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也没听懂,不过陆佳伦的接受速度比宋轻予快了不少,只是听姜霍简单讲了讲,就很快明白了。
宋轻予还是一头雾水,两眼懵逼,然后忍不住感叹,人和人之间,果然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从开学第一天,老张就耳提面命,说高一的第一次期中考就在两个月之后,是继续留下,还是去平行班,就全看各位发挥了。
能不能留下的标准也很简单粗暴一刀切,三门主科加理科的年级前六十留下,否则直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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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脑袋上都像是悬着一把刀,偏偏数理化上课还死难,好像恨不得一口气把学生身上的潜力全逼出来似的,一点余地都不留。
这就很要命啊。
宋轻予其实觉得自己是个不太能承受压力的人,毕竟身娇体弱的,太阳一晒都能倒。
上课听不懂,下课狂翻书,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而且肉眼可见,就算不跟旁边还有后面那两个变态比,宋轻予在班上也绝对属于学得很费力的那波——这也正常,她本来进班就是个吊车尾,虽然有了明显进步,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落后太多,才显得进步显著。
几节课下来,简直累得要脱水,再撒点盐,直接就能成咸鱼干了。
咸鱼干归咸鱼干,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该冲还是一样要冲的。
象征着饭点的铃声响起,宋轻予的耳朵瞬间支楞起来,就像一只迅捷的兔子,拎起桌边的阳伞,直接就往食堂里冲刺。
今天是周一,按照食堂的每日菜单,今天可是有当家大菜红烧鸡块,油浓酱赤香嫩无比,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区区一个食堂,一个总喜欢把各种大锅菜做成一个味道的高中食堂,竟然能够烹饪出如此美味无比的大餐。
对任何一个被痛苦的高中课程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学生来说,这绝对是救赎,是心灵的港湾和希望。
反正对上一次的宋轻予来说是这样,对重来一次的她而言,也是一样。
玉山中学热爱红烧鸡块的当然不止宋轻予这一个,反正每周一,这永远是最快被抢光的一道菜,要是不机灵点,连油汤都捞不着。
所以上一次,对食堂抢食的险恶环境一无所知的宋轻予,直到开学一个月后,才第一次尝到传说中的红烧鸡块,然后惊为天人,从此成为每周一都自动变成移动旋风的那个女人。
而这一次,移动旋风军训的时候就提前出现,成为高一新生里最显眼的那个崽。
哪怕正式开学以后,她的抢位速度也丝毫不逊色于技巧娴熟的老生,一个极限冲刺,稳稳上垒,终于拿到了最后一份满是汤汁的周一限定大餐。
宋轻予欢欢喜喜端着餐盘,坐到食堂餐位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虔诚的把红润的汤汁,小心翼翼的浇在了雪白松软的米饭上,饭香和着酱香扑鼻而来,就算是最娇弱的女生,轻轻松松也能干掉三两米饭。
难怪每次有红烧鸡块的时候,食堂里的米饭消耗得都更快些。
一大口混着酱汁的米饭下肚,再吃一块被酱汁浸润透了,口感又嫩得不可思议的鸡肉,宋轻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味觉的极致感受,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一波波的学生快速涌进食堂,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句感叹都是:“怎么又没有了?”
果然,任何真正的好东西,在这个世界上都是非常稀缺的,比如珍贵的红烧鸡块,比如好成绩的优等生。
抢不到鸡块才是人生常态,学习也是,要是人人都能当顶尖,顶尖也就彻底不值钱了。
宋轻予忽然觉得自己想通了。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漂亮的风景,还有精致的小衣服,她又何苦执着跟不适合自己的理科题干架呢?
有些人天生适合搞科研,给这个世界留下美好的未来,也有些人就想当条咸鱼,躺在沙滩上被海浪拍,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吃着美味的红烧鸡块,满嘴的油润酱香好像也一下子点悟了她,她天生是个资质平平的,又何苦想着跟那群变态混,反正小洋房也买了,只要再盯着她爸不要误入歧途,他们家肉眼可见就是千万打底的身家,躺平也不是不行……
人嘛,没必要太执着,重生一回也并不是一定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把发小救回来,把小家顾好不也同样是功德一件。
再说了,姜霍那种人才是社会的中流砥柱,人类科学进步的希望,至于自己,赚点小钱,享受享受时代的红利,就很圆满了。
一顿饭吃完,宋轻予就像是被食堂里所有的盐糊了一遍,咸得掉渣。
带着一脸佛性回到教室的时候,就连姜霍都察觉到某个人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没抢到鸡块?”姜霍奇怪的问。
“不,我只是醒悟了,升华了,”宋轻予深沉的拍着发小的肩,“你每前进一步,就相当于我敲了1万下木鱼,所以,以后我的功德就全靠你了。”
姜霍:???
放松心态,再看看面前那些鬼都看不懂的笔记,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马上就能去平行班了,彻底解脱,原地升天,再也不用受这些鬼东西的折磨了。
宋轻予这种积极而欢快的心态,一直持续到了下午的第2节 课。
一个40来岁,满脸都写着风霜与刻版的中年女人,一脸严肃的走进教室,宣布自己是未来一年在重点班任教的历史老师。
虽然是理科重点班,但教纲上该学的科目还是不能落的,虽然对这个班的学生来说,史地政更类似于补作业专用课,讲得有趣就抬头听一耳朵,没意思了就低头继续研究数学物理。
作为一个刚准备随波逐流,回到平行班混日子的咸鱼少女,宋轻予决定对历史保持基本的尊重——毕竟离开理科班以后,她的人生方向注定回到一个悠闲的文科女高中生状态,历史地理政治才注定是她的未来。
咸鱼归咸鱼,大学还是要考的,毕竟宋轻予还琢磨着要找个未来的朝阳行业,混进去拿原始股呢。
当不了技术员就当文员,反正这个业务她熟。
刚把书摊好,笔记本准备好,结果这女人一开腔,宋轻予瞬间认出来,这就是之前给自己打电话怂恿她放弃重点班名额的那个老师。
宋轻予原本还以为,那人是管招生后勤的呢,没想到,还是个任课老师。
原本都被她彻底抛在脑后,基本想不起来的那些屁话,又像是死水泛波,把污泥全给翻了起来。
虽然觉得这人恶心,但毕竟自己是学生,对方是老师,两个人的身份存在着天然的压制,宋轻予还是只能抽出一套数学试卷,把脑袋往里头一埋,只当眼不见为净。
哪行哪业都有垃圾败类,碰到了只能算自己倒霉,也没别的办法。
其他学生对这个老师的课也没多少兴趣——一看就是照本宣科,没什么水平的。
给重点班上课的文科老师,定位多少有点尴尬。
除了靠着主科150分地位屹立不倒的语文,其他几门基本就是为了完成高一教学任务而已,没有考核任务,没有成绩压力,时不时还被其他的理科老师撬几节课,课不用上,课时费照拿,对很多即将退休身体欠佳的年长老师,或者关系户来说,简直就是最理想的配班,运气好的,甚至能比其他同科老师少一半的工作量。
就比如教他们政治的那个男老师,50来岁年纪,一看就是个通透人,来重点班上课书都不拿,坐在台上直接侃大山,不过天南海北说得还挺有趣,写卷子累了听听老师的闲聊,也不失为一种最佳的放松方式。
其实宋轻予以前上过这老师的课,在文科班他可完全不是这风格,那叫一个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可从来不会浪费时间跟学生瞎聊。
但很显然,这个教历史的余老师还没有及时摆正心态,看到底下写作业的写作业,看书的看书,就是没人听她的课,当下就绷不住了,啪的一声,用教鞭用力砸了一下讲台。
宋轻予刚做到一个关键步骤,感觉希望就在眼前,脑子里的思路就被教鞭给砸碎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个历史老师,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
老张都说了,文科这些科目考试拿个及格,不要太难看就行,毕竟重心不在这些上面,时间又紧张,没必要浪费多余的时间。
可这位余老师却显然不这么觉得,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只要站在讲台上,学生就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认真听课,要不然就是对她的不尊重。
这想法吧,也不能说错,但也只能说她可能不太适合来重点班教课。
余老师在讲台上一通**输出,从尊师重道说到上课的基本礼节,从历史在人类文明中的重要地位,说到轻视这门课必将带来的恶果。
好像每一句话单独拿出来说都没错,但是这时候凑在一起又哪哪都不太协调,实在没什么逻辑性和连贯性——也难怪这人讲课水平这么臭呢。
底下的学生也懒得搭理她,不少人重新低下头,继续做试卷去了,还有一些人干脆直接把历史书往课桌里一塞,从今以后,彻底把她当空气。
两个月后就是期中考了,谁还有心思听她在这里唠叨历史的重要性——毕竟历史又不计入升降选拔。
这老师看学生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明显更生气了,桌子一拍转身走了,大概是去找老张告状去了。
学生们才不怕这个,只觉得耳根终于清静,刷题都刷得更加神清气爽。
又过了20来分钟,历史课都快下课了,老张才姗姗来迟,还满面带笑,意思意思的说了班上学生两句,大概内容是说对老师该尊重还是要尊重,也别太不放在心上,不过余老师那边他也会帮着沟通,调整调整上课方式。
学生们也一个个全不在意,还有人跟老张提议让政治老师兼历史算了,反正自古政治历史不分家,而且那老师讲的还有意思多了。
老张狠狠地啐了说话这学生一下:“说什么傻话呢,人家欧阳老师还要带好几个班,哪有功夫再来给你们上历史课。”
再说了,教得太有趣也不太好,要是把自己班的学生给忽悠到文科班去了,那真是哭都来不及。
事实证明,糟糕的文科老师也不是完全没有促进作用,比如宋轻予,经过历史老师那番摧残,竟然恍惚觉得数学题也没有那么难刷,再说了,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存着狠狠打这老师脸的决心呢,要是第1次期中考就被淘汰,那到底是打对方的脸还是打自己的?
就算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也绝对不能一开始就放弃!
还有一点叫宋轻予特别担心——这人在重点班都是这幅德行,要万一自己不幸进平行班,落在这人手上,那以后的高中生活,不彻底陷入暗无天日里去了嘛?
好胜心加上求生欲,终于暂时洗脱了少女身上的盐巴,又变成一条努力跳龙门的傻鲤鱼。
宋轻予开始认真总结自己的劣势,分析不足,还有为什么上课的时候感觉和其他人差距那么大。
“老张的课本来就挺难的,不过听明白他的主线就容易跟上了,跟不上的先记两笔,后面再去补就是,反正别耽误了之后的听课就行。”这是满心满脑都是自己被没收的小说漫画,但是学起来依然游刃有余,实力傲视绝大多数同学的同桌经验。
“我也是听不懂的先跳过,课后再仔细琢磨琢磨例题,多套公式,基本也八九不离十了。”这是旁边另一个男生的话。
至于本班第一的班长大人,这家伙基本不听课,没有丝毫参考价值。
宋轻予之前就觉得,要说单纯做题,她的能力其实并不算差,毕竟进度也追上来了,还有学神一对一辅导,单说数学的提前量,放在重点班全体学生上来说,她也是中流水平。
问了一圈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最大的不足,其实还是在听课效率上。
无论是对老师课堂重点的捕捉,还是由点及面的发散思维,甚至连记笔记的水平,她都明显不如班上绝大多数人,而这大部分都是需要长期锻炼的水磨功夫和习惯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急不起来。
既然课堂上比别人的效率低,那就只能在课下多花功夫了。
课前预习抓准方向,课后回顾解决重难点,上课紧跟老师节奏,其实说穿了,重点班的学习方法也就是这老三套,只不过有些人效率更高,也有些人就算知道方法,还是做不到。
回想上一次的高中三年,宋轻予无奈承认,她真是一项都没做好,最后高考数学不及格,也完全就在常理之中了。
重来一次,就连学习习惯,都必须从根子上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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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中学晚上9:30下晚自习,这也是宋轻予第一次走夜路回住的地方。
还好有姜霍搭伴一起走,而且学校周边不少地方还是透明透亮的,甚至还有好几个小吃摊,专门做晚自习出来的学生生意,飘过来的香味勾得辛苦学习了一天的学生馋虫大作,但凡口袋里有点零花钱的,总忍不住过去买点吃的,填一填饥肠辘辘的肚子。
被**的可不只有走读的学生,还有不少出不来的寄宿生,要么趴在栏杆上,要么透过围墙各种等摊主投喂,学校原来也不喜欢这样,甚至还在食堂专门开了一个宵夜窗口,可惜除了红烧鸡块,食堂对学生的吸引力实在有限,最终面对这帮十七八岁,永远嚎着肚子饿的狼崽子,学校还是只能无奈妥协,眼不见为净了。
走过学府路,进入华侨街,店铺一下子少了,却也并不显得特别清净。
甚至晚上的华侨街,看起来比白天的时候还热闹。
白天大部分年轻人都要上班,老人也嫌热,出来得不多,可一到晚上,散步的,乘凉的就全下楼来了,还有人直接把竹躺椅都搬了下来,往那上面一躺,再端一个大茶缸子,就能跟人在外面聊一宿。
街边屋里的灯光也显出浓浓的人气来,黑夜遮掩住了这条街落魄老旧的一面,灯光又显出几分温暖柔和,满满都是市井的烟火气。
宋轻予并不反感这份热闹,甚至在晚自习结束的时候看见这幅场景,反而更增加了十足的安全感,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就是一跟发小聊天,就忍不住想聊题……宋轻予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魔怔了,而且说不定,她还真有点成为学霸的潜质。
要不哪个正常人,晚上放学回家还想着跟人聊题目的。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正好碰上邻居那个警察大叔下班,这人面相和善,完全就是一个邻家大伯的模样,笑呵呵的跟两个学生打招呼,还说大家都是邻居,有什么事情直接过来找他们家,不用害羞。
两个人也乖乖的说了声叔叔好。
霍丽和郭妍都是做事妥帖的老派人,孩子住过来的时候就直接把邻居们都打点好了,楼里三家住户的性子也都摸了一遍,说是警察那一家挺热心的,也好打交道,楼上一家正好有个读初中的孩子,对两个玉山中学的学生也很友善。
至于楼上另一家,听说是最近也想从这老街上搬走,霍丽正琢磨着继续把那一套也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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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买房子就像女人的天性,一囤起来就停不下手。
简单洗漱以后,宋轻予又看了一会儿书,结果一眨眼就10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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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琢磨点意思出来了,学起来也更有劲,也不一心刷题了,而是拿着大纲,试图逐渐搭建起属于自己的学习系统。
只有有了属于自己的系统,上课的时候才更容易抓目的和框架,要不然就很容易陷入混乱的迷茫,一下就被甩远,整堂课都追不上了。
想到一个要点,宋轻予又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了几笔。
就在这时候,窗户外传来很细微的动静,然后一个小小的纸团就这么滚落进来。
宋轻予捡起纸团,发现是姜霍丢过来的小纸条,上面没写字,就包了一颗小小的水果糖。
宋轻予笑了一声幼稚,把橙子味的水果糖含进嘴里,在纸上写:“睡了,晚安。”
然后把纸团又重新丢了回去。
丢回去以后,那边就没有动静了,宋轻予哼笑了一声,吃完了嘴里的糖,又去刷了个牙,才关灯睡觉。
柔和的橙子味儿对促进睡眠好像还挺有帮助,反正这天晚上,宋轻予睡得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