的意思不假,可对乌雅常在这人并不是十分相信,毕竟后宫中的女人都不简单,她可不相信历史上的德妃娘娘会是个傻白甜,当下就道:“好,我知道了。”
她更是命小卓子多注意些佟贵妃与乌雅常在那边的动静。
很快,小卓子就带着消息回来,说后宫中皆是流言纷纷,断定乌雅常在肚子里的这一胎是个阿哥,更说佟贵妃之所以这么照顾乌雅常在,是想将乌雅常在所出的孩子抱养到她的膝下。
流言归流言,很多人却并不相信这话的,低位妃嫔所出的孩子虽不能养在自己膝下,却都是送到阿哥所养着的,哪里有抱到别人膝下养着的道理?到时候生母一个,养母一个,又该认哪个?
再有温僖贵妃与佟贵妃斗法,失宠许久的宜嫔奋力争宠……后宫中的一桩事接一桩,逼得映微不好继续与世无争下去。
她若再这般下去,等着她露面时,只怕是两眼一摸瞎,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快,映微便拿出几本厚厚的佛经来,说是她已知错,这佛经是她日夜抄写,跪在佛祖跟前替皇上祈福时所写,只求皇上能够平安康健。
皇上瞧见佛经后便十分动容,当即便赦了映微的禁足。
众妃嫔暗道不好,议论映微争宠的手段老道,更是警觉不已,没少背地里说映微的坏话。
可黑猫也好,白猫也罢,能捉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一样的道理,甭管手段多么老道,能叫皇上动容的手段才是好手段。
映微心想,若这一个个女人知道这佛经都是皇上替她准备好的,只怕要气死。
解了禁足的第二日,映微就顶着严寒,一大早就去承乾宫请安。
如今已是秋末,眼瞅着寒冬即将来临,映微只觉得这冷风一阵阵恨不得吹到人骨子里,不由怀念起先前日日睡到日上三竿的日子来。
不管什么时候,承乾宫永远都是热闹的,莺莺燕燕凑在一起说着些场面话。
宜嫔前些日子已开始四处走动,已有一子的通贵人再次有了身孕,紧接着,郭络罗贵人也被诊出了喜脉……映微这才发现,自己不过两三个月没出来走动,后宫中已是大变样。
从前通贵人便有些聒噪,如今有了身孕更是话多的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上映微时,她像是忘了从前对映微有多亲热,一副淡淡的模样,显然没有将映微放在眼里。
映微全然没有在意,她知道通贵人是如何怀上这个孩子的,无非是在皇上跟前扮着一个念旧情的人,装模作样的好像放心不下她似的,实则是一直将她当成踏板……
皇上虽说在女人堆里长大,但男人看女人很多时候看的并不真切,还以为通贵人真是个念旧情之人,所以这才偏疼了她几分,叫她再次有了孩子。
映微坐在屋子里,多数时候都是听人说话,被人点到名后才附和一声。
好不容易等人众妃嫔散去,她正欲离开时,却听见佟贵妃道:“赫舍里主子这是打算去哪儿?”
映微含笑道:“嫔妾先前被禁足,太皇太后差了苏麻喇嬷来瞧过嫔妾,如今听闻近日天气严寒,太皇太后身体欠佳,所以想去瞧瞧她老人家。”
“你向来孝顺,也难怪太皇太后这般疼你。”佟贵妃这话说的是意有所指,映微只装作听不懂似的,下一刻更听见佟贵妃道:“正好,本宫也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便与你一块过去吧。”
映微还能拒绝不成?只能应下。
等着她们到了慈宁宫,果然见着太皇太后正由苏麻喇嬷服侍着喝药,佟贵妃忙道:“……您身子可好些了?这几日听说您身子不好,臣妾日日担心,恨不得替您受了才好。”
这等话,太皇太后听的多了,摆摆手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有些咳嗽而已,这人年纪大了,不是这里就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她老人家看向映微,面上浮出几分笑意来:“皇上没有生气了?”
映微点头称是。
太皇太后道:“如此就好,哀家前几日还与苏麻喇嬷念叨着你,说你做的茯苓糕味道好,慈宁宫小厨房换了几个厨子,可做出来的茯苓糕味道总是不如你做的……”
“您谬赞了,嫔妾手艺寻常,当不得您夸。”映微心中很是感激,知道这话是太皇太后故意说给佟贵妃听的,太皇太后身份尊贵,想吃什么没有,还稀罕她那几块茯苓糕?无非是想要告诉佟贵妃,便是自己如今不如从前得宠,但也有她老人家护着:“想必是现在的茯苓不新鲜,所以御膳房也好,还是慈宁宫的小厨房也好,做出来的茯苓糕味道入不了您的眼,不过您既然爱吃,等到了吃茯苓的季节,嫔妾多给您做些……”
她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就在这时,外头却传来通传声,说是乌雅常在过来请安了。
太皇太后淡淡道:“乌雅常在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她不好好在屋子里养胎,若是动了胎气怎么办?”
如今她老人家对乌雅常在的不喜已半分不掩。
映微有些不解,太皇太后的性子她是知道几分,便是不喜乌雅常在,看在乌雅常在有孕的份上也不至于此。
佟贵妃却是乐见其成,唯有如此,无依无靠的乌雅常在才挣脱不开她的手掌心:“想必乌雅常在也是一片孝心,来瞧瞧您了。”
太皇太后道:“那便要她进来吧。”
阔别几个月未见,乌雅常在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如今生产在即,肚子高高挺起,四肢纤细,便是扶着宫女的手,可走路都有些费劲。
这寻常妇人哪怕有心控制饮食,可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依旧会丰腴不少,但映微瞧着乌雅常在面颊依旧消瘦,猛地一瞧与从前并无差异,心中了然,知道她这是怕待孩子出生后太胖惹皇上不喜。
也是因为这事儿,太皇太后对乌雅常在是愈发不喜,乌雅常在住在慈宁宫,她老人家又怎会不知乌雅常在偷偷将每顿补品都倒掉一事了?
乌雅常在还是有些怕太皇太后的,怯生生上前请安,待太皇太后发话后才落座。
佟贵妃见她过来,不免多问了几句,更是道:“……你这脸色怎么瞧着这样难看?莫不是即将生产,太过于害怕的缘故?别害怕,宫里头的接生的嬷嬷都是些老人,接生的孩子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放心,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会平安无事的。”
别说这事儿还说,一提起这话来,乌雅常在眼眶便红了,挣扎着要跪了下来:“太皇太后,嫔妾今日过来是想求您一个恩典。”
太皇太后先是吩咐宫女将她扶起来,继而才道:“说吧。”
乌雅常在哽咽道:“嫔妾想求您答应,等着嫔妾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养在佟贵妃娘娘膝下……”
映微一惊,下意识扫眼看向乌雅常在。
也不知道是乌雅常在如今觉得无颜面对映微,或不屑于不再得宠的映微,还是一心博同情的缘故,她连个眼神都没给映微,眼泪掉的是愈发厉害:“嫔妾自知出身卑贱,命贱福薄,不敢奢求能够抚养肚子里的孩子长大,可一想到等着孩子出生,若是个男儿,满月后就要被送去阿哥所养着,心里就像刀子剜肉似的难受,吃不好,睡不好……”
太皇太后就这样看着她,没有接话,面上没什么表情,那神色,就好像看戏台子上唱戏的名伶一般。
乌雅常在何曾见过这阵仗,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到了最后除去呜呜哭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别说她,就连佟贵妃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这件事,她筹划许久,专程等着今日映微过来,趁太皇太后心情好些,所以才叫乌雅常在开口的。
佟贵妃装作毫不知情道:“乌雅常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皇上宠着,有太皇太后护着,你怎会是福薄之人?你不光会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更会见那孩子健健康康长大的。”
太皇太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不喜的眼神落于乌雅常在面上:“你这话当真?”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太皇太后觉得不陪她们演一出都对不起她们,淡淡道:“皇上先前定下规矩,嫔位以上的妃嫔方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不然只能由别的妃嫔代为抚养。”
笑了笑,她老人家更道:“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事,你却主动在哀家跟前开口,想必是觉得佟贵妃是可托付之人,既然这般,哀家看不如等着你孩子出生后,直接将他记在佟贵妃膝下。”
乌雅常在一愣,如此以来,这孩子今后可是与她半点关系都没了。
太皇太后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扫眼又看向佟贵妃道:“将才乌雅常在说这话,哀家看你没有拒绝,想必也是愿意的。”
“说起来,你入宫也有几年了,皇上对你的恩宠也不算少,却一直没有身孕,如今膝下平白无故多个孩子,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儿……”
佟贵妃也是面色一变,若到时候乌雅常在一举得男,来日她再生下儿子,那又算什么?
想及此,她也跟着着急起来:“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神色渐冷:“好了,你也不必再谢哀家,反正是你们先前已决定的事儿,哀家不过是顺你们心意而为。”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扬声差人进来:“去,将这好消息与皇上也说一声。”
佟贵妃吓得连忙跪下,道:“太皇太后,臣妾不愿意……”
长幼有序,若这孩子真记在她名下,那就表示佟氏一族所有人都要以这孩子为主,扶持这孩子,她想要制胁乌雅常在不假,却没想过要让乌雅常在的孩子骑在自己孩子头上作威作福。
还未等她的话说完,太皇太后就打断她的话道:“佟贵妃,你莫不是觉得哀家老了,所以将哀家当成猴耍?哀家也是打从你们这时候过来的,知道乌雅常在既然今日当众说这话,私下早已与你通过气儿,你若不答应,她如何敢说这话?”
“如今哀家如你们所愿,答应你们,你们却又反悔,这不是将哀家当成猴儿耍是什么?”
言语到了最后,已隐隐有了几分怒气。
这下,就连大着肚子的乌雅常在都战战兢兢跪了下来,相较于方才的惺惺作态,如今这眼泪一颗接一颗,可见是真的怕了。
映微也跟着跪地。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跪了一地,连声请太皇太后息怒。
佟贵妃也被吓到了,红着眼眶道:“太皇太后息怒,臣妾不敢,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此事便这样定下了。”太皇太后懒得再看她们一眼,站起身就往外走,更是冷冷丢下话道:“哀家累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这下,便是佟贵妃又急又气,却也只能扶着彭嬷嬷的手离开。
跪地的乌雅常在却因身子不便,试了好几次这才在身边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眼泪满脸都是。
映微一直在旁边看着,却并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她觉得没这个必要,见乌雅常在站稳后才低声道:“乌雅常在,我有件事不明白,你既一心与佟贵妃娘娘交好,当初为何又要求助于我?要我帮你脱离佟贵妃娘娘的掌控……如今看来,我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亏她之前还帮乌雅常在出主意,差点因为这事儿还惹得皇上不高兴。
乌雅常在心情不佳,一肚子委屈无处撒,对着映微,面色根本不如先前和善,冷声道:“你向来聪明,又何必来问我?如今见我落得这个境地,只怕你心里高兴的很吧!”
深吸一口气,她才道:“在我看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我选,谁不愿意抚养自己孩子长大?你也瞧见了,太皇太后根本不喜欢我,皇上如今政务繁忙,通贵人与郭络罗贵人也有了身孕,也不大顾得上我,若我不顺了佟贵妃娘娘的心意,谁知道我不会平安生下这孩子?”
话毕,她更是不等映微说话,扶着宫女的手便走了。
映微只有些愕然,万万没想到从前柔顺的乌雅常在竟翻脸比翻书还看,如今见她不得宠,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她?
春萍更是气的不行:“这,这……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人?先前主子您好歹还帮过她,她怎么对您这样说话?呵,也难怪她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活该!”
映微摇摇头,瞧着乌雅常在那笨拙的背影渐行渐远:“算了,她落得什么下场与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可怜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有这样一个额娘,这个孩子真是可怜!”
等着这孩子长大后,知道自己被当成棋子,被人利用来利用去,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乌雅常在所生孩子即将抱给佟贵妃一事传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等着看笑话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映微每日除去承乾宫请安,每日都是独来独往,呆在自己的西偏殿看看书弹弹琵琶。
谁知道她安分守己,却架不住有人主动上门挑事儿。
这一日映微正谱写琴谱,谁知道春萍却怒气冲冲走了进来,她不由得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招你惹你了?”
春萍脾气向来不错,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春萍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