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亲人, 人总是喜欢发泄一些坏脾气。
然后又在短时间内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发那个脾气，或许好好说更好。
但这事，周梵梵又不知道怎么跟赵德珍好好说, 毕竟这么些年来, 她老是重复提这事，她结婚对她而言真是重要极了。
心里有些烦闷, 电脑也玩不下去了, 洗了个澡躺在被窝里, 塞着耳机听歌。
听着听着不小心睡着了，还是突然日常的铃声响起, 她才从梦中惊醒。
“喂……”
关元白听到她的声色，愣了下：“你在睡觉？”
“对啊。”
“这么早在睡觉。”
周梵梵揉了揉眼睛, 呢喃道：“刚才跟奶奶吵架了, 气得早早回了房间, 然后……然后不小心就睡着了。”
“吵架？怎么了？”
周梵梵也没睡醒，直接道：“她说让我跟你早点结婚, 我不想，就这么吵起来了。”
对面突然沉默了。
周梵梵皱了皱眉，反应了过来，马上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跟你……呃, 我对你没什么意见！我, 我就是觉得太快了。”
关元白嗯了声，说：“我知道, 你别慌。”
周梵梵低声道：“主要是奶奶老是催这些事, 我也挺烦的, 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不过她刚才来我房间哄我了, 我没理她，还有点后悔来着……其实，这事也没那么严重。”
“奶奶她们那代人的想法就是这样，有时候不用跟她们吵，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就好了。”关元白说道，“有点后悔的话，现在出门去找一下奶奶，跟她好好说说。”
周梵梵看了眼时间：“太晚了，奶奶应该都休息了。”
关元白道：“那就明天。”
“嗯……明天跟她道个歉好了。”
“行，挺乖。”
周梵梵心情突然没那么坏了。
静默片刻后，问道：“你现在在干嘛呢？”
关元白：“我么，刚洗完澡，现在在客厅里坐着。”
“看电影么？”
“没有。你不在，不想看。”
声线透过手机落在了耳根处，酥酥麻麻的。
周梵梵顿时想起了昨夜的电影，还有电影后发生的事，心口有些悸动。
“脖子上的，消失了吗？”关元白突然问。
周梵梵嘟囔道：“哪那么快啊……”
关元白浅声道：“那你就这么回家，不怕？”
“我当然换衣服了，穿了衬衣。”
关元白：“嗯，那还疼吗？”
这个疼就不是问脖子了，周梵梵脸颊顿时热了起来：“好多了……”
“好，还疼的话跟我说。”
周梵梵道：“跟你说有什么用。”
“我带你去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它，它自然而然就好了，只要不要再——”
周梵梵打住了，不过接下来的话两人都懂。
关元白嗯了声，声色中不难听出遗憾的味道：“好，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呀……
周梵梵觉得，这人就是说说而已！
因为他心可狠了，昨晚不管她怎么求饶怎么哭闹，他都无动于衷。
“不跟你说了，我继续睡觉了！”
关元白轻笑了声：“睡吧，明天去学校接你，一起吃饭。”
“……我不去你家吃饭。”
关元白忍不住笑了：“行，不去我家，我们在外面吃可以吧。”
“那我明天要去吃川菜。”
“好，都听你的。”
跟关元白道了晚安，挂了电话后，周梵梵的心情彻底好了。
她想，明天下午她才要去学校上课，那么早上或者中午就留在家里陪奶奶吃饭，顺便道个歉。
不过没想到的是，赵德珍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公司了，连早餐也没吃，据冯姨说，是因为项目上的事紧急。
不过冯姨又说中午是会回来吃饭的，周梵梵放下了心，吃饭早饭后便回房间管自己玩去了。
午餐时间，冯姨准时做好了饭菜，周梵梵下楼的时候问道，“奶奶呢，还没回来啊。”
“应该是要回来了，我给司机打个电话。”
“喔。”
冯姨电话刚准备打过去，周梵梵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了起来，是赵德珍身边一直跟着的助理给她打来的。
“大小姐，您在家吗？还是在学校？”
“在家，怎么了？”
“那请您现在立刻往第二医院去，赵总刚才突然晕倒了，我们已经快到医院了！”
周梵梵脑子嗡了声，有短暂的空白：“……晕倒？怎么会？”
助理道：“赵总近来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可让她去医院，她总说太忙。上一次体检是去年年初，当时心脏是不太好的，后来一直都没去复查。”
周梵梵顿时拔高了声音：“那你去年怎么没有告诉我？！我之前问你你还说一切正常！”
助理顿时有些为难：“赵总当时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人年纪大了而已……不让我告诉你。”
周梵梵深吸了口气，手都有点抖了，她没有再说下去，立刻去包里找了自己的钥匙，往车库走去。
“梵梵？梵梵怎么了？是老夫人出什么事了？！”
冯姨一直跟在她身后，追问。
周梵梵眼眶有点红，满脑子都想着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
她拉开了车门，想快点开车去医院，可她发现自己的手还是一直在抖，深吸了口气，把钥匙塞在了冯姨手里，“您帮我开车，去第二医院！”
——
一路上，周梵梵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一边暗暗告诉自己肯定没什么事，一边又害怕起那个万一来。
一直以来，赵德珍虽然在她面前总说什么“话不久了、老了”这类话，可真正意义上的不舒服，她从来没有说过。
也因为这样，周梵梵自己也忘了，她奶奶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
“梵梵，你别慌，肯定没事的啊。”冯姨还在一旁安抚她，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想尽快到医院，尽快见到奶奶。
她要确认她没事，她一定要没事……
车子停下之后，周梵梵立刻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助理已经在等着她了，立刻领着她往手术室方向去，一边走一边交代：“赵总是今天开会的时候晕倒的，因为一个项目问题当然有些激动。是冠心病导致的心肌缺血，导致心律失常。现在已经准备好手术，需要您去签个字。”
“有生命危险吗？”
助理：“这个……我不好说，医生只说，这个手术必须做，不然是肯定有生病危险的。”
“我知道了。”
周梵梵随着助理来到了手术室，手术室外已经站了许多人，年轻的年老的，西装革履，看样子各个都是从公司来的。
看到她来，大家像终于松了口气：“大小姐，赶紧签字吧。”
医生知道她是亲属了，立刻走上前来。
后续，医生跟她讲了要做什么手术，有什么风险等等。周梵梵努力打起精神，镇定地去听完，去签字。
可是听到医生说到有一定比例的危险时，她的眼睛还是蓄了泪水。
大家都在看着她，她使劲把眼泪憋了回去，站在护士台前缓了一会，才朝那个已经紧闭的手术室走了过去。
“大小姐，我已经跟您父亲打了电话，他已经买了机票，准备回程。”助理说。
“好……”
边上几个公司的上层也过来安慰：“梵梵啊，放心，赵总平时身体看着都好着呢，手术肯定没问题。”
“是啊是啊，小姐你别难过，也别害怕。”
周梵梵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对大家说：“我相信奶奶会没事的，大家也不用安慰我，我也没事。现在我已经来了，我会在这和杨助一起守着，大家有什么紧急的事，尤其是公司的，我希望你们都可以先回去处理……”
周梵梵已经尽力地保持自己的冷静，可是坐在手术室外，感受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而手术室门一直没开，各种糟糕的情绪就像酷刑一样折磨着她。
痛苦，后悔，愧疚……她快喘不过气了。
她无法想象万一奶奶有什么事她要怎么办，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梵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前蹲下了一个人，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中是安抚是担忧。
周梵梵不知道关元白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心里一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好像突然就断掉了。
她张了张口，还没说话，一颗眼泪就直直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方才这里这么多人，她要装坚强装勇敢，不敢有任何脆弱的样子来。
可现在，她有点装不动了。
“我害怕。”周梵梵说着，眼泪也像止不住似得，一直往外涌。
“关元白，我奶奶在里面，我好害怕……万一她有事，我怎么办啊……”
冯姨在一旁听得撇过了身，偷偷地擦眼泪。
关元白轻声道：“不会的，不会有事，最好的医生已经叫来了，手术结束后就没事了。”
“不是，不是的……都怪我，我昨天回家的时候还跟她闹……她说她想我结婚成家，她说这是她的心愿，我都不乐意听，我还说她真的很烦……”
看她哭成这样，关元白心疼得要命，但此刻人还躺在里面，他说什么都是无用，只能在一旁陪着她，让她发泄。
“我为什么要跟她生气啊，她给我送吃的我都不理她……我才烦，我才烦人……”
“不会，奶奶最疼你了，她不会觉得你烦的。”
“她就是宠着我啊……我太这么任性才忽视她这么多，她那么关心我，我却连她生病了都不知道。”周梵梵越说越愧疚，她擦了擦眼泪，突然拉住了关元白，慌乱着说，“关元白，你喜欢我的对不对，很喜欢的对不对？”
关元白愣了愣，点头：“嗯。”
“我也喜欢你，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所以，所以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等奶奶好了，马上结婚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