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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夸张(1 / 1)

二天后的晚上。

月亮安静地隐没在云层后,冬天还没过去,夜又黑又冷。

这本来就是春神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她又受了很重的伤,奔波好几日,如今很有一种精疲力尽倦鸟归巢的感觉。

从她踏入无相天境开始,到现在,度过的每一天都恍然若梦。

如今终于算是短暂地尘埃落定了。

辛旸那天问她:“为了他,值得吗?”

她说:“我不仅为了他,也为了自己,人总是要做出选择的,我从不考虑值不值得,只要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我问心无愧,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就像轮回里,扶桑说:“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大约也是觉得为了一个希望渺茫的结果,备受折磨并不值得。

她那时没来得及回答他,春神诞生于春天、生命、希望之中,所以也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哪怕微渺的希望。

她也问辛旸:“你后悔吗?”

辛旸尚且年幼的时候,是个虽然有些顽劣,但却怜贫惜弱悲悯众生的孩子,他也曾以身护佑子民,被青帝夸赞有担当。

景春从未想过,他会因为想要遮掩自己年少的过错,而被内心的裂缝一步一步吞噬殆尽,以至于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会杀了我吗?”辛旸看着她,将她视作长辈,妄图得到宽容。

景春只是悲悯地看着他,“你该谢罪于二界。”

她失望于他的执迷不悟。

辛旸似乎因她的狠心而失望,突然冷冷笑了下:“你杀不了我。”

他从未亲自动过手。

春神是自愿踏入无相天境的,扶桑永远在自苦,就连那位不在六道的小爱神,也是自己受了蛊惑,犯下过错得到惩罚……

就算天道秩序重建,功过书重新书写,他也罪不至死。

景春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轮回没走完,如今又完整地站在这里?”

许多事,并不是没有人发现,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他确实没直接出手做过什么,不然早就被天道绞杀一百次了。

辛旸凝视她,似乎想从她以及她身后那些人之中看出些

什么。

景春只是摇摇头:“没有很复杂,在我爬上通天树之前,我给青龙托过梦。”

青龙世代守护的,不是春神的埋骨地,也不是扶桑那具骸骨。

他们只是在守着自己,守着“记忆”,只要还有人记得她,她就不算消失于天地。

她抽了自己的一根肋骨炼制了扶桑剑,但没有人知道,青龙的原身也是两把剑,她喜爱成双成对的东西,扶桑的造型是两棵扶抱的大桑。

而青龙是双剑,景春截取了自己两根尾指,做了这把双剑,但这两把剑,过于慈悲,饮血便悲鸣,景春不忍心,便只当坐骑用了。

因为它俩悲鸣的声音太难听,景春还当笑话跟扶桑讲过。

那时候这棵树也正怀着桑洛,敏感且多疑,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最特别的那个,他觉得自己的诞生就带着一种浪漫的宿命感。

但原来春神只是单纯喜欢用自己的骨头炼剑罢了。

他一难过,就闷着不说话,然后折腾自己。

景春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他献宝一样,献上两个骨笛,他用自己的指骨做了两把骨笛,吹起来跟青龙的哭声差不多,他要她把这骨笛送给青龙。

她苦笑不得,实在不懂这是什么奇怪的念头,但也应下了,送给青龙的时候,两条龙都十分抗拒,甚至觉得羞辱,因为吹起来实在太难听了。

他们将这个视作扶桑的羞辱。

“连您也帮着他欺负我们。”青龙生气了,甚至有点委屈,觉得她偏心。

景春忍不住笑,说扶桑并不会那样。

他是一棵单纯的树。

大概只是想要更多地占据她,包括她身边的东西。

景春说:“那我给你们加持一个阵法吧,当你们吹某个特定的频率,就能召唤我。”

“可是你召唤我们就好了啊。”青龙觉得这实在是件很没有必要的事。

但景春还是制作了法阵,并不能召唤出她的本体,只是积聚植物的力量,召唤她的分身。

青龙预感到自己死亡的时候,把骨笛传给了闻泽岷。

而闻泽岷是被天帝带走的,所以闻泽雨才始终找不到。

辛旸的背后,缓缓走出一个

少年,少年长着和闻泽雨七八分像的脸,他的脖子里挂着一根骨笛,微微拱手看向天帝:“陛下,只要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人心中的恶念就会像雨后的春笋一样疯长。”

辛旸几乎瞬间就懂了,发出一声悲哀的笑意,那张波澜不惊又威严深沉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憎恶:“你做局骗我?”

正如闻泽雨所听说,骨笛是邪恶的东西,只要吹响它,就可以和邪灵做交易。

辛旸听说的也是如此,闻泽岷抵死不认,但最后还是在天帝的威压下承认,骨笛确实和邪灵有关。

辛旸猜测,骨笛是拿来控制邪灵的。

春神造出来这东西,显然是压制用的,但他若用来煽动,似乎也并不是不可以。

他试着操控扶桑识海里的邪灵,没想到真的可以。

扶桑识海里的声音,一半是天帝在操控。

辛旸脸色骤变:“他若心志坚定,那这不过是寻常的考验,而且他也没有失控。”

她并不能靠这个来审判他。

景春没有否认,但其实她最初只是想让青龙协助她找回记忆,骨笛的法阵可以短暂地凝结春天的力量为她塑身,她可以从草木的力量中提炼出自己过往的记忆,虽然不会太完整,但能拼凑出百分之八九十。

但因为辛旸的插手,而让事情起了变化,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比预想更顺利。

只是以扶桑为代价,她心中愧疚更深了,对辛旸的失望和恨意便也更深了。

“重要的并不是这个,或许陛下忘了,我曾经把他的灵体融合了一半,所谓双灵体当然是谎言,但分离出的一半,确实是邪念为本源的邪灵,我缺失的灵体……陛下帮我补全了。”

辛旸一直试图让邪灵茁壮起来,盼望有一天他会彻底失控,那样他就有理由绞杀他。

但茁壮的邪灵并没有能控制扶桑,只是养出来的这一半灵体,倒是正好可以填补景春灵体的缺失。

闻泽岷走向景春,躬身长拜,“幸不辱命。”

闻泽雨从景春的的手腕上爬下来,她呆呆地看着闻泽岷,眼泪纵横:“哥哥……”

闻泽雨和闻泽岷化作青龙双剑,被景春执于手中。

春神是希望和生命之神,

但最开始的时候,她是个战神,再后来,她有了怒身相之后战力更是惊人。

“辛旸,这一剑,我替你叔父教训你。”景春双手持剑,悬于半空,浑身散发着青绿色的光芒,草木有灵,生命之力源源不断地环绕在她周身,“他曾将你托付于我,我愧对于他。但我从不亏欠于你,反而是你欠我,今日就一并清算了吧!”

她挥剑的那一刻,似乎所有人才意识到,这位看起来温和悲悯的春神,真的曾经是个战神。

那一剑仿佛劈开了天地,在刺目的光芒里,周围人都默契地退到很远处,那是一场其余人都没有资格插手的一架,就连富贵儿都只能缩在角落里,感叹一声:“过了好久了,久得我都快忘了,她以前是这样的。”

永远顶着一张淡然温和的脸,好像天底下并没有什么值得她放在心上的麻烦。

她永远是从容的,高贵不可侵犯,扶桑那么高,却总是似乎仰着头在看她。

她在他眼里,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

因而他总是忍不住生出许多的卑怯。

-

景春最近真的太累了。

天帝伏罪,被囚禁在无尽海尽头的裂缝里。

天界一团乱,景春回去维持了一下秩序。

曾经她熟悉的那些神族,早就不见了身影,如今都是些生面孔。

春神彻底归位,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看见她大气不敢出。

她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因此也让她维持局面变得容易了不少。

天帝褫夺封位被囚禁后,帝星竟然兜兜转转还是落在桑洛头上,只是桑洛如今在桑寻肚子里,帝星微弱,还未到达正位,天界现在群龙无首,不过好在本来就低迷,辛旸这些年也不怎么有心力管事,大家自食其力惯了,倒也没有方寸大失。

新的帝星虽然微弱,不过看时间,到达正位应该不会太久。

那就意味着,桑洛在桑寻肚子里也不会待太久。

安置好那边一切,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急匆匆赶了回来。

这会儿推开窗,从露台翻进去,富贵儿蹲在那儿看电影,这会儿正看到紧要处,男主要跟女主说分手了,bgm悲惨决绝,他眼泪还没酝酿出来,先被冷风

吹乱了头毛,一转头看到景春,他一下子弹跳起身,“啊啊啊”乱叫起来。

场面十分失控。

景春怕吵醒桑寻,他睡不踏实,现在身体又弱又因为怀着桑洛敏感,经不起折腾,她特意选了露台进,就是想偷偷进,谁知道这傻鸟蹲这儿摸黑看电影。

她瞬间抬手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地压着声音说:“闭嘴,瞎叫什么,你一鸟儿怕进贼还是怕见鬼?”

真是服了。

富贵儿在春神灵体完整之后,终于解除了禁制,可以变人了,这会儿一头金毛,穿着粉色拖鞋,粉色的helloKitty上衣,还有棉质的粉色长裤。

一边啊啊叫一边哭得“梨花带雨”,实在很辣眼睛。

景春一副眼要瞎了的表情,“你这是什么造型?”

富贵儿抽噎着,还不忘捍卫自己的审美:“闭嘴,你踏马根本不懂欣赏。”

“行,”景春点头,决定不评价他的时尚,只是问,“他最近怎么样,没事吧?”

说起这个富贵儿就悲从中来,差点又要嚎起来,一把扑到她身上,眼泪鼻涕蹭她一身,“他没事,老子有事,你再不回来,老子迟早把他剁吧剁吧扔河里喂鱼,他比唐僧还能念经,比林黛玉都多愁善感……”

景春继续捂他的嘴,有些嫌弃地把他推远些:“别闹,你现在这么时尚,我有时尚恐惧症,你离我远点,而且你顶着这个身体往我身上蹭合适吗?”

富贵儿一下子蹦出去一米远,“靠,我对你可没有企图,你在我眼里跟我妈差不多,要不我以后叫你妈吧!”

景春换成人类的身体,真是亲切多了,以后还是别变身了,压迫感太重,也不知道扶桑是怎么敢心生邪念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实在也是个很牛逼的树。

景春:“……”

这鸟儿多少有点精神问题。

“闭嘴,别跟我讲话,我听你讲话头疼,要不你还是变成鸟儿吧!至少我能劝自己乌鸦就是嘴碎。还有,你冷静了没有,冷静了就放开我,看你的电视剧去吧。”

顶着这张脸满口屏蔽词,她实在觉得很违和。

就跟看到唐僧手拿加特林,林黛玉蹦迪一样违和。

富贵儿痛不欲生,满腔愤怒无法表达,追着她控诉:“我不冷静,我冷静不了,老子差点被他念经念死,你不知道他多过分,平均每小时问我八次你到底是不是出事了,问我是不是骗他的,其实你已经不在了,你知道这多恐怖吗?你不知道,你根本不懂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多严重的伤害。”

那简直是身体和灵魂的双重摧残。

景春:“……”

她知道他这时候确实会比较敏感,但有这么夸张吗?

富贵儿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根本不相信,不禁再次悲从中来:“老子一点没夸张,不信你问他,你问他,我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来了,心脏病高血压都被逼出来了。我真的快疯了,你要补偿我。”

景春担心桑寻,想去看看他,嗯嗯啊啊地一边敷衍着一边轻脚往桑寻卧室的方向去,“哦,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富贵儿得意一笑,亲切地抱住景春的胳膊:“给我装个游戏房。”

游戏机都不能满足他,直接要游戏房?

景春皱眉,震惊看他,一脸看逆子的表情:“你真当我是你妈啊?”

富贵儿晃她的胳膊:“老子勤勤恳恳跟着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

话没说完,一下子卡壳了,他看到楼梯拐角处,桑寻脸色近乎惨白地看着这边,眼眶微微发红,指骨捏着栏杆,都捏得发白了。

他的卧室在楼上,这会儿应该是听见声音了下来看。

但这表情……

富贵儿下意识地松开景春,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看他脸色还是很差,干脆抱头鼠窜,小声嘀咕:“靠,怀孕真踏马可怕。”

这要是闹起来可不赖他,他们金乌一族的审美只喜欢内部消化,不喜欢跨物种之恋,他绝对对春神没有半毛钱企图。

景春仰头看他,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

谁也没有先动。

景春有点尴尬。富贵儿那蠢鸟搞得像俩人**被抓包一样。

于是她轻咳一声,关心一句:“最近心情很不好?”

不说还好,一说感觉他都要掉眼泪了。

景春:“……”

完了,好像这次真的比上次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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