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一诺的生日与顾尧的生日相隔不远, 也就意味着农历新年的来临。
她这段时间也不清闲,最近省公安厅联合国际刑警合作侦破一起恐?????怖袭击案,主要是案子牵扯到绑架我国公民, 渝江公安这边也派了人出去。
目前属于追捕阶段,孔向明便带着褚一诺给予对面谈判专家远程的技术支持。
工作忙起来精神高度集中,每天随时待命,闲下来的时间补觉,也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想顾尧。
一睁眼一闭眼, 案子结束了, 大年三十也到了。
开完会,褚一诺跟孔向明一同走出办公室,顺着人声和人流沿着走廊往前走。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哦。”褚一诺扭头看向孔向明,发现不知不觉间师父的鬓间新添了很多白发。
孔向明浅白了一眼褚一诺:“知道给你发红包。”
褚一诺心明眼亮的一笑, 顾尧总说她爱插科打诨, 这不随她这伟大的师父。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师父。”
“哼。”
“不要赌隔年气。”褚一诺跟着孔向明下楼梯, “是,师兄去当无国界医生没跟您商量是他不对, 但是去都去了,您还真不联系啊, 就不担心?”
孔向明瞥了眼褚一诺:“我气什么你不知道?我气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明知道我最讨厌先斩后奏, 偏给我来这一套。你也好不了哪儿去, 半斤八两。”
莫名中枪的褚一诺一时语噎,遥想当初去慕卡尔也是瞒着大家先斩后奏来着, 直到临行前才暴露了。
他这师父气性大, 那真真儿是她人都回来了还继续给她摆谱, 不然她也不会为了哄他老人家开心相了那么多奇葩的亲。
这老头倔强,褚一诺也不多劝了,走下阶梯抬头望向遥远的灰蓝天际。
师兄,我也只能帮到这儿了,再说下去就是惹火烧身了,回来你自己跟你爸负荆请罪吧。
此时的慕卡尔,天还未亮,科奥这座城市沉睡在鸦色里,四下一片漆黑,唯独医院的一盏盏白炽灯逶迤错落在那不动如山。
科奥中心医院内人声鼎沸。医护,军警,记者,平民疾步往来,一片凌乱,哭叫声掺在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里。
顾尧从抢救室里出来低头看了看满手沾染的血渍,目光又瞥到自己胸前迷彩上一片醒目的红。
他没什么表情地一边搓着手,一边抬起头找厕所打算去洗一下手,便看到了从走廊尽头那间诊疗室里出来的孔远一。
两人隔着不同肤色的来往面孔对上视线,彼此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以后,慢慢蓄起了淡淡的笑意。
*
褚一诺开车送孔向明回去,孔向明下车时递给她了两个红包:“新年快乐,生日快乐。”
孔向明是务实派,从小到大就没变过,但凡能送红包绝对不挑礼物。用他的意思来讲就是礼物不一定送到人心上,但是这红包一定可以,人人适用。
虽然很直男,也确实很直接也很正确。
褚一诺打小收惯了,也不跟人客气,笑着接过来:“谢谢师父。”
孔向明“嗯”了声,别有深意地笑道:“希望明年我就只送一个了。”
话没明说,话里有话的意味很明确,结了婚就不会再给压岁钱了,催她结婚呢。
“师父你抠的太明显了吧。”
“想我不抠可以赶紧给我生个徒孙,你不一样得两个。”
“越说越离谱,师母在看你了,快回去了。”
褚一诺以为这个话题在师父这儿就揭过去了,谁知道晚上回去吃年夜饭的时候一群人直接当着她讨论了起来,连平日里帮她说话的爸妈都投向了对方阵营。
陆佳:“是啊,这结婚事儿还多,你俩都这么忙,得提前打算。”
褚天言:“小顾那边还要政审,这时间还不太好算。”
大伯:“确实是,他们军官的政审挺严格。”
“……”
众家人们七嘴八舌,饶是她一张谈判专家的嘴在这上面是完全无用武之地。
褚一诺边吃边点着头陪着笑,顺便将求救的信号投向一旁的褚一鸣。
人可好,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微笑。
“知道了知道。”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人生格言,她决定结束编排她的话题,“等他回来就提上日程,好么各位亲爱的长辈们。”
大伯母瞧着褚一诺的样子,笑意浓浓地跟大家说:“所以还得谈恋爱,你们看一诺现在可比以前活跃多了,这样多好,大家瞧着也开心。”
“是啊是啊……”
褚一诺一听,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褚天言,父女俩心照不宣地一笑。
以前过年就像是机器做任务,问什么答什么,懂事听话,不会开玩笑也不会发自内心的笑,面具戴的好以至于总会听到“什么都好就是少点儿人气儿”“太优秀了跟假的似的”这种评价。
好像自从遇见顾尧以后,一切都变得很好,以后还会越来越好。
褚一诺瞄了眼一旁的手机,他今天有空给她打电话么,好想他啊。
可能是万里之外的他跟她都能心有灵犀,没几分钟顾尧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她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浓郁了起来,跟大家说了声“接个电话”,马不停蹄地起身客厅阳台走去。
家人们望着她轻快的背影,都不约而同地噙起了饱含深意的笑容。
*
“生日快乐!”
“新年快乐!”
这次几乎是一接通,两人便异口同声地开了口,随即彼此又格外默契地笑了起来。
“你们今天还像那次那样过年么?”褚一诺扒在阳台窗栏上,望着对面楼的一扇扇整齐莹亮的灯火,眸子里浸了夜雾的潮气,柔光熠熠。
“没有开联欢会,就大家聚一起吃饭,等着看转播过来的春晚。”顾尧如实告知。
褚一诺看了眼时间,说:“还没开始呢。”
“脑子拉饭桌上了,傻乎乎的,怎么审的题?”
“你说谁傻乎乎的呢?”
“谁在问啊?”
“……”就突然不怎么想搭理这个人了。
那边男人沉沉地笑了声:“你知道你现在特像什么?”
“什么?”
“没头脑和不高兴。”
褚一诺啊褚一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怎么反反复复被咬,还不长记性呢。
这狗男人毒性太大了。
她一拍窗栏,给气乐了:“顾尧,今天我生日。”
顾尧忍住不笑出声来,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知道啊,这不是特地打电话过来跟你说生日快乐。”
褚一诺哼哼唧唧:“然后顺便跟我抬个杠。”
顾尧背靠在大树下乘凉,听到电话那头姑娘这么一说,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肩颤。
“笑的挺开心是吧?”电话那头一股子威胁的口吻。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顾尧清了清嗓子,“生日礼物我放在书房了,你有空自己去拿。”
褚一诺蓦地站直:“你什么时候放的?”
顾尧抬手去扯头顶坠下来的树叶,阳光从枝叶的罅隙歪歪斜斜地洒下来,衬的他黑眸里装了一整个星辰大海。
他将扯下来的树叶拎在手上把玩,慢条斯理地说:“我走那天。”
褚一诺一挑眉。
知道他走了她一个人也不会过去,才提前就放到书房去了。
啧,好心机。
“哦。”褚一诺变身很高兴和很好奇,“提前透露一下,是什么?”
“你去看了不就知道了。”顾尧拿食指点了下手机,“好了,我要给我的千金唱生日歌了。”
褚一诺想起了顾尧生日的一辈子约定,抿嘴笑的比蜜甜,一颗心温软地比这除夕夜更加欢喜,轻轻地应了声:“嗯。”
生日歌唱完,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褚一诺被生日礼物的惊喜拿捏的死死的,坐肯定是坐不住了,反正也吃的差不多了,满脑子都是赶紧拆礼物的她决定现在过去。
“我要出去一会儿。”她走回到饭厅跟大家说道。
此时,褚老太太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端了个碗搁在饭桌上,也没看褚一诺,话却是对她说的。
“吃了面再走。”
褚一诺一刹愣怔,眨了眨眼睛,看向老太太手里的碗,面上盖着个圆润的荷包蛋。
她滚了下喉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父母,见他们笑着朝她点了下头,她便明白了。
小时候老太太从未见过她,那时爸妈为了保护她的身份加之她失忆,自然不能告诉老太太真相。
而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也想起来了,他们应该是告诉她了。
“还杵在那儿干嘛。”老太太的语气依然很傲娇,“年纪也不小了,不喜欢过生日也得吃个意头。”
褚一诺伸手挠了挠眼角,走了过去。
*
褚一鸣说什么也要跟着褚一诺过去,说是要看看顾尧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礼物。
褚一诺白了他一眼,随他便。
两人一进门,褚一诺直奔书房,手指摁上门把手往下一压,门开了。
她顺手压下门口的开关,往里看了眼,一傻眼,又压了下开关关灯重新开,再看。
褚一鸣换了鞋,见褚一诺神经病似的立在门口玩灯的开关,大步走了过去。
“褚一诺,你是不是有毛?????……”他的眼睛定在书房堆成心型各种颜色的礼物盒子上,目瞪口气,话音直接一转,“我……靠……”
褚一诺满腔像是盈满气的气球,拽不住绳子的往上飘,她感觉自己往里走的步伐都仿佛踩在了云朵上。
一共是,二十五个礼物盒子。
从一岁开始补给她的生日礼物,每一个包装纸上都贴着一个便签纸,上面是他笔锋凌厉的字迹。
一岁是个粉色的包装,上面写着:小花小朋友一岁生日快乐,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平平安安哦。
拆开一看,是一块黄金平安锁。
两岁的勺子和筷子。
——小花小朋友生日快乐,你应该可以自己吃饭了,乖乖吃饭,快快长大。
四岁的童话书。
——小花小朋友生日快乐,多看看童话故事,希望你永远相信童话,记得以后讲给我听。
五岁是一盒绿色的手工糖。
——小花小朋友生日快乐,哥哥答应过你送你一整盒这个糖,哥哥来兑现承诺。
一直到十二岁都是粉色的包装,礼物也都是小女孩儿喜欢的。
水晶球,洋娃娃,公主裙,百科全书,工具书,文具盒,钢笔。
十三岁到十八岁是绿色的包装,逐渐趋向于少女化。
巧克力,衣服,钱包……
褚一诺拎着十四岁和十六岁的生日礼物简直哭笑不得,太贴心的姨妈巾和少女内衣。
顾尧你是不是故意的?
褚一鸣就看了一眼,眼睛转到一边去,实在是没眼看。
十八岁是一双高跟鞋和一个红包。
——生日快乐!恭喜我的千金成年,可以谈恋爱了。注:在遇到我之前不可以,尤其是拿着我的钱。
褚一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十九岁到二十六岁是彩虹的颜色,就完全是钞能力了。
相机,项链,手链,连衣裙,手表,香水,包包,都是很有品味的大牌。
“怎么没有二十五岁?”褚一鸣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因为去年是他陪我过的生日。”褚一诺解释。
这个斤斤计较的男人。
等等,不对,褚一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
“你很热么。”褚一鸣见褚一诺脸红红的,提醒着,“开着空调,你把外套脱了。”
褚一诺一边脱外套一边回忆起去年的生日,生日礼物不仅仅是大熊猫千金,他还把他送给了自己。
她搓了下发烫的脸,还剩最后一个,二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便签上写的也很简单。
——生日快乐我的千金,等我回来。
礼物盒子很小,她拆掉包装打开一看,身旁的褚一鸣率先“哇偶”了一声:“可以啊,这是上交经济大权了啊。”
盒子里是一张银行卡,上面贴着的便签纸上写着:你的生日。
……
一个月后,慕卡尔科奥。
顾尧跟高宇去联合国战区司令部开会,在停车场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一推开车门,热浪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袭击着车内还未消失的冷气,不消片刻,冷气就被融入到炙热中去。
顾尧摘掉墨镜,被刺眼的阳光笔直照射的睁不开眼来,他虚了虚眼睛,瞥见不远处人群里一个格外熟悉的纤瘦侧影,完美的侧脸轮廓在阳光下白的发光到朦胧。
高宇见他蹙眉立在原地跟被点了穴似的岿然不动,拍了下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顾尧朝高宇抬着下巴指了指,被阳光洇的干涩的嗓音是难以置信:“老高,这块地儿怎么会出现海市蜃楼?”
高宇:“时间和方位都不太可能,怎么了?”
顾尧的眼睛一眨不眨,语气仍旧格外的匪夷所思:“那我怎么好像瞧见我媳妇儿了。”
作者有话说:
顾石头的惊喜和惊吓~~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