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尧是昨个凌晨回来的, 队伍都没来得及解散便收到上级的命令。
安县灾情告急,第一批救援队伍已于昨日赶往一线。
而他们将作为第二批救援队伍即刻奔赴受灾最为严重的凉乡,秉持着“灾情就是战斗, 人民有需要,自当为人民”的坚定誓言,刻不容缓,闻令而动。
从准备,集结, 再到出发从未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所有的战士们甚至连手机都没有时间领回来,便马不停蹄地上车出发。
抵达灾区,顾尧立即至指挥部的首长处报道领任务,出来后整队分组, 火速参与到筑建堤坝和人员搜救的任务中去。
同汹涌的洪水抢人, 运送了一艘又一艘冲锋舟的灾民去到安置点。从天黑到天亮又临近天黑, 所有战士们都在争分夺秒地抗洪抢险, 没有多余喘息的时间。
以至于他们所有人也同样没那个时间和机会去跟家人取得联系,安抚后方家属。
在顾尧的认知里, 褚一诺照理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然而不远处身着夏季警服,裤腿上全是泥水, 手里拿着矿泉水和面包,满目惊讶望着他的姑娘, 不是她还能是谁。
同样的, 在褚一诺的认知里,眼前的男人本应该在国外比武, 而不是一身被汗水和淤泥浸湿的迷彩, 出现在这儿。
这不是机密任务, 是可以联系家属的,他怎么可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一瞬间的诧异过后,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心里各自窝着一把火,迈步朝着对方走去。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换下来暂时休息喊了褚一诺一嗓子的何子谦听到两人的异口同声,不由得在心中喟叹:顾队和褚老师还是这么的有默契。
一个严肃,一个认真的质问完,两人直直地盯着对方,都颇感无语?????。
合着现在到底是谁在审谁?
不过须臾,两人又默契地意识到眼下的情况,不约而同地快速跟对方撂了一句。
“先做事。”
“先工作。”
话毕,同时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背道而驰。
发放完食物和水也没再见到顾尧。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雨又开始飘摇而至,所有的军警战士们见状也不敢再休息,立即起身继续扛着沙袋往前方堤坝运送。
褚一诺扭头望向雨中一望无际的暗色,头上淋着雨,耳中听着远方传来的波涛声,还有整齐嘹亮,字正腔圆的呼喊声。
“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不辱使命,人在堤在。”
她用力地攥紧双手,在这一刻心里那一点儿小气焰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动容和担心。
再回头往回走时,红了眼圈。
……
夜里的雨越下越大,天就像是漏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雨水止不住的“刷刷”往下掉。
褚一诺刚刚帮忙安置好一批被救下转移过来的灾民,忙的连晚饭都没时间吃,又去看糖糖。
糖糖还是不肯说话,也不跟其他小朋友玩,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小马扎上。
她陪她呆了一会儿,继续出去帮忙。
某社的金牌女记者在对刚刚被分批救下来的灾民进行及时的采访,其中一位阿姨紧紧地拉着记者的手,热泪盈眶地说:“我看到解放军的时候就知道,我们的希望来了……”
“是啊是啊,他们都把救生衣给我们穿了,有一名解放军同志差点被洪水卷走。”
“还有消防员同志背着我父母直接淌着水走,他们看上就跟我孩子差不多大,真的太感谢他们了。”
“我爸有哮喘和冠心病,警察同志带我们撤离的急,我们忘了拿药。”一姑娘正好瞥见对面经过的褚一诺,伸手一指,“就是那位女警官,她不顾危险又折回去帮我们把药取了回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说着,她朝褚一诺喊道:“警官,你还记得我吗?”
所有人包括记者都看向她,也有受过她帮助的灾民也纷纷朝她挥手感谢。
褚一诺被这么多人盯着为中心很不习惯,这心里还有些莫名的尴尬,她掀唇微笑着朝大家伙点头示意,脚步却不停。
记者一瞧都没发现,这居然还是位美女警察,连忙起身,示意摄像跟上朝她小跑了过来:“您好警官,我能采访您吗?”
“呃……”
褚一诺其实是不太想的,但眼下这种状况下又不太好驳了人记者的面子。
她左顾右盼看见正好从隔壁走出来的孔远一,走过去二话不说将他扯了过来,对记者说:“他是医生,你不如采访他,我这边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说完,她直接扔下三人,笔直地朝着不远处在物资车旁边卸物资的同事跑了过去。
记者见这是个帅哥医生,直接扬起专业的笑容重复着刚才对褚一诺说的话:“您好,我可以采访您吗?”
被莫名其妙抓来充数的孔远一扭头瞧向那抹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背影,无奈地暗自一笑,看向记者:“倒是可以,文字形式行吗?”
记者笑着点头,示意摄像关机器:“当然是尊重您的一切要求。”
褚一诺回头瞧着灯光下的记者在跟孔远一做采访,弯唇笑了笑,伸手接过车上的物资往旁边的棚子里搬。
与此同时,前方河堤。
人工堤坝最后一处溃口被找到。在水下,需要人下水拿沙袋重新将那道口子堵上,不然整个千米堤坝都有决堤的可能,几百名官兵奋战了十几二十个小时也将功亏一篑。
望着前方湍急的洪流,顶着串成珠帘的雨,顾尧跟高宇以及空降旅的连长和指导员冷静地商量着可行的方案。
顾尧扭头瞥了眼鸦色下的水流,招手叫来何子谦吩咐:“准备探照灯。”
何子谦起手一个敬礼,一胳膊的水甩在半空中:“是,顾队。”
顾尧双手卡在腰上,对空降旅的连长和指导员说:“我跟老高先下,能直接堵住最好,如果不够再换你们加固。”
“没问题。”两人点头。
“老高。”顾尧看向身边的高宇,勾唇一笑,“你呢?”
高宇拿湿漉漉的手背拍了他胳膊一下:“哪次不是咱俩并肩作战的?”
顾尧拿食指顶了顶帽檐,活动了下肩颈,沉声道:“干吧,搞定了大家还能有时间睡一觉。”
都是一天一夜没合过眼的人,所有人一听见可以睡觉,精气神格外高涨,此起彼伏地应声:“干。”
顾尧跟高宇在腰间系上气胀式救生腰带,再系上救生绳,头戴防水探照灯,由上面的人拉紧绳子作人工固定,两人跳下堤坝进行水下作业。
高宇负责给顾尧递沙袋,顾尧要沉下去堵缺口。水有压力和阻力,要堵住水下的缺口不容易,顾尧换了两次气才找到缺口的确切位置,接过高宇的沙袋,沉下去堵。
上面拉绳子的官兵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一旦绳子松了,顾队就会被后面的滚滚洪流给卷走。
等待的时间最为煎熬,所有人除了照明和稳定救生绳,什么也做不了。
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谁也不敢伸手去摸去脸上眼睛上的雨水。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被无限的拉长,连高宇脸上的从容也逐渐消失,望着身旁毫无动静的水波,神色越发的紧张。
“顾队。”高宇伸手去捞,“老顾。”
无人应答。
站在堤坝上的空降旅连长和指导员也在朝下喊:“顾队,顾尧……”
“松点绳子,我下去。”高宇朝坝上的战士们喊道。
他正准备下去的时候,莹亮的灯光下从水面伸上来一只水淋淋修长的手,五指打了个OK的手势,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尧浮出水面,朝上方沉声大喊:“汪北,放无人机跟踪勘测。”
“是。”汪北得令,转身就去拿无人机。
“老高。”顾尧顺手拍了下高宇的胳膊,“这事儿可千万别跟我媳妇儿提。”
说完,他就着救生绳踩着堤坝轻松地跃了上去,落地一身水哗哗地往地上流。
高宇一脸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哎不是,我认识你媳妇儿么,你媳妇儿哪位啊?”
……
后半夜,雨势稍微有了弱下来的趋势,褚一诺总算是忙完了,浑身就像散架了似的又累又酸还困。
但是她不能睡,不得到前方堤坝的消息她没办法安下心来。
就这样,她站在堆满了物资的棚子里,倚靠在栏杆上望着外面陷入了沉思。
她回忆起之前见到顾尧的一帧帧画面,格外的后悔。
当时就光顾着寻他的不是,却忘了他在这儿看到她也是会担心的,所以他对她的态度才那么的严肃。
现在有时间琢磨,他可能也不是故意不告诉她,很有可能是他一回来就接了上级命令过来救援,没机会交代而已。
当时她这脑子怎么就突然不灵光了呢?怎么就直接给他判了死刑了呢?
赌什么气嘛,走的时候连一句“注意安全”都没对他说。
“哎……”褚一诺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实在是太累了,她干脆就着一旁的集装箱坐了下去,双手的手肘支着膝盖,手掌撑着下巴坚持着不能闭上眼睛。
就这么静静地,定定地望着外面开阔的平地。
不知过了多久,上下眼皮子开始打架,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手掌顺势拍了拍脸颊,用力睁大眼睛继续撑着。
“褚一诺,不能睡,清醒一点儿。”她自顾自地给自己提神。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不住睡过去的。
褚一诺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睡在柔软的枕头上,带着阵阵清冽的潮意,很是舒服。
她蹭了蹭,怎么枕头湿漉漉的?
褚一诺蓦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天依旧漆黑的看不见尽头,雨仍然还在“啪嗒啪嗒”地拍打着顶棚。
只不过……
稍稍缓过神来,借着微光垂眸瞥见她的脚旁边是一双泥土斑驳的军靴,牢牢扎在军靴里的两条迷彩大长腿微微地敞着,骨节分明的大手拎着帽子垂在两腿间。
而她的脑袋正稳稳当当的靠在男人的宽肩上,鼻息里掺杂着很多味道,泥土,雨水,汗水,以及独属于他那淡淡的薄荷味。
还有他的温度,裹挟着湿润的温热气息,打在她的头顶,却熨帖在了她的心间。
心一热,又一酸,涟漪潺潺,心绪万千。
“是要算账?”
男人略带疲乏的嗓音在这昏暗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的沉磁,温柔又纵容地将选择权交给了她:“还是算了?”
作者有话说:
妻管严石锤~~~现在队里只知道有嫂子但不知道是谁,毕竟他们谁也没加褚老师微信(顾队:我看谁敢
出息了,今儿没卡点~~50个红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