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琪筷子上夹着的一块肉啪得一声掉回了碗里。
她微微张着口, 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屹舟，又缓缓挪到方南栀身上。
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方南栀的状态并不比她好多少, 她低眸看着眼前的饭菜, 机械地夹了一口，红色从脸至脖子染了一片。
不久前他们一起讨论项目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正色，她险些要怀疑自己自己昨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但此时此刻, 听着李屹舟的话，清晰地意识到了, 她昨晚没听错, 他不是在开玩笑。
但他怎么能转变得这么自然的……
方南栀默不作声地吃了一口饭, 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神色无异，坐在她的旁边, 安静地吃着饭，好像刚才又没有问过什么似得。
“南栀——”杨程捷从门口进来了，看到方南栀身边的位置坐了李屹舟。他呆了一瞬，走过去, “啊，舟哥。”
李屹舟嗯了声。
杨程捷看了看自己被放到边上的饭菜，又看看了李屹舟，也不敢说什么, 默默坐下来了。
只不过隔着李屹舟还是想做点互动，“南栀，奶茶怎么又给我了, 你喝呀。”
话音刚落，就见李屹舟瞥了眼自己：“有喝的了。”
“嗯？”杨程捷探头一看，还真见方南栀桌上多了一杯金桔柠檬。
李屹舟：“这杯奶茶多出来了吧？”
杨程捷愣愣点头。
“卖给我吧。”
杨程捷：“……”
方南栀：“……”
郑子琪：“……”
一顿饭吃得怪异之极，等吃完之后, 边上俩男生走了，郑子琪才总算拉着方南栀说：“李屹舟他有问题！你确定他对你没意思？”
方南栀摸了摸耳朵，小声道：“学姐，事情有点复杂。”
“怎么复杂了？！”
方南栀往边上看了看，确定没人能听到她们说话了才对郑子琪说了昨天的事。
郑子琪的脸色从震惊到更震惊，最后只剩下激动了。
“我就说我就说，他肯定对你有点意思，果然没错！”郑子琪做了个深呼吸，又道，“不过吧，你室友说的也有道理。”
“什么？”
“你的事放在类似于我这样的旁观者看来，是很感动的。那他这个当事人知道了，是喜欢还是感动呢？这两件事可不能混为一谈。不过，他是喜欢还是感动还得你真正感受了才知道，所以得试试。”
“嗯……”
这是她喜欢李屹舟的第四年。
但不久之前，她歇斯底里地冲他喊，她不喜欢他了。
那时是误会之下，她保护自尊的一种方式，但现在，反而成了她防御的工具。
她确实不知道他是感动多还是喜欢多，原本……也不该计较这些。
可她爱他太深，于是愈发忐忑。
她怕他单纯的好感被“她喜欢他很多年”这件事激化成“浓烈的喜欢”，但这种喜欢也许经过时间门的前进会快速退化，他万一发现他其实也没有喜欢她到非得在一起的地步怎么办？
在她眼里，李屹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一点都不希望他后悔，也不希望他为难。
所以，她愿意缓一缓，让自己感觉到这件事的真实感，也让他有反悔的空间门。
——
第二天下午，方南栀和室友三人一块去了图书馆。
她平时除了比赛的事，还有课堂的作业，她们三个今天也是约好出来写作业并且复习功课的。
方南栀坐下后不久便想起了李屹舟昨天说的话，他说晚上一起吃饭，他来接她……当时自己一时紧张，糊里糊涂就点了头，也忘记告诉他她是和室友一块的了。
要不现在发消息跟他说一声？
不行不行，这样显得好刻意，好像自己在提醒他什么一样。
四人落了座，方南栀抛开杂念，先翻开了英语词汇集。
大一下还有一些非专业课需要过，比如四六级。四六级对她目前来说都算简单，但这些东西，久不看必退化，于是她认真地看了一个小时的英语，正打算换个科目时，手机屏幕亮了下。
方南栀发现是李屹舟给她发来了消息。
【今天图书馆人多吗？】
她现在是处于看到他的消息都紧张的程度了，轻舒了一口气，老实回复：【不多】
【哪层不多？】
【别的不知道……3号室人不多】
【嗯，好好看书】
方南栀轻哂，她一直在好好看书好不好……
刚把手机放置一边，脑子里又跑出了他说的“来接她”的话，连忙又把手机拿过来，趁此机会跟他说：【我今天跟室友一块来的图书馆】
李屹舟：【所有室友？】
方南栀有那么一瞬奇怪于他这么问，但也没想太多：【嗯，我们一块过来写作业】
李屹舟：【好】
好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知道她跟她室友在图书馆，等会应该不会来……接她吧？
方南栀这么想着，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看书了。
然而过了半个小时后，突然听到自己对面的梁甜轻吸了一口气，她抬眸看过去，只见梁甜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向她背后。
方南栀不明所以，回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怔住了。
李屹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在她回头的时候，他也看向了她，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了顶端，背着一个休闲黑色斜挎包，里面应该装了平板和一些素描用具。黑色裤子下的长腿格外的夺目，挺拔修长，清爽而干净。
他走过来时动静并不大，却还是吸引了附近人的视线。
方南栀在他越走越近时听到自己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响，她捏紧了手中的笔，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有人吗。”
他站在了她旁边的位置，问了句。
方南栀已经完全迷茫了，愣愣地摇了摇头。
李屹舟便把包放下了，同样放下的还有他手里提着的四杯饮品。
“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买了奶茶和咖啡。”
这话是对方南栀的室友说的，因为在图书馆，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音质清润，格外磁性。
罗佳佳等人都傻眼了，指了指饮料，又指了指自己：“给我们？”
李屹舟没有见过方南栀的室友，但看她这桌也就四个女生，便知道另三个就是她同寝的人，他点了下头，而后在大家的视线里，拿了杯咖啡给方南栀。
“提神。”
方南栀在三个室友的眼神中，耳根都红了：“……你怎么来了？”
李屹舟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你说有位置，我正好来查点资料。”
“喔……”
“打扰你了吗？”
“不是。”方南栀小声说，“我只是没想到……”
因为得小声说话，又怕对方听不清，所以稍微靠得近了点。
这让对面罗佳佳等人看的心跳加速。
要不是现在是在图书馆，她们仨都想尖叫了好吗！
李大校草当着她们的面追人了啊喂！！还给她们带了饮料！妈的，第一次喝到帅哥买的饮料啊！
三人在群里疯狂输出，最后统一线上咆哮，靠！这么近看也太特么帅了！
然而方南栀自李屹舟坐下后就没有去看手机了，也没心思，自然不知道三个室友已经疯掉。
她有点坐立难安，看看书，又看看他，思绪有点飘忽，好像脑子里承载了一碗甜蜜蜜的糖浆，稍微晃一晃糖就要撒出来，可她又怕撒出来染了一地，过于甜腻。
最后她干脆身体一斜，一手支着脑袋，把李屹舟放在自己视线之外。
这方法倒是挺有效，不看见他她就可以认真看书了！
李屹舟在她侧身过去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嘴角很浅地上扬了下，也并没有说什么。
后续，方南栀把课堂作业都解决掉了。
她这次来还想借几本书的，于是想起身去找找，她转头看了眼李屹舟，后者正在平板上作图。
李屹舟的余光感觉到她的视线后，看了过来。
方南栀示意了下书架，几乎是用嘴型说：我去借书。
然后便起身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区块正好有个很大面积的建筑类别书目，方南栀走到书架之间门，上下扫了几眼，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其中一本，伸手拿下来，翻阅了几页。
没错了。
于是合上，结果刚一回头，差点和身后的人撞上。
她惊了惊，抬眸就看到了李屹舟，离得太近，她又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后背险险碰上书架。
李屹舟居高临下，垂眸看着自己。
静谧之中，他的眼神含着很淡的笑意，似乎是在问，找到书没有。
方南栀心口一跳，默默举起了她刚才拿下来的那一本。
李屹舟看了眼书名，但下一秒，目光却又挪到了她的耳朵上。
方南栀今天出门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发丝微微凌乱，掉落在耳边，李屹舟眼睁睁地看着有抹绯色在那处蔓延。
自上次发现她很容易红耳朵后，便忍不住会去注意。
李屹舟眸光微微一暗，问：“只有这一本？”
方南栀：“还有别的没拿。”
又问他：“你怎么来了？”
李屹舟笑了下：“不是你叫我来吗。”
方南栀错愕：“我没有，我那是跟你说一声……”
“哦，我以为你是叫我一起。”
借书有什么好一起的……她才不是这个意思！
方南栀侧过头。
正好这时，有脚步声近了，有人过来，她心里一慌，立刻伸手推了一下眼前离得过近的人。
这一下推在李屹舟胸口下方，还挺用力，他没防备，退了半步。
低眸间门，看到眼前的女孩已经转过去背对着他，欲盖祢章地看着书架上的书。
有人进来了，看了两人一眼，又路过了。
李屹舟看着方南栀的视线因那人离开而收回，还松了一口气，然后才转过来，“……我找书去了。”
这么怕别人看到他们在一块？
李屹舟沉默半晌，说：“找哪几本？我看看。”
方南栀在专业方面还是挺听他的话的，毕竟是前辈，她老老实实把书单给他过目。
李屹舟扫了眼，说：“这几本我那都有，给你拿。”
“不用麻烦，我直接在这借也行。”
李屹舟停顿了下，又说：“但我每本都做了笔记和标注，不要吗？”
方南栀几乎是立刻止住了脚步，抬眸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点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