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沭的身子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她却不得不睁开眼,因为到了大齐王朝,她的身子因为无法从空气里萃取灵气, 让她感觉到说不出的难受。
才练完剑,温云沭累得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但是现在这个状况, 如果空气之中没有灵气,她根本睡不成觉。
温云沭布下了一个隔绝灵气不外泄的阵法,再捏裂了一千下品灵石。
以她的床铺为中心,那些灵气从灵石的缝隙里钻出来,进入到温云沭的体内。
温云沭重新感受到了身体的轻盈之感, 闭上眼睛, 这才沉沉睡去。
她这一夜睡足了起床, 还是被小桑叫醒的。
花芷院这边有人来拜访, 那人正是穆筱筱,说是穆筱筱甚至都已经入了花芷院,这才让小桑把温云沭给喊起来。
温云沭撤去了阵法, 手指掐了一个清风诀, 把阵法之中浓郁的其他属性的灵气都驱散了,这才更衣去见穆筱筱。
穆筱筱拿了梅花发簪以后,怎么都找不到机缘在哪儿,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 就打着感谢温云沭割爱的名头过来拜访花芷院。
柳素拿着五万两银子, 只觉得手里发烧, 根本不敢面对这穆筱筱。
只是穆筱筱人都过来了, 柳素总不能把客人往外赶,只好招待这位送了十万两银子的财神爷。
一开始的柳素是心虚的, 带着敷衍的态度去对待穆筱筱,但是柳素很快就发现,穆筱筱着实是个很可亲的人,比自己的女儿懂事得多,说话好听得很。
穆筱筱身上有一种很可亲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对她微笑,说话都放柔起来。
柳素到了后来真心实意地说道:“穆姑娘以后经常来坐坐。”
穆筱筱正要答应,就在这个时候,穆筱筱感觉到了空气之中有什么变化,她顺着敞开的窗户看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温云沭的房中有着让她疯狂心动的东西,就像是那天发簪一样。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着自己过去,这样太失礼了。
穆筱筱最终只是站在了窗户边,她的胳膊撑在窗棱处,因为努力克制双臂微微打颤。
穆筱筱看着温云沭的房门方向,“那是哪儿?”
“是我那个不成器丫头的房间。”
而在这个时候房门打开,温云沭走了出来。
温云沭简单把头发盘起,头上用了一根竹叶发簪,她这样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她和小桑说了句什么,让穆筱筱只恨距离太远,完全听不到。
小桑的回应是点头,冲着温云沭笑。
温云沭没过来,而是带着小桑往外走,穆筱筱连忙说道:“温姑娘。”
穆筱筱跑动起来,跑到了温云沭的面前,“温姑娘,我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你这是……”
穆筱筱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了竹叶发簪上,她甚至对自己有些羞愧了一下,怎么这回儿又看上了对方的竹叶发簪。
温云沭说道:“我要出门。”
“温姑娘想去哪儿?不如我们两个一起,我还没有多谢你的发簪,我很喜欢。等会逛街你若是喜欢什么了,我可以买给你。”
温云沭笑了起来:“穆姑娘喜欢就好,只是我能和你交换的也就是那只发簪了,旁的东西,倘若是穆姑娘喜欢,我也不会与穆姑娘交换,至于说和穆姑娘逛街,对不住了,没那个兴趣。”
穆筱筱的面颊上窘得出现了红晕,温云沭这样说,把她当做了随手乱讨东西的人,而好巧不巧的是,温云沭也正好说中了她的心思,她确实想着和温云沭的关系好起来,找她要头上的竹叶簪。
而柳素已经赶了出来,“你在胡乱说些什么,你这张嘴说话就让人心中不喜,一点都不如穆姑娘讨喜,难怪镇北侯府先让穆姑娘入府,也是给你做个榜样。”
提到了这里,温云沭想到了那一日用神识听到的话。
阎秉霖此人心术不正,她甚至可以看得出,此人手中有人命。
穆筱筱不出意外是有修仙资格的,倘若是穆筱筱等一等,或许就等到灵气复苏的大机缘。
温云沭说道:“穆姑娘,看在有人替你出了银子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你若是想要什么机缘,真正的机缘是晚一些成亲。”
穆筱筱在心中忽然就想到了祖父的话来,只是她的父母已经定下了婚事,她哪儿有推迟的道理?“我家父母已经定下了我的婚事。”
“你能看中我的那只发簪,说明有些机缘,当年你的祖父也让你晚些成亲。”温云沭说道,“倘若是红莲道长归来,你也最好不要出现在红莲道长的面前,我言尽于此。”
柳素听到了这话,简直是头皮发麻,用警告的声音说道:“云沭!你插·手别人的婚事做什么?”
“我没插手。”温云沭笑了笑,“我怎会随意乱了因果?只是一句话的提醒罢了,她听或者不听都和我没关系。”
柳素胸膛剧烈起伏,又不得不对着穆筱筱说道:“你别听这个孽障的话。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
穆筱筱此时顾不上柳素,温云沭这话又和祖父的话重合了,穆筱筱连忙去扯温云沭的衣袖,“温姑娘,能不能……”
而温云沭的衣袖被穆筱筱拉住,而就在这个时候,温云沭的储物手镯露了出来。
如果说发簪穆筱筱知道那东西很好,但是不知道好在何处,而见到了储物手镯,像是着了迷一样。
穆筱筱的心脏剧烈跳动,她的眼睛看不到外物,只看得到这个手镯,她的手也向着手镯方向伸去,穆筱筱决定无论如何,都得直接撸下来这枚手镯,大不了她就用望仙楼交换,只是还没有碰触到手镯,立即被温云沭扯开了手腕。
“不要肖想别人之物。”温云沭说完了以后,放下了袖子,让穆筱筱再也看不到这个手镯。
温云沭说道:“娘,穆姑娘不是我的客人,我这里不会有任何的客人,她就由你进行招待了。”
温云沭带着小桑直接离开了花芷院,而等到确定四处无人,便带着小桑腾空而起。
温云沭之前和小桑说的是,今天要修炼整整一天,她会带着小桑一起去郊外山清水秀之地,多余的温云沭用不上的灵气,小桑虽说不能吸收,或许也能滋润她的身体。
在温云沭离开以后,柳素恨不得直接躲回到她的厢房里,她的那个女儿实在让她丢脸到了极致。
穆筱筱此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要得到那个镯子。
穆筱筱在看到了镯子的时候,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镯子不能够让任何人替自己来取,或许只有自己和红莲道长才能够看到其中的特殊之处,倘若是别人来取,可能又变成了一个没用的镯子。
穆筱筱甚至想要去找红莲道长,只是她也还记得祖父的警告,倘若是她见到了红莲道长只有死路一条。
穆筱筱告诉自己不能急,温云沭的那个镯子,她自己也是个好物,温云沭的婚期在三个月以后,那人不会跑,她只需要等待嫁给阎秉霖后,有很多时机可以接触到那个镯子。
至于说祖父叮嘱自己今年不要嫁人,温云沭提醒自己,穆筱筱打算忽略掉这两个提醒,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有什么抗拒的立场?她若是做了什么,也会惹得未来夫君的不喜。
再说了,早些嫁给阎秉霖或许不是什么坏事,他还有世子哥哥说不定都会助自己拿到玉镯。
柳素:“穆姑娘,你也见到了我这孽障真的是让我心碎,我真的是管不住她。”
穆筱筱搂住了柳素的臂膀,柳素这边她也不打算放弃,就算再忤逆,柳素总是温云沭的生母,倘若是生母去撸掉那个镯子呢?温云沭总不能不给。
“夫人,温姑娘有她的苦楚,我心里头明白的,毕竟我也差一点就曾嫁给世子哥哥……”
穆筱筱不准备离开,继续陪着柳素说话,她提出了自己曾经和阎凌照有婚约。
“其实我当年若是婚约不换,可能也就不会有温姑娘嫁给阎世子了,温姑娘也不会现在这般行事。”
柳素连忙说道:“这哪儿能怪你?是那个孽障的错,就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她这婚事还是当今圣上做主,她还这般行事,穆姑娘,你这婚事你可别听我那孽障嚼舌头。”
“温姑娘也是好言劝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祖父也曾希望我晚些成婚的。”穆筱筱说道,“只是,夫人你刚刚提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家慈已经替我定下了婚期,我是不会推迟婚事的。”
“那便好、那便好。”柳素说道,“我还真担心你听了那个孽障的话。”
穆筱筱在花芷院里坐了一天时间,本来还以为可以等到温云沭归来,却不曾想,她必须要走了,还不曾见到温云沭。
而温云沭是在宵禁前回来的,她早晨离开花芷院,她的储物手镯里还有十万多一点的下品灵石,境界是练气八层,而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消耗了三千灵石。
夜里捏碎一千灵石进行吞吐,等到晨光熹微之时,她起床吸收日之精华,带着小桑外出,挥剑三千下,再进行打坐吞吐灵气。
如此循环往复了三日,在第三日清晨,温云沭达到了练气九层。
这一天的白天,温云沭便不再进行修炼,她去了一趟迁山县。
·
“这就是灵石?”
兄妹两人面前各有一枚下品灵石。
如同温云沭第一次见到灵石一般,兄妹两人见着里面云蒸霞蔚一般的色彩,不由得迷醉,这种所谓的下品灵石当真是比大齐王朝的任何珠宝都要美丽。
温云沭让他们握住了灵石,再轻轻揭下皮面具,在外人眼中是母子两人,借助了灵石终于恢复了原本的面目,恢复成了兄妹身份。
温云沭再让两人借助灵石重新带上皮面具,两人也都成功做到了。
下品灵石在不用于修炼的情况下,只是取带皮面具,里面储存的灵气足够他们使用一辈子。
温云沭也是在练气九层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明悟。
倘若是有一天失去两界互穿的能力,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会停留在大齐王朝,而不是在天衍大陆呢?
等到三个月成亲时间一到,待她从花芷院离开之时,只怕她那个时候就与整个大齐王朝没有什么因果蒂联,反而是在天衍大陆,她是清风宗的弟子,得清风宗的教导,得师尊教诲,得师兄爱护,她的羁绊早已经系在了天衍大陆,而非大齐王朝。
倘若是她留在天衍大陆不再回来,那么顾如真、顾玉彦两人岂不是永远也脱不掉这皮面具,所以她让他们两人用灵石可以完成皮面具的脱取。
兄妹两人研究好了皮面具以后,开始步入了正题。
“这是这些日子收到的寻人委托书。”顾如真把这些日子收到的委托书放在了一个小匣子里,递给了温云沭。
现在委托书不多的原因有以下几点,目前拐卖村的一百余人犯罪人员都是养在迁山县,按照大齐律的规定,一县之令定下死罪后,需要把相关案件陈情递送给刑部。
刑部审明后,送都察院参核,最后送大理寺得批准。
迁山县这种大案,必须都三司法联审方可判定。
现在整个京都封闭,案件陈情送不进去,迁山县又是崇山峻岭的地貌,最多和附近几个县城又往来,所以所得委托书并不多。
温云沭收下了委托书,听着县衙外面的鼓声响起,顾如真站起身子来,“我就不陪你了,哥,你招待好云沭。”
顾如真熟练地把皮面具覆盖在脸上,她身上的官服本就没有脱下,风风火火离开了后院,准备去给百姓们主持公道。
顾玉彦不能说话,加上他看得出温云沭心思已经落在了委托书上,他只是静静地给温云沭倒了一杯水。
转过身子的功夫,就听到温云沭说道:“我走了。”
不过是三两步功夫,温云沭拉着小桑便离开了,顾玉彦的手还端着一杯茶水,他看向了温云沭离开的方向,那杯本要给她的水搁置在一边,他自己拿着自己常用的杯子整理县衙之中的土地鱼鳞册。
在迁山县小小的县衙里,顾玉彦得到了许久不曾有的宁静。
曾经他急急想要在母亲面前表现自己的好,告诉母亲自己学业好、功夫好,是值得母亲疼爱的孩子。
而自从落入到了红莲道长手中后,尤其是入宫长达半年,母亲却不曾过问,他便知道,或许母亲确实不爱他。
在被割肉取血了以后,顾玉彦祈求过,只要是有人把他从那个环境里救出来,无论是让他做什么都好,他的心里以后也不会存在他的母亲。
不爱便不爱,他也不必渴求母亲的爱,或许他屡屡凑上前,反而让母亲想到了他早亡的父亲,心生厌恶与痛苦。
救他的是温云沭,是妹妹的好友,顾玉彦隐隐猜到了两位少女的野心,就连他自己也是恨那个位置的人。
高坐龙椅的那人设计害了他的父亲,害他失了母爱,又要割他的肉,取他的血,那位置就应当换人来做。
顾如真本来就是那人的血脉,扶持帝王自己的血脉登基有何不对?
多年以前曾经学过的东西到现在有了用场,他会替妹妹做好诸多的庶务。
顾玉彦以前总是喜欢弹琴派遣心中的忧虑,他现在不用弹琴,只需要看看杂乱的鱼鳞册,清算一县的账务,便可以获得内心的安宁。
·
温云沭按照委托书,消耗身上的灵气,一个个去送信。
温云沭本来以为,能够出大价钱买孩子的人,只怕现在这些孩子日子过得不错,不愿意回到自己原本的父母身边,结果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真正有钱的大户人家选择买孩子的很少,这些富贵人家会选择纳妾,一个妾生不下来孩子,就纳两个、三个,总是会有自己的孩子。
倘若是真的这样折腾也生不出来,也会过继自己旁系的孩子。
真正花大价钱买孩子的,反而是穷人,他们付不出彩礼,娶不到媳妇,耽搁下去了以后,就买了懵懂的孩童。
这些被买来的孩子大部分日子都过得不好,有人是家里头生了一堆女娃娃就是生不出儿子的穷苦人家,还有人生了脑子不聪明的痴傻儿子,想要一个孩子照顾那个痴傻孩子的,甚至还有人专门挑生得好看的孩子,转手就卖到秦楼楚馆之地。
温云沭如今便遇到了这样一个老太太,这个老太太生了两个弱智的儿子,便买了一个聪明的孩子,想着她百年之后,买来的孩子把她的两个儿子养老送终。
温云沭却要带走这个孩子,这老太太就发了疯。
孤寡的老太太把刀横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的手上颤抖,菜刀割破了她的肌肤,流出了血来。
她嘶声力竭地喊道,“你要是把聪哥儿带走,就是要了我和我儿子的命!你是仙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要是不怕沾染上人命官司,一辈子背负人命诅咒,你就把人带走,你只要一走,我就抹脖子,苍天可鉴,说到做到!”
旁边也有人开口求情说道:“当时买这个孩子,就已经耗费了家财,现在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老太太又病了一场,若是把人带走,就是要了她的命啊。”
“这位道长,你总不想害死一条人命,不对是三条人命吧。”
温云沭被带走的那个唤作聪哥的孩子面露纠结之色,他显然自己也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温云沭所得这委托书是最详细的一份,她开口说道:“当年弄丢了孩子的那位老人也就是你们口中聪哥儿的祖母,愧疚地投缳自尽,如果从因果报应上来看,拐子拐走孩子的人承担一份因果,还有这位老太太也承担一份因果,这位老太太,你若是死了,就当做是买孩子的报应,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叫做聪哥的人也想到了自己的祖母,眼前的人还活着,而弄丢了自己,祖母是当真投缳自尽了。
聪哥儿的眼睛发红,闭上眼不去多看,他只要跟随玉衡道长回家就好,很快就可以见到真正关心自己的家人,而不用留在这个家里给人当牛做马。
老太太的手一抖,险些拿不稳自己的刀子,“我出了钱!我出了钱的!我有什么报应,你把聪哥还给我!”
温云沭笑了笑,神色之中的淡然宛若是高坐神坛的仙人,“若是人人不买孩子,这人贩子把孩子卖给谁?你出了钱,也买下了一份罪孽,老太,你好自为之。”
温云沭当真是看也不看老太太一眼,直接带着人离开。
这老太太就算是刚刚直接抹了脖子,温云沭也不会道心有瑕。
就如同她说的,她只是拨乱反正,让被拐走的孩子和家庭团聚,这中间倘若是买家的利益受损,甚至因此而死亡,也只能怪当初买下孩子,就有此祸根!
温云沭不过是三两下就升了空,那个孤寡老太太到底是舍不得抹脖子的,爆发出了恸哭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聪哥见着老太太没有死,也小小松了一口气,想到了自己被腾云驾雾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想着等会落地了,就要给道长磕头。
结果最后聪哥真的落了地,他哭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和父母抱成了一团,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听闻玉衡道长早就离开了。
几人冲着温云沭离开的方向叩拜,这一对夫妻求过神明,神明没有把他们的孩子送回来,玉衡道长却做到了。
在他们心中,玉衡道长便是大齐王朝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