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太子紧皱着眉头盯着常公公, 脸上带着惊愕和不敢置信:“你说唐卿是谁?”
常公公神情郑重的回道:“回殿下,我们的人暗中跟踪了唐公子多日,确定他是白家的人。”
太子不愿信:“白家几位公子孤都见过!”
以唐卿那身气度也断不会是下人。
“回殿下, 奴才已经打听过了,”
常公公道:“去岁白家族中姑苏那边有位公子来了邺京, 名叫白燕堂, 年二十一。”
赵承佑微微眯起眼。
白燕堂, 唐公子...
赵承佑低骂了声,抬手揉了揉眉心。
若是以前管他是哪个白家都无关紧要,可现在不行,现在因沈云商裴行昭抗旨,白家裴家也受了牵连, 此时他的身边绝对不能有白家人。
“殿下, 这人要如何处置?”常公公试探道:“他是沈云商的嫡亲表兄, 瞒着身份接近殿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图谋, 要是被陛下知道了, 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依如今的情势来看, 陛下不会轻易放过白裴两家, 就算缉拿沈云商裴行昭二人归案, 这两家也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
若叫陛下知道沈云商的表兄在太子身边做幕僚,太子一定会受牵连。
“此人...”
赵承佑思索许久后,迟疑道:“若是我们不说,父皇不会知道。”
这人心智超乎常人, 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他不舍得放弃。
常公公自然明白太子的意思,想了想道:“可是二皇子那边已经在多次试探, 想来是对殿下身边的人起了疑心,要是万一被发现...”
按二皇子的性子,肯定要借此给殿下致命一击。
赵承佑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颇为头疼的思量许久,才面露不舍道:“既然无法再用他,那就留不得了。”
万一他将事情抖了出去,他一样要被牵连。
“就在东宫,做的干净些。”
常公公立刻颔首:“老奴明白。”
-
子时,寂静的夜空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打破,燃起的火把照亮了黑夜。
赵晗玥是被窗户的轻响声惊醒的,她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喊人,脖颈上就贴上了一片冰凉。
这种感觉很熟悉。
不久前公主才经历过一次。
赵晗玥轻轻抬眸看了眼那双熟悉的眼睛,闻着那股熟悉的香气,似无奈似抱怨的叹了声:“不是跟你说过了,再被追杀不要来我这里。”
白燕堂没想到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怔愣了片刻后,道:“抱歉。”
除了这里,他现在无处可去。
“你受伤了。”
两厢僵持片刻,赵晗玥轻声道。
白燕堂拧眉:“你怎知道。”
寝殿内虽然点了烛火,但也只到能勉强视物的程度,且他穿着夜行衣,就是受了伤也很难看出来。
“血腥味。”
赵晗玥如实道。
这时,外头传来了动静,应是追踪白燕堂过来的。
“若来的还是赵将军,我帮不了你。”赵晗玥轻声道。
白燕堂收回视线低眸无声望着软被中的公主,手中的匕首往前抵了抵。
赵晗玥便解释道:“赵将军武功很高,他在屏风后也能闻到血腥味。”
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她也没办法。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燕堂因受伤额上已经痛起了一层薄汗:“东宫的人你可能应付?”
赵承佑查到了他的身份,打算对他下死手,若非他轻功不错,今夜根本出不了东宫!
赵晗玥皱了皱眉:“你又去东宫偷东西了?”
“这次没偷。”
白燕堂道:“我曾为太子做事,现在他要卸磨杀驴。”
赵晗玥眨眨眼:“所以你就是暗中帮助大皇兄的那个人。”
白燕堂一愣:“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二皇兄跟身边人说话。”赵晗玥:“二皇兄说,大皇兄突然长脑子了,身边肯定有什么高人指点。”
白燕堂:“......”
他静默了片刻,没搭话。
赵晗玥便又道:“如果来的不是赵将军,你先处理伤口吧。”
白燕堂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要来的不是殿前将军,就没人能进她的寝殿。
“多谢。”
白燕堂干脆利落的收了匕首,坐到床边脚踏上,开始处理伤口。
因常年走南闯北,他有随身带伤药的习惯。
菱荇此时被惊醒,隐约听到里间有动静,吓的一边点蜡烛一边往里间走:“公主,您无事吧?”
白燕堂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向已经半坐起身的公主。
公主看不真切他,他却能看清公主。
那双眼还是记忆中那般清澈,因被吵醒困倦中隐隐含着水雾。
“不用进来,我没事。”
赵晗玥率先挪开视线,朝贴身宫女菱荇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你去看看。”
“是。”菱荇闻言止住脚步,领命折身去了殿外。
公主睡眠不好,半夜醒来并不是稀奇事,加上外头吵闹,菱荇并没有生疑。
殿外很快就传来菱荇与来人的交谈声。
“今日东宫有贼人闯入,往六公主这边来了,为了六公主的安危,还请六公主行个方便。”东宫统领恭敬道。
菱荇却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回殿内通报,而是淡声道:“杨统领这是何意,莫非是想在深更半夜搜公主寝殿?”
杨统领拱手先告了声罪,才道:“事出紧急,还请公主通融一二。”
“大胆!”
菱荇脸色立变,斥道:“杨统领当这是什么地方,公主寝殿岂是你们说搜就能搜的!”
杨统领面色微沉,正还要开口,就又听菱荇道:“上回宫中来了刺客,陛下身边的赵将军亲自过来也一样挨了军棍,杨统领若是想搜公主寝殿,只管去请圣旨来!”
杨统领压下火气,道:“我也是为公主安危着想。”
他要找的是白家的人,怎敢惊动陛下。
“若杨统领真为公主安危着想,就不该以下犯上。”菱荇冷着脸道:“杨统领想来也清楚,公主患有心疾,若是受了惊,杨统领可担得起这个责?”
六公主生来患有心疾,性子又软绵讨喜,除了嫡公主外,陛下最疼的就是六公主,真要出了事,拿命赔都是轻的。
杨统领望了眼紧闭的殿门,颇有些不甘。
他手底下的人见此便上前,轻声在杨统领耳边道:“统领,那贼人也不一定会在这里,不如我们先撤,再留些人在外头守着。”
要人真在里头,他早晚也会出来。
杨统领自然也不敢冒险,朝殿中拱了拱手便黑着脸离开了。
白燕堂听到这里,便转头看向公主。
原来她患有心疾。
“公主,人已经打发走了。”
菱荇进来在屏风外禀报道。
赵晗玥嗯了声,道:“你今夜去侧殿,明日我醒了再唤你。”
菱荇自是应下:“是。”
待殿门合上,赵晗玥才掀开被子起身,披了件披风坐在白燕堂对面默默的看着他上药。
白燕堂尽量无视她的视线,快速的处理好手上脚上的伤。
伤药所剩不多,但他背上还有一道伤口。
白燕堂皱着眉抬眸望了眼公主,她这么直愣愣看着,他也不好脱衣裳。
“你背上还有伤。”
然赵晗玥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对上白燕堂的眼神,她又解释道:“我方才下床时,看见你背后的衣裳破了。”
她既然看见了,白燕堂也就没必要否认。
他正想起身避开公主脱衣裳上药,却听公主清晰的声音传来:“你脱吧。”
白燕堂猛地看向公主,虽然他蒙着脸,但那还是能从那双眼底看出震惊。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伤在背上,自己能上药?”赵晗玥眼里已带着几分不耐。
白燕堂紧紧拧着眉。
背后他确实不好上药,但也总不能让她...
“我睡觉听不得丝毫响动。”赵晗玥在白燕堂开口前道:“你快些将衣裳脱了,上好药自己去外间榻上歇着,若下半夜再吵我,我一定去父皇跟前举报你。”
白燕堂感受到了公主的怒气。
若他没猜错,怒气来源于他吵她睡觉了。
不过想想也是,她睡眠本就不好,好不容易安歇又被吵醒,有怒气在所难免。
“可是...”
“你要我给你脱?”
白燕堂:“.......”
他沉默了半晌后,慢慢伸手解了腰封。
因为低着头,便也没看见公主眼底一闪而逝的光。
赵晗玥似乎是怕自己看不清伤口,将那唯一亮着的烛火取来,接过白燕堂手中的伤药,在他将衣裳退到腰下后,才往他后背望去。
烛火下,这道背影堪称完美。
宽肩蜂腰,皮肤细腻白净,那道伤口便显得碍眼至极。
赵晗玥收回视线,声音镇定道:“我没有给人包扎过,你教我。”
不会上药她怎么还说的如此淡然?!
若是平常时候,听见这话白燕堂肯定直接就走人了。
但现在,他没有别的办法。
白燕堂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些。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教一个姑娘怎么给他上药。
赵晗玥听的认真,手也很稳,白燕堂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二人出乎意料的默契。
上完药,赵晗玥不知从哪里扯了块白色的布将伤口缠绕好,视线在那隐约露出的腰窝上一扫而过,才拿起蜡烛站起身。
白燕堂迅速的穿好了衣裳,站起身拱手朝公主致谢:“多谢。”
赵晗玥头也不回的往**走去。
“白公子,你今夜最好留在这里。”
白燕堂眼神一凛,沉声道:“你怎知我是谁?”
赵晗玥此时已近床前,闻言回头看向白燕堂,轻轻勾唇:“我们前几日才在酒楼见过,白公子记性这么差?我若不知你是谁,我敢将你留在这里?”
白燕堂眼神愈发暗沉。
她那天果然认出了他。
“如今白裴两家大难在即,大皇兄一定害怕白公子曾是他幕僚的之事被父皇知晓,所以肯定要杀你灭口。”赵晗玥似是没看见他眼中的杀意,继续道:“杨统领今日没进来查看,就一定不会放下疑心,此时我这宫殿外必然藏着东宫的人。”
“你死了不打紧,别连累了我。”
赵晗玥说罢也不等白燕堂开口,径自掀开纱帐上了床,躺下前她又道:“外间那张塌菱荇刚睡过,那边柜子里有新的被套,你自己换一换。”
“明日的事等我醒来后再说。”
公主说完这话,就再也不管白燕堂了。
白燕堂在原地伫立了许久,才走向公主所指的柜子。
想他风流浪**了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而除了听她的,他还别无选择。
这种感觉,不太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