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水。”
回到办公室, 贺以舟将一杯温水递过来。
她没有接,步伐虚晃地坐到办公椅上。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夏明月想不到一点后路。
贺以舟动作轻缓地把杯子放在她面前, 张了张嘴, 未来得及开口,身后那扇门被人一把推开。
“明月姐……”
小张风急火燎地进来, 没想到办公室里多出一个男人, 身形登时一愣。
贺以舟冲她颔首,疏离却也有礼,最后走到角落, 把谈话的空间留给她们两人。
事情十万火急, 小张没有闲情瞎想男人来历, 她蹬蹬蹬地走到夏明月桌前:“早上的时候我接到门店那边的电话, 店长让你务必过去一趟,说出了点事。”
夏明月撩起眼皮:“哪家?”
小张:“三家都打来了,但是后街那边比较紧急。”
后街是上京最繁华的商业街,夏明月第一家实体店就开在那里,后来自然而然成为主店。
这个时机联系她,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先过去一趟。”夏明月叮嘱小张,“你和大家通知一下,就说下午有个会议,所有人都先别走。”
“好。”
临走时, 小张又多看了贺以舟一眼。
他置若罔闻,好像根本没把她们的对话放在心上。
夏明月起身准备前往后街,想了想, 对贺以舟说道:“你要不先回去忙, 我……”
“我陪你去。”
夏明月哑然。
他放下手中那本随手从架子上抽出的时尚杂志, 说:“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结伴走出办公室。
这个点不少人都已经过来了,夏明月平时独来独往,除了生意场上的应酬,身边鲜少出现男伴。
贺以舟身量长,明月虽然也不低,但在他身边却衬得娇小。
两人站在一起赏心悦目,众人想问又不敢问,直到他们离开才小声地议论起来:“那谁啊?明月姐的男朋友?”
“长得还挺好……”女同事伸长脖子打量,“之前没见过啊,明月姐藏还挺深。”
“不会是明月姐养的小白脸吧?”
人群里开起玩笑,立马被其他人反驳:“别乱说话,要是传出去又给明月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网络上最近的风波,办公区的氛围瞬间凝结。
**
夏明月回到底店。
店里没有客人,只围着三男一女,销售正和那三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僵持,氛围不乐观,剑拔弩张都写在对方脸上。
——来者不善。
夏明月定定神,踱步靠近。
“小蓝,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说话声把男子的视线吸引过去。
对方的眼神把她从头到脚扫量一遍,没且等销售开口,男子猛然起身,一把推开面前的销售,直面向夏明月:“我媳妇在网上买的你们衣服,穿没几天就过敏,全身都是红疹子,网上联系你们售后又不处理,你们什么意思啊?不想管了是吧?”
小蓝凑到她耳边低语:“我让他给我看购买记录,可是一直和我们扯七扯八,我怀疑……”
小蓝欲言又止。
以他们这个吞吞吐吐的劲儿,买的不是山版就是存心找茬。
后面的女人也跟着跳出来,抬臂给她看:“喏,衣服我就穿半天就成这样了,挂号买药就花不少钱呢!”
她的胳膊上布着还没有散下去的红疹,但远没有他之前说得那么严重。
夏明月耐着性子:“先生,方便看一下你在网上的购买记录吗?”
这话不知戳中了男人哪根肺管子,顿时惹他跳脚:“衣服我都拿来了!你敢说这不是你们家产的!?”
他狠狠把袋子甩砸在夏明月脸上,躲闪不及,带子抽在脸颊生疼,自鼻梁传来的酸胀感瞬间让她涌出一圈泪。
啪嗒。
袋子掉在脚边,衣服从里面滑落而出。
他出手的刹那间,贺以舟表情骤变,立马护在夏明月面前,“这位先生,请你自重。”
“自重?”男人怫然不悦,“你他妈是哪根葱就让老子自重?!我知道了,你别是她哪路的野男人,怎么,今儿是给小情人儿出气来了?”
“你他妈要是不给老子说法!老子今天把你这店砸了——!!”
说话间,男子直接掀翻一旁的衣架,只听哗啦啦几声,挂叠整齐的衣服散得满地都是。
“砸!今儿不教你做人,还真以为我们哥几个好欺负!”
男子一声令下,站在后面的几人随手抄起东西,疯狂打砸起店内的桌椅摆设。
几个小姑娘吓傻了,连躲带闪,时不时伴随着尖叫。
过路人循声而来,门外很快聚满围观群众。
其中有拍照的,有指指点点的,也有单纯看好戏的。
“那个就是夏明月,长的就不像是正经人。”
“我们要不帮忙报个警?”
“报什么警,这种人不就是活该,走走走,别管闲事。”
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恍惚之中,眼前晃过虚影。
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庞刹那放大,手上还操着一个黑色衣架。
也不知怎的。
脚心似是扎根,竟动不了丝毫。
那道影子宛如迅猛压制而来的稠云,令她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眼看那尖锐的衣架要砸上眼窝,遽然间,一双手横在面前,轻而易举桎梏住男子粗壮的手腕。
贺以舟施力一拧,伴随着痛呼声,衣架也跟在掉在脚边。
他并未松开,借着优势攻向男子下盘,屈膝顶腹,专击人体脆弱之处。
“啊——!”
“你他妈——!”
骂声仍在继续。
贺以舟下手也更加狠辣。
身后同伴见此,也没继续砸店,操起花瓶砸向贺以舟脊背,随着震裂而开的玻璃瓶,殷红的血迹也跟着晕染开洁白的衬衫。
几人围拥上前,拳头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响彻整家店铺。
“贺以舟!”
夏明月惊叫着。
然而身旁无人帮忙,他们冷眼旁观,闪烁的镜头就像是记录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狂欢,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写着嘲笑二字。
在这些人眼里,这是舞台,他们都是取悦台下观众的演员。
没人在乎。
没人在乎他的生,亦或是死。
熊熊烈火在胸口烧灼。
她无声呐喊,无声愤怒,所有的不甘和反抗只有她一人听见。
他衬衫上的猩红似乎溅射到眼里。
那片红刺目,渐渐地将理智剥夺。
双耳就像是被某种锐器贯穿,又像是飞机起飞时的嗡鸣,尖锐的声响逐渐取代一切,她拿起地上的烟灰缸,一步一步逼近。
怦、怦、怦。
这是她的心跳声。
夏明月握紧烟灰缸,对准对方后脑勺砸了上去。
那人的身体晃了晃,最后直直坠在脚边。
全世界在这一刻按下静止键,无数双视线落落在她身上。
夏明月握着烟灰缸的手发抖。
她垂着睫毛,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血腥气往鼻腔里钻,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漠,平静,高高在上。
——就像是一个睥睨的胜利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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