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唐青青微微蹙眉, 蹲了下来仔细查看鞋印。

回力鞋对于大队的人来说,是极为难得和昂贵的,大家要么穿自己纳的鞋,要么穿解放鞋, 没有能力购买回力鞋, 因此想要辨认回力鞋非常地容易。

唐青青通过鞋印的磨损程度和重心点等, 可以非常肯定这个鞋印的主人, 跟出现在姜佩娥被侵犯地点附近的鞋印是同一个人。

“婶儿,婆婆,我去你们家看看。”

周老太和石头妈都非常高兴, 她们都知道唐青青的本事。

现在唐家人对唐青青的态度和之前有了很大转变,之前根本不愿意提她是个有本事的, 如今恨不得吹到天上去。

尤其每次唐青青都会带回来一部分的谢礼, 更是乐得赵大花和吴老太使劲地在外头炫耀。

虽然她们夸赞的时候, 总喜欢用“虽然她是个丫头有些可惜……”作为前提,可好歹也没再说难听的话, 不像以前一样总是瞧不上眼似的。

不仅是家里的女人,唐建军也同样如此,嘴里炫耀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们虽然喜欢夸大其辞, 可也都不是胡编的。

再者唐青青经常受到大队表扬,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难以想象一个小姑娘这么有本事, 却也是认可她的能力。

唐兴强则心里犯嘀咕,不是正在查案吗, 怎么查到一半就跟人跑了?

他拉着唐青青低声问道:“姐,犯案的是一个人?”

“还不知道, 先去看看再说。”唐青青顿了顿,“你别把那边的事外传。”

“我不说别人也知道啊, 咱们大队那可能藏得住秘密。”

唐兴强虽是这么说,还是保证不会从自己嘴里漏出去。

唐青青一路看着地上,一路走到石头家,再观察鸡窝附近的情况。

回力鞋鞋印一路清晰可见,并且在石头家附近徘徊过。

在一棵大树下,还能看到那个人在这里跺脚,推测这个偷鸡贼在这里守了好一会,确定好时机才动手的。

“青丫头,你看得怎么样了啊?”

周老太有些着急道,看着唐青青的表情,心里越发觉得不妙。

唐青青还没吭声,唐兴强就道:

“婆婆,你别心急啊,你看我姐不是正在找着吗。这活儿要是这么容易,咱们大队也就出我姐一个人啊。”

周老太连忙道:“不急,不急,我不催。”

“婆婆,你要不还是先忙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石头妈已经去忙了,家里的事一堆,早上出来找鸡就已经很耽误事了,不敢再这么守着,否则中午在地里忙活的男人们就没有饭吃了。

周老太焦急找回自己的鸡,所以一直舍不得离开,现在听到这话也守不住了。

她回去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之前听别人吹得厉害,说唐青青长了一双神眼,只要一发力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多少有点仙能在身上的。

现在瞧这情况,也没那么神啊。

唐兴强看周老太离开,这才舒一口气,可以放声说话了。

“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唐青青:“这个穿回力鞋的就是偷鸡贼。”

“哟呵,他一晚上还犯两个案子啊?”

唐青青并未回答,而是顺着回力鞋鞋印,继续向前追踪。

她一路追踪,朝着山里跑去。

鞋印非常清晰,并不需要唐青青太多费力,就清楚地看到回力鞋的行径路线。

唐兴强也一路跟着跑,“姐,看样子偷鸡贼是要跑到林子里烤鸡吃啊。”

没过一会,地上的鸡毛、骨头,以及附近火堆灰烬证实了唐兴强的猜测。

唐兴强猛地吸鼻子,他觉得空气里还弥漫着烤鸡的香味,把他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

“这偷鸡贼太不地道了,你说你偷鸡就偷鸡,还非要偷下蛋的母鸡,真是太招人恨了!”

这可是一整只鸡啊,都能吃进肚子里,该有多幸福啊。

唐兴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他逢年过节才能吃到鸡肉,每次还只能尝个味道。

有时候吃得快了,还尝不出什么肉味,就给吃没了。

他的最大梦想就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吃到吐为止!

唐兴强去翻那些鸡骨头,看到有些鸡骨头上面的肉都没啃干净,就要往嘴里塞,被唐青青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你这是干啥啊!”

“姐,你看着上头还有肉呢,咱不能糟蹋食物啊。 ”

唐青青看着骨头上的残余的肉,也觉得非常可惜,但是自家弟弟要去吃,那还是算了吧。

“那也不能吃。”

唐兴强眼睛就锁在骨头架子上了,根本挪不开,一边看还一边咽口水。

唐青青看他这个馋样都觉得有些可怜,从兜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他。

唐兴强哭丧的脸顿时又眉飞色舞起来,“姐,你真是太好了!”

唐青青嗤了一声:“有得吃就说我好。”

“那不能够啊,只是觉得你更好了。”

这里的情况非常的清晰明了,附近没有其他人的脚印,只有回力鞋的,回力鞋就是偷鸡贼。

唐青青又顺着回力鞋另一道鞋印开始追踪,看他吃完鸡之后,往哪里跑了。

唐兴强连连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眼骨头架子,心感遗憾地跟着唐青青走了。

唐青青顺着鞋印,一路又回到了姜佩娥被侵犯的现场,并且依照他的行径路线,一路追踪到了知青点。

唐兴强一看,哪里还不明白的,叉着腰特别地生气。

“我就知道肯定是这群知青干的!”

这些年那么多知青下乡,一些人在城里日子过得还不错,来到乡下根本熬不住,觉得嘴里淡出鸟来。

于是,就有那心眼坏的去偷别人家的鸡或者鸡蛋,这些年被逮到好几个人。

唐青青抿了抿唇,让唐兴强去把大队长叫过来。

唐兴强特别开心:“姐,我就说我过来是有用的吧,你等着,我现在就把人给你叫过来!”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唐青青则蹲在一个地方,一直观察着一个颇为清晰的鞋印,糖在嘴里转来转去,时不时把小脸戳着微微凸起一角。

大队长带着妇女主任很快赶过来了,表情很是沉重。

“青丫头,现在是啥个情况?”

唐青青努了努下巴,“偷鸡贼是知青。”

偷鸡对比女知青被侵犯,那就不值一提,大队长着急想询问姜佩娥的案子。

可他看到唐兴强满脸好奇,快到嘴边的话急忙咽了下去。

“你个孩子赶紧去别的地方玩去,在这里溜达干什么。知青的东西丢了,回头找你麻烦。”

有知青偷社员养的家禽,或是地里的玉米红薯,也有的村民趁着知青们出去干活的时候,偷溜进来顺走牙膏牙刷糖果之类的东西。

虽然这种情况很少,可也不是没有丢过。

因此现在知青点院门都是锁着的,只有知青自己有钥匙。

唐兴强心里那叫个好奇,到底是啥案子这么藏着掖着的。

可一颗糖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唐兴强顿时不问了,也不好奇了,拿着糖屁颠屁颠跑远了。

“姐,我一会再来看你!”

唐兴强一走,大队长连忙询问情况。

“这个偷鸡贼也出现在姜佩娥被侵犯地点的附近,至于是不是他侵犯了姜佩娥,我也没法确定。因为在现场,并没有看到这个偷鸡贼的鞋印,也没有其他人的鞋印。”

妇女主任:“那肯定就是偷鸡贼没跑了,估摸着他大半夜出去偷鸡,然后正好碰到半夜出来蹲茅房的姜佩娥。他看着附近没人,就对她下手了!”

大队长也觉得很有道理,“如果是咱们大队知青干的,那肯定知道你是有查看鞋印的本事。所以注意在犯案地点隐藏鞋印,你也就没有找到了。”

唐青青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他在偷鸡的过程中,却没有注意隐藏鞋印,怎么突发奇想要侵犯姜佩娥,却记得隐藏鞋印了呢?”

偷鸡是预谋,按道理才更应该注意隐藏。

结果这个偷鸡贼竟然反了过来,怎么看都很奇怪。

妇女主任:“这有啥想不明白的,偷鸡多大的事啊,被抓了只要赔偿损失,也就挨个批评。可侵犯妇女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这可是要被送去劳改的,是犯罪分子,以后档案里都会记着的。”

这么说也确实有道理,这两起案件性质完全不同。

不过唐青青还是很纳闷:“现在咱们大队有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知青们都在争着表现,平常懒散的人都变得很积极主动。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冒险偷鸡吃?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妇女主任:“嗨,肯定是那人觉得自己肯定选不上,所以也就不管不顾了呗。”

三十多个知青中,有一些人的表现一直非常糟糕,经常被点名批评。

他们挣到的工分也就勉强让自己能活下去,这还是大队担心出事,所以放宽了评分标准。

这样的人,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有好事也不会轮到自己的头上,争都懒得争。

唐青青:“大队长,我能查的就只有这些了。那个偷鸡贼有重大嫌疑,可是否就是他伤害了姜知青,还是得经过审讯或是其他手段才能最终确定。”

码踪也有自己的局限性,只能作为刑侦手段之一,作为提供侦查线索的重要方法。很多案子还是得其他人一块配合,才能最终确定真凶。

“他偷了鸡更好,咱们既能把人给抓了,又能把姜知青的事给瞒下来。”

姜佩娥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知道埋头哭。

有人靠近,她都会吓一跳,只有桂花婶不会让她感到害怕。

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只怕她又要跳河了。

妇女主任:“咱们说了半天,那个偷鸡贼到底是谁啊?”

他们大队的男知青有二十六个人,住在知青点的就有二十二个。

唐青青道:“偷鸡贼穿的是46码的回力鞋。”

妇女主任:“这脚还挺大啊,估摸着个子不低,那就更好找了。”

“大队长,我想申请进去看看,那双鞋子应该还在屋子里。”

妇女主任不解:“你咋知道还在屋子里,不是正被穿着的?”

知青虽然是从城里来的,可也不意味着他们就家境富裕。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只是乡下更苦一点罢了,大多数人也就一双鞋,没有更多替换的。

唐青青却很肯定:“他今天肯定没有穿那双鞋。”

大队长相信唐青青的本事,拿出钥匙将大院大门给打开了。

知青点的钥匙,大队长也是有的,这把锁就是大队给知青点配的。

以免有什么事又找不到那个拿着钥匙的知青,所以大队长也留了一把钥匙。

知青点大院门虽然有锁,可里面却是没锁的,只是简单地栓了起来。

唐青青将那栓子拆了,推门而入。

男知青这边收拾得还算干净,不过还是能闻到一股浓重的味道。

唐青青扫了一眼,就径直往鞋架走去。

这是知青们自己用木条做的鞋架,上面的鞋子并不多,应和了妇女主任的猜测——大多数人只有一双鞋。

一双回力鞋明晃晃地摆在鞋架上,唐青青拿了起来,将鞋子倒过来就看到上面还沾了点鸡屎。

把脑袋凑过来的妇女主任也看到了,“哎呀!这肯定就是这双鞋了!”

46码,鞋底还沾了鸡屎,这肯定就是那个偷鸡贼!

“大队长,咱们把田洪生叫过来,就知道这是谁的鞋子了。”

田洪生是知青组的组长,专门负责管理知青点的各项事务,他对知青们尤其是男知青们的情况非常地了解。

唐青青却摇了摇头:“大队长,你不用叫田知青,我知道这是谁的鞋子。”

知青们忙碌了一个早上,一个个又累又热,脸被晒出一层油。

现在已经是初夏,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太阳也变得越来越毒。

冬天刚养得白一点,现在又给晒黑了。有那皮肤嫩的,脸被晒得通红。

“这种天在外面干活,这是想要把人给晒死啊!”有知青忍不住抱怨着。

“今年明显比往年热,往年这个时候还挺凉爽的。按照这个温度,到了七八月份,又要被晒脱一层皮了。”

自从开始插队,一个个变得特别糙,连姑娘们都没有刚开始下来的时候水灵了。

田洪生道:“我们这里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要是去新疆内蒙那些地方,冬天零下几十度,能把人给冻死。还有去宁夏的,一张口就是满嘴的黄沙。”

这种话大家平时没事时聊一聊还能起一点安慰作用,现在大家又累又热,根本听不得这样的话。

别人更苦,又不代表自己不苦。

一想到秋收,整个人更觉得痛苦。

“咱们又能好到哪去?光是这里的蚊子都差点把我给咬死。”

田洪生给大家加油鼓劲:“咱们要发扬艰苦朴素的作风,想想老一辈多艰难,才让我们获得安稳的生活。咱们怎么可能被这么点小困难打倒!”

有的人应和,给大家鼓劲不能被眼前的困难打倒。

也有的人开始翻白眼,不吃这一套。

女知青这边的抱怨,没有像男知青一样喜欢大大咧咧吼出来,都是在低声抱怨着。

不过也有的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劳作,有空关心起别的来。

“温雪兰,你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你不觉得热啊?”申仪芳一边着风一边问道。

她把自己的衣服袖子挽得高高的,裤腿也往上拉,只要能散热根本不在意形象。

看到温雪兰用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看着都觉得热得不行。

温雪兰的脸热得泛红,摇了摇头:“还好吧。”

汪莹没好气白了申仪芳一眼:“你自己长得跟个黑炭似的,还不允许别人白了。”

“汪莹,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我不过是担心温雪兰中暑,也就多问一句。你是温雪兰吗,有你啥事啊!”

申仪芳也是个火暴性子,直接怼了回去。

汪莹祥说些什么,被温雪兰拦住了。

“莹莹,别这样。”

“雪兰,你不懂,她是在嘲讽你矫情呢。”

申仪芳恼怒:“汪莹,你别瞎扯,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哼,你可拉倒吧,雪兰善良不清楚,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温雪兰连忙将两个要吵起来的人给拦住,其他人也上前去劝。

“大家都是同志,不要吵了。”

温雪兰依然态度温和,对着汪莹道:“仪芳也是关心我,你别多想。”

转而又对申仪芳说:“我是因为皮肤被暴晒就会痒,所以必须把自己包裹得严实点。”

太过爱美也会被人说是享乐主义,所以温雪兰可不敢接自己为了美才这么防晒的锅。

这个小插曲很快平息,有人突然道:

“咦,你们看到姜佩娥了吗?”

“没有啊,我今天一早上都没有看到她。”

“我也没有,我起床的时候,她就已经起来了。”

其他女知青也纷纷议论起来,这才发现今天的劳作一直没有看到姜佩娥。

这也不怪她们对同志不关心,而是姜佩娥跟大队干部们的关系比较好,经常被叫过去帮忙。

她是个思想活络的,来到榕山大队没多久,就跟本地人打成一片。

姜佩娥插队已经有五年了,对大队里的事极为了解。

田洪生听到这边的动静,道:“你们不用找了,大队长把她叫过去帮忙了。”

汪莹撇撇嘴:“每次到了干活的时候,姜佩娥就能找各种借口躲过劳动,偏偏她的工分还不低。”

温雪兰:“姜佩娥同志很能干,大队里的每户人家她都能记得清楚,可以叫上名字,咱们比不了。”

“这说明她太会钻营了,你说她会不会跟大队干部使手段,让他们把名额给她?”

温雪兰唬了一跳,左右看了看:

“你别这么说,要是传了出去,会有损姜佩娥同志的名誉。”

汪莹不以为然:“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大家都有所猜测。”

姜佩娥自从来到榕山大队,就一直积极地表现。

原本她差一点就成为大队小学的老师,不过后来被孙芹插了一脚,就失去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汪莹拉着温雪兰到角落,低声说道:

“听说当初孙芹和姜佩娥为了小学老师的名额,差点没打起来。”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当老师肯定比下地干活要轻松多了。”

汪莹捂嘴偷笑:“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后面还有其他事呢。”

“还有什么事啊?”

“据说当初会计弟弟看上的是姜佩娥,并不是孙芹。可后来孙芹不知道使了什么花招,把那个男人给抢走了。于是小学老师的位置,就被孙芹给抢走了。”

温雪兰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你就甭管了,反正当时姜佩娥快气死了,没想到自己会被截和。”

温雪兰却不怎么信这话:“姜佩娥一心是想要回城的,怎么可能甘心嫁给本地人。”

“哎呀,你忘了,会计弟弟是在外头当兵的,而且还立过不少功,据说现在已经是连长了!你瞧着吧,再过两年,孙芹肯定会随军,而且她是有编制的,随军之后也会被安排工作。”

“姜佩娥又不是从大城市里来的,不过是个偏远小城市,听她们说她那地方跟小镇也差不多。她刚来的时候跟普通农民也没啥两样,洗脸和洗脚都在一个!”

“她就算能回城都不一定比随军来得好,更别提回城名额很难轮到她的头上。”

温雪兰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那姜佩娥也挺倒霉的。”

“可不是吗,换做我我也得气死,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

谁都不想留在这个贫穷艰苦又远离家乡的地方,可被送下来,什么时候回去就变得遥遥无期了。

现在已经有一些老知青开始动摇,打算在这里结婚生子了。

也有的知青虽然没有扯证,却也跟夫妻一样相处。

一群知青回到知青点,就看到大队长站在院子门口,背着手一脸严肃。

大队长身边还站着唐青青,想到唐青青今天一大早就在厕所附近不知道找什么,心生疑惑。

对于眼前这个乡下小姑娘,知青们都非常地敬佩,谁能想到这么个穷山僻壤还能出这样的人才。

有的人也尝试着去学习,按照大队里流传的训练办法去观察羊蹄印,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于是不得不承认,唐青青很不一般,拥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本事。

田洪生走向前:“大队长,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大队长的目光扫向男知青这边,“今天周老太家的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被偷了,我希望偷鸡的人能够主动站出来,我们可以考虑宽大处理。”

知青们面面相觑,顿时议论了起来。

“谁那么缺德,把下蛋的母鸡给吃了!”

“谁做的赶紧站出来吧,再馋也不能吃老乡家的鸡啊。”

“大家没看到神眼小姑娘在这里呢,别想再瞒着,还是争取宽大处理吧。”

可讨论了半天,也没有人站出来。

田洪生一脸严肃:“现在站出来说明情况,只要赔偿的母鸡的钱,这事就算过去了。可要是不主动站出来,那就是盗窃,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话落,依然没有人站出来。

马建德嚷道:“现在咱们人不齐,翟弘毅和姜佩娥都不在,不会偷鸡的人是他们中的一个吧。”

汪莹直接站了出来:“马建德,你少胡说八道,翟弘毅几乎每个月都有家里人寄来的包袱,根本不缺吃的。”

“那谁知道呢,这年头还有不馋肉的人?”

“马建德!”

“怎么了?我说翟弘毅你不高兴什么啊,怎么,你看上他了?”

汪莹气得脸通红,“你少想那些龌龊的事,我只是就事论事。”

马建德嗤了一声,“你可拉倒吧。”

温雪兰连忙出声阻止汪莹,田洪生也呵斥马建德别再出声。

另一个知青道:“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确实感受到好像有人从炕上爬起来,不过当时太困了也没有注意。”

“还真有人这么缺德偷老乡的鸡啊?”

“要真是咱们知青偷的,翟弘毅不在也不合适吧?”

话音刚落,就看到翟弘毅走过来了。

他表情很是淡漠,对于别人的议论好似没听见一样。

大队长沉声:“我给大家最后一个机会,谁偷了鸡就站出来,否则等我们把人给抓到,是会记入档案里去的!”

等了一会,依然没有人站出来。

“大队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现在可老实了,没人干这种缺德事。”

大队长扫了众人一眼:“既然没有人承认,那我们只能自己找了。”

大队长让那个田洪生把院子门打开,知青院很宽敞,可以方便知青们来回走动。

将椅子搬出来,唐青青就坐在一旁,让知青们三人为一组,来回在她的面前行走。

这一招,知青们也是有所耳闻的,之前就很好奇唐青青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确定是男知青做的,女知青们可以自由活动,可她们也跑过来凑热闹,也挤在大院里没有离开。

知青们来回行走,有的组唐青青只让走两圈就放过,有的组会让多走几圈。

唐青青在小本子上不知道书写什么,把所有人都看完,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多走几圈。

这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唐青青才让大家停下来。

有人顿觉不对:“唐同志,翟弘毅还没有走呢。”

马建德也跟着嚷了起来:“对啊,他还没走呢,你不会因为跟他关系好包庇他吧?”

“我经常跟他一块,对他的情况非常了解。”

申仪芳好奇:“那现在你看出是谁偷了鸡吗?”

唐青青点点头,目光扫在被单独挑出来的几个人身上。

“我现在没说,主动站出来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可我要是说了,你就没有机会了。”

那几个单独被挑出来的人,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不过心态也倒是还好。

因为一共有八个人,人多就不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马建德也在其中,朝着其他人道:

“赶紧的,谁偷了就站出来,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都快要饿死了。”

一旁有人起哄:“马建德,我看你最像那个偷鸡的,好几回我都看见你对着鸡流口水。”

马建德:“滚,老子是馋肉,但是做不来这种小偷小摸的事。”

五分钟后,大队长朝着唐青青道:“既然那人不珍惜这个机会,你宣布吧。”

唐青青的目光落到了马建德身上,其他人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全都远离了他。

马建德身边很快空了出来,在场中央尤为显得突兀。

“什么鬼!”马建德吓了一跳,“我没偷鸡,你们可不能诬陷我!”

唐青青的目光很快又从他身上挪开了,大家顿时把谴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唐青青只是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几人的跟前。

来回走了两圈,最终在一个男知青面前停下。

“你就是那个偷鸡的人。”

马建德反应最快:“我艹,李志毅,竟然是你这个鬼小子!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李志毅涨红了脸,“我没有,我没干过这样的事,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就是你。”唐青青语气肯定。

“不可能,我昨天晚上睡得特别死,根本没有起来。”

唐青青没有跟他争辩,而是跟大队长说道:“我可以肯定,就是他。”

“凭什么,你有什么证据,难道仅凭鞋印就能判断是我吗?这是我的鞋,你自己拿去对比。”

李志毅说着,就要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

唐青青摇头道:“留在案发现场的鞋印,并不是这一双,而是一双46码的回力鞋。”

“46码回力鞋?”马建德目光落在翟弘毅身上,“这不是翟弘毅这小子的鞋吗。”

翟弘毅人小个子却高,现在已经有一米八四了,脚也特别大,大家觉得他还能继续长高。

马建德特积极跑进屋子里,把那双鞋子拿了出来。

“哎呀,下面还有鸡屎!肯定是昨天去偷鸡留下的!”

“唐青青同志,你这是明摆着偏袒!”李志毅很是不满,又转向大队长道:“大队长,这不公平,唐青青同志明显不能公平公正地破案,你们不能听信她的话。”

大队长面不改色,望向唐青青:“你有什么要说的?”

“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鞋印,确实是这双鞋,但是穿鞋子的人,却不是翟弘毅。”

马建德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码踪不是简单地看鞋印,通过鞋印判断穿鞋的人身高、体重和年龄,而是通过受力点。”

“受力点?”

知青们都很是好奇,一直知道有这么技能,却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码踪讲究的是‘入骨三分’,每个人因为身高、体重、年龄和体态的不同,会导致在行走时发力点不同,留下的脚印也就不同。”

有知青起哄,“你说说有啥不一样呗。”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根据足迹判断一个人的年纪吗?”

大家伙都摇摇头,这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道理。

唐青青道:“年轻人足底肌肉丰满,中壮年的健壮均匀,老年人则萎缩,因此导致每个指头发力都是不一样的,踩下去时候的印记也是不同的。”

唐青青跟着老刘头学习码踪,很多时候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不知道怎么描述出来。

但是认识翟弘毅之后,他对人体比较了解,通过唐青青的描述,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样的原理方式。

因此,唐青青也更加准确的说清楚,而不是一句‘我看出来的’就完事了。

“这只是判断年龄的标准之一,还有步法痕迹等等,都会作为综合参考,最终才会推断出一个人的年纪。”

唐青青虽然说得简略,却也足以让大家知道码踪有多特别和厉害,也知道这并不是玄学,而是有科学依据的。

只不过这是老一辈经验总结得出的,没法很好的总结讲述出来,只有学进去的人慢慢研究才能摸透,对于外行人来说就看得比较玄乎了。

申仪芳:“那你咋看得出穿鞋的不是翟弘毅啊?”

“穿鞋的人小脚穿大鞋,因为不合脚,鞋印后跟的落脚部位常出现重跟,大拇趾重压紧靠鞋印的前边缘,其它四趾压反应重①等特点,所以可以推断出,穿鞋子的人并不是翟弘毅,是脚比他还要短两厘米左右的人。”

“翟弘毅走路步子大,干脆利落。而现场发现的足迹,步子要小,而且还是个扁平足。根据足迹还能判断,足迹的主人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六到一米七八,年纪为25岁左右,这些特征都跟翟弘毅无关。”

田洪生惊叹:“李志毅确实扁平足,其他特征也符合。”

李志毅睁大眼,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不,真的不是我。”

唐青青不再解释,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后面的事就不归她管了。

“李志毅,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平常看你挺老实一个人!”马建德叹道。

偷鸡摸狗的说大也不算大,可李志毅竟然想要赖到翟弘毅的头上,大家一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李志毅在知青中也是表现得不错的一类人,他这么做,不就是想要把落到翟弘毅头上的名额给撸掉吗。

这个节骨眼上偷鸡摸狗还被送到工农兵大学,他们这群知青肯定不能答应啊。

跟李志毅关系不错的知青,都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了一个名额,闹这么一出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偷鸡摸狗,还有栽赃陷害,性质更加恶劣。

女知青们更是不可置信,因为她们一直觉得李志毅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

代入自己想想,要是自己就要能去工农兵大学就读,结果被这么陷害,把名额给丢了,真是能气吐血。

这意味着一生都因此而改变,这辈子都会耿耿于怀。

“李志毅,你怎么到现在你还狡辩,这样只会被判得更重。”

“难怪早上的时候,我看你吃饭都不积极,原来昨天晚上偷吃了一只鸡。”

有人还凑近去闻了闻:“ 我说你身上怎么有股烟熏的味道,还带着肉香,原来你是偷鸡吃啊!”

还有人举手说:“昨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好像就感受到旁边没人。”

知青点也都是盘了炕的,一个炕上睡了好几个人,动一动就能碰到隔壁的人。

就连一向温婉不喜欢说重话的温雪兰也叹道:“你这样做也太坏了,影响太不好了。”

这件事传了出去,他们榕山大队知青点也没脸。

李志毅自知大势已去,再怎么辩解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我能怎么办,我已经在这里八年了!是最早一批插队的人。我已经奉献得够多了,我只是想要回家!”

“我妈年纪大了,之前生病摔了一跤,几个月都没能从病**爬起来。我的爷爷没了,我都赶不上看他最后一眼,我只是想回一趟家,我难道有错吗!”

这些话让在场的知青们都共鸣了,谁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早点回到自己的家里。

或许他们家也不怎么好,逼仄的屋子里要住近十口人,可那也是他们的家,再破也比这不知道好多少倍。

平时还罢了,每次家里人生病的时候,就感到特别无力。

他们的心早就长了翅膀飞走了,可身体却被束缚在这里,动弹不得。

批评声都消失了,众人低着头感到十分沉重,更有女孩不禁红了眼。

一直趴在院子门口的唐兴强看到这场景,直接跳了出来:

“哎哟我天,所以就活该翟知青倒霉?难不成是他害你在这里回不去的?”

唐青青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唐兴强更加来劲了。

“要不是我姐高明让他得逞了,你看他拿了名额会同情翟知青吗,他只怕是乐坏了,觉得自己干这事干得贼漂亮!”

闻讯而来,跟着唐兴强蹲在外面看热闹的王黑子也冒出了头,很是不忿道:

“谁可怜就让谁拿好处,那我们大队的人不是更可怜。你们平常干的啥活,你们自个清楚,可少了你们吃和穿了吗!这名额凭啥就给你们,凭啥不能公平给我们?咋滴,就你们没名额,我们就能拿到了?”

虽然大队里很多人对工农兵大学名额并没有太大反应,可这并不意味着不惦记,不过是觉得肯定轮不上自家,也就无视罢了。

谁不想鲤鱼跳龙门,谁不想上大学以后毕业捧铁饭碗?谁乐意在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然后一把火还把他们的粮食给烧了。

干了坏事,好意思在这里哭自己可怜。

要不是年纪不够,王黑子也很想要这个名额啊。

大队长虽然是他大爷,他也没有信心能获得这个名额,所以之前学不下去就直接退学了,并不留恋。

可如果有人告诉他,继续学以后能上大学,能吃国家饭,他就是学到吐也得往死里学。

知青们心中的怅然被两个孩子击散,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也把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案子本身。

大队长道:“这件事影响太过恶劣,不是简单的偷盗行为,因此我们大队干部讨论决定,会将李志毅转交公安机关处理。”

移交公安机关,意味着李志毅这辈子有个永远抹不去的黑点。

李志毅平时人缘不错,大家看到他落得这个下场,觉得活该的同时又难免感到痛心。

有人不忍,朝着翟弘毅道:“翟弘毅,你要不就别追究了吧,李志毅也是一时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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