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是夜。
哥舒阿依躺在陈鸿熙的身边,很晚很晚才睡着。
可哪怕是在梦里,她也并不安稳。
她梦到阿弟的脖子上流着血来与她哭诉,一声一声地唤着,“阿姐,好疼,我好疼。”
哥舒阿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想要上前拥住哥舒万,可才走到他面前,便见他的脖子突然断裂,脑袋都掉在了地上。
她惊呼一声,从噩梦中惊坐而起,满头冷汗。
陈鸿熙也被惊醒了,睁开眼就见哥舒阿依那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当即心疼道,“做噩梦了?”
哥舒阿依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陈鸿熙也朝着外头看了眼,道,“应该快寅时了。”
闻言,哥舒阿依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陈鸿熙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才拥着她躺下,道,“朕抱着你再睡会儿,别怕。”
他一边说着,宽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她的背脊,给予安抚,只是没几下就停了。
耳边传来缓沉的呼吸声,哥舒阿依缓缓抬头,这才发现陈鸿熙已经又睡着了。
他一大早便要起**朝,紧接着又是要处理书房内那么多的奏折,一点点的休息时间都没有,每日都很劳累,也怪不得他沾着枕头就能睡着了。
可,她睡不着。
阿弟的死因就像是一根刺一般扎在她的心口,她当然愿意相信陈鸿熙的话,却也担心,他将曾经用来对付别人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他说过,会给她一个安慰的将来,会成为她往后的依靠。
可若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又如何会牢固?
这一晚,直到天亮,哥舒阿依都没能再入睡。
陈鸿熙下朝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哥舒阿依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因着一夜未眠,她明亮的双眸染上了不少红血丝,眼下也泛起了淡淡的乌青。
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陈鸿熙的眉头当即便拧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传御医!”
“不用!”哥舒阿依当即拦下了要去传御医的宫女,这才冲着陈鸿熙道,“自我查出有孕以来,日日都唤御医,哪次不是好好的?”
“可你这脸色……”陈鸿熙无不担忧道。
“不过就是昨夜没睡好罢了。”哥舒阿依说着,上前迎着陈鸿熙坐下,这才道,“约莫还是太过紧张这个孩子,所以睡得浅,昨个儿惊醒之后就一直睡不着了。”
“所以还是得找御医来瞧瞧。”陈鸿熙坚持着,哥舒阿依却好似摇头,“来了也不能如何,如今有了身孕,御医开了药也不能乱吃的。”
这倒是真的。
可陈鸿熙依旧担心,“但你若一直这样睡不着该怎么办?”
却见,哥舒阿依微微嘟起了嘴,道,“所以,我想与皇上商量一下,今晚不要过来我这儿了。”
闻言,陈鸿熙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却是被哥舒阿依阻止道,“我不是赶你走,只是你躺在我身边,一个翻身甚至一个叹息我都会被惊醒的,你就当疼我,先暂时与我分开睡,等我胎怀得稳一些了,你再来。”
看着哥舒阿依这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陈鸿熙自然是心疼,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却是冲着哥舒阿依的腹部叹息道,“臭小子,你父皇为了你可牺牲颇大,你可得乖些,莫要再折腾你娘了!”
闻言,哥舒阿依忍不住笑了开来,只是笑容中隐隐藏着几分苦涩。
睡得浅是假,在真相被调查清楚之前,她不愿再与他同床共枕才是真。
而,她爱他,也是真。
所以,看着他如此在意这个孩子,如此在意自己,她的内心万分纠结。
只期望着,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他不会让她失望。
陈鸿熙依旧陪着哥舒阿依用完了午膳,哄着她入睡后方才离开。
御书房里还有好多的奏折,今日怕是得批到天黑才能结束了。
只是,让陈鸿熙没想到的是,天还未黑,便有人端了一盅汤进了来。
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陈鸿熙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声道,“未得朕的应允擅闯御书房是死罪。”
“臣女不是擅闯,是太后让臣女来的。”娇柔的声音传来,温柔如水。
陈鸿熙这才抬眸看了过去,就见一妙龄女子踩着轻柔的步伐缓缓上前来,给她行了礼,“臣女苏琪拜见皇上。”
“苏琪。”陈鸿熙眉头微锁,“你是宰相府的?”
苏琪点了点头,“臣女乃是苏家第三个女儿,昨日刚满十五。”
十五的年纪,正是如花似玉的时候。
陈鸿熙看了眼她手中端的汤盅,这才又道,“你可知,母后叫你送这汤来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小丫头红了脸,“知,知道的。”
“呵。”陈鸿熙冷声一笑,“既然知道,还如此恬不知耻,宰相府还真是好家教!”
陈鸿熙是半点脸面都没给,苏琪顿时就觉得脸颊如火烧一般烫。
却还是支支吾吾的开了口,“是,是太后的意思,臣女不敢不从。”
“你若不入宫,母后又如何能传达这意思予你?”陈鸿熙再不看苏琪一眼,低头继续批阅奏折,“看在宰相的颜面上,朕饶你一次,滚,别再让朕看到你。”
十五岁的姑娘,自幼都是被如珠如宝地疼爱着长大的,此刻哪里承受得住陈鸿熙的这一番羞辱,当下便是落了里,起身飞奔而去,连告退的礼都未行。
而御书房外,太后看着苏琪哭着离去的样子,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进了来。
只听脚步声,陈鸿熙便知道是自己的母后,便也未曾出言责怪,只是也不曾起身行礼,对于母后擅自往他跟前塞人的做法,他还是有些怒的。
却听太后道,“这是宰相最疼爱的女儿,皇上如此不给颜面,就不怕宰相与皇上为难?”
“朝中之事,朕自会处理,母后不必挂心。”声音冷冷,依旧未曾抬头看一眼。
太后却是摇头道,“自古后宫与朝堂便是连同一气的,你想往后只有安妃一人,朝中的文武百官第一个不答应。”
“这是朕的后宫,是不是只有安妃一人,朕说了算!”
“是不是皇上说了算,皇上比哀家清楚!”太后也难得地用怒气冲冲的语气冲着陈鸿熙说话,“你如今是翅膀硬了,但哀家所做一切也都还是为了你!熙儿,你走到今日这一步不容易,难不成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儿而功亏一篑?!”