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隋钦这句话, 黄红英当然没将“你有病”几个字说出来,扶着墙,脸色大变。
本来有时候就怕这小崽子的眼神,今晚倒好, 脸上还出现这样的伤口。
黄红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恶狠狠地瞪了眼隋钦, 忙不迭转身回房了,心跳得厉害。
“隋有志!隋有志!”她掐了把死男人。
隋有志这才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大晚上吵什么?”
黄红英哪有睡意, 一想到隋钦刚才面对自己的样子,就吓得不行:“那小崽子打架了!”
隋有志:“打架关你什么事。”
黄红英:“他脸上好吓人。”
隋有志眼睛都不睁。
黄红英又说了几遍,发现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又下床,凑到房门后去听外面的动静。
卫生间的灯被关了, 脚步声消失。
第二天一早,黄红英就叫醒了黄泽, 叮嘱道:“你可别和那死小孩打架!”
要是自家儿子脸上出现这种伤口,她得心疼死。
至于隋钦, 怎么处理伤口, 怎么缝针的, 都别想从她这里要出一个子儿。
黄泽不明所以:“哦。”
等看到隋钦出现时,他瞪大眼:“你被人打了?”
白天看, 伤口更可怕, 母子俩如出一辙的震惊。
隋钦在家里,就大喇喇地露出伤口,径直从锅里舀了一大碗粥, 喝了两口。
黄红英的抠搜心立刻起来, 指桑骂槐:“要死啊!吃这么多!真是不知道心疼粮食!”
“你被谁打的?”黄泽问, 又有点幸灾乐祸。
隋钦这张脸在几个高中都有点出名,尤其以被他数次击败的七中为首,女孩子们都知道他。
黄泽阴暗地想,留个疤最好。
“要债的。”隋钦放下碗,看向对面两人,“他们要是知道我住在哪儿,不会放过的。”
等他离开,回过神来的黄红英大叫一声:“什么?”
“隋有志!隋有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黄泽也战战兢兢起来,自己不会被要债的打吧,听说弄这个的都是一些不要命的。
他越发厌恶起隋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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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榆起床后,给隋钦发消息:【吃过了吗?】
没多久,对面回复。
Q:【。】
林白榆:【你的伤口今天怎么样了?】
Q:【和昨天没区别。】
林白榆昨晚倒是没梦见别的,就梦见自己和隋钦被打的事,醒来越担心他的伤口。
她下床去照镜子。
林白榆还记得昨天那种疼痛,是她十七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她忘不了在哪儿。
手指按了按颧骨,硬硬的。
隋钦的伤口也在这里。
林白榆心里的那种怪异感又起来了。
她见不到自己消失的伤口长什么样子,却感觉,应该就是后隋钦那个长得一样。
在自己背过去蹲下后的那段时间里。
隋钦被划了吗?
这么巧,和自己在同一个位置受的伤。
林白榆正在胡思乱想,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王猛和马横已经被抓到了,他们直接交代了,你们今天有时间过来一趟。”
她等不及,直接带着包子出了门。
路上给隋钦发消息:【你今天去店里吗?】
【受伤了可以休息吧?】
隋钦走出了南槐街,王桂香看到他脸上的纱布,问:“黄红英又动手了?”
他不动声色:“不是。”
王桂香自动给黄红英加上这罪,毕竟怎么看,自己都不会往脸上弄这伤的:“我呸!”
隋钦不管,他已经澄清了。
他低头打开手机,回了句:【你给我发工资?】
林白榆:【可以啊。】
她自己是有零花钱的,从小到大参加的比赛,和学校里发的奖学金,如今也是不小的数。
柳芳一直没用,说让她以后上大学用。
上大学还早呢,而且林白榆也有信心,到那时,自己不仅不会少钱,还会更多。
隋钦因为替她解围被马横找上,还伤了脸,于情于理,林白榆都有不小的责任。
她敲字:【隋钦,我买下你的今天。】
林白榆直接发了个红包过去。
Q:【多了。】
林白榆:【那你的明天也顺便买下来吧。】
Q:【?】
林白榆都能想象得出来网络对面的隋钦的表情,弯了弯唇。
-
到派出所时,隋钦没到。
林白榆见到了王猛和马横,两个人在这里就跟鹌鹑一样,一点也没有昨天张牙舞爪的样子。
马横盯着林白榆,之前想捉弄她,现在完全是恨她。
他不蠢,自己留下案底以后,以后上学找工作都有困难。
王猛却是老油条,是这里的常客,“我可没动手啊,我们是单方面的被打。”
民警哼了声:“那是人家厉害!”
王猛一指马横:“是他教唆的!这小子心可脏了,说他女朋友被抢了,还被打了。”
马横气得脸红脖子粗。
两个人不管怎么不情愿,隋钦的医药费都是要出的。
正好隋钦姗姗来迟,赶上这里。
马横的家里人在外地,接到电话都气疯了,“能不能私了?我们可以赔偿!”
林白榆摇头:“不能。”
她看向隋钦,“你想私了吗?”
少年一脸冷漠。
林白榆想了下他的穷困处境,也许,私了的赔偿能让他的生活更富裕一些。
“那要不——”
“不私,也要赔偿。”隋钦说。
从派出所离开时,林白榆提醒他:“你今天只能休息,不能打工上班。”
隋钦抓了下头发,手背上的伤口不大。
林白榆看了眼,抿唇:“中午你想吃什么?”
隋钦看她一无所知,却又一直靠近自己。
终于,在他的目光之下,林白榆被看得不自在:“你干嘛一直看我,不说话?”
隋钦撩起眼皮,“你梦见我怎么救你的?”
他突然回到了半个月前的问题。
林白榆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流落街头,碰见你,你把我带回家了,还给我治病。”
隋钦听着想笑。
怎么像个烂好心的人。
他道:“看来梦里的你,没有特异功能。”
林白榆眨眼,“梦里的我已经很惨了,要是有特异功能,我自己就可以活下来,就不会遇到你了。”
要是有,她的眼睛就会是好的。
她就可以自力更生离开南槐街,离开吸血鬼一家。
可她没有,所以她最后成了一个瞎子。
“带你回家,你也不怕被拐。”
“我一个小乞丐,有什么好拐的,梦里的你可是有钱人,住大别墅,有很多保镖。”
隋钦一个字也没信。
果然是梦,现实多穷,梦里多富。
他径直大步走出去。
片刻后,又回头,“不是要请我吃饭?”
林白榆笑了起来。
她笑得很好看,眉心的红痣更加动人。
这样美好的笑容,不应该被丑陋的伤口打破。
隋钦隐隐又感觉到脸上的疼。
他俯身靠近,林白榆眼前是他放大的俊脸,扑面而来的是少年人无法遮掩的荷尔蒙。
“受伤的时候在想什么?”
“疼。”林白榆轻声道:“然后就是怕被你发现,不过,还是被你发现了,你好聪明。”
隋钦说:“我不是聪明。”
是切身体会。
-
和隋钦吃完饭后,林白榆就要回家准备去画室上课了。
她给隋钦发消息:【等我上完课再来找你。】
Q:【丢画的是谁?】
林白榆把张扬的话告诉他:【今天课上应该就能发现了,不然我可上不下去。】
隋钦嗤了声:【真慢。】
半个月时间,也亏得她能忍。
林白榆也觉得是:【画室那边都是老房子,里面外面都没监控,一个个问,对方肯定不承认的。】
Q不理她了。
下午两点,张扬踏进画室的第一时间,没有说上课,而是说:“适合去参加比赛的人我已经想好了。”
“李文,林白榆。”
他的画室里有十五个学生,两个名字一经出口,画室里便止不住地议论纷纷起来。
张扬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有什么异议,你们可以提。”
有人问:“不公开他们的画吗?”
张扬说:“不公开,我自己评判。”
他是明艺的老师,学生在这里都知道他有水平,但这么直接,还是有些心里不爽。
李文是明艺里的学生,不少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成绩好,但林白榆,他们并不清楚。
张扬第一个剔除的就是他,因为李文是必定合适的,甚至都可以自己单独去比赛,不需要对林白榆的画动手。
动手的人更可能是在扫清自己的障碍。
“那怎么知道有没有内定啊?”
“不可能吧,这要是选个画得不好的,一上手就露馅了。”
“张老师连外甥女都没选,应该很公平。”
林白榆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人。
离她最近的是张琴语,再然后是之前搭讪过她的男生,貌似叫钱鹏程,他也在看她。
见她看过来,钱鹏程问:“林同学,你画的是什么?”
林白榆没说:“随便画的。”
钱鹏程没再开口。
张琴语凑过来,“星星,有你哎。”
林白榆提醒她:“想三遍。”
张琴语捂住嘴:“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在想,这画室里哪个不要脸的,竟然差点就把这事儿栽赃到她头上去了。
三个小时的课,中间有一次休息时间。
林白榆能感觉到其他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勾了勾唇,那个扔画的人一定很气。
“它”肯定在想,画都没了,张扬凭什么还要选她。
下节课开始后,“它”要是想把她剔除,就一定会冒头。
要是不出头,那画不就白扔了吗,甘心吗。
手机振动一声。
Q:【出来。】
林白榆心念一动:【你在外面吗?】
她推开画室的窗,没看到隋钦的人。
他找自己做什么?
Q:【拿走你的东西。】
张琴语也跟着探头,什么也没看到,“看什么,大白天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林白榆关上窗,“我出去买点东西,要是回来迟了,你帮我和老师说一声。”
“哦好,你买什么要那么久……”
林白榆下楼直奔烧烤店而去,铁制的后门是掩着的,她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通向后厨,过道这里没窗,狭窄,还堆积了箱子,没开灯,很暗,只有门口进来的光。
“隋钦?”
除了这里,林白榆不觉得他会在别的地方。
身后的门突然关上。
林白榆回头,谁知眼前看到一个影子,下意识往后一退,背部抵上后面那扇铁门。
才刚挨到,她就被拽离了门。
隋钦钳着她的手腕。
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林白榆今天披着头发的,被带动时,发尾甩到他的锁骨与脖颈间,发痒。
林白榆手撑在他身上,看着昏暗之中,他的手越过她的肩膀。
“啪嗒”一声,灯开了,吊着绳子摇摇晃晃地挂在头顶上。
“隋钦。”
“叫你你就来。”隋钦站在她对面,“就这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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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在地狱的人,却妄想带我上天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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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改自张爱玲的《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